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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刺的青春》 作者:陈敏

第49章 复课

  第二天,龙妮早早赶到学校。一进校门,她就看见通知栏内市教育局的紧急通知:受地震影响,全市中小学、幼儿园13日开始放假,等市应急办、地震局通知后,再确定学校复课时间。龙妮刚看完通知,就见马群和粟飞进了校门。龙妮急忙叫住他们,告诉他们通知的内容,并让他们转告一下班上的同学,免得大家白跑一趟。安排好学生,龙妮到了教务科,从焦科长那里知道了学校的安排:走读生在家等复课通知;住校生由专人看护,在校等家长来接。除回家静候复课通知外,龙妮并没有别的事要做。

  当天下午,大姐一家奇迹般地来到了龙妮家。龙妮又惊又喜。那几天,随着通信的恢复,龙妮收到了无数的问候,她也报了无数次平安,亲情、友情,一次次让龙妮感动不已。

  5月18日,龙妮和女儿终于接到了复课通知。第二天上午,龙妮早早来到了学校。虽然只是停课几天,虽然在地震中有惊无险,但是人们今日相见,那心情却有死里逃生般的喜悦和庆幸。

  出于对余震的担忧,那天未到校的学生很多。龙妮班的学生到得比较齐,她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学生们就纷纷向她问好,大家说在家就盼着复课。

  龙妮含笑和大家打过招呼,开始清点学生们的出勤情况。侯勇向龙妮报告说:“龙老师,骆小强到北川救灾去了,要请几天假。”龙妮知道北川县是一个重灾区,她将信将疑地扬了一下眉头:“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打电话?”“几天前我和他一起到映秀当志愿者,发完随车救灾物资后我们都回来了。后来他跟我打电话,说又到北川去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接到你的复课通知我就跟他打电话,可没打通。”侯勇解释道。

  “龙老师,骆小强是去当志愿者了。”袁野和夏晓荷异口同声地说。龙妮探求地看着他们。夏晓荷说:“你没看电视啊,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他了。”这时,班上其他几个同学也发了言:“就是,他们背着救灾物资走在山路上,被记者遇到了,正好采访了他。他很谦虚,说他得到过别人的帮助,他也应该帮助别人。”“我那个时候就和他在一起,只是刚好记者拦住了他。”侯勇不无遗憾地说。

  “你们两个跑到第一线去救灾,真是了不起!真遗憾,我随时都在看新闻,恰恰就没看到这一条。”龙妮惋惜地对侯勇说。骆小强和侯勇居然投身到了抗震救灾的第一线,龙妮又意外又自豪。

  “有啥子了不起嘛,我还不是去了汉旺!”冷不丁,聂文斌在一边冒了一句。“嘘——”一些人不相信地发出了嘘声。聂文斌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有红十字会志愿者标志和“我们在一起”几个大字的黄色T恤衫。“不信你们看嘛,这是只有志愿者才有的衣服。我一会儿又要到省医院去,刚才得到信息,医院急需志愿者。你们哪个人愿意和我一起去?”聂文斌自豪而骄傲地大声说。

  “嘿,就你一个人行?我们没去灾区,但是我们去献了血的。”没想到聂文斌的举动刺激了其他人,几个同学一下子叫了起来。

  夏晓荷也站了起来:“我献了血,我爸妈和他们的几个朋友买了几卡车救灾物资捐给了灾区。”“我也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四件矿泉水捐到了红十字会。”“我跟着姐姐的公司去了都江堰,我们将药和食品送到灾区人民手中,安抚受灾群众。”“我哥哥是军人,他一直在第一线救灾。”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纷纷说着自己和亲友抗震救灾献爱心的事情。

  龙妮感受到学生们的爱心,心情也激动起来。她让大家坐下,然后对所有同学大声说:“我相信他,相信你们大家。抗震救灾应该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事,不管是付出什么,只要是为帮助灾区无私奉献,我觉得都是品德高尚的人,都值得大家学习。因为感冒,我那天到了献血点却没有献成血,不过我以后一定会补上。”她的话赢得了学生们一阵喝彩。等大家安静下来,龙妮又看着聂文斌说:“刚才说到医院当志愿者的事,当志愿者我支持,但你们要去的话,得向学校领导请示汇报后再说。因为你们是在校学生,现在学校复课了,不能擅自行动。”

  龙妮接下来了解了同学家里有没有灾情,又按学校安排,组织同学们参加了一个由外聘心理咨询师主持的灾后心理辅导讲座。学校还组织全校师生员工在学校广场举行了主题为“汇聚点滴爱心,携手共渡难关”的为灾区同胞捐款的仪式。龙妮带领着她的学生们,怀着对灾区同胞的祈祷和祝福,依次捐了款。

  5月19日下午2点28分,在汶川大地震发生的同一时刻,根据国务院公告,学校组织全体师生在教室举行了哀悼仪式。庄严的时刻来临的时候,在长鸣的汽笛声中,龙妮和学生们在教室里默默地垂首肃立。短短的三分钟,人们悲从中来,教室里有隐约的哭泣声。默哀结束,龙妮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她看到许多同学眼中都有依稀的泪光。

  课间休息的时候,侯勇进到龙妮的办公室。“龙老师,您这几天看电视没有?”侯勇直盯着龙妮问。

  “看啊,当然看,现在有几个不看电视新闻的。”龙妮有些诧异地回答。

  “你们看的是电视新闻,我可是实实在在地到了灾区。现实比电视画面惨烈得多。”侯勇非常低沉地说。

  “现场一定很悲惨,你真的很勇敢!”龙妮热情地赞美着自己的学生。

  “龙老师,本来地震后看见躲地震的车停满了街道两边,街沿上接连搭起的各色各样的帐篷,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还觉得很好玩。后来到了灾区,一路上看到的画面让我触目惊心。那里根本就看不到楼房,到处是残垣断壁和瓦砾,那是真正的废墟,到处充满了恐惧的味道。”侯勇深深地叹了口气,低沉地继续说,“龙老师,你根本体会不到,那样的场景真让你觉得人活着就是没有意思。”

  救灾回来的侯勇竟然有这样灰暗的心理,龙妮震撼了。她心疼地安慰侯勇道:“痛苦有时候会让人麻木,但从痛苦中走过来的人往往会更加坚强。你千万不能说人活着就是没有意思;相反,正因为我们比遇难者幸运,我们更应该珍惜我们的生命,更应该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侯勇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羞涩,低下头轻轻说:“龙老师,不讲情理的群众我遇到过,我也遇到过拿到药品和食物就感动得向志愿者下跪的群众,那情景我想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为别人做过什么,这次总算做了点有意义的事,我感到很高兴。”

  龙妮拍了拍侯勇的肩膀,爱怜地说:“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苦难是一笔财富,也是一面放大镜,它充实了无数人曾经空虚的心灵,也放大了人们身上人性的美丽,它让龙妮对自己的学生有了更新的理解和认识。

  那晚夜幕中,仿佛听到了心灵深处的呼唤,龙妮一家人乘车来到天府广场。广场上已聚了许多像他们一样自发地从东西南北到来的人。人们手拿自制的白花,围绕着地上心形的燃烧的祈福蜡烛,高喊着“中国加油!四川雄起!”“我们是一家人。”虽然大家彼此并不相识,但此刻却变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龙妮情不自禁地抓紧女儿的手,跟着大家振臂高呼,不经意间,泪水潸然而下。

  那是龙妮有生以来流泪最多的一段日子,数万人的生命转瞬即逝,这让她觉得面对大自然的灾难,人类是如此软弱,生命又是如此脆弱。“活着就是幸运,健康地活着就是幸福。今后,不管我们生活中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要选择坚强。我们要活,要活得有意义,要活出自己的精彩。”龙妮对自己和学生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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