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59.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拒绝再被伤害。

　　——简锦

　　“最后，这次度假村的设计招标已经结束，这是最后的五个方案，你挑选一下。”秦子章递上一摞广告册，简锦原本垒成山的办公桌，又高了几寸。

　　“总觉得你大材小用了。”简锦赞叹，此人果断利落，办事效率超出常人，恐怕也超出超人。

　　“在哪里都是的。”秦子章微笑着回答，自信非常。

　　咚咚，有人敲门。简锦抬头看到来人，明显地浑身一震，连桌子都一同反应。

　　秦子章一挑眉，悄声坐下，做消失状。

　　陆楚桥全无异常反应，如平日一样地走过来：“这是你的续租合约，需要你签字。”

　　“续租？”简锦重复，懵懂地接过，大脑从见到陆楚桥的一刻开始就已经罢工了。

　　“对，上一份是两年前，合约是每两年一签。”陆楚桥解释。

　　“明白了，谢谢。”简锦低下头，利落地签字，然后伸手递出去，头却没有抬起。

　　“呃，然后，今天晚上你——”陆楚桥还站在原地，看着简锦的头顶神情古怪地皱眉。

　　“我晚上约了子章。”简锦急忙开口打断，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秦子章。

　　秦子章一愣，马上微笑点头。“是的，要一起吗？”

　　这个狐狸！简锦咬牙切齿地想。

　　“不用了。”陆楚桥看看简锦紧皱在一起的五官，微笑着摇头。相处多年，他知道她的胆怯，她现在没有一睡不醒，他已经很满意了，愿意给她多些空间让她慢慢适应。

　　陆楚桥笑着看秦子章，然后又转头看简锦：“晚上见。”

　　“嗯，晚上见。”简锦依旧低着头假装忙碌。

　　秦子章沉默地看着陆楚桥转身离开，门刚关上就听到简锦撒气一样，呼出一口气。秦子章忍不住笑意气挑起眉头，兴趣盎然地看着简锦。

　　简锦低头假装不知，不一会儿，递上一份广告册。“我决定选择第四组的方案。”

　　“好选择。”秦子章含笑点头，“我愿天下女人挑老公都有你挑广告的眼光。”

　　“你可以出去了。”简锦忽略他话语里的讽刺。

　　“作为一个刚刚利用了我的人，作为一个刚刚利用我欺骗别人的人，作为一个利用我欺骗了别人，同时还把我拉下水，让我也做出了欺骗别人这么罪恶的事的人，”秦子章露出迷人的微笑，“简锦，你真的不应该再隐瞒我了。”

　　“走，边吃饭边说。”简锦站起来，她也需要有人谈谈。

　　“现在是下午三点。”秦子章提醒。

　　“我饿！”

　　半岛酒店顶层，窗外一片碧空，秦子章坐在简锦对面，全无心思欣赏风景，径自不住地摇头。“真恨自己不是个八卦记者，这么好的素材，竟然不能供世人分享。”

　　“你的幸灾乐祸完全没有帮助到我。”简锦皱眉，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谁说我想要帮你？”秦子章不怕死地微笑，“到底喜欢哪个？”秦子章压抑不住好奇。

　　“喜欢哪个？”简锦迷惑。她说过她喜欢简书的，但是为何对陆楚桥突然变得敏感呢？

　　“简锦，爱一个男人，和爱一个男神，是不一样的。”秦子章突然开口。“虽然都是爱，但只有一个能存活在人间。”

　　简锦转回头看秦子章，他是什么意思？

　　“男人，可以和你柴米油盐酱醋茶，可以和你生育子女，抚养成人，可以和你吵架，和你不讲理，把你气哭。男人会和你一起变老，变丑，其中一个病魔缠身，另一个在身边不离不弃，悉心照顾，直到有一人离去。”秦子章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一口，“而神永远不会老，不会一身油烟，不会给你的孩子洗尿布。神不食人间烟火。”

　　“你说，我心里有一个是男神？”简锦开口。

　　“是的，神圣不可亵渎的神。”秦子章点头，“苦恼吧？”

　　简锦淡淡地牵起一丝笑容，沉默。

　　秦子章的电话突然响起，秦子章接通电话，说了两句抬头看看简锦，起身离开。

　　简锦呼出一口气，转头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暗示，一个启发，或者是个梦都可以，稍微给她一个方向，让她可以前进。

　　“跟我来！”突然，有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简锦一惊，回头。

　　陆楚桥！

　　“快跟我走！”陆楚桥焦急地拉起简锦，同时，秦子章也脸色苍白地疾步走了回来。

　　“我打电话到公司，助理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的，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们了。”陆楚桥开口同简锦报备，“工地发生了倒塌事件。”

　　“倒塌？！哪里？严重吗？有没有人员伤亡？”三人上车，简锦追问。

　　“情况目前还不知道，但是倒塌的是建筑主体，所以可能很麻烦。至于人员伤亡，也要等现场清理完毕才知道。”秦子章刚刚已经电话获知了情况，急忙同简锦说明。

　　“可能涉及违规操作，我已经让人着手拟起诉稿了。”陆楚桥沉着地概括进展。

　　“那影响呢？”

　　“没有看到，一切还都是未知。”陆楚桥说着伸出一只手，握在简锦紧握的双手上，“放心吧，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简锦担心地皱眉，如果这件事让媒体知道了，一定又是一番喧哗，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才好。

　　简锦一行人赶到现场，已是夜晚，天色已黑，只亮着几盏大灯照明。

　　事故发生在午休时间，所以工地上没有人，没有人员伤亡，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大家已经开始清理废墟，主体坍塌了1\/3，损失惨重。

　　“我们的资金已经很吃紧了，这次无疑雪上加霜。”秦子章在一侧皱眉，“影响了进度，影响到银行贷款，事情就更艰难了。”

　　“我知道。”简锦点头，如果不能按时完工，每迟一天，银行贷款，各项费用就足以压垮锦书了，“马上算清时间和金额给我，我来想办法。”

　　“最少也要千万，这可是锦书的生死难关。”秦子章面色凝重。

　　“就算起诉，等到赔偿金额到账也要明年了，这还是顺利的计算，如果再反复上诉，那就更无望了。”陆楚桥也在一旁开口，“我们需要申请新的贷款，或者找其他企业投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简锦转身，聚光灯前一人朝她奔来，来人一个黑暗的剪影，身后强光耀眼，如万世巨星一般。

　　“我尽快赶来了。”简书走到简锦面前，忧心忡忡地看着简锦。

　　简书。简锦看着面前的人，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简书站在简锦身旁，目光犀利地扫过现场的每一个角落。损失情况，他的心中已经了然。

　　“我在落霞湾二期给你们安排了房间，今晚睡那里吧。”简书同一旁的陆楚桥和秦子章点头，“我带了简氏的两位工程师过来，让他们简单估算一下损失，明早应该就可以知道大概了。”简书低头看着简锦，他那坚定有力的微笑，顿时让简锦安心。

　　“谢谢。”简锦点点头。目前他们的确不能再多做什么了。

　　简锦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远处总有隐隐约约的光线，是锦书度假村的方向。简锦干脆翻身坐起，放弃去找周公，决定去餐厅找一杯热牛奶喝。

　　走进餐厅，就看到空无一人的餐厅里，简书一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看着外面出神，神色冷峻低沉。

　　“睡不着？”简锦端着热牛奶走过去。

　　简书一怔，抬头看到简锦，四周冰冷的空气一扫而光，又是一万零一次的轻柔温和的笑容。

　　“不累吗？”简书端起威士忌仰脖喝干。

　　“爸爸的牌子。”简锦品着味道，微笑。简书听到一挑眉，随即跟着微笑。

　　“睡不着？”简书关心地问。

　　简锦点头。她真希望马上就到天亮，长夜漫漫，除了不安和焦急，她什么也做不了。

　　“出去走走？”简书站起身邀请道。

　　简锦看看简书，点点头。简锦本以为只是在落霞湾内走走，没想到简书竟然将她带到山庄后，朝着一座小山爬去，简书走在前面，一手拉着简锦，缓慢前行。树木繁茂，四周一片漆黑，简锦却一点儿都不害怕，简书的手暖暖的。

　　简锦看着眼前交握的双手，为什么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依旧觉得那么遥远呢？简锦抬头看前面的简书，他的后背宽宽的，一件深蓝色的衬衫，穿得比模特还服帖。她可以追上陆楚桥，却永远也追不上他吧。

　　终于走到一片空旷处，简书松开简锦的手，将手伸向天上。“欢迎光临落霞湾的星空。”简书看着简锦笑容爽朗。

　　简锦顺着简书的手仰起脸。“嗬！”简锦不可置信地吸气，眼前的一切不像是真的，星空密布，一道宽宽的银河横跨天际，真的是河呢，极小极密的星星紧紧地连在一起，连成一条天上的河，波光粼粼地闪烁着。

　　简锦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种生之为人的感动，大自然带来的震撼，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我以为星星都没有了呢。”许久后，简锦轻轻开口，好像怕吓走了天上的星，“原来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我看不到而已。”简锦侧过头对简书笑，“安心了不少，呵呵。”

　　简书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简锦一脸惊喜的表情，安静地微笑。突然，一道极细的银色光线划过夜空。

　　“是流星？”简锦不可置信地指向刚刚的方向，好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激动地抓住简锦的衣袖，“是流星对不对？是流星！”

　　简书笑着点头：“安静等待，还会有的。”

　　“真的？”简锦激动地抬头看着天空，手还在拉扯简书的衣袖，“我看到流星了！我竟然看到流星了！”

　　简书看着面前的简锦，星光好像落进她眼中一样，闪亮着。“是，很美。”简书发出淡淡的感慨，浅笑着低下头。简锦无名指上的指环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简书突然被刺痛一般，双眉痛楚地皱起。

　　为什么有人站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呢？

　　第二天一早，简锦、陆楚桥、秦子章同简书及简氏两位建筑师一起坐在会议室内。

　　“700万。”简锦看着面前的数字，“这已经是最低了？”

　　“是的。”秦子章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赶回去，申请贷款，工地方面已经基本协调好了，善后的工作由他们负责。清理完毕，新的建筑公司就会马上开工。我们前后大概有十五天的时间筹措资金。”

　　“所以我们离开？”简锦开口。

　　“事故的检验报告会在七个工作日内送抵锦书，我们在这里能做的，已经都做了。”陆楚桥赞同地点头，“当务之急，是资金的问题。”

　　“简氏也许可以——”简书刚开口，就被简锦阻止。

　　“我决定向银行申请贷款。”简锦回答，她不会用简氏的钱的，至少现在不会。

　　简书点点头，不再打算说服她。既然简锦决定贷款，他尊重她的选择。“既然这样，我下午还有会议，先离开了。”简书站起来，系上西装扣子，“有事随时联络我。”简书交代，看向陆楚桥。

　　陆楚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接受简氏的借款？”门刚关上，秦子章已经心急地开口，“现在不是儿女意气的时候，事关公司存亡。”

　　“没有不接受，但是我愿意先试试银行贷款方面。”

　　“利息对我们来讲也是个很大的压力。”陆楚桥提醒。

　　“在商言商，难道我们能白用简氏的钱吗？700万不是小数目。”简锦回答，“简氏有董事会，又是上市公司，700万并不是简书一人说了算的。”

　　她知道，如果她开口，简书一定会借给她，但是他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舆论压力，还有董事会的难关，简母也在董事会中。

　　“你宁愿锦书破产？”

　　“锦书不会破产的，我们可以申请到贷款的。”

　　“我很好奇你的自信源自什么？”

　　简锦抬头看着秦子章和陆楚桥，突然甜甜一笑：“呵呵。我昨晚看到流星，许愿了。”

　　陆楚桥转头，同秦子章面面相觑，还有比这更……更不负责任的回答吗？

　　060.

　　到底为什么那么甘愿地为一个人挡风挡雨，不求回报，只要她微笑就好，甚至不需是对自己的？

　　——简书

　　“简小姐，有客人。”助理敲简锦的门。

　　“什么人？”简锦从一堆文件中抬头，事故调查报告已出，属施工方错误，陆楚桥提起诉讼，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是一位女士，没有预约的，她说她叫卓子衿。”

　　卓子衿？简锦感到意外，她来做什么？

　　“请她进来。”简锦开口，“等下。”简锦又叫住助理，“十分钟后，你就说有会议，过来叫我，明白？”

　　“呵呵。”助理笑道，“明白了。”

　　“谢谢。”简锦点头，“请她进来吧。”

　　门打开了，卓子衿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身香奈儿经典套装，娇嫩典雅的淡粉色。

　　“欢迎。”简锦站起来走过去，“请坐。”简锦将卓子衿让到一旁的沙发上，“喝茶？”

　　“茶就好了。”卓子衿笑着点头。

　　助理点头，关上门出去准备。简锦微笑地看着卓子衿，等待她先开口。

　　卓子衿含蓄典雅地笑了一下，低头从手袋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简锦。

　　“这是？”简锦接过，但是并没有拆开。

　　“锦书同卓越提出借贷的说明。”卓子衿开口，语气轻柔。

　　简锦低头看看信封，这应是业务部的事，怎么会在她手里呢？她又为何要拿来给她呢？

　　“卓越愿意帮锦书渡过难关。”卓子衿微笑着开口。

　　她一定还有话要说，简锦安静地等待着，并没急着高兴。

　　“只要你肯放开简书。”卓子衿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

　　“卓小姐这话我不明白。”简锦将信封放在桌上，站起来。

　　“你们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吧。”卓子衿抬头，眼里含着泪花，“我同简书只是利益联姻，你们所有人都这么想的吧？有没有人想过，也许，也许我也是个普通人，也许我也有感受，也许我也爱着简书呢？！”

　　简锦惊讶地看着卓子衿，说不出话来。

　　“简锦，我知道简书的心意，我也明白你们的过往。但是我依然有自信，我是更爱简书的那一个，我爱他我敢说给你听。”卓子衿站起来，同简锦对视，“你甚至不敢同自己承认这一点吧？”

　　“你爱他？”简锦看着面前的女人，“所以把他当做交易的商品？”

　　“我只是想维护我的爱情而已。”卓子衿开口，“当然还有我未婚夫的简氏。”

　　简氏？简锦挑眉，看着卓子衿的目光变得冰冷。

　　“简氏同卓越银行现在有很多往来，当然，目前还只是商业上的。”卓子衿补充道，“简氏现在的贷款额有2000万，其中70%是卓越的钱。”

　　“如果我和简书的关系出现意外，你说我爸爸会怎么对付这个伤他女儿的心的男人？”

　　“呵呵。”简锦笑出声，“所以，卓小姐的爱情观是这样的，爸爸，我要月亮；爸爸，我要太阳；爸爸，我要那个男人爱上我。”

　　“你可以轻视我，或者我的爱情。”卓子衿微笑，“但是我想，关于简氏和简书，你应该认真地考虑下。难道你没发现，不论是简氏或是简书，都不需要你吗？”

　　简锦双眼忽然变得凌厉，浑身气势变得决然。

　　“这么多年没有你，一切都很好啊，为何你一回来就要翻天覆地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简书的负担吗？难道你真的看不见简书如何为你受难，为你奔走吗？就算不是我，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放这个男人一条生路吗？就算他欠你的，这么多年也应该都还清了吧？简氏是简书一人力撑到现在的，你凭什么想要夺去？凭什么要连简书一起夺走？”

　　简锦看着卓子衿滔滔不绝，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卓子衿说的句句属实，叫她如何反驳？

　　敲门声响起，助理端着茶走进来，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请用茶。”助理将茶杯放到茶几上，用目光询问简锦，是否有异常。

　　“我先告辞了。”卓子衿转身从茶几上拿起那个信封，又摆到简锦的办公桌正中央，“简小姐请想一下吧，不会再有第二家银行愿意贷款给你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请给我一个机会拯救我的爱情。”卓子衿俯下身，靠近简锦低语，“简书，简氏，还有你的锦书，都在你一念之间，请权衡。”

　　卓子衿转身离开，助理慢慢靠了过来。“简小姐？”助理看着简锦苍白的脸色询问。电话铃适时地响起，简锦对助理挥挥手，努力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接通电话。

　　“我是简书。”对面低沉的嗓音，瞬间让简锦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你好。”简锦握着电话微笑，突然很想见他一面。

　　“事情处理得如何？”简书询问。

　　“一切走正规程序，没有再出意外。”简锦回答，目光落在面前的黄色信封上。

　　“资金问题呢？”简书询问。

　　“700万不是小数目，人人都需要时间考虑。”简锦尽量说得简单。

　　“你没有时间给人考虑，必要时刻，非常手段，也是必须的。”简书开口，魄力十足。

　　“非常手段，比如？”

　　“同启明商议下合资事宜。”简书开口。

　　“这并不是个吸引人的项目，落霞湾两期在旁，压力很大。”简锦简单地分析，启明肯入驻，多半都是因为同简家的交情，捧场而已，并没有打算同入驻简氏一般，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