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关于我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他们众说纷纭，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那就是我根本没去看什么流星雨。我仔细向他们描绘了流星雨的景象也无济于事。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为了得到正确的答案，他们轮番对我进行了审问。

　　徐动坐在我对面，他点上一根烟，问，张快，说实话，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我说，看流星雨了。他说，鬼才相信。王摇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张快同志，你要端正态度，否则你是自取灭亡！我说，我就是去看流星雨了。尹可拿一跟扫床的笤帚捅到了我身上，嘴里发出呲呲的声音，他恶狠狠地说，我的烙铁都烙到你身上了，你还不想说实话吗，要不然我把你舌头割下来，看你还说不说实话。我说，就算你把我舌头割了，我也还是说去看流星雨了。

　　李志信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他要把我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他对他们说，我相信张快兄的人品，他肯定没有干什么坏事。我连忙说，我向上帝发誓，我真的去看流星雨了。

　　徐动说，我都不相信上帝了，你向他老人家发誓，这有个屁用！

　　熄灯了。一片漆黑。楼道里顿时响起骂声一片。我们一起喊起来，掌灯，赶紧掌灯！负责掌灯这件事情的通常是裴炸，他睡在里面的上铺，一根蜡烛插在他的床头。我们的洗漱工作往往要在掌灯以后才开始。他们对我的审问也要告一段落了，他们也意识到，再这么审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徐动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就是不实在，你应该向我学习，每次约会完，我不是都把具体情况向大家汇报一遍？

　　我不再理会他的话，拿着脸盆和牙刷走了出去，跟在我身后的还有项火和李志信。水房离我们的宿舍很近，几步就到了，这时水房里的人寥寥无几，比水龙头的数目少。本来水房里的水龙头是有不少的，但能出水的只有三分之二，一到洗漱的高峰，人山人海，好不紧张。这是我们在掌灯后去水房的主要原因。刷牙时，项火站在我身边，他突然凑到我耳朵边说，你真的没跟吴颖做什么吗，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们走出了校门。我满嘴白沫，不方便回答他的问题。我漱了一下口，真诚地对项火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们什么都没干。

　　刷完牙，我们每人端一盆水回到宿舍。我们坐在各自的床上。大家把脚深进水盆里，不约而同地喊起来，真他妈的凉啊！没办法，我们没有热水，只能用凉水洗脚。我们没有热水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们暖壶的数量很少，只有三个，白天打满水，连喝的都不够；第二，我们打水的人的数量也很少，只有三个，项火、我和李志信，其他几个都懒得要命。

　　我们都是爱干净的人，早就做出了规定，每天晚上，每个人，都必须洗脚，谁要不洗就把谁的脚丫子剁下来。王摇的枕头下面，有一把砍刀，跟电影里黑帮打手用的砍刀一样，要剁的时候，我们就用这把砍刀剁。目前大家都还很守规矩，没有一个人不洗脚，并且都养成了习惯。这是一个好习惯。这个习惯让我们宿舍不至于像其他宿舍那样臭气熏天。洗完脚后，我们就洗袜子，然后把洗好的袜子搭到暖气上。我们就这样生活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大家躺在床上的时候，都点上一根烟，顿时仙气弥漫，再加上烛光摇曳，恍如人间仙境。

　　宿舍里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分别是张快、项火、王摇、徐动、尹可、裴炸、李志信和赵度。除了李志信，其他七个人都抽烟。每天，李志信都抽七个人吐出去的烟，他应该也算一个烟民。前面没有提到赵度，因为他不经常在宿舍住。他是留级生，如果不留级的话，他就是我们的师哥，和我们还比较生疏。所以确切地说，现在躺在318宿舍里的一共有七个人，他们要睡觉了。在睡觉之前，他们总要说点什么，很少有沉默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要想沉默一会儿，显得无比困难，总有一个人会挑起话题。

　　我不希望他们把今天的话题集中到我身上，所以我就先找了个话题。我有很强的寻找话题的本领。

　　我说，项火，你小子今天又看了不少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甚至连李志信也笑了，他已经习惯我们看风景的嗜好。话题已经展开了，下面就看项火的发挥了。这家伙在讲述这种事情上，有独到的才能，他能在每个女生雪白的屁股上找出不同点来。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同样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屁股。项火可以在每个屁股上发现独到之处。他告诉我们，今天他一共看了10个，而且其中一个就是枫丹白露。

　　什么？枫丹白露都让你看了？王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叫起来。

　　看枫丹白露是每个人的梦想，这恐怕也包括李志信，虽然他没有坦白过，有好几次，我和他并肩走过枫丹白露的照相馆，他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往里面张望。我向他指出了这一点，他的脸红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项火说，我是在无意中看见的，这就是命啊，是上辈子早就安排好的，我注定和枫丹白露有这么一个缘分。她在下午的阳光中走进了我的视线，让我有些紧张，赶紧用被子挡住了脸，她在我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脱下了紧紧绷在身上的裤子，她脱得那么自然，那么洒脱，一点都不像咱们学校的小女生，脱个裤子还要东张西望一会儿，她蹲在第二个位置上，蹲得那么怡然自得，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开始了诗朗诵。他朗诵的诗来自各个伟大的诗人，滔滔不绝，如果我们不制止他，他恐怕要一直朗诵下去，直到天亮。我们都觉得，即使为枫丹白露朗诵到天亮，那也完全值得。但我们此刻要听的不是诗，而是枫丹白露的屁股。

　　项火，快说点实质性的内容！我们提出了强烈的要求。

　　没想到项火散漫地吐了一个烟圈，然后深沉地说，此屁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算什么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裴炸说，别听项火这小子瞎忽悠了，他根本没看到枫丹白露，他一直在信口胡说，枫丹白露是那么容易被人看见的吗？

　　我们随声附和裴炸的说法。我们都不相信项火会在看了枫丹白露之后保持沉默，他要是真的看了，早就忍不住对别人说了。我学着电影《鬼子来了》里的台词说，项火的嘴啊，不严实。

　　项火哈哈大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指责我们说，你们这是看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马上又觉得这句话不太合适，改口说，我一向胸有城府，能随便把看到的告诉别人吗？我这人，你们不知道吗？我的城府是很深的。

　　徐动说，如果你的城府是很深的，那我的城府就深不可测了。

　　要论城府，我相信，他们都没有我的深。我严守住了昨天晚上的秘密。如果换个人，比如说徐动，他早就让天下人皆知了。我在暗地里掌握着话题，尽量不往班里的女生身上靠拢。当然，评论班里的女生，是我们永恒的话题，但今天晚上我对这个话题充满了畏惧。我知道，一旦开始讨论班里的女生，势必要讨论漂亮可爱的吴颖，而一讨论吴颖，势必要扯上我，一扯上我，势必会提起昨天晚上的事。除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们对我和吴颖的事了如指掌，我们在一起看过几次电影，逛过几次操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

　　如果前一天晚上，你和一个女孩上了床，那么第二天遇见她，会不会尴尬？我和吴颖再次相见，就有点尴尬，不敢拿正眼看对方。但这种尴尬只存在了两秒钟就烟消云散了。我们只分开了18个小时，却感觉有18年没见面了。我说，好久不见。她说，是啊，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说，除了接受审问，一切都好。

　　吴颖不住校，她住在自己的家里，对于我们宿舍的风气，她一无所知。当她得知他们审问我的内容以后，显得十分吃惊，急忙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告诉他们，咱们一起去看流星雨了，那么壮观的流星雨，铺天盖地，真壮观，你说是不是，咱们就是去看流星雨了，其他什么也没干。

　　我的话刚说完，胳膊就遭到了吴颖的袭击。她的小手很有劲，拧得我直裂嘴。她敲着我的脑袋说，你已经跟我上床了，休想不承认！

　　吴颖是在桃李街上拧我的胳膊的。这一亲密的举动，被路过的徐动和艾雨看见了。艾雨走在徐动的后面，两个人相距5米，他们还在保持着僵持的状态。看见我们后，艾雨捂住了嘴巴，徐动则瞪大了眼睛。然后艾雨向我们别有用心地摆了摆手。徐动吹了一声口哨。他的口哨显然是吹给我的，暗含着暧昧的信息。

　　他们走过去后，吴颖说，肯定有人要说我们的闲话了。我说，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吧。她突然问，那天晚上你戴套了吗？我说，没有，因为事先没有准备，下次再戴吧。她马上呈现出悲伤而忧愁的神情，说，你没戴套我会怀孕的，说不定会像艾雨那样，怀上一对双胞胎。我说，如果真的怀上了，那就也像艾雨那样，把他们打掉。她说，你胡说，如果真的怀上了，我就把他们生下来，我宁愿不再上学，也要把他们生下来。

　　一想到吴颖要给我生一对双胞胎，我心里就很害怕。我听别人说过，第一次做爱的女孩，是怀不上的。想到那杀人现场般的一床血迹，我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