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柬埔寨，走过贫穷的裂痕

　　§§§第一节 吴哥宿命

　　从同学那里借来一本关于世界最著名建筑奇迹的书籍，那时我只有十几岁的光景。在我的脑海里有埃及的金字塔，有中国的万里长城，却没有吴哥窟这样的名字。然而当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震撼了，那些被雕刻了的时光交织着历史的斑驳细致地错落在飞天狂舞的石块上，穿着橘红色僧袍的隐者穿行在石块与树木的残垣中，因为经年历久，毁碎的石块被大叔的树根环环抱住，曾经微小的树苗从神殿的中心参天顶起，神庙的生命便以另一种动态的形式得以延长。

　　当我第一次看到吴哥窟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里是我一定要去的地方，许多人可能会向往去美国、去欧洲，而我那个时候的目标就是要去柬埔寨。19岁的时候，我曾不顾一切的想要跑到那个意识上遥远的如天堂的国家去，然而造化弄人，真正到达吴哥窟，我已经20岁。

　　崇尚出国旅游，因为我是个穷人

　　一位记者说看我的文章里有些地方都不是主流旅游目的地，我说，因为我可能天生与城市呀，景区呀什么的八字不合。年纪小的时候很喜欢去那些所谓的“景点”，花很多钱买一张门票，然后看到身后旅行团里的人会争着去景区大门、名字、标志字幕等等前面照相。现在想来，好好的一个旅行，被做成了面子工程，在景点门牌那里照个相似乎就心安理得了，将来能带回家给别人秀一秀“看，我去过天安门，去过东方明珠……”，这样的人活得真累，连旅行这样的事情都变成了面子，有点可悲。

　　幸好我在年轻懵懂的大学一年级就基本上去遍了所谓“景点”，如果拖到现在，我估计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去了。之所以那么热爱国外旅游，是因为我是个穷人，国外旅游很便宜，大多数景点不收门票，收门票的景点是那种打死了都觉得值得的地方。前两天带朋友去吐鲁番的交河故城、苏公塔等等，门票竟然比故宫还贵，我智商不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东南亚是每个背包客，每个年轻人，每个学生都能玩得起的地方。提前一个月订亚航机票，平均都在600元（含税）左右。亚航的口号是“Now everybody can fly”（现在每个人都可以飞翔），我非常喜欢，坐飞机不是有钱人的专利，穷人一样可以在梦想中飞翔。东南亚的“景点”大都没有门票，公共车等交通超级便宜，食物和国内相同价格。所以我去东南亚，是因为我是个穷人。我要是有钱，就在国内玩了。

　　从高中开始我就想去柬埔寨，想去坦桑尼亚，想去厄瓜多尔等等这样的国家，可能是因为是穷人，所以喜欢往穷人多的地方钻，这样心里不会不平衡。在国内比不过人家富二代，在国外还可以冒充一下富二代。

　　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再多转转，虽然去过很多地方，那每个季节，每个时期的感受终究不同。我同意，但是我玩不起。另外，我既然标榜旅行是我成长的方式，那国际旅行自然有它的意义。风景固然美好，然而在风景之外，更有我想要感受的文化差异、宗教历史等等。当你将自己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里，你是渺小的，好像一个刚入佛门的小沙弥，在每一步向上匍匐攀缘中参悟，最后你到达山顶，看到一尊古老破旧得佛像，你就那样深深地拜下去，再一看自己，那个小沙弥竟已成僧人。

　　在更加广阔和不同的国境之外，有我们所无知的道理和言论，有些是好，有些并不尽人意，有些会让你震惊得拍案而起，有些却让你突然沉默缄口不语。世界上来来往往的年轻的和老的背包客相遇在一段平实的路上，你总能从别人身上，别人的言谈中学到无尽的知识，而这些知识，因为其文化背景不同，很大程度上是你在国内所缺失的。

　　§§§第二节 无心插柳柬埔寨

　　怎么向往着柬埔寨都没能成行，大学二年级20岁的我利用整个暑假近两个月的时间在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家背包行走。后来因为要等待约好的朋友，时间上空余出来了一个多星期。从吉隆坡飞往柬埔寨金边往返含税800元钱。当我真正踏上柬埔寨的土地亲近心中梦想的时候，来得像一场意外，没有任何计划和想法，似乎简单成买了机票于是就到了。

　　生命的过程似乎就是在一个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故事下延续的，这让我想起来吴哥窟的发现，当年法国的生物学家亨利穆奥来到柬埔寨寻找植物标本，就是在一场意外之中闯入到吴哥城。

　　1430年暹罗人（泰国人）围成7个月终于将吴哥城攻陷，这个曾经辉煌过600多年的王朝，一百多万高棉人妻离子散，苟且流连，王室迁移金边，将吴哥城留给孤魂野鬼和苍莽丛林。吴哥窟被死亡之城的传说一直保护着，400年无人问津。这好像传说中睡美人的故事，因为受到了诅咒，整个城市都被树木包围起来，宫殿里所有的生命都进入了轮回以外的催眠状态，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一个勇敢者将这一切打破。

　　从那次旅行之后我干脆不去计划什么行程，早早的计划，对我这样的性情中人来说就等于扔飞机票。总有一些时候，你会在下一秒钟遇到一些让你不愿离开的人，或者遇到一些让你愿意改变行程跟随的人。这过程中自然有爱情，但更有友谊和一种你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对于陌生人的友爱之情。

　　我可能会在下一次旅行开始之前想一想自己要去哪里，大概要去哪些地方，但是没有规定日期和路线。我更愿意让人生的缘分带我去领略生命的美好和真诚。期待的风景有时候会让你失望，无心插柳的缘分却一定会使你终生难忘。

　　§§§第三节 用自己的双手揭开梦想的面纱

　　柬埔寨的贫穷和伤痕比我想象中更加的深刻，来到柬埔寨的所有旅行者都应该感恩自己的命运，并且珍惜这种上天的恩赐，将自己的幸福，不断地分享给其他的人。当我偶尔因为中国护照而无法方便地获得某个国家的签证时，我开始怨天尤人，然而看见柬埔寨，我不得不鄙薄自己轻视自己生活的想法。一个柬埔寨的普通女孩，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幻想什么叫做城市，什么叫做现代生活。即使柬埔寨的首都金边，在我客观来看，不过是中国的一个边远小城。

　　十几岁心中那个看似虚无缥缈的柬埔寨梦想，被我亲手揭开了面纱。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自己梦想一件事，然后努力，然后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而更令人兴奋的了。因为父母，因为任何外力而得来的东西你很多时候不会去珍惜，不能去意识到其珍贵性。但是当你用自己的双脚走出一条路，站在一个开满繁华的伊甸园里，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柬埔寨的旅行和阿克索在一起。一个我在马来西亚遇到，说过再见，却又再见的朋友。从金边到暹粒，一路上风沙弥漫，我疑是来到了大漠，一阵一阵的石子路像是免费的松骨治疗，到达暹粒的时候我已经散架了。吴哥的参观分为一天、三天、七天的票价，我们选择了三天，因为吴哥实在是很大，所以第一天围绕着小圈内的吴哥窟、巴戎寺等参观，第二天绕更大的圈，第三天便是随便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靠在吴哥城里。我们决定看吴哥一定要观赏它的日出和日落，而且一定要趁着游客稀少的时候参观。所以看着吴哥城的地图我们画了大大小小几个圈，并且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当所有的人都顺时针参观所有景点的时候，我们逆时针走，这样就避开了旅行团的高峰，得以安安静静的接近吴哥。

　　§§§第四节 高棉魅影

　　从夜色深沉中走进吴哥寺，在黑暗降临时离开小吴哥，这样的记忆，这样的经历，仿佛就是游走在一部古老的羊皮卷上，心情在无限感慨的远游旅程中仰天对视，去完成一次心灵的朝圣。始终无法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柬埔寨所有的旅行居然都和这里的一切无法挂钩，我像是全身浸入到另一个世界。吴哥外面，那些乞讨的孩童，那些穷苦的老人，那些需要当妓女陪游客睡觉来供养家人的女孩，整个一个柬埔寨都与这座吴哥城无关。只有在这座城里，高棉是微笑着的，柬埔寨人能够挺起胸膛。

　　日出开始在五座莲花蓓蕾形的圣塔上闪闪跳跃，活像五支巨型粟米，直指天空。五座圣塔中，以中央的一座较大，每层台阶四边均有长廊，刻有佛教故事中的人物。经过陡峭的石级，走到最高处，是以前帝王祭神的地方。阳光穿行巨石砌成的建筑之中，一片一片镀金的勾勒，一片一片光影的泼墨，石壁上赤裸上身曼妙舞动的雕刻全都被金色的晨光激活了，他们在我的世界里舞蹈，他们将我带入到吴哥百年前的繁华之中。

　　从吴哥窟重现世人的那一刻起，高棉民族像是找到了民族的脊梁，他们久远的骄傲，曾经称雄东南亚的故事重新被世人想起。吴哥窟被画在了柬埔寨的国旗上，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了世界保护遗产，被称为东方的四大奇迹之一。

　　亨利穆奥说过“此地庙宇之宏伟，远胜古希腊、罗马遗留给我们的一切，走出森森吴哥庙宇，重返人间，刹那间犹如从灿烂的文明堕入蛮荒。”

　　世界上的故事像一部冥冥中早有注定的书，只因翻书的方式不同，也许你会看到不同的故事，然而逃不掉的却是一样的结局。吴哥窟从建造到失落到再次被人们想起花了千年时间，即使被摧残，即使被遗忘，千年的宿命却改变不了它那美丽的梦颜。

　　在吴哥窟的日日夜夜里，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我努力地用心去细细品味这座曾经被湮沉的宫殿王朝，我努力用一个旅行者的眼光、一个文化人的思想，去不断考辨这座记录文明脚步淹没的神秘古堡，去探索沉淀着历史辉煌和哀怨的传奇，去追寻弥散着战争烽烟的悲情苍凉。

　　离开吴哥前的最后一个傍晚，我和阿克索坐在吴哥护城河边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无限的夕阳将面前清净的河还有远处安详的吴哥染成各种各样魅惑的红色。天与地，还有人世间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柬埔寨和缅甸、老挝是我能想象到的东南亚最穷的国家，也是我到过的最穷的国家。柬埔寨有太多太多伤疤和泪痕，这些惨不忍睹的过去绝大部分不是因为天灾，而是因为人祸，是因为人们无休无止的欲望和自私。当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已经开始迎接跨世纪的准备的时候，柬埔寨才踉踉跄跄地从一段段悲凉中抬起头，建立国家。政治是邪恶的，它给了一些阶级，一些人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看到柬埔寨，我知道它的悲歌不会是历史的绝唱，然而我多么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