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挝，造一双深邃的眼和一颗火热的心(1)

　　§§§第一节 在万象求医

　　从泰国带来的未知虫在我身上咬了上百个红色的脓包，用药过后已经渐渐消肿。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刚入住老挝的一家旅店我就到处翻看床褥，怕还有些什么奇怪的虫子。

　　旅途劳累，虽然才是下午，我放下行囊就倒床睡了，梦中突然觉得屁股上大大小小的包奇痒起来，我是抓耳挠腮奈何不得。莫非是那些小红包又发炎症了？我煞是惊慌，赶忙叫对门的英国男孩子一起去寻找医院。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一辆TUK TUK高价载我们到了万象某处的一家医院。医院倒是不小，虽然看起来略显陈旧，外墙漆着上个世纪的漆，倒也有点规模。我上前去问门口一个小窗口，窗口里面是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显然她不说英语，对我支支吾吾用老挝语说了半天。同行的三个英国男孩子急了，你一言我一语用英语向那护士解释，这一下反而弄巧成拙，那护士更不知所措，急得快哭出来，拉着我向医院里面走，我估计她是要把我们带到会英语的医生那里去。

　　万象的医院实在是非比寻常，进医院要先脱鞋，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要进寺庙，居然还要这拖鞋的礼数。入乡随俗脱了鞋进去，看见里面混乱不堪，如此大的一家医院，原来只是一个礼堂，只有一个巨大的大厅，医生就坐在最中心一个小桌子前。四周密密麻麻排布着病床，床与床之间就挂一层帘子。不分男女老幼，深陷在病魔折磨中的生命济济一堂，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痛苦呈现在外人面前，这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难民营。

　　将死的老者，呻吟的病患，断腿的孩童以及各种面如死灰、神情麻木的人们。这样的医院，从进门那一刻起，便迎面扑来锐利的绝望。即使轻微的伤者，只需入院接受几次点滴，在这样绝望的环境里，闻着临床病患失禁的屎尿，看着外伤者划出的脓液、结出的血甲，听着孩童梦中的呜咽和老人幽咽的呻吟，他又怎能简单地走出心理上的怪圈。

　　我们的来到，立即吸引了四围病患的注意，我下意识地望过去，看到一个插着点滴的小男孩，他的脸色姜黄如湄公河的沙土，四肢极细，关节暴突出来被一张脆弱的人皮紧紧裹住。他木讷地看着我，好像穿过银河去看一颗极其遥远的星星，在黑暗的夜里，瞳眸中不反射一丝光迹。在我们眼神简单交互的那一刹那，仅仅小于一秒的时间，我突然惊慌，迅速收敛离散的眼神，迥然装作没有看见。硬是把头扭回，不愿再看任何一个病人，好似我们的冒然来访，揭露了老挝人脸上一块糜烂的伤疤。而我的心，却因为那小于一秒的交涉，彻底震动。

　　医生在百忙之中将眼睛珠子从夸张的眼镜上面透出来，挤皱了无数道深深的抬头纹。“你们要看的医院不在这里，给外国人看病的医院要等到明天早上！”他盯着我放出这句话，我犯了错似的连忙点头谢谢、道歉、再见。

　　飞也似的逃离医院大厅，三个英国男孩子说：“上帝，别在这里看病了。听一些背包客说过，他们大都只用老挝的药店，稍微病重的时候，必须飞去邻国泰国治病。”

　　我们四个在静得出奇的老挝首都里游荡在回旅店的路上，因为刚刚离开曼谷，突然一下置身于无边的寂静之中，神经一时间错乱得惊慌。

　　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通明的灯火，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不甚宏伟壮大的寺庙，金碧辉煌的样子，在灯光反射之下犹如一个金色的梦境。不知道多少根粗壮的石柱顶起来一方巨大的屋顶，顶上金光闪烁，墙上、门窗雕栏画栋，飞檐走拱。

　　突然有泪夺眶欲下：“西瓦，你说若是用这座寺庙当医院，或是将这钱用在药疗设施上，那些绝望的人们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西瓦显得很伤感：“Ying，这个世界上好多事情，局外人看得清楚，局中者却看不清啊。”

　　寺庙距离医院不远，是否病患的家属会在探病前去金光大寺里请一柱救苦救难的神香？死者家属是否会在尸体糜烂之前来这里对亡灵超度？尚且能走的病人是否会在每日下床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佛祖面前三叩九拜，长跪不起？

　　我倒希望这并非无济于事，我倒希望这全然是包治百病的明智之举。若真是这样，那我宁愿从此生病不去医院，而改去寺院，我宁愿每一座千疮百孔的难民营前都修一座富丽堂皇的金光大寺！

　　当又一个迷茫的生命简单地死去，家属匆匆把他埋了，在金光大寺里呢喃诵一夜经，这便是尽了孝悌之意，而后不用去想，照旧过以前的日子。等下一次轮到自己大限将近，只盼留一口气抓住儿孙的手：“记得给我在金光大寺超度诵经……”

　　那千分之一秒的眼神对视在夜的盛大里陡然清晰起来，孩子，我能祝福你什么呢？

　　§§§第二节 搞笑的老挝人民

　　No.1 特别的时间系统

　　我坐着大巴一路狂奔着从泰国到达万象，从那以后就和三个英国男孩子一路同行，这是我这一次旅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一个人品味寂寞固然浪漫，一群人志同道合也是欢乐。于是立马答应三个英国男孩，一起去了计划之外的意外——万荣。

　　我发现老挝人民有着丰富的想象能力，不管是在他们的大巴广告宣传单上还是在旅行社人员的口中，从万象到万荣不过只有3个小时的路程。然而我早上10：30在门口等车，12：00才出发，车一直开到下午4：30。后来我从万荣去琅勃拉邦，同样的，传说中的时刻和现实中有相当大的时间差距。所以我断定，老挝人民如果不是拥有丰富的想象能力，就一定是拥有特别的时间系统。

　　No.2 绝版VIP巴士

　　车子离开万象不久后就进入了大山，司机技术超群，在一个一个险峻的弯口左闪右晃。我在头晕脑胀中自我安慰着，旅行一定要有自我安慰能力，一定要对现实条件感到感恩。比如老挝的“豪华大巴车”，没有空调，玻璃窗破烂不堪，窗帘几个世纪都没有洗过，座椅一定是90度的硬座，加上山势崎岖，这一路上屁股上下跳动，弄得欧美老外神不附体，七窍游离。我安慰自己，没有空调，是为了更加容易感受到老挝独特的夏日高温气候；玻璃破烂更方便透视窗外美景；90度的硬座是为了锻炼腰背肌肉；而这一上一下的晃动更是比游乐场里的过山车划算多了，坐5个小时才花游乐场里坐5分钟的钱。

　　泰国的大巴车有一个特点，就是走一会儿就要停车休息用餐。不管是白天的班车还是夜里的大巴，司机都会“关切地”停下车来让大家去“指定”的餐馆用餐。还一定不忘记“关切地”嘱咐：“这可是最后一次停车，下面还有很长的路，快吃一点饭，买一点水，要不然会坚持不下来的。”初来咋到的游客一听这样“关切的话语”，自然是不管多贵都掏腰包买下水和食物。可是两个小时之后，同样的情景又会再次上演，于是我琢磨，泰国司机说的“最后一次”是怎么一个意思呢？

　　老挝人民发扬了勤奋好学的传统，泰国的那点猫腻儿马上就被照葫芦画瓢运用在老挝的公路系统上。到达目的地之前必定停在相当特别的餐馆里，而且附近只此一家，全然无可比价。一袋薯片可以卖到4美元，同行的西瓦说：“老挝人民生活水平高，薯片比伦敦的还贵！”我在想，司机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钱呢，如果带一帮老外来指定餐馆用餐，又能拿到多少回扣呢？不得不感叹，这都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No.3 聪明的经营头脑

　　一路盘山，我差点把脑子也吐出来，终于到了万荣。下车后不是车站也不是城市，而是一个度假村。马上有大批举着度假村宣传画的老挝人迎上来：“你好啊……こんにちは…………How are you……-Hola！ ……”我一惊，这语言丰富的，快赶上联合国了。为了招揽点外国游客，老挝人民可真是没少下功夫。

　　背包客自然不喜欢别人巧舌如簧，于是大多数人一下车就像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没多久看见一座桥，居然写着个英文牌子：“过此桥收费，一次一美元。”天，这究竟是用什么造的桥，不过跨过一条河，居然还能收买路钱。然而老挝人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还不忘记上桥后得意地望望我们。

　　英国男孩铁了心不过桥，打死也不留买路钱，于是他们分头去找旅店，我和西瓦又累又热，躺在大大的旅行包上。这时候还是有两个老挝青年对我们穷追不舍，绞尽脑汁介绍着他们的度假村，他们一边说着还一边抽烟，我厌恶烟味躲到上风向，他也毫不含糊，马上跟过来。

　　我恼怒地看着他，向西瓦抱怨“我感觉自己被会抽烟的苍蝇缠住了，你闻闻我是不是已经臭了！”

　　那老挝小伙居然还想要学绅士，一边大口吞云吐雾，一边问我：“你不会介意我抽烟吧，对吗？”

　　“我还真是介意了！”我横眉冷对。

　　No.4 所谓城市

　　终于住下后我们决定租一辆代步工具，天气太热了，四个人一致同意租摩托车。于是我们胸有成竹地走向老板，“老板，我们4个人，2辆摩托车！”我兴奋地说。

　　“好啊，你们谁来骑？”老板问。

　　霎时，我们四个互相望去，居然四根手指，顺时针各指一人，整好转了一个圈。接着就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辩驳……

　　大卫说：“我哪能骑摩托车！我从来都没有骑过！我以为你们会。”

　　西瓦说：“别看我，我自行车都还没练好，我以为你们要带我。”

　　乔说：“我只骑过一次，早就忘记了。当然是你们开车我坐车！”

　　我说：“喂！我是个女孩子，你们三个男的，居然都是胆小鬼！我骑过！让我来骑！”

　　老板听到我们的谈话，眼睛睁得比牛大，舌头伸得三尺长，搞什么，黑白无常啊。我二话不说骑到一驾摩托车上，煞有介事。只见我两手扶着车把，身子向前倾斜，目视前方，势若女侠，然后我对着老板大喊一声：“老板！……怎么发动？！”

　　这时全体人集体腿软，都差点趴下。“你连怎么发动都不知道，还说会骑摩托车！”西瓦笑起来，脸都抽成拖拉机的马达了。

　　我委屈：“我3年前在菲律宾骑过几分钟，挺稳的，都没摔……”老板赶紧将我搀扶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其实自行车比较安全，万荣街上车太多了，为了小姐的安全，你还是骑自行车吧。”

　　我估计这老板大叔是被我们这几个菜鸟吓住了，马上把摩托车收起来，放得老远，生怕我再提出无理要求。

　　不得已，四辆自行车笑着上路了。听说万荣市区只有5分钟的路程，我们骑了15分钟仍然没有找到。我正纳闷，问一路上的游客：“请问市区在哪里？”他用手一指我们刚才路过的几间餐馆和网吧，我这才吓住，这市区可真是不简单，一共不知道有没有一百米，仅仅一排餐厅酒吧和网吧，这样的市区规模一定相当好管理。

　　这时一辆拉满土的大卡车从宽阔的马路上驶过，我不由得对大家感叹：“老板说的真对，骑摩托车去市区多危险啊，那么多车，15分钟内都过去一辆了！”

　　§§§第四节 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

　　实话说，我去万荣著名的酒吧漂流之前真的没有意识到这漂流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到了那里才发现，这简直是一个背包客组成的乐园。从上游开始，坐着皮圈顺流而下，水流优缓，大可陶醉于两岸青山绝壁，绿树鸦啼。更加上沿岸酒肆林立，若是想休憩上岸，酒吧伙计就会向你仍一条长绳，将你“打捞”上来。岸上酒吧里音乐震耳，游人把酒当歌，临江嬉戏。我暗自思忖，王羲之在《兰亭序》中描述的“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不正是眼前这幅景象，只不过时过境迁，方式不一样了而已。

　　趁着乔和大卫去租漂流皮圈，我静静与古人对饮了一番。可他们一回来，我唯美清幽的念想全然灰飞烟灭，我张着大嘴，差点喷饭。“你们，你们，怎么买了一大群救生圈鸭子啊！”我哭笑不得。

　　他们已经将充气鸭子套在身上，就连刚认识的一对英国夫妇也跟着穿成了一个鬼样子。“谁说的！我买了一只天鹅！没看我这只脖子这么长啊！”大个子乔很牛气的样子。

　　我晕“你没听过丑小鸭变天鹅的童话故事吗？不要得意太早。”我好不容易将这只黄色的鸭子挤到腰上，差点断了气儿。

　　加上英国夫妇，五只小黄鸭和一只白天鹅下水了。顿时引起岸上狂欢醉酒的人们捧腹大笑“喂……你们演动画片吗？”有人喊过来，乔还不服气：“怎么了，一只充气鸭子比漂流皮圈便宜多了！”原来这几个小气鬼为了省钱才出此下策。

　　好戏还在后面，人家坐皮圈的，全身都浮出水面，而我们鸭子救生圈只能露出头在水里游，河道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浅，我们在只到我小腿的河里努力地扑腾着，被河底的石头毫不客气地打屁股。“啊”，“啊”……河上响起了我们此起彼伏的惨叫，更像是一群鸭子了。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唱歌，产一首关于小鸭子的儿歌：“ 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天天早晨赶着它们到池塘里。小鸭子向着我嘎嘎嘎的叫，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