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闭关(4)

　　■昨天是中秋，所以晚饭发了月饼，我们桌多发了一个，饭后偷偷藏在袍子里。今天的晚饭量实在太少，饿得实在不行，就赶紧上来把昨天偷的月饼和大椿分了，我嘴巴太大，吃了三分之二，只给大椿留了三分之一，很是歉疚。

　　■因为每天有三个人可以提出问题向带头师兄咨询，每人五分钟，第二天我把这个名额用了。我对我膝盖上的顽疾沉重地表示了巨大的上升到生死高度的担忧。师兄平静地回答着，她说曾经有个道友的经历是多悲惨，跛脚是多严重，人生多凄凉，结果也因为闭关而精进，虽然现在还是跛脚，但至少已经不能被轻易看出来了，所以言下之意是我这点小毛病不用担心，她用的是讲故事的手法，不过因为是没有表情地讲着，看上去很神秘很有力量。我就想起自己说话的时候经常会很高兴，下回我也装得没表情，震慑一下人们。

　　■每天录音教学中，昨天第一天是静功指导，今天是桩功指导。安排这样的内容是因为开始头两天就是要强化这两种基本功。按照惯例，强调了脚要如何打开，手的姿势如何放摆，收功的重要性等，这些从听录音中学习和描述并不困难，可在后面的实践中，再次验证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你听了百遍的录音和看了百本书籍，与你自己亲自体验还是两个概念。在接下来每天的实际操作中，随时随地还是会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和个体的问题浮现出来，需要得到更多的指导。

　　闭关记【8】围堵三界

　　第三天闭关心得

　　昨晚没睡好，清晨爬起来时，周身酸疼。清晨早课静坐大约二十分钟后，开始出现天旋地转的感觉，脑袋重得不行，有点像晕车，不能自持。我告诉自己，这属于正常反应，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倒下，越这么暗示头越晕。忽然间，体内的声音告诉我，再不躺下来，等下扑通一声，不仅自己要死翘翘还要影响其他同修，这样一想，实在熬不住，只能平躺下来。五分钟后，痛苦开始慢慢消失，然后继续散盘。收功以后，我翻来覆去地琢磨，难道是摄取的食物太少了吗？疼痛和发麻一直持续到结束前的五分钟收功。

　　从今天上午开始闭关中心停水，生活的不方便开始逐渐呈现出来，日子变得异常难过。晚饭没得吃，每人发两瓶矿泉水和一个香蕉。据说，这是闭关中心开放以来第一次停水，刚好我们中彩了。停水的原因是，整个山上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一起上来过，就好比当年春节联欢晚会上，陈佩斯说“我王老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全部停水，要拜道观里同时开了好几个养生班所赐，报读的人群和陪读的人群将所有的农家乐全部塞满。这种陪读最后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譬如春雨从上海过来修炼，带着男友伺修，可惜这儿不是御书房，男友不能进来，只能在山中找了个农家乐住了七天，春雨被放出来的时候，男友已经呼吸了好几天新鲜空气，也吃了好几只山中的野鸡了。

　　上午早课录音开示，首先陈述了目前不具备男女练功者分开的条件，号召大家要珍惜难得的修炼机会。重点强调了为何闭关期间要神光内守，说明了口眼耳三界封住的重要性。

　　三界中“禁语”这招其实挺厉害的，“禁语”的条令是所有闭关场所的基本规矩，而我断定在全国各地任何一个闭关场所中一定是红色性格的人最多。为什么所有从闭关中走出的人们都说闭关的收获巨大呢？废话，让一个不说话就很难受的人长期不说话，通过主观上的自我要求和客观上的限制，来达成一个红色性格平时都无法想象的“壮举”，完成以后当然会有成就感，就这一条就足够你说收获很大感受颇多。不过“禁语”只是三界中封住你的嘴巴，封住眼睛更搞笑。

　　具体的规则是，和任何人都不可以有任何眼神之间的接触。规则并没有禁止你和大自然的交流，比如我每天都会仔细端详公鸡、母鸡们是如何散步的，农家乐的那只黑狗是如何趴在花狗上面力图交配的，这些没有人不允许；再比如，我盯着晾在院子里并不时尚的女生丝袜和男生内裤，也没人呵斥我变态，但是为什么要禁止与他人的眼神交流呢？师傅们没有开示没有教诲没有解释，我进来前问了一位负责登记的师兄，结果师兄面露愠色，似乎嫌我的问题太多余了，是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天地良心，像我这样的好学生到哪里去找，所以我现在讲课的一条准则是，喜欢问问题的学生乃好学之辈。传统教育中基本遵循两个“凡是”，凡是听话的都是好学生，凡是提问的都是捣乱的孩子，殊不知，不提问不捣乱的也不会有创新变革、延续发展和传承，要不了几代就渐渐没落消亡，不是说道观如此，世间万物皆如此。但你要小心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很多人经常会狗屁不懂或不知天高地厚，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或者内力深厚，就着急点评或批判，其实他怎么知道人家的水有多深，总觉得自己的道行最深。

　　因为负责护法的师兄无法回答我的疑惑，只能靠自己琢磨。想了半天，得出的答案就是怕你们产生情愫。首先，四目相对又不可说话，更是加大了眉目传情的可能，一旦动情，芳心大乱，修行定然前功尽弃，所以索性封住；其次，就算不会产生情愫，眼神交流就开始有了对人的感知，在此处的修行就是要你断掉做人的欲望，但是你愿意做动物还是被允许的，因为至少你有和大自然交流的权利。戒律不禁止的原因是，戒律的假设是内裤不会像少女那般回馈你“哎呀，不要看了，不好意思”；戒律的假设是猫狗们不会把眼睛反过来盯着你看，不过这个戒律下回面对那些生物学家可能要修改一下，对于那些懂鸟语兽语的人而言，不仅要禁止和人的眼神交流，还要禁止看一切动物；对于植物学家，还要严禁看植物；如果是李四光这样的人来闭关，还要禁止看石头；当然如果是袁隆平来的话，那就请袁老不可以看庄稼。

　　这样看来，道家的闭关禁律还是很松弛的，不像密宗那般严格。依照密勒日巴祖师之规定，闭关只能在尸陀林、岩洞、最高的雪山这三种地方进行，所以藏传佛教一般真正闭关的人都遵守密祖的这些规定。这就说明，西藏密宗的闭关与禅宗的闭关有所不同。密宗闭关有“白关”、“红关”、“黑关”三种。白关跟我们一般的闭关相同，可见到光亮；红关则关房通气但不见天日，房内只点一盏灯；黑关则关房中都加以密封，不见一丝光亮，白天与晚上没有差别，这才是真正的闭关。

　　眼神交流可以通过戒律来训练自己做到封住眼，神光内守这样看起来最难的是封住耳朵，即使你用棉花塞住，仍旧会有风吹草动传入。譬如有天晚上，闭馆中心隔壁的那幢农家乐楼房内，参加养生班的人在土制的卡拉OK旁鬼哭狼嚎，嚎声阵阵飘来；还有一天早晨，负责报时的大公鸡许是睡了懒觉，又有点儿感冒，所以我们练功时它总是用那略带嘶哑的鸣叫间歇地叩击着练功房上空；这些变式千奇百怪，其实都不算什么；最让我不能适应的是，练到一半，突然房间里有人说话，我心里想，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在房间里说话？声音再次传来，我发现还是这个人的声音，怎么没人回他的话呢？难道是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又出来这个声音，我对护法大为不满，为何没有护法出来制止呢？第二天，同样的声音又来了……连续七天未能解开这个百慕大之谜，开关之日，方才知道，那是某位道兄因身有疾病，每每练功时的反应便是打嗝，我所听到的奇异人声其实便是打嗝声，怪哉！

　　所以全方位的无声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存在，这让我无限向往密宗的黑关，不过我知道只是说说罢了，至少我现在胆量有限，还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场景中修炼，暂且留待日后体验。

　　闭关记【9】自己是怎么感动自己的

　　第四天闭关心得

　　因为禁语，所以信息发布和统一指令都由练功房内的那块吊着的白板完成。昨天晚上，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段话，大概语意是：“各位同修，山上从未经历过停水，请大家神光内守，继续做好自己的修炼，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好后勤保障，支持大家的修炼。”短短几句话，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中油然而生一种温暖。到了今天晚上，白板上的留言条变成：“各位同修，请节约用水，可以用洗漱后的水冲厕。虽然不能洗澡，其实赤龙搅海，以气洗面，有何不可呢？”很有道家风格的激励语啊。

　　今天在录音开示中，主要集中在常见问题的解答上，比如练功时身体前倾或者后仰时应该怎么办？如何体验手印时的气流感？练功时的打嗝和放屁、麻痒红疹，都属正常现象吗？其中有两点之前没有提到，今日甚有启发。

　　其一就是，我们每日摄入的食物量应该足够了，虽然比我们在红尘中少之又少，但是只要做到神光内守，能量就会消耗得很少或者非常缓慢，与此同时我们练功会产生能量，这样增减相抵，所以足够了。由此，再次强调了我们的眼睛会消耗掉自己很多的能量。

　　其二，只要能有几分钟做到万念归一，达到几个小时的归一就不成问题！这个进步是加速度而非匀速度的。这句话让我这样总是想一口吃成胖子的人欣喜若狂，似乎找到了阿里巴巴的钥匙。这样的话，就可以在设定目标的时候从两小时缩短到二十分钟，甚至先缩短到五分钟，因为完成简短的归一至少在信念上是容易完成的。这让我想起我正在做的事情，从2006年开始第一次讲师培训，我们志在培养能够独立完成两天标准课程的导师，但显然这个标准的胜任需要相当的时间；2009年开始，所有参加讲师训的人必须先完成演讲师训，而演讲师只要求能独立完成三小时的演讲，这个目标使人们的信心倍增，效率提升。事实上，这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当我在作这个抉择的时候，能很清晰地看见事物的本质，但是当我自己置身于某个问题的中心时，就像练功时的困惑，仍然会混淆。所以我们在洞明世事时，不仅需要智慧，也需要跳脱出固有的思维模式，需要导师的指导，导师不一定是全方位的，但是至少在某一方面，我们在内心承认他们的确比我们高明。

　　因为前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所以今天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要么晚上就在练功房找个犄角旮旯，把地垫铺上以后就算练睡仙功也会大大的清净，睡得安稳。因为就寝的时间是十点，所以等我十点后偷偷到练功室的时候，看见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异常安静，突然被自己感动，想起当年在学校读书时逢期末考试，别人都睡觉了，我偷偷爬起来，拿着手电筒蹲在茅坑上面背考试重点，在觉得自己争分夺秒比其他同学多争了朝夕将来必是祖国栋梁的同时，也被自己头悬梁锥刺骨的精神所感动，所以后来某日我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性格规律，就是红色性格经常会被自己感动，他们做很多事情有时不是为了感动别人，而是享受那种感动自己的感觉，觉得自己很高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这种情况尤其出现在似我这样红+黄性格的人身上。

　　我悄悄找到一个角落，躺了不到一分钟，觉得不那么舒服，于是寻找更舒服地点的愿望刺激我爬起来继续搜寻，为了使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又怕被人发现，于是在黑暗中凭借窗外微弱的月光在房间内沿着窗户走着，刚走到一处，准备歇息，突然发现黑暗中似有黑影流动，我心脏乱跳，定睛一看，原来有同修在练功，刚才差点一脚上去踩了人家的脸，庆幸之余微微有些沮丧，原来这个世界上用功的人太多了，我算个什么东西，所以人比人气死人，还是只能自己和自己比。走得稍远一点，也就只有那么几步，重新找到地方躺了下来开始练功，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大约十五分钟后，感觉有人在摇我，做义工的小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我从口袋中拿出早已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给她看，大意是自己苦命无法入睡，故寻求宝地来到此处请法外开恩云云。小妹没说话走了，少顷，抱着褥子和被子前来放在我面前扭头便走，让我又是一阵温暖。

　　估计迷迷糊糊睡到前半夜，我有点儿被冻醒过来，想象自己一个人置身在空旷的房间里，内心好不悲凉，再想想兄弟们应该都鼾声暂停了，索性回房了。

　　闭关记【10】和自己做爱

　　第五天闭关心得

　　上午桩功万分难熬，还是老问题，什么感觉都没有，又什么都不可以做，只能扎马步。内心那个烦躁从体内往外散发，怨气冲天。既然练不出来，索性不练了，总是会有这样的念头。我想起在讲师培训中，我总是强调记录的重要性，重复着“随时记录和不停地重复”是达到卓越讲师必须要同时训练的两项基本功，可惜对大多数红色性格而言，开口讲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养成记录的习惯，那种痛苦可能就是我现在这种练桩功的痛苦。和自己正过不去的时候，总护法走过来，帮忙将我的手姿摆平拔背，拉开以后，豁然感觉舒服很多，更重要的是突然受到关怀和鼓励，就会对自己说，“不行，一定要坚持下去。”这个细节，让我再次洞见了自己是多么脆弱，多么需要温暖和鼓励。

　　大师开示以后，剩余的时间很多，于是我用哈他瑜伽中的“小猫伸懒腰”扶地不动半个小时，在睡着以前苏醒过来，结果发现小臂上的某处脉搏不停跳动，以为自己突然神功练成，是个练武的奇才，内心充满了??悦，后来我询问了一个问题：“是否只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然后运用传授的呼吸法必定有气感产生呢，比如刚才我半个小时没动，结果手臂脉搏不停跳动。”沙师兄说，这可能是偶然出现的现象，因为时间太短，通常至少要两个小时，但对于高手而言，的确是任何姿势都可以有气感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