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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告白》 作者:余杰

第22章 20 九种武器

  古龙在名著《七种武器》中说,真正的武器其实并不是杀人的兵刃,而是诸如微笑、诚实、信心、爱情这些生命质素。

  我同意古龙的这一说法,我也有自己的“九种武器”。

  ——题记天真有朋友问我,最喜欢的女演员是谁?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法国的女影星阿佳妮。”这位算不上风华绝代的女子,在《罗丹和他的情人》等影片中有诸多出色的表演,那种淡得感受不到的忧苦被她表达得入木三分。

  阿佳妮是个天真的女子,她以天真的姿态进入艺术角色。

  同时,她还在个人生活中保持着这种可贵的天真。

  我在一部新闻片中看到几个关于她的家庭生活的实录镜头:周末,一家三口来到一个普通的餐馆,个子矮矮的、不施粉黛的阿佳妮坐在餐桌旁,左边是丈夫,右边是儿子。

  她打开菜单,征询丈夫和儿子的意见。

  显然,三口之家口味不同,阿佳妮便建议“我们举手表决吧。”表决前她与儿子耳语了半天,终于把儿子拉到自己一边来,二比一胜利了,做母亲的她像小女孩一样天真地笑起来。

  看到这组镜头时,我十分感动,同时,也理解了阿佳妮艺术魅力之所在——真正的艺术,是离不开天真的。

  我认为,国内的某些大腕明星,缺的恰恰是这份“天真”。

  他们的表演,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刻意为之的痕迹。

  在台下的时候,即使是与记者聊点家常话,他们往往也矫情得令人反胃。

  天真与人类的童年、人类的原生状态有一种神秘的联系。

  在现代社会里,本应是人人拥有的天真却成了少数人的专利。

  天真太容易受到伤害,许多人宁可不要。

  对于那些为名利而活着,而且只为名利而活着的人来说,天真确实是天大的负担。

  而对于那些渴望“诗意地栖居”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来说,天真却是一对让灵魂飞翔的翅膀。

  我很少读中国的现代诗,因为我认为现代诗中很难找到唐诗宋词中处处皆可遇到的“天真”的情趣。

  有一次,偶然读到台湾诗人陈斐雯的诗,顿时被她天真烂漫的诗句吸引住了:为了让你相信!

  我们真的可以拥有,一座地球花园,请原谅,我不让你摘花。

  ——《地球花园》我也喜欢鸟,不过,比你贪心一点,总共拥有几万几千几百零几只,统统养在天空里。

  ——《养鸟须知》被惊雷撞伤的星星们,都在送医途中,不治而亡了。

  ——《失眠》从这些诗句中可以看出,陈斐雯是一个天真得像童话里的公主的女孩子。

  天真中却带着执拗和倔强。

  在《地球花园中》,不让摘花的目的是希望拥有“地球花园”,倘若在花园里写上这样的诗句,而不是竖着大煞风景的“禁止攀摘”的白牌子,效果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谁还忍心伸出他的催花辣手呢?

  除非他是一个全无心肝的家伙。

  《养鸟须知》更让我联想到北京城里千万计的鸟笼,那些养鸟的老人们那么兴致勃勃,提着笼中鸟时甭提有多自豪了。

  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愚昧而残忍的爱好——鸟的美丽全在它飞翔的瞬间。

  剥夺鸟的自由的老人们,自己的心灵之泉也干涸了,他们历尽人世,反倒不如一个小女子有气魄,把所有美丽的鸟类都“养在天空里”。

  《失眠》没有一个字写自己的失眠之苦,反倒怜悯星星的命运,这种伤感真的让人睡不着。

  从陈斐雯的小诗中,我寻找到了失却已久的天真,透明的天真,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真。

  诗总是与天真相联系,诗人总是像天真的小孩。

  普希金、莱蒙托夫、华兹华斯、拜伦、徐志摩……

  他们从本质上讲都是“孩子”,是不愿长大的孩子。

  一长大,诗神缪斯便会弃他们而去,然而,天真不能成为他们生存于世俗世界的保护伞,为了天真他们受到各种高傲的心所难以忍受的伤害。

  于是,他们无一例外地、早早地终结了他们在人间的履迹,“轻轻的我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一颗天真的心在不天真的人间。

  天真,既有浅的天真,如诗人;也有深的天真,如思想家。

  思想家的天真比诗人的天真更难得。

  天真,是一种温馨的品质。

  如果一个人看透了人世以后,心灵不仅没有冷下去,而且还热起来,那么他便拥有像海一样深的天真。

  鲁迅曾经摘译过岛崎藤村《从浅草中来》中的一句话:“我希望常存单纯之心;并且要深味这复杂的人世间。”后人大多注意鲁迅“深味这复杂的人世间”的一面,而忽略了鲁迅也有一颗单纯的、天真的心灵。

  有这颗心作底子,他才能用笔写出“活的中国”来。

  鲁迅的小说,冷峻到了极致的地方,往往有一股温热透过纸背,传递到读者的手上,萧红曾回忆说:“鲁迅先生的笑声是朗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我每天面对无数笑容——由脸部肌肉配合活动的技巧所创造的笑容,突然读到这段文字时,不由得不怦然心动,悠然神往。

  能够这样开怀大笑的人,一定有颗天真的心灵。

  能够看到这样天真笑容,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按照进化论的说法,人类所必需的能力和品性会一代代传下去,而那些不利于生存的部分则逐渐被淘汰。

  天真,便是人类所抛弃的品性之一。

  世间的一切,全都归结到一把秤上,有重量的东西才有价值,而天真是没有重量的。

  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被谎言和欺骗所淹没时,当世故与乡愿成为生活的主潮时,厌倦、迷惘与恐惧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一种“返朴归真”的要求也就产生了。

  人们意识到,天真是一种向善的力量,是人性中最有魅力的那一面,它给冷漠的世界抹上一层温暖的阳光,它给丑陋的现实添加一道柔和的弧线。

  天真的人接受着一次次的挫折与失望,但天真的人永远不会绝望,他们坚持着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同时也拥有着健全的自我。

  天真的人,有颗赤子的心,像星辰,永不坠落;像灯火,永不熄灭。

  静穆这几年来,文化界很爱引用巴赫金的一句名言:“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众生喧哗的时代。”因为“众生喧哗”是我们真切的感觉。

  在夜的深处,我们常常被那风吹窗玻璃的哗哗声惊醒,我们的心中也时时响起阵阵并不和谐的噪音。

  城市像章鱼一样,向空旷的处女地伸出它长长的触角,郊区的田野被圈成了高尔夫球场,巨大的广告牌与更巨大的升降机从天而降,海边的沙滩被铁丝网分割,铁丝网内是拥挤的、享受到自己的阳光、海浪的都市男女;足球赛的票越卖越贵,顶着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声嘶力竭的球迷念念不忘扔出最后一个汽水瓶;阴暗如冥府的卡拉OK厅里,是一串串跑调的高音与一双双狼眼一样贪婪地搜索着的眼睛;证券交易所的电脑屏幕前,有一张张欲哭无泪或欣喜若狂的脸。

  又是一桩小学生绑架小学生的奇案,又是一起母亲误杀考试不及格的儿子的悲剧。

  无论是大酒店,还是亭子间,生活都像一场没有固定角色的戏,热热闹闹,有滋有味。

  从国际会议上的讨价还价,到邻里之间的唇枪舌战,生活就象一条没有入海口的河,起起伏伏,迂回往复,我们似乎过得很惬意,尽管有许许多多的欲望还未满足,但这些欲望都在向我们招手。

  于是,我们飞快地向前面奔跑。

  奔跑的状态,对人生而言显然不是坏事。

  然而,在奔跑中,我们觉察到一种恶魔附身般的“不安”的感觉,一位丹麦思想家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发现了这种文明时代的通病。

  他就是存在主义的先驱者齐克果,他指出,“不安”已经昭示了人类精神的不健全,试图以喧闹和吼叫凸现自身价值,仅仅是自欺欺人而已。

  齐克果在日记中写道:“你一定是幼稚得很,居然相信在这世界上大哭大喊大叫能有用场,宛如这么做就改变了你的命运。

  最好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年轻时去饭店,我总要叮嘱侍者‘割好一点的肉来’。

  那侍者也许根本没有听见我,更不用说理睬我这个要求了。

  我的话更不可能传到厨房,说动厨子的,即使说动了,也许整片肉上已不剩一块好肉了。

  我如今从不大喊大叫了。”齐克果的视角也许太悲观了些,不过静穆的姿态确实是一面能够照出生命本体的镜子。

  在草原,在沙漠,在山谷,在任何一个万籁俱静的地方,人们往往有过沉浸在静穆之中的感觉。

  当我们不再是一片片万能的却冰冷生硬的芯片的时候,我们便开始由平面化、本能化和自我还原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真正的万物的灵长。

  静穆是一首古典的诗歌。

  嵇康刑场上一曲广陵散,顿成千古绝唱。

  他引首就戮时,想到的不是自己神采飞扬的生命,想到的却是一首没有传人的音乐;他轻轻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一颗颗需要滋润的心灵。

  可惜的是,在中国乱哄哄的几十部史书中,这样的场面太少了。

  安静而能达到肃穆,这是一种永恒的境界,在评估古希腊艺术时,美学大师温克尔曼说:“正如海水表面波涛汹涌,但深处却总是静止一样,希腊艺术家所塑造的形象,即使在一场剧烈的情感中的也体现出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被莱辛赞不绝口的雕塑拉奥孔了。

  被海蛇环绕的英雄拉奥孔,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保持着恬淡、刚毅的神色。

  在拉奥孔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不可动摇的人的伟大,正是这些内心的宁静战胜了世界的磨难。

  “静穆”艺术品的价值不在情感的发作而在激情的凝炼,不是火山的爆发,而是海底的静谧。

  人类特有的静穆将心胸里情感的风浪、意欲的波涛、外部世界的灾难统统摄进宁静和雅的境界。

  帕斯卡尔说过:“当一切都在同样动荡着的时候,看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在动荡着的,就好像在一艘船里那样。

  当人人都在恣纵无度的时候,就没有谁好像是出于其中了。

  唯有停下来的人才像一个定点,把别人的狂激标志出来。”静穆是一种真空状态,它代表着一种人生的大智慧与大境界,不为拥有的而欣然,也不为失去的而怅然。

  这种状态下的人以敬畏的态度看待自然,以平等的态度看待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在认识自身局限性的同时,也有承担苦难的勇气。

  静穆表示的是一种深度,一种充盈,一种隐含生命的平稳之流。

  真挚与宏伟皆生于安谧。

  今天,我们应该诚心诚意地环视四周,看一看公共汽车和商场中的人们,看一看坐在打字机后面涂脂抹粉的可怜的姑娘,扫一眼奔波劳碌的家庭主妇以及捶胸顿足的男人,在这些地方还有隐含生命的平稳之流吗?

  在这里还有静穆之感吗?

  在《向死而生》一书中,曾写到垂死时的教皇约翰二十三世。

  面对死亡,他没有丝毫的惶惑不安,他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私人秘书卡波维拉说的:“如果诸事都已完结,就请您离去,看望您的母亲去吧!

  您不要为我担心,我已把箱子收拾停当,一切都已就绪,即刻可以登程了。”教皇没有想到自己生命的终结,想到的却是一位普通的母亲,这时所表现出来的“静穆”是动人心弦的。

  人的实现、人的忘我、人的伟大就体现在这一点上。

  就精神关系而言,高尚之人往往具备静穆而温和的坚忍,以及宽宏温馨的力量。

  如果静穆的人生活在我们中间,那么我们就会感到一种新的存在的可能,一种伟大的幸运与财富。

  这样的人触及到最深的根基,并在那里释放出本原:他对外界状况来说是独立的,他无时无地不存在于痛苦与快乐之中。

  如果一个时代缺少静穆的人和静穆的心境,那将是天大的不幸,就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就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这样的后果已经日益令我们恐慌。

  没有谁不做亏心事,没有谁感到满足,没有谁不心惊肉跳,可没有人愿意忏悔,愿意承担毫发那么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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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伤的芦苇火与冰铁屋中呐喊香草山铁与犁沉默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