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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流连,烟火人间》 作者:李丹崖

第4章 一情一爱绕指缠

  感冒的时候想起的人

  我早已忘记了得过多少次感冒。

  尽管我也打过流感疫苗。

  先前,我随时注意增减衣物,打流感疫苗,锻炼身体。现在,我流感疫苗也不打了,其余的照旧。

  我不畏惧感冒,时而感冒一次,也不错。因为,感冒能让我想起两个人。

  我是一个晚熟的柿子,高中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只知道每天到操场上疯玩,回来写写作业,偶尔周末,买几盘盗版的卡带,和室友们一起打打牌。成绩不错,名列前茅。情商封闭,久不见熟。

  那是高二的冬天,我的感冒加咳嗽声简直把肺都给呕出来。我以为我强健的体魄能抗得过零星的感冒,殊不知,感冒的黑云压得我喘不过起来。再不就医,老师的讲话声就要连连被我的咳嗽和擤鼻涕声给打断了。

  本想着去看医生,哪知道,下课铃一响,我又跑到操场踢球去了。

  在我感冒的第三天,我的抽屉里多了一个玻璃杯,还有一盒白加黑。还有一个字条:吃点药吧,注意身体。

  看到那个娟秀的字迹,我就知道是后座的Y。我回头一笑,说声谢谢,她也莞尔一笑,冲我说,杯子不错,很漂亮。

  我回头心想,送就送呗,还怕别人知道。

  后来,我上了大学,再也很少见到Y。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一家外企工作,租的是北京最廉价的地下室。常年累月的潮湿地气和北京街头凛冽的风冻得我身体吃不消,三天两头总是感冒,鼻子拧得像电视剧里的三毛。

  住地下室的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Y,希望在北京的街头能遇见她,即便她手里不拿着玻璃杯和白加黑。

  工作的第二年,策划部来了个新同事L,女孩,个头172厘米,我在办公室咳得最厉害的那个下午,她把我从办公室里叫出来,一声不响地让我跟着她,往楼下走。走到一处诊所,她非常爷们地吩咐医生,这哥们感冒厉害,先楔一针,再来点药。

  整个过程10分钟搞定,我感觉自己完全受人安排,第一次有女生陪我去看病,而且是这么干练的女人,让人推辞不了,好像这病就是为她生的。

  我再次想起Y,再和L相比较,不由得笑起来。L这时候端了一杯奶茶过来,烫得嘶嘶溜溜地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说,趁热喝了!然后,用双手去摸耳垂,一定是烫疼了。

  说这话,距今已经6年有余,我不知道Y和L有没有一个是喜欢我的,我憎恨自己很晚熟。如今,我早已离开北京,去老家打拼,前几日去北京,几个老同事聚会,有人再次提起L说,你小子有艳福不知道珍惜,那么俊的一个妞儿,生生被你这种冰块给吓跑了。

  我很想说,我不是冰块,只不过是有点慢热。但我没说。据说,L出国了,还找了个老外。至于Y,我却至今没有再见,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还是留存最初的那种傻傻的念想比较好吧。

  在风里发一会儿呆

  仍记得奶奶在世的那些日子,她总喜欢呆在暖暖的晨风里,搬一只椅子,用布满皱纹的手,托着她古铜色的下巴,眼神迷离,叫她的时候,她有时候甚至懒得应。年龄大了,儿孙们都很害怕,生怕她“睡过去”,殊不知,每每喊她,奶奶总是宽慰地说,下次别叫我了,我在眯着眼睛,在风里发呆呢!

  在风里发什么呆?我们都觉得好诧异。

  奶奶说,人一上了年纪,总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整个人变得也通透了,甚至可以感觉到风从人的肌肤里穿过,带走我过往的不堪和酸涩,把风光和愉悦留下来,就像夏天的时候,一木锨麦子扬起来,能带走很多秕谷。

  我问奶奶,那你岂不是在风里回忆过往?

  奶奶说,往事历历在目,但是,往事的镜头不是允许前进,高兴的事情,我的放映机就会慢一些,烦恼的事情,我的放映机就快一些,几十年的光阴呀,有着看呢。

  奶奶说这样一席话的时候,我年岁尚小,曾试图站在奶奶发呆的时候,在她的下风口里,捡拾一些她的陈年往事,包括她和爷爷风风火火的爱情,那个年代的激情和憧憬,我的父辈童年生活的场景,一次次,一回回,都觅不到踪影。

  奶奶绣得一手好女红,在发呆之后,她会即兴给孙子和重孙子们做一双虎头鞋,绣一件黑鸦肚兜,一副手帕……奶奶说,这样的绣品谁来买也不卖,其间有她独特的人生阅历在里面,也有她默默的人生祈祷在里面,穿着戴着这样的绣品,孩孙们不会迷失自己,不会庸人自扰。奶奶还说,她不可能每时每刻陪着我们,绣品点点,有她的浓情蜜意在每一个针脚里。

  奶奶说罢,还是发呆,在午后的风里,夕阳如琥珀化了,流得满世界都是,猫在墙角里说落着自己的青春,何首乌在墙上坐果,黄鼠狼穿墙而过,窥探着院子里的一切,犬吠声声,黄鼠狼一溜烟跑远了,奶奶却不理会它们,她兀自发她的呆。

  日子如风,奶奶像一株芦苇,在风里白了头。我们都说,奶奶是一株有思想的芦苇,奶奶不这么看,她说,她是红高粱,在儿孙们的田埂上,隐隐地红着,慢慢地弯下腰身。有风吹来,她就动动,脸更红一些,直到头快垂到脚下,她就要去了,她要回到土里去。

  奶奶果然在深秋的风里走了,发着呆走的,脸上带着笑意,笑意里应该也有她的往事,她的童年,她的爱情和那些风风火火的岁月。没有人知道奶奶在发呆时还想些什么,我也曾好几次试着发几回呆,每次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手机和窗外隆隆的叫卖声吵醒,或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鼾声四起。

  人微言轻,身子也轻。我们在流年的风里,不是被吹得找不到北,就是还没着风的边际就找不到了心在哪里。

  愿意陪你吃宵夜的人

  举目四望,街上霓虹闪烁。出狱四个月了,开通了微博,在微博上还公布了电话,还想方设法联系了自己以前的诸多朋友,她在等,在盼,却没有一个愿意陪她去吃宵夜的人。就算是她主动去约别人,遭遇到的也总是没人赴约,或是简单到场,就找个理由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在一桌残羹冷炙面前,空然发呆。

  想想以前自己被热捧,如今却备受冷落,她感到有一股凉顺着脊骨流下去。

  六年前,她因故意伤人入狱。从此,朋友一哄而散,与她都成了路人。探视不奢求,因为她毕竟犯过错,很多人对她都有畏惧,且不是自由身。如今,已然出狱,旧时温存的关系应该恢复了,可是,却事与愿违。

  其实,她还是一个影视红星,身边粉丝如云。如今却门庭冷落,她自感世态炎凉,转行写了些文字,聊以自慰。总算有部分作品在报刊发表,她立志做一个文字工作者,隐姓埋名,做一个庸常的人。

  又一年后,或许是不甘寂寞,或许是要来一场人格测试。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在电台发布了一则启事:寻找一个愿意陪她吃夜宵的人。并公布了自己的通联。约定就在三天后,前两天,仅有少数的几个老年男人的骚扰,其余没有任何消息。第三天,她收到了一个老年女士的邮件,说很喜欢她以前饰演的角色,希望有机会与她见上一面。她爽快答应。

  晚上六点,她准时出现在街角的茶餐厅,出乎她意料的是,茶餐厅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各个年龄阶层都有,有的向她索取签名,有的向她赠送礼品,有的与她热心攀谈,询问近况和未来打算。

  那一晚,她真的好开心。感觉回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心底的疑云一扫而光。她不再在乎谁人对她的冷落,在城郊买一座房子,临湖,白天去写生,晚间给杂志社写专栏。日子过得安宁幸福。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那晚约自己见面的老年女粉丝,发邮件过去。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其实,我只要远远地看见你,觉察你的幸福,我就满足了。见面,我不奢求。愿你永远幸福。

  此事一过又一年,在这其间,她经常收到粉丝们的来信,当然也包括那位老年女粉丝。多的都是对她的鼓励,她的专栏也逐渐写得风生水起,迎来了诸多杂志社的约稿。

  这一日,她电脑坏了,又急于写稿,突然想起母亲那里也有一台老旧的电脑。打开母亲电脑的瞬间,她傻眼了,母亲电脑的桌面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档。约有数十个。打开一看,全是熟悉的内容——都是当初自己收到的邮件——原来,母亲就是那个老年女粉丝——而那一晚的约会,也是母亲一手策划的。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没有失落,而是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笑了。她匆匆关上母亲的电脑,她要把这个秘密始终保守。因为,她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是母亲一直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那晚的风很暖,星光很好。她叫来了电脑修理工,等工人来的那会儿,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上了这样一席话: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我们处在怎样的境遇,总会有一个愿意陪我们吃宵夜的人。她就是我们的母亲。

  白鸽听我说

  白鸽听我说,当你忽闪着牛乳一样的翅膀从我家门前飞过,我在心里瞬间写好了一封信,想要交给你,拜托你帮我送给远方的旅人:路途再远也不要畏缩,沮丧时看花,绽放在你我心窝;开心时看河,幽幽世间万事,都付流水过。

  白鸽听我说,当你清晨在我的窗台栖落,我要吹一曲排箫给你,让你吟唱给每一个和我相遇熟识或不熟悉的人:岁月忽已晚,往事成蹉跎,擦肩而过当惜缘,回头一望如相握,不必攀谈心路,不必阔论山河,眉眼之间有善意,陌路也能温暖走过。

  白鸽听我说,当你在我的手心啄食,我掌心的谷物兴许会丰满你的羽翼,让你飞得更高更远,请你带话给远方的山山水水:虽未曾亲近你,我的心里却始终装着山林间晨露的诗意,以及潺潺的清波碧流里的从容和淡泊。

  我多想化作你翅下的一根羽毛,带我游历我向往的山寨和土楼,去看那幽谷里淡淡飘着香的兰花,还有那青翠的修竹。

  我多想化作一只小虫,寄宿在你的肩上,去遥远的茶乡看茶姑们绣口采茶,玉臂烘炒,意蕴幽幽地在亭台楼榭之间表演茶道。

  我多想化作你身下的一缕清风,让你翅膀扇动的气流带我去往世界各地,嗅一嗅各地的美食的香,尝一尝丛林里野果的甜,还有每一寸山坡原野上孩子们的笑靥,我把它们都看遍。

  白鸽嗡嗡,仿佛在布一个声音的道场。白鸽与白鸽之间嬉戏,上下翻飞,看到白鸽们嫩黄的嘴,时而发出隐忍的红,我总会想起童年,想起册页上的橄榄枝,想起安详的祖母菊花一样的笑,想起孩童在老人的臂弯沉沉地睡去,做一个美梦。

  我看白鸽意阑珊,白鸽看我当如是?我不得而知,寄情白鸽,寄情一抹米色的轻纱,在我流年的脖颈间,它缠呀缠,我们总在这样的翅膀扑棱声里,读到童话般的意境和耽美的诗意来。

  白鸽听我说……

  小提醒,大幸福

  街巷深处有一家炒货店,叫“炒货人家”,这是整个城市最出名的炒货。很多人都摸着胡同进来,寻宝一样找到,然后大包小包地提出来。

  进入小巷,拐了几个弯,眼前就要迷了。突见前方人家的门板上有一副木牌:炒货人家请照直走,100米,右转。

  我依照指路方向往前走,前方的人家门板上各自写着80米,50米,10米,再看,提示语改了:去炒货人家,请照直走,50米后左转即到。

  然后,我看到40米,20米。抬头一看,炒货人家的牌子赫然眼前。

  我笑着给这家炒货店的老板说,你这指路牌做得真好。各家各户的邻居都被你买通了。

  炒货店老板笑了,哪里是我买通的,他们也许是被整天问路的问烦了,自发做的指路牌,然后贴在门上。你可以看看那些牌子,标准和尺寸都不一致。

  我恍然想起,果然如此。

  我试着问了几乎贴有指路牌的人家,他们大都说了相似的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省去了繁琐的回答,我们也感觉到日子轻松了许多。更何况,逢年过节,那家炒货店的老板还会大包小包地把美味的炒货送给我们吃?

  炒货店指路牌的事情让我想起了生活中的另一种提醒,也许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甚至会遭到埋怨,然而,他们依然照旧做着,直到终老——那就是父母对我们的叮咛,如细雨,如温泉,滋润着我们的心灵。

  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作家赫塔·米勒在小说《心兽》写了这样一则温暖的情感细节。

  她在幼年时每次清晨出门,总是忘记携带自己的手绢。然后,母亲会喊住她,提醒她,“米勒,你要记得带上手绢了。”然后她才心满意足地去上学。

  忘记了,母亲总会再提醒;下次忘记,再提醒。在这种必要的提醒里,给生活中爱的内核打磨出了光滑的包浆。

  我们可以猜想,米勒的母亲有一天终会老去,老到说不出话来,甚至是离开米勒而到另一个世界去。当米勒再忘记带她的手绢的时候,已经离家好远,再次想起母亲那番近乎唠叨的提醒,心里会不会泛起一丝心酸,流下滚烫的热泪来。

  人生的岔路口,总是在提醒里得以走向正道的。人生如筛,久用势必会烂缺,提醒可谓是漏筛上的补丁,替我们规避许多不必要的弯路,挽回不必要的损失。

  捂热冷漠这床被子

  上海,某地下铁通道。

  在下楼梯的瞬间,一名戴眼镜的陌生男子把手伸进了前方女子的双肩包内,并迅速从中夹出了一件物品,得手后,准备匆匆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死死地拉住了男子的衣领,并大呼,小偷!把东西还给人家!

  扒手意欲挣脱,并与小伙发生了撕扯。小伙抓住扒手衣领的手死死不放,眼看着人越聚越多,扒手拿出了身上的刀子,冲小伙连捅数刀,然后迅速逃离现场,鲜血迅速染红了小伙的衣衫。

  被偷女孩看到这副情景,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经医生诊断,小伙子手腕的伸肌腱全部断裂,手背侧拇指的两条伸肌腱也都断了,深度达到骨面,身体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好在没有伤及要害,经过抢救,终于痊愈。

  媒体们闻讯赶来,对这名见义勇为的90后小伙进行了采访。原来,小伙孩名叫周传金,安徽肥西人,21岁,在上海某公司从事销售工作,刚刚完成了一项业务,准备坐地铁时发现了上述情形,于是出手制止,周传金说,只要自己不冷漠,世界就会更温暖。

  而被盗的女孩叫徐佳,在周传金帮助自己受伤后,果断地拿出了一万元医药费垫付在医院,后来,周传金数次要归还给徐佳,都被拒绝了,并说,如果再提还钱的事情,马上她会把手机号换了。

  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2月上海还不算暖和,周传金和徐佳二人为我们汇成了的一股别样的暖流。当冷漠的风沙逐渐侵袭人们的内心的时候,冷漠成了一床冰凉的被子,张开后或许会遮蔽心灵,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捂热了这床被子,为我们驱走了可怕的严寒。

  唯恐花睡去

  母亲因患了眼疾,动过手术以后,也没有治愈,双目最终失明。母亲不想让年仅5岁的他知道。怕他知道了母亲永远见不到光明,将会无比伤心哭泣。于是,母亲故意和他的父亲设计了一出戏:父亲事先在母亲的面前放上一盆花,母亲调整自己的坐姿,望着花朵的方向,长赞说,多好看的花朵呀,真美!

  他看到母亲眼睛好好的,高兴地说,妈妈,你的眼睛好了,太好了!他欢呼雀跃。

  妈妈,你的眼睛是怎么治好的?他问。

  你爸爸在我眼前放了这盆花,花香熏好了我的眼病呀!母亲童话般地告诉他。

  那若能看到这朵花,你从此以后就不会眼睛疼了?他继续问。

  那可不是嘛!母亲笑容可掬地答。

  自此开始,他每天散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盆花浇水,10天过去了,一天晚上,这盆花终于花期将近,他恐慌极了,问母亲,花要谢了怎么办?

  母亲为了让他早点休息,安慰他说,不是花谢,花在夜里也要睡觉,一觉醒来,第二天说不定又鲜活如初了!

  他去睡了,母亲也去了。和和美美的夜晚,静谧而安宁。

  夜半时分,母亲起来去厕所,遇见了还在客厅里的他正在打盹,那只照着花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啪地一声。母亲一惊,他看到母亲,喊了声“妈妈”,母亲忙问他为什么不睡。

  他强打精神说,妈妈,我知道你有起夜的习惯,怕你途径客厅的时候,看不到这朵花,或是这朵花睡着了,听说有光亮,花朵就不会睡,我在替你照看它呢。

  时针指向凌晨三点,那一刻,扶着墙,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所有的话都只与她说

  走在深秋的小路上,黄叶落了一地,遂想起叶子这一生,不管是时光还是旅程都是如此短暂,从枝头到泥土,再从泥土重新爬上枝头,周而复始,如此而已,似乎把生命中所有的心事都交给树枝和泥土,这是一种绝对信赖的托付。

  走在这样的景色里,不知怎的,总让我想起这样的诗——

  握你的手而死是幸运的

  听你说,你仍爱我,听你说

  凤凰死后还有凤凰

  春天死后还有春天

  是的,来生来世,还为你等待,还为你重来。

  蓦然想起早年间在伦敦的街头遇到的那个白发如雪的老人,也是在林荫道上,她兀自走着,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你看前面这个妇人,自从她的丈夫走后,她就失语了,在她面前,即便是山崩地裂,火烤油烹,也不能让她说一句话……我很纳闷,扭头仔细端详身边这位老人,一脸岁月的痕迹,似乎在想些什么,对于别人的议论,她却充耳不闻,时不时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一言不发,她心底里的苦与甜只有她一人知道。

  人是个多情的动物,人又是最专情的动物。说人多情,是因为有人可能一辈子爱上不同类型的多个女人(男人),说他专情,在众多的男男女女当中,只有一个令他或她眉间心上,无法放下。所有的话都只想对他(她)一人说,他(她)不在了,躁动的心绪、莫名的激情也偃旗息鼓了,于是,该说的也不愿多说,该做的也懒的多做。

  有人曾拿了一张林徽因年轻时的照片给晚年的金岳霖看,照片上的林徽因,眉眼之间依然是那般波光流动、婉约精致。此时,林徽因已经去世多年,这人拿着照片让金岳霖谈谈他与林徽因的过往,金岳霖拒绝了,留下了如下这段话:我所有的话,都只能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样的话。

  这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痴情、最浪漫的话,所有的话都只愿与她一人说。真正强大的爱似乎都是一对一的,另一个“一”不在了,剩余的“一”也只会缄口不言,爱是单行道,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专利。

  爱又是多么好懂又多么难懂的浮生命题。

  霜降

  山明水静夜来霜。

  霜降这个节气多好,你想呀,万籁霜天里,鸟雀远飞,那些薄凉的霜凄厉地落下来,老绿的灌木,已然褐黄的玉米、大豆的秸秆,还有田野里的葡萄架上,落上了雪白色的一片,银花花,有一种隐忍的美。

  今年的霜降,适逢重阳。我回乡去田野里看菊,田埂边,漫卷而来菊花香逼人的鼻孔。故乡是一座以药材闻名的城市,被誉为药都,像我们这些药都长大的孩子,每每闻到田野里的菊花香就知道霜降要来了,秋尽了,冬在翘首仰望,快到它的好时候了。

  霜是雪的先兆,是它的先头部队。这样薄薄的一层,不管是落在田野里,还是村庄的屋瓦上,还是懒懒的动物毛发上,都有一种短暂的美。这种美,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太阳一出来,它就撒丫子跑开了,瞬间无影无踪,霜,曾一度让人想起了青春,也不是这样子吗?

  近日,总是想起上初中时候的情景,家距离学校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刚刚就读初一的我还没有适应寝室的环境,只有日日回家去住。深秋的天明得还不是太早,我为了不迟到,常常五点多就要起床,若遇阴天,田野的林荫道上,森森然,黑越越,还一片漆黑,母亲知道我有些胆怯,执意要送我到公路上去,那里要亮堂得多。母亲一连送了我将近两个月,有一日我骑上公路,回头看待在原地往我远去的母亲,她的嘴里哈着热气,眉毛和刘海上全是霜花,迎面而来的车灯一照,亮得有些反光。那时候。我才10岁,这些霜花让我不知道是真正的霜,还是母亲怜惜儿子的泪水。

  我曾多次迎着黎明时分点点的微光到达学校,自行车把上已然是薄薄的一层霜,有一日也是这样去学校,在早读时分读到“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样的句子,竟然禁不住掉下泪来。黎明之前的路还很黑,我不知道一个女人怎样克服对黑暗的恐惧回家的。前几日,借着回乡的机会问母亲,母亲说,那能不怕嘛,可是,我若都害怕了,你咋办?这样想着,我就不怕了。

  回乡小住的几天,我天天五点多起来晨跑,为的是在自己的刘海和眉毛上也结上一层霜,当年母亲送我上公路的那条小路如今已被高速公路覆盖,我无计怀旧,只得在深秋清寂的田野里,迎接那层熟悉的霜降,在片片雪白的霜羽里找寻母亲当年的影子。我在乡间落叶遍地的小路上慢慢地跑着,天色逐渐微明,前方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神一看,那是母亲挎着篮子在摘扁豆,母亲年届五十了,多年的农活劳累,即便不是霜降,她的头发也早已花白如霜。

  摘完了扁豆,我和母亲相携回家,辽阔的霜天在我们身后逐渐淡去。

  身边若有元芳在

  当他遭遇别人横刀夺爱时,他纠集了一帮人等,全是流里流气的街头混混,决心给那个给自己造成威胁的男孩以武力警醒。这帮混混当中,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刀子匕首,母亲得知后,只身从远在10里以外的乡下来,驱散了人群,把儿子劝了下来。否则,刀剑无眼,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当他面临升职难题——一个创意命题,他和同事,谁的更优秀就聘用谁。为了这个创意的出炉,他绞尽脑汁、衣食难安时,陡然想起一位朋友,一个电话打过去,所有的难题瞬间化解,他顺利坐上策划部经理的位置。如果没有那个朋友的帮助,他或许很难做到。

  当他接到第一单生意,眼看着就要付定金签合同时,一位先前的同事风风火火地赶到会议室,把他叫出来,说,你的这个合作伙伴不实在,早几年就听说他已定金为名骗取了多人,你要慎重。那一次,他听取了这个同事的意见,避免了数十万元的经济损失。若是没有这个同事,他要亏欠一笔债务。

  当我们在生活工作中的很多时刻,我们的身边总会出现这样的人。当我们处身优越时,给我们以警醒;当我们置身忧虑时,给我们以鼓励;当我们茫然不知所措时,给我们以指引;当我们盲目为之固执己见时,给我们以批判。

  初冬的一天,看到刘若英的微博,心底升起淡淡的暖意。她写的是自己的外婆:小时候上学,祖母总送我到门口,叮咛我别落了东西。出国念书,祖母送我去机场,叮咛我注意安全。工作后要出差远行,祖母总叮咛我注意健康,多休息。这些日子,祖母突然不愿意送我了,我知道她开始走不动了。珍惜那些唠叨的日子,它不是永远存在的……

  《神断狄仁杰》这部电视剧播出一年后,网上流行出了个“元芳体”。大意是,狄仁杰每每在案发现场分析案情的时候,都会问上一句:“元芳,你怎么看?”元芳大都会回答:“大人,此事必有蹊跷。”也许很多人都会说,这些对话看似可以有无,我不这么看。其实,每个人身边都需要一个“元芳”,一筹莫展时,我们会问他一句“你怎么看?”他的意见,或可笃定我们的信心,或可扫清我们的疑虑。身边若有元芳在,顺利避免百事哀。

  欠你一段光阴

  主任曾经给我讲过一个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我还在上中专,基本上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我暗暗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孩。少年的人多单纯呀,我只觉得她长得好看,她只觉得和我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于是,在二年级的暑假,她跟着我到他家里来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做晚饭的时候,母亲特意让姐姐领着她出去玩,她们刚出门,母亲就用包饺子的手捏着我的耳朵把我拎起来说,你这个混小子,不好好上学,竟想些大人该做的事情!

  那顿饺子我吃得最无味。尽管母亲对她很好,一家人对她都很照顾。晚饭后,她在我的房间里说话很晚,待到洗漱完毕,脱鞋要上床的时候,母亲让姐姐把她从我屋里叫了出来,姐姐说,想跟她谈谈心,我悻悻睡去,谁都明白一颗青春萌动的心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穿上拖鞋出去,母亲正在客厅扫地,姐姐在择菜,她呢?我问母亲,母亲回头扔给我一句:我把她送到车站,她回家了!

  那天上午,我没有吃饭,我想去车站找她,却被母亲死死守在了门口。

  我不知道母亲对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再开学的时候,她总是绕着我走,我们在懵懂的青春时光里逐渐疏远……

  后来,我考上了外市的一所大专院校,她则毕业后当了老师,从此,我们再无联系,也没有见过面。

  一别经年,如今的我早已成家立业。

  前年,我因工作调动阴差阳错地到了她所在的那座城市,孩子也跟着我去,恰恰上的是她所在的小学,她还是孩子的班主任。

  我一直不敢去接孩子,直到一次爱人加班,又下了雨,我不得已才驾车到了她所在的那所小学。

  突然而至的秋雨让整个世界变得有些凉,我泊好车,往孩子的班级走去,透过雾蒙蒙的窗玻璃,看到儿子正在与他老师谈话,那个老师正是多年未见的她。

  我站在玻璃外,仔细端详她的模样。有些沧桑,也没有青葱年月的那份水嫩了,却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美。

  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发现并叫了我。

  我慢腾腾地挪进教室,她愣住了,转瞬又对我一笑,并叫了我的名字。

  你们认识?儿子很诧异。

  是的。她抢过了话头继续说,我和你爸是同学。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血在倒流,尴尬异常。接过儿子,匆匆钻进雨里,竟然忘记给儿子撑伞……我和儿子到了车里,看到她仍站在教室门口,裙角飞扬,一阵风吹来,她似乎打了个寒战。

  我发动车走了,不知道怎么到的家。

  我遇见她后的那个周末,儿子拿回来一道作文题,命题格外怪异:欠我一段光阴。

  看到作文题目的瞬间,我像是被电击中,不知道想说什么……

  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主任,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龄,年薪过百万,而当他得知自己多年未见的初恋女友成了儿子的老师,他却整个人傻了,他欠了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偿还的光阴。

  你什么时候变老

  在绵阳看一场晚会,压轴出场的是“男人”李宗盛。我喜欢这样称呼他,你想,李宗盛为多少女歌手写过歌呀,而且大都大红大紫,他最懂女人心,是当之无愧的“真男人”。然而,今天抛开这点不谈。只谈谈他最后唱《鬼迷心窍》时说的一句话,在他张口唱时,台下一片附和,他甚为惊异说,哇,小李的这首歌你们也会唱呀!那时候你们才多大呀?

  听到李宗盛说这样一席话,我瞬间有两个感受,一是流年匆匆,当年那个多愁善感的李宗盛如今也已内心清明;二是我也非常喜欢这首歌,证明我也是跟着老了。

  从绵阳结束,又在成都看了一场群星演唱会,是四川卫视的跨年演唱,坐定后发现,我的四周全是些“90后”的孩子,当台上那些在我看来闻所未闻的歌手上台后,他们举众欢呼,而我却不知道“这丫”是干嘛的,有过什么代表作。按照旁边的小年轻的说法,年届而立的我也是“老人家”了。

  什么是老迈呢?

  有人这样说,当有人在你面前念及初恋女友的名字,唱起年轻时候的情歌,你不回忆,当年的人和事只觉在你眼前云谈风情地飘过,这时候,你就老了。

  这样看来,我也基本上算是老迈了,内心中开始有佛家所说的“八风吹不动”的感觉了。

  我或许可以这样总结,一个人的老迈,就是他内心愈加肥硕,体型却愈加轻盈。内心肥硕是心思的根基稳健,体型的轻盈是因为这时候人如熟透了的稻秸,风干了水分,散发出一种成熟的甜香。

  打开多年前不用的随身听,塞一盘品冠的卡带进去,喇叭里悠悠传来这样的歌: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每天都能够看到你的笑

  少了个依靠伤心没人可以抱

  眼泪擦都擦不掉你知道

  这首歌叫《不能陪你一起老》,当年听这首歌的时候,正上高二,在漫长的夜里,听得泪眼婆娑,那时候,在我看来,“不能陪你一起老”,或是“没有人陪我一起老”是一件多么心酸的事情。现在再听,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感觉了,只是觉得,年轻真好,没有杂念,冰清玉洁地去爱一个人,没有歪心思。

  或许,人心如湖,年轻时潮来潮往,稍有风吹草动就大兴波澜,中年混浊,再也澄不清,而到老了,却越来越清澈。

  时光匆匆,全然是一颗心的修炼。

  你什么时候变老?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命题。越来心越清,由此看来,老去,应该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像那个站在台上的李宗盛一样,唱着《凡人歌》,用一副挂了砂糖的嗓子唱起“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帽翅

  女儿尚幼,天冷怕冻,最近逛街,我常常在意帽子店。

  我想,一个大男人,给女儿选一顶她可心的帽子,也不失为表达父爱的温暖方式。

  商店里的帽子林林总总,颜色各异,样式不一,有简约的,有复杂的,有新潮的,有复古的。我则独看重帽翅如何,可能是属兔的缘故,女儿最近对帽翅好看的帽子特别感兴趣,戴上去,还要照镜子。后来,几个当爹的男人一交流,原来,每个孩子都喜欢带帽翅的帽子。

  我猜,这也许是人天生的自我保护心理。由于自己弱小,就需要借助工具来武装自己,哪怕是一顶帽子,一副帽翅,也是赖以炫耀自己武力的凭借。

  帽子的历史由来久远,放在当代来看,带帽翅的帽子并不多了,除了孩子和女人的,其余则以有型简约为上选。其实,帽翅的由来还很有意思。

  宋朝的时候,宋太祖赵匡胤为了怕文武官员们密谋造反,或是私下里“咬耳朵”议论朝政,就给每位官员的帽子上安上了铁皮做的帽翅,先开始,也就半尺左右,后来赵匡胤发现,仍有交头接耳的现象,赵匡胤深恶痛绝,下令把帽翅加长到一尺,后来更长。这一招还真管用,议论朝政的大臣们逐渐不见了,赵匡胤的心神也逐渐安宁了。

  赵匡胤赐给大臣们一顶官帽,还加上长长的帽翅,这招真叫高明。

  说起帽子,想起一个词:冠冕堂皇。

  其实,自从黄帝发明帽子以后,戴帽子一直是上层社会的专享,普通民众只能戴头巾,叫方巾。古代社会,帽子大都不是自己所买,而是尊贵的皇族或贵族所授所颁赠,所以,才有了“扣帽子”一说。尤其到了封建社会,隋朝开始,乌纱帽成了文人争相追逐的焦点,而平头百姓也只有通过科举才能找到那顶“高帽子”。

  头的尺寸有定数,统治者为了增加自己的威严,不想让你直蹦蹦地站着望他,就发明了沉重的帽翅,名曰帽翅,实则是让你飞不起来,更不准你飞扬跋扈。两根帽翅,又多像插在人头上的戒尺,或是人的耳朵,你不老实的时候,惩戒你一下,拉一拉你的耳朵,真是受制于人的“好抓手”。

  一段帽翅,古今对比,我咂摸出了这样一首打油诗:

  原来帽翅,不敢冒失,一旦冒失,肯定遭斥。今来帽翅,美丽恣肆,爱女心切,频入帽肆。

  两两相望,两两相忘

  有很多事情,总是从两两相望开始,然后是走近,再然后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最后,还有可能闹得个不欢而散,甚至是两两相忘。这说的多少有点像情事,其实,生活中的许多事也存在这样一种规律。

  你喜欢一件衣服,只要是从店门前过,禁不住就要望几眼,一门心思要把它买回来,终于一狠心买了回来,穿在身上却发现并不合适自己,于是,把它塞在衣橱的最底层,只有每年晒衣服的时候你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件衣服。

  你想去一个景点,从网上看,从旅行社咨询,听去过的朋友介绍,真正去了,才发现并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好,也就是稀松带平常的山、树、小溪,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后来,也拍了照留了影,只待多年后无意间打开影集,才想起,噢,我原来还去过这么个地方

  望,用的是眼睛;忘,用的是心。换句话也说得通——望,是不得不看;忘,是不愿再想。

  两两相望是专执于一念,两两相忘是洒脱放手,不再想象。历过才知岁月甜与苦,经过才知浮生涩与酸,何必自我折磨,何必计较长短。

  你情我愿是好事,你不情我不愿也是好事,坏就坏在你情我不愿,我情你不愿,一个想来,一个想拒,真是如此,倒不如一刀两断,早知无果而终,不如在心里画一条线,隔开正在为明天积蓄的宿怨,一拍两散。落得个内心清明,驱散意念纠缠,从此两不亏欠。

  在1993年台版的《倚天屠龙记》里,辛晓琪曾用情地唱起这首歌:“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词是金牌词人厉曼婷写的,一如既往地好,洒脱快慰,把恩怨江湖看得山明水秀,时光迢迢飞度,一转眼,皱纹怕满脸,青春不久长,单恋如牛虻,嘤嘤把你伤,不偿所愿,人心何必自凄凉。这首歌,乍一看,应该是唱给剧中的周芷若,其实转念一想,又有几人能走出“两两相忘”的怪圈。

  泰山挑夫的苦恼

  我去泰山的时候,遇见了挑夫老王,他要从山脚出发,把面包、香肠、黄瓜和西红柿等挑到半山腰,或是在山顶把缆车运上去的东西挑到山腰。

  在泰山,像老王这样的挑夫不少于30个,他们肩挑着上下起伏的竹扁担在每一阶石梯上来来回回,稍有不慎,就有崴脚受伤的危险。而要命的是,无论是路多难走,他们很少歇息,因为,稍微一停,他们有可能就产生惰性走不动了。

  我从山脚出发,一路跟着老王。我发现老王的步子并不慢,我需要丝毫不分心才能跟上他。一路上,有好事的游客给老王说话——

  大爷,你挑的担子重不重?

  大哥,你这是要挑到哪里去?

  大兄弟,担子上的面包是自家做的吗?软和不?

  还有人甚至问老王——

  你的鞋子不错,挺耐磨的,在哪买的?

  你干啥活不好,偏要干这么累的活?

  你就不能让一让吗,挡着我的道了!

  一路上,不管别人是询问还是质问,老王一句话都不说,起初,我以为他的聋哑人。后来,到了山腰的一处平台,老王停下来了,我赶上前去,拿了一瓶水给他,他点头道谢。

  我问老王,刚才那些人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你是说那些人呀!我每天都要遇到数十近百个这样的游客,如果每一个我都如数回答的话,消耗了我的体力还不算,如果我只顾说话,一不小心,踩滑了石梯,肩上重重的货物可能把我整个身体都压残了……

  尽管老王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心底的苦衷。

  再想想那些泰山上的游客们,他们也许是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或许可以说成是猎奇心理的作祟,就非要向那些身在重担下的挑夫“问个明白”,殊不知,这恰恰是正在给别人制造可能发生的伤害。

  有一种礼貌看似不礼貌,有一种友好看似不友好,那就是不打搅,不叨扰,一切尽在不言中,默默关注即可,把心底的一切诉诸关切的眼神,把所有的为什么等到适时再说,这也不失为一种难能可贵的人性关怀。

  扛一个句子上楼

  他的儿子是个作家,那种一篇千字文就能换来千元的那种。

  他是一位农民,皖北地区的农民,经常把地里结的瓜果梨桃用手扶拖拉机驮到城里去卖。

  儿子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日子过得还算殷实,每每看到父亲卖力地在田间耕种,就对他说,你这么卖力干嘛呢,一大车厢粮食还不抵我两篇文章。

  他默默地笑,露出一排并不洁白的牙齿。

  又是一个西瓜丰收的夏天,他再次驾着自己的手扶拖拉机去城市卖瓜。

  买瓜的城里人多住在楼上,这些人懒,买一袋西瓜还要瓜农给他们背到家里。一楼二楼的倒还好,若是遇见了五楼六楼,那就累人了。

  偏巧的是,他这一车西瓜,买主全在四楼以上,他就这么吭哧吭哧地爬楼,累得气喘吁吁。毕竟是将近花甲的年纪了,体力大不如以前。

  最后一个买他西瓜的是个女子,也要了一尼龙袋,要他背到六楼的家里。他提了提心劲儿,就出来了,一尼龙袋西瓜,足足百余斤,他一路上连歇了三次,才最终扛到六楼。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喊到,叔叔,怎么是你?

  他抬头一看,正是儿子的同学康。康非常不解地问他,这么大年龄了,怎么华子(儿子的名字)还让你干这么重的活,我打电话给他!

  康说着就要拨通他儿子的电话,他却一把拦住了,说,别别别,别打扰他,那样他会分心,儿子最近在闭关搞创作,他知道我扛西瓜上楼,一定会生气。

  康给他倒了一杯水。谈话间,他微笑着说,我这个人,这辈子没有大本事,卖点苦力还是行的,我始终觉得,我也是在和华子一样搞创作,我没扛一袋西瓜上楼,就相当于华子写完了一个句子。其实,我心里最清楚,华子压力多大呀,表面上看他有房有车,你们不知道的是,他还有房贷要还,还有孩子要养,整个家都需要他操持,所以,他才结了不少杂志社的约稿,不分昼夜地写,写东西多累呀,所以,我总是在想,自己要为华子分担一些,于是,我每扛起一袋西瓜,就像是在扛一个句子上楼,这样就不累了……

  午饭时间到了,他谢绝了康的挽留,佝偻着背下楼,继续冒着烈日,开着破旧的手扶三轮回家,他说,他还要再摘一车,明天再来卖。

  康拨通了华子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片呜咽声。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近两年,今天写出来,仍然感觉自己泪眼婆娑,因为,我就是华子。

  倒车

  不堪的往事,打算忘掉,想用橡皮擦把心底的记忆抹掉,让回忆不再倒带。

  这是件难事,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看一个韩国电影,女主角想忘掉自己的过去,造成失忆,不惜以啤酒瓶击打自己的脑袋,未果,进医院,第二次再试,仍未果,第三次,还试,果然成了,却完全变了性格,极端而又自私。一日做梦,忽又零零散散地捡拾到自己过去的片段,以后白天到还是新生活,晚上却逃不开噩梦的纠缠。

  不愿不舍的事情,不得已而离开,也很无奈。

  《大男当婚》里,地下车库,曹小强得知徐若云的过去之后,忍痛和她分手,徐若云呆在原地,傻傻站立,曹小强上了从朋友那里借来的吉普车,启动,挂档,倒车,镜头越来越远,徐若云哭着蹲了下去,这样一个倒车的动作格外感人,仿佛要把昨天和今天残忍地撕扯开来。

  想要重新把握的事情,想要重新来过,却很缥缈。

  早些年,《大话西游》热播,弄得人人都想找到属于自己的月光宝盒。后来,是《寻秦记》成为热播剧,如今,仍成为各大地市台寒暑期档的“常客”。再后来是《宫》……转身来看欧美大片,譬如《罗拉快跑》等,亦是乐此不疲地使用了这样的手法,于是,我们见识到了全球导演惯用的伎俩——“回忆倒车”。

  如此,之所以这些影视剧能够大行其道,证明了所有观众心底的渴盼,那就是人人都有的怀旧心理,人人都希望“重来”的愿景。

  蔡依林唱了一首《倒带》。在这首歌里,词作者方文山渗透了太多的伤感在里面:终于看开爱回不来\我们面前太多阻碍\你的手却放不开\宁愿没出息求我别离开……

  事实的确如此,生活不是卡带机,倒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行进的队伍一拨接着一拨,倒车和倒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黄昏的时候,听黄小琥的《重来》,黄小琥这个中年女人用其略带沧桑感的嗓音唱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如果能重来诚实的去对待

  彼此都没疑猜就没有理由分开

  如果能重来回忆当作尘埃

  心不曾被伤害就能无瑕疵地爱

  但是重来却不能保证爱的成功或失败

  要重来多少次后才会明白

  ……

  我看重歌词的后两句:但是重来却不能保证爱的成功或失败,要重来多少次后才会明白。的确,有些人,有些事,重来一次还不够,有些机会再次降临在同一个人身上,我们还不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回不去的叫从前,无法重来的叫时间。生活是赤裸裸的,有时候甚至是血淋淋的,它不是文艺作品,所以,我们别老本着“倒车”的想法去做事和阅人。

  不怕凉天有暖月

  5岁时,他的父亲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讯。他跟着母亲,孤苦度日,多年如一日。

  一天,他在窗前读诗。诗是唐朝诗人于武陵写的,名字叫《夜泊湘江》:

  北风吹楚树,此地独先秋。何事屈原恨,不随湘水流。

  凉天生片月,竟夕伴孤舟。一作南行客,无成空白头。

  当他读到“凉天生片月”,抬头望月,心头陡生万般凉,顿然泪如雨下。

  母亲看到他流泪后,接过他手里的书,给了说了这样一席话。天凉并不可怕,还是那轮红彤彤的暖月在,暖月如火球,专门是给清冷的天空准备的。老天是公平的,昼有烈阳夜有暖月,永远不会孤寂冷落任何人。

  母亲说这话的那年,他已经12岁。在学校里,他格外努力,成绩遥遥领先,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开朗,两年后,他考上了省重点高中,距家近百里,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生活费由母亲通过邮政储蓄汇给他。

  省城的高中远远要比原先他所在的小镇中学要好得多,他所接触的同学个个也家底殷实,吃穿全都是个顶个的比着。他再看看自己寒酸的吃穿,心里升起了浓重的自卑感。一次晚自习归来,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在寝室里被卷成了足球状,踢来踢去,他恼羞成怒,呵斥他们为什么这样。室友讥笑他说,你看看你这衣服还能穿吗?干脆送给我们做足球。他恼了,一拍桌子。室友赶紧赔不是说,别急别急,明天送你一套新的。他彻底爆发了,室友们触碰到了他心底最后一道防线,那叫自尊。

  那一次,他动了手,打落了室友的半颗牙齿。他也因此被学校记过一次。

  那是高二那年一个春夜,他异常苦闷,想到从此离校,回家帮母亲做活。于是买了一张车票出发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几经兜兜转转,他回到了家里。明媚的月光,院子里没有点灯,他推开门进去,母亲一个人在院子里,一股浓浓的粪臭味扑鼻而来。母亲正在用酒店里接来的泔水喂猪,由于怕弄脏了鞋子,母亲几乎是赤着脚踩在猪粪里,一桶一桶地给小猪们添食。

  他把他的遭遇说给了母亲听。母亲并不作声,兀自喂她的猪。他倾诉完毕了,母亲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学校去吧,跟人家认个错。他更恼火了,明明错不在我,干嘛要认错。何况整个寝室的人视我如同异类,我跟他们处不来。

  母亲顾不上洗脚上的猪粪,搬了条凳子坐下来对他说:你想我每天去饭店里接泔水喂猪,也曾遭遇了多少冷眼,按理说,这样的生活比夜晚的天空还凉,很多人问我,沮丧不沮丧,我从不沮丧!因为,在我的心里始终装着一轮月亮,那就是儿子你。尽管我每天泡在泔水和猪粪里,但是,我有着一颗鲜花般怒放的心,我要始终盛开着,等待着儿子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要把我鲜花般的状态送给我的儿子。

  母亲接着念起他少年时候念到的一句诗:“凉天生片月”,然后说,天凉与不凉全在乎我们的心,只要我们心升暖月,生活的天空就不寒凉。

  第二天,他跟随母亲去了学校……

  七年后的今天,他成为了知名的食品企业老总。他的诸多产品里有一种特别出名,那就是月饼,商标也很有意思:“暖月”牌。

  不念昨夜梦

  有人问我,你觉得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什么?还叮嘱我,要说细节,不准说套话,不能大而化之。

  我想起了这样一句话:不念昨日梦。

  是的,昨天的梦,不管是绚烂,还是惨淡;不管是愉悦,还是悲伤,过去的就已过去了,我们不念,不说,不议,不记,不纠缠,不拘泥,这样才是成熟。

  我不知道你是否也认同我的这一看法。

  我始终认为,一个老是走不出回忆的人,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个总是念及昨日风光的人,此刻,一定是精神和物质都在“逃荒”。

  在我20岁以前,我始终想着明天会是怎样一天?

  在我20岁以后,我开始想着今天或是今晚。

  如今,我已然走过而立,我开始想,此刻我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关于时光的筹算会变得越来实际,会越来越关注当下。我们思维的触角不会再想去年的葡萄结了几颗,去年的蔷薇开了几茬,上个月我赴了多少约会,昨天我在人前是否很风光。而是越来越关注今天,越来越在意此刻,的确,想过去,都飞远了,昨夜星辰昨夜风,昨夜之后全成空;今朝红日今朝路,今朝花开须珍重。

  朱德庸说:“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的每一天当成一场自我的创作,在这创作中诚实地体现自己,而且把这一天当作是一个无法重复的一天,抱着不能复制的心情过好这一天,若是如此,那你就是一个创作者,而且是一个生活的创作者。”

  是的,今天无法复制,昨天亦如是。所以,我们要创造性地开展今天的工作,保证每天都是创造性的一天,不给心灵留下沉疴,不给明天留下难平的余波。爽快地和过去挥手作别,贪恋地和当下相守相携,满怀憧憬地对未来多些了解。

  不念昨夜梦,念了有何用?过去的,我们不再妄加思索,未来的,我们不妄加揣度,脚踏实地地干好当下的事情,就够了。往事成昨,我们已无法无力挽回,今朝在握,我们需放手一搏。

  爱上远方,是因为还没有到达

  打开电视,看到一个女子在声泪俱下。镜头前,还有两人,一个是捂着脸低着头的父亲,另一个是仰坐在沙发上任泪水如豆虫一样爬满脸颊的前男友。

  眼前的局面是怎样造成的。仔细一看,方才明白,原来是女子和男子相恋三年,无奈遭到自己父亲的拒绝,父亲嫌弃男子家庭条件不行,还说,当初就因为自己家庭条件不好,自己的老婆才跟人跑了,她不想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于是,男子考虑到自己的尊严以及不想影响女子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主动选择了离开。

  分手半年后以后,男子找到了自己新的另一半,哪知道,这时候,女子还一直对男子念念不忘。就向电视台求助。女子、女子的父亲、男子,走进了荧屏。面对主持人的劝解,以及男子在分手后仍往女子银行卡里打钱的举止,女子的父亲妥协了,连连向男子说对不起,并请求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女儿身边。女子也拿出了当初男子送给她的“可乐戒指”,细数当初他们爱的箴言,可是,男子只有流泪,然后是拒绝了。他说,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不能背叛我现在的女友。女子的父亲再三道歉,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他几乎可以下跪了,但是,男子依然雷打不动,说,自己当初答应走进荧屏,就是自己现女友的鼓励,还说相信他会给双方一个满意的答复。

  荧屏内外一阵冷漠。无疑,这是一场不成功的调和。

  处在爱中的女子依然留在原地,她说,她还会等男子。

  当初拆散他们的父亲仍懊悔地双手捂脸,抬不起头。

  而坐在沙发里的男子却仰着头,目光看向远方,心中或许想着自己现有的最爱。

  如果忽略掉节目的真实性,就事论事来看眼前这场情事。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女子是圆点,女子的父亲是断断续续线段,而男子已经成为一条线段和一条射线。

  男子的线段已经属于过去;他的射线已经无限地延伸到远方去。女子曾经是他的远方,他曾打点行囊走进她,而现在,他已有新的远方。

  故事里的男子,无所谓好与坏。单单是冲着他如此决绝的离开,以及如此迅速地找到哦新爱,如此坚定地不愿回头。我们不难断定,眼下的他对于当初的女子已经没有爱了,有的或许只是回忆,流泪只是回忆的火烧伤的灼痛。他不可能永远处在火里,更不可能永远处在水里,他要上岸,走向新的远方。他在如此深地爱着现有的远方,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的到达。

  爱与不爱,都没有理由。爱上是心动,不爱是心惊。当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不惜冒着重重矛盾而选择私奔,他们是在爱里勇敢的播火者。穿越遥远的封建时代,现有的枷锁已经被剥离的差不多的时候,还有家族的壁垒横亘在爱之间,我只能说,要么他们彼此爱得都不够勇敢,要么,他们真的不得已受到种种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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