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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随笔年度佳作》 作者:耿立

第42章 把心灵抓在手掌上(1)

  高维生

  过去的事情又躲藏在时间的深处

  1960年10月,阿·茨维塔耶娃在老友索菲娅·伊萨科夫娜·卡甘的相伴下,终于踏上了寻找姐姐——玛·伊·茨维塔耶娃——墓地的旅程。

  弃火车,乘轮船,一路奔波。复杂的心情和旅途,让人难以平静。途中的疲劳,对于高龄的阿·茨维塔耶娃够难的了,但是能找到姐姐的墓地,献上一束鲜花,捧一把泥土,也是她多年的愿望。这不是往日时面对面的深情交谈,听姐姐朗读自己的诗歌,楼道里响起脚步声,她拎着一点点的食品送来。现在,姐姐归于泥土,不会再发出动人的声音,她的诗歌变成了永恒的文字。船桨搅动卡马河的水,抛下一堆浪花;风儿携着秋天的气息奔跑而来,阿·茨维塔耶娃褪色的发丝被风一拨拨地撩乱。她还是不肯进舱休息,双手扶在船栏上,眼睛尽搜两岸的情景。一棵树,一条路,一座村庄,在她的眼中都有不一样的意义。当年姐姐是在无奈的情况下,带着儿子踏上这段路途的,水路通往遥远,也是通往天堂之路。水鸟在水面上掠过,留下鸣叫,被水湿的空气浸染,镂透出一股忧伤的情调。它精灵般的嗓子,是不是在歌唱姐姐的诗歌?

  沿着凝滞不动的希伯来河,血红的痕迹,银白的痕迹,重叠在一起,流滴着——我温柔的兄弟,我的姐妹!

  多少年后,在这条叫“卡马河”的水路上,妹妹和姐姐的旅途重叠了。

  她们目的不同,结果也是不会相同的。叫一声“姐姐”好沉重,泣血的叫喊,是祭奠的供品。阿·茨维塔耶娃日渐衰退的身体,已被岁月熬榨走了激情和健康,再也经受不住撞击。想念和亲情是绕不过去的一座山,她必须登上去。

  这不是浏览风光、享受快乐的闲情,是责任,是使命。水鸟飞走了,天空静了,“哗哗”的水动声,漂来阿·茨维塔耶娃的诗歌,隐隐听到焦虑的呼喊。

  老年的阿·茨维塔耶娃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风抽得眼角疼痛,但是没有泪了。

  2010年“十一”国庆长假,我躲在书房里,七天没下楼,从敞开的窗前,感受秋风的吹拂。这个长假,我推开了游玩的诱惑,在文字中度过了一天天。

  重读玛·伊·茨维塔耶娃的诗歌,读她的自传,读她的妹妹阿·茨维塔耶娃写的回忆录。《自杀的女诗人》是1995年我在地摊上买的一本书。那时我四处淘书,冬天的风冷得透骨,天黑得特别早,离单位不远的街灯下,每天总有一个小伙子,推着一辆地排车卖旧书。车上摆满了书,什么类别的都有,买者要一本本地挑选。当时阳信的旧书市闻名全国,早上他坐客车到那里收书,用麻袋背回来,晚上就在这里摆摊卖书。时间久了,他知道我需要什么书,每次总要留一两本。玛·伊·茨维塔耶娃第一次、也是永远地闯进我的心中,我记住的不仅是她的名字,还有她的诗歌。书摆在书橱里,我试着读了几次,都不忍心读下去。阿·茨维塔耶娃的文字流动着忧郁的调子,最后形成了强大的力量。十多年后,我再读这本回忆录,跟随着阿·茨维塔耶娃走完了一段平常的、却不平静的旅程。

  窗外的天空,阳光灿烂,我的情绪无法适应这样的日子。合上布满沧桑的书,过去的事情又躲藏在时间的深处,它们不肯见阳光,我不知道。

  白色的平凡和黑色的神圣

  “让我依依不舍的只有音乐和太阳。”音乐,阳光,在母亲的心中那么的重要,这是母亲临终时说的一句话。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位中国着名学者和语言哲学家——萌萌,患了肺癌晚期,她给学生上了最后的一堂课。她再没多余的气力站立在课堂上,为自己心爱的学生们上完一节完整的课。阳光在窗外,有一缕穿越窗子,投映在地上。多少年后,田一坡还是忘记不了当时的情景,他写道:“突然,她停顿下来。眼眶里涌出豆大的泪水,一直淌下她的面颊。然后她将头慢慢仰向椅子的靠背。她说:‘我看不见了。突然的黑暗。’”不久之后,萌萌踏着黑影走了,她的文字留下了。萌萌和玛·伊·茨维塔耶娃的母亲一样,热爱阳光,留恋阳光。母亲在生命中最后一次给女儿演奏钢琴,手指挤满了病菌,琴声在房间中缠绕,松木板散发的新鲜气息和琴声纠扯在一块儿,留在玛·伊·茨维塔耶娃的记忆里。1934年,她写下了《母亲与音乐》,清晰地再现了当时的情景,“哎,母亲是多么操之过急呀,又是教我识谱,又是教我识字,还要我读《温迪娜》,读《简·爱》,读《安东·戈列梅科一家》;教我如何蔑视肉体的痛苦,教我敬仰神圣的叶莲娜,教我学会面对众人坚持己见,崇尚自我。”1892年10月8日,玛·伊·茨维塔耶娃姐妹俩出生在莫斯科。父亲在大学教授艺术史,是有名望的教授,他是普希金国家造型艺术馆的创始人之一。母亲具有音乐的天赋,身上流淌着德国和波兰的血统,是着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学生。茨维塔耶娃姐妹俩是幸运的,来到了这样的家庭里,从一出生,艺术的爱神就与她姐妹俩相伴。

  音乐与普希金的诗歌,阳光和空气一般,滋养着她们成长的过程。阿·茨维塔耶娃和姐姐有同样的感受,她在回忆中说:“我们在阁楼上聆听着下面大厅里传来妈妈那充满音乐激情的美妙演奏入睡。通过妈妈的演奏,我们熟悉了所有古典作曲家的作品……”姐妹俩的童年,是在快乐和神圣的美中度过的,没有受到杂质的污染。普希金和鲁宾斯坦,诗歌和音乐上的两座高洁的雪峰,带来了太多的渴望。在母亲的目光下,她们姐妹敲响了黑白键盘,在音乐的旋律中度过了许多的美好时光。

  诗歌即命运,命运也是诗歌。玛·伊·茨维塔耶娃对于诗歌,可能更有特殊的情感,她把普希金称为“我的普希金”。母亲的卧室里挂着的一幅油画——阿·纳乌莫夫创作的《普希金的决斗》——影响了她一生。

  再见吧,自由的原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

  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

  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啊,大海!

  多么常常地,在你的岸上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

  啊,我多么爱听你的回声!

  普希金纪念像是她们童年散步的地方,她和妹妹围绕着纪念像玩游戏,背诵普希金的《致大海》。这是她们姐妹的功课,每天必须进行,有时妹妹说:“让我们去普希金那里去坐一会儿。”玛·伊·茨维塔耶娃坚决地纠正她的说法:“不是去普希金那里,是去普希金纪念像那里。”玛·伊·茨维塔耶娃说:“普希金纪念像使我对黑色有一种疯狂的热爱。这种对黑色的迷恋伴随我一生,直到今天我也会因为那些偶然闯入我眼睛的黑色的东西而感到愉快。譬如,在电车车厢里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只要我身边有黑色的东西,我心里就特别高兴。在我身上同时并存着白色的平凡和黑色的神圣。在每一位黑人身上,我都能体会出对普希金的爱,都能认出普希金的模样——我那启蒙前的童年时代,也是整个俄罗斯的黑色普希金纪念像。”1910年,十八岁的玛·伊·茨维塔耶娃出版了诗集《黄昏纪念册》,初入诗坛就引起文学前辈们的注意,但是死亡的精灵,在青春的季节偷偷地出现:

  基督和上帝!我渴盼着奇迹,如今,现在,一如既往!

  啊,请让我即刻就去死,整个生命只是我的一本书。

  我爱十字架,爱绸缎,也爱头盔,我的灵魂呀,瞬息万变……

  你给过我童年,更给过我童话,不如给我一个死——就在十七岁。

  玛·伊·茨维塔耶娃过早地闻到死亡的气息,这是她创作所关注的主题。

  死亡是黑色的大氅,隐身跟随她四处漂泊,直到有一天,披在她的身上。

  1930年,在巴黎的玛·伊·茨维塔耶娃拍了一幅照片:她穿着黑色的短袖衣服,右手贴在胸前,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她的眉微微地皱着,眼睛忧郁地注视远方,齐耳的短发,显示着个性的鲜明。摄影师捕捉到了玛·伊·茨维塔耶娃的神情,也让我们有机会看到真实的玛·伊·茨维塔耶娃。

  1911年,在科克杰别利的家中,玛·伊·茨维塔耶娃认识了谢尔盖·艾伏隆。1912年,他们结婚建立了自己的家庭。身份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

  玛·伊·茨维塔耶娃的第二本诗集《神奇的路灯》出版,遭遇到了很多人的批评。以玛·伊·茨维塔耶娃的个性和对诗歌的理解,她不会举手示降地、盲目地崇拜,她有自己的普希金。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是俄罗斯动荡不安的时期。玛·伊·茨维塔耶娃与所有的人一样,为了一口食物、一点取暖的木柴,变卖身边的物品,在艰难困苦中活着。她无法摆脱身上的重负,只有诗歌使她暂时忘记一切。1919年寒冷的秋天,第一场雪还没来临,痛苦却急不可待地来到。送进库恩采夫育婴堂的小女儿,经受不住饥饿的折磨,没有和母亲见最后一面,在秋天阴郁的日子里死去了。过去的生活存在记忆中了,只是在诗歌中一次次重返,玛·伊·茨维塔耶娃和大女儿为了生存而奔波。1921年,她出版了诗集《里程碑》,诗中写了对丈夫的思念,流露出对前途的困惑:

  我的灵魂和你的灵魂是那样亲近,仿佛一人身上的左手和右手……

  我们闭上眼睛,陶醉和温存,仿佛是鸟儿的左翼与右翅……

  可一旦刮起风暴——无底深渊

  便横亘在左右两翼之间。

  1922年,艾伏隆随着白军的队伍流亡国外,从此杳无音信。在思念中,玛·伊·茨维塔耶娃矛盾的心理扯拉着她的每一个日子。在这乱世的时期,闭上眼睛,一切静下来,温存的幸福离她近了,似乎伸手可触。短暂的陶醉,带来的是更多的痛苦,睁开双眼,只看到真实的在场。玛·伊·茨维塔耶娃多方打听,通过各种渠道收罗丈夫的消息,终于得知他离开军队,进入布拉格大学学习。她的妹妹对此写道:“平地一声春雷,一下子既是幸福又是悲伤。玛琳娜得到爱伦堡从国外传来的消息;谢廖扎活着!他在布拉格即将大学毕业……她鼓起了翅膀飞到了我这里!”玛·伊·茨维塔耶娃设计着美好的未来,想象着相聚时的快乐,被欢乐冲昏了头脑,她说:“我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卖掉,做路费去他那里!”她要重新找回心爱的人,积压的情感处于喷发的状态中。她什么都不想,只有一个念头,快一些办好手续。喜悦与行动,在脸上表露得一清二楚,她没考虑到妹妹的心情怎样。妹妹阿·茨维塔耶娃伤感地说:“在我们欢天喜地的节日般的日子里,只有一点没有想到:

  我,仍然留下了。重新失去玛琳娜!失掉了马夫里基,失掉了鲍里斯——也失掉了她……”阿·茨维塔耶娃没叫一声姐姐,而是用了“她”,这一个字的变化,有了距离,有了遥远的时间概念。阿·茨维塔耶娃为姐姐祝福,不敢去想将来的情景。

  阿·茨维塔耶娃不时地注视姐姐忙碌的身影,感到呼吸困难,心中积压一股滞重,竟然没有表达的语言。姐姐要走了,这次一别何时再见,也许今生也不会见面了。她情不自禁地说:“一张罗马少女的脸,好像一尊铜塑的侧面像,一双眼睛是那样明亮,富于魅力……留给我的遗产是她的四部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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