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让我们一起走过这段懵懂的岁月(2)

　　小时候，我们会陪着她看动画片，陪她读故事书，等她自己认识了足够多的字时，我们再没有给她过这种待遇。因为各有各的工作要忙，爸爸无休止的加班，我日复一日写不完的稿子。每每她兴致勃勃地上前让我们陪她玩一会儿时，我们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让她走开。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她慢慢就不再来找我们。

　　“以后，不管工作多忙，每个人都至少要抽出半小时到一小时的时间陪她说说话，孩子从父母这里找到慰藉，就不会觉得孤单，也会少向别人那里寻求温暖。”这条建议，是淼爸提出来的，我坚决赞成。

　　“还有，我们再爱她，也不能剥夺她交朋友、与朋友谈心的权利。

　　她有权利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一边悄悄替她把好关，别让她交了不良朋友就行。”这一条，是我提出来的。淼爸也举双手赞成。

　　……

　　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教育思路，就开始付诸行动。每天一日三餐，成了我们与孩子交流的最佳时间。最开始是我们主动询问，却并不过多地提及她的学习，只问一些无关紧要的有趣的事：“淼淼，说说今天你们班有什么有趣的事？”

　　孩子总是孩子，我们一提，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哪个同学上课不听讲被老师叫到训教处，哪个同学上体育课把鞋子踢飞了；哪个同学捡了一角钱去交老师被老师当面表扬……也有不愉快的小插曲儿，上课时调皮的男生往她的盒子里放了一只小青蛙，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她扬言要跟那个同学斗争到底，要报复回来……我们含笑听她说，有时会陪着她哈哈大笑，有时也轻轻指点她一下，同学间的恶作剧，不必太认真……

　　有了每天的半小时，她跟我们的话明显多起来，她跟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又像小时候那样歪在我们的怀里，笑爸爸的“啤酒肚”，说妈妈的“游泳圈”，一脸的调皮与娇痴。

　　她还会在网上跟同学聊天，聊完了有时会忍不住把聊天内容说给我们听，有时不说，我们也不再去问。

　　跟同事聊天，偶然聊起他们如何陪孩子度过那一段叛逆期时，朋友的一席话启发了我，他说：“那个时候，我们爷俩都对不上话，一说话就要吵。没办法，我只好给他写信，写的信他能看进去，有什么话也在信上给我回。那段时间，我们就是用通信这种方式走过来的。”

　　对，这也是一种不错的交流方式。现在跟那时的条件又有所不同，我决定利用博客这个平台增进与她的交流。说做就做，跟她说明情况之后，我们的“母女乐园”很快就开通了。每天，我都到那里去给她写一段话，内容无所不包，对她的一些要求，看到的一段精彩的话，都可以拿来与她讨论。她看过，小大人一样郑重地回我。当然，她也会主动给我写，对我有什么要求和不满，她都在那里写下来。她就像我说的那样，尽力在用自己的思想征服我，用她的语言说服我。因为她周末爱睡懒觉，我曾经不止一次唠叨她，后来，看过她在博客里给我的留言，我就再也不吱声了。

　　她这样写：

　　亲爱的妈妈，关于周末的作息时间问题，我个人认为：睡个懒觉是正常的。首先，我起早贪黑地忙了一个星期，很累了，睡觉在这时对于我来说是件比吃饭还重要的事。其次，在学校忙完之后回家还要被你折腾，为了保证每天有精神应对你的折腾，睡觉更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综上所述，我认为周末我应该睡懒觉！

　　看着她一条一款给我讲明周末需要睡懒觉的认真劲儿，我笑了。

　　回复她：可以适当来点懒，但凡事应有度。

　　一直相信，良好的教育是从沟通开始的，尤其对于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沟通这一环节更是必不可少。从童年步入少年，孩子的心理与生理上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懵懂的他们需要更多来自家长的关爱与帮助。有位与孩子相处极是融洽的家长曾说：“与孩子沟通好了，孩子根本不会存在什么叛逆期，那叫孩子的青春期。”他说的不无道理。

　　做好沟通那一课，那个快乐、阳光的小女孩儿又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来。某天再上线，看到她挂在线上的QQ，名字改了，改成：假装寂寞。面对那个名字，我不禁莞尔。假装寂寞也好，假装深沉也罢，只要她快乐，就好。

　　5.一篇博文引发的争论

　　那日上网，偶然逛进了一位妈妈的博客，那位妈妈的一篇博文题目引起我的关注：《我愿女儿是个自得其乐的无能者》。

　　我不知那位妈妈算不算是一位成功的妈妈，但她的教育观念还是让我陷入沉思。她在博文里所列的那些小事例与教育观点与大多数妈妈的完全不同。她说：“孩子，别的孩子在家长的督促下，又报补习班又做课外卷，又要担心进不去好学校，而你呢？妈妈从不让你做作业到晚上九点以后，从不让你参加补习班，有不会的题目，从不逼迫你一定要弄懂、弄会。偶尔老师留作业多了，妈妈也会帮你完成，不让你熬夜。发现你对数学没有兴趣，妈妈便鼓励你多读一些优秀的文学作品，只要你的数学不考零分就行……与名目繁多的培优补习班相比，妈妈更希望带你到大自然中去看看花草虫鱼，让你体会一下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幸福。对于你，妈妈没有太高的奢求，妈妈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因为在妈妈的眼里，让孩子拥有感知快乐的能力远比让她拥有万贯家产更重要……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是个自得其乐的无能者。”

　　把那篇博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最终还是将它打印出来。我想把它交给她，看她怎么看。

　　那天的晚餐桌上，我们一家人在讨论那位妈妈的博文。

　　“淼淼，看了那位妈妈的博文你有什么感触？”我问她。

　　“我真是佩服她哦。做她的孩子，肯定很幸福。不用弹琴，不用天天面对那么大的学习压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妈妈对她的教育如此宽松。相信很多小孩儿都喜欢这样的妈妈。”

　　“你希望妈妈也是那样的妈妈？”

　　“不希望。因为你做不到。”

　　“那你就是说妈妈给了你很大压力？”

　　“我可没那么说。我羡慕那个小孩儿目前的生活状态，但她长大了会不会是一个快乐的大人呢？今天多一个快乐的小孩儿，明天可能就多一个不快乐的大人。将来她面对的生存压力可能要比今天她要面对的学习压力大很多。”

　　说真的，我给她看那篇博文，是希望能探触一下她的内心，了解一下孩子心目中的好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却大大地惊住了我。我都没有想那么多那么远。而她接下来的那一番话，不得不让我重新审视自己。某些时候，孩子可以做我们的老师。

　　她说：快乐的童年一定要与兴趣班学习这些事情割裂开来吗？为什么不能把它们统一到一起？我很努力地付出，是很累，但我也从其中收获了成功的喜悦，累并快乐着，不好吗？

　　累并快乐着，不知道那些与她同龄的孩子听了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我却只有深深地欣慰。她真的已经学会独立思考，也懂得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了。

　　做父母的，要怎样做才算是让自己的孩子快乐。像那位妈妈一样，带孩子进入大自然，让孩子远离作业的烦扰，是一种快乐。如我们一样，从小培养孩子对读书学习的兴趣，她也从学习中得到快乐。可见，这其中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因为每个人对快乐的定义不同。依照孩子的天性，尊重孩子的选择，但也不应该忘记自己是孩子的领路人，不光要对孩子的现在负责，还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

　　6.那一刻，我理解了母亲

　　放假前一天，收拾着去开淼淼的家长会。临走之前，她特意跑到门口叮嘱：“妈妈，看到我写的作文，你一定别生气，你知道，那不过是我在考场上为应付考试写下的东西。”

　　当然。我笑吟吟答应着出门，心里却多了一份好奇。什么样的作文，那么害怕惹我生气？

　　《那一刻……》，一篇半命题作文，要求孩子自己补充题目的后半部分，写一篇500字左右的记叙文。她写的是《那一刻，我理解了母亲》。十二岁的孩子，写下这么一个庞大的题目，我不由暗暗替她捏了把汗。以她的能力，能驾驭得了这样一个题目吗？

　　“有些爱，曾经带着仇恨的面具。——题记”这是她写在文章最前面的一句话，只此一个题记，已让我吃惊不已。我不知道，这样一句题记，她从哪里得来。接下来是一段很简洁的开头：“从小，我的母亲对我要求就非常严格，那时年小无知，我无法理解母亲，对她充满了仇恨。等自己慢慢长大，再回头来看，就为自己那时的无知而惭愧。”接下来，她叙述了两件很平常的小事，却都是紧紧围绕着她的“题记”而写。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的一天，我把写好的作业给母亲看，因为那天急着出去玩，字写得很潦草。母亲看完我的作业，二话不说，就把我的作业纸撕了扔到垃圾筒里去了。我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那时，我一边趴在桌子上重新写作业，一边在心里恨透了母亲，恨她太无情。”

　　“……有一天，是午休时间，我没有睡觉，在网上查找一些资料，母亲喊我去休息，喊了几次我没动。她气哼哼地过来，不问青红皂白，一下子就把我的电脑关掉了。我知道，那天她的心情不好，因为她的稿子没能通过。可她也不能把气撒在我的头上啊。那一刻，我也恨她……”

　　“……那天，我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一扭头，忽然就发现坐在旁边的母亲，她的头上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发，眼角也出现了细细的鱼尾纹，母亲什么时候竟然在慢慢变老了？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酸酸的。我忽然理解了母亲，为了那个家，为了我，她其实有多么辛苦……”

　　“有些爱，曾经披着仇恨的外衣，只有等我们慢慢长大了，才能理解那份爱。那一刻，我理解了母亲。”

　　我没有办法不把她的作文一段又一段地搬过来，几乎又在这里重复一遍。

　　那一刻，教室里很静，只有家长们哗啦啦翻看孩子试卷的声音。

　　我把那篇不足五百字的小作文看了一遍，又一遍。略显稚嫩的文字，段与段之间的连接也有些不够自然圆润，有的地方甚至显得生硬突兀。

　　可就是那样一篇小文，让我的心瞬间被幸福吞没，让我的眼睛悄悄地濡湿。从小到大读过的美文不知有多少，却从来没有哪一篇能像那篇小文一样触动我的心弦。那种感觉，相信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会感觉到。自豪，心酸，欣慰……百感交集的情绪充溢心间。这就是孩子眼里的母亲啊，她说出了自己心底最真的话。而在此之前，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写的就是发生在我们母女之间最平常的两件事，我真的曾经不止一次粗暴地呵斥过她，甚至像她说的那样把她的作业本撕掉让她重写。以爱的名义，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抱怨、伤心。伤心他们这一代孩子，再也不能像我们当年那样理解体贴父母。他们不知柴米油盐、稼穑之苦，他们整日里嘻嘻哈哈无忧无虑从来看不到父母的难处。

　　我说这些话时，女儿仍旧用那种略倔强略带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我。

　　盯得我心里像一阵又一阵的寒风掠过。我曾对她说：“你们这一代孩子是不讲亲情的一代，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可那会儿，坐在她的桌前，面对她的考卷，我的脸却是一阵又一阵地发烫，眼圈儿也是莫名地酸胀。那一刻，我的心里有愧，更多的则是幸福。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比那一刻让我更清晰地感觉到幸福的存在。它如一片海，将我温柔地吞没。

　　无论沧海如何变桑田，无论时代如何巨变，亲情的血液，永远不会褪色。我们眼里不懂事的孩子，他们，不是不懂得爱，只是需要成长的时间。

　　“那一刻，我理解了母亲。”亲爱的孩子，谢谢你，让我在走过三十五年的人生岁月之后重新回头来审视“母亲”的含义：也许母亲曾为你受过千般苦万般累，那份爱，有了你的回应，哪怕只是极微小的一点回应，就能在母亲的心间掀起幸福的滔天巨浪。母亲，是天底下最容易知足的人。而所有的母爱，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相似的重复。

　　7.互相崇拜，互相疼爱

　　他忽然接到要去北京出差的消息。记得他上火车的那天晚上，我神思不定，坐在沙发上到半夜不肯睡去。南方连日的暴雨，不知他北上的旅途可否顺利。

　　淼淼写完作业，来催我睡：“嗯，爸爸不在家，我得照顾好你。

　　妈妈妹，睡觉去吧，时候不早了。在想你老公我老爸是吗？放心吧，他会很顺利地抵达北京。”

　　“嗯，会的。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啊。”

　　“唉，小女人就是小女人，真不让人省心。我给你放好蚊帐放好洗澡水，快去洗洗睡吧。自己一个人睡觉怕不怕，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一本正经地问我。

　　我望着她，故作孩子气地笑：“倒不怕。只是你明天怎么起床吃饭？我怕我起不来床哦。”以往，喊她起床，给她买早点这些事儿都是淼爸在做。

　　很乖地洗澡铺床，然后把小闹钟放到了床头上，又跑到我的屋里把蚊帐给放好，跟我道了晚安：“我定好闹钟自己起床，拿钱到外面自己吃早点。你记得睡醒了去吃早餐就行。记着哦，一定要吃早餐，省得你又胃疼。”她才放心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比她的小闹钟早醒了。悄无声息起床，去外面给她买了早餐回来，一直拖到不能再拖，才轻轻地喊她起床。要考试了，每天晚上要学到十一点多，实在不忍早叫她一分钟。

　　睡意朦眬中，早把自己要照顾我的话丢进梦里了，赖在床上不想起：“妈妈咪，我再眯一分钟，就一分钟……有点儿动力不足。”她嘟哝着，翻个身，又闭上眼睛。我摇头轻笑，又给了她一分钟。

　　她已经跟我一般高了，跟我穿一样大码的鞋子，一样长的衣裙，除了腰身要瘦一点。她的自理能力也越来越强，读书，弹琴，从来不再要我来操心。

　　与我这个天生的数字盲不同，她对数学有着一份特别的偏爱。每每她捧着满分的数学试卷高高兴兴回家来，我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崇拜：“你太棒了，数学学得这么棒！我上学时考得最好的也就是及格。”

　　她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却是满脸的幸福骄傲。

　　周末的夏日午后，她着一袭粉色的长裙，坐在古筝前弹着《梅花三弄》、《高山流水》，行云流水般的旋律里，我着迷又骄傲：“为什么我也在学，就是没你学得快？崇拜你！”

　　……

　　真的，尽管在很多方面，她并不尽人意，但在某些方面，她堪称我的老师。

　　崇拜她的话，说得多了，她整个人慢慢得变得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谦虚：“妈妈，其实我也很崇拜你，你写那么多好看的文章。”

　　互相崇拜，我们两个的关系也明显比以前融洽多了。她不再对我的付出无动于衷，学会了对我说“谢谢”，更学会了笨拙地照顾我。

　　我有胃病，她每天放学回来会提醒我定时吃药，会把一杯温热的水端到我面前；我在电脑前写累了，她会轻轻走上前替我捏一下肩膀……

　　互相崇拜，互相疼爱，也互相激励着彼此成长与进步。我在她的眼里不是一手遮天的家长，她在我眼里也不是事事需要我呵护照料的小孩儿。她在我无声的牵引下，快乐地长大，我在她略显稚嫩笨拙的关怀中，享受着为人母的幸福，我们一直相伴走在爱的路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