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送你一座世上最美的花园(4)

　　九岁的孩子，种种习惯差不多都已形成，再要改回来，有些困难，甚至会伴随着不适与疼痛。就拿吃饭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来说，以前在外婆身边，几乎全是外婆想着法子在哄着喂着吃，回家来，让她自己来。拿筷子拿不好，常常吃到半道儿就掉了。饭粒子洒满桌，吃得还特别慢，是在故意磨蹭。最初时，孩子闹，扔了筷子不吃。不吃我就把桌上饭收起来。我对她讲：“每顿饭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如果你还磨蹭着，我收拾桌子，你只好饿着。这样子，可以吗？”她无奈地点头。一次，两次……两周时间下来，她不再闹，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把一大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以前在外婆跟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要什么玩具，只说一声，外公外婆就乖乖给买回来，从来没有体会到被拒绝的痛苦，当然也不曾体会到得到的幸福。回家来，还是那个习惯。看上了一套芭比娃娃，让我们去给她买。

　　“如果你能够坚持在课堂上坐二十分钟不乱动不讲话，认真听老师讲课，我就去给你买。”真的很认真地去做了。给她老师打电话，老师说，比以前认真不少了。尽管考试成绩出来，她的名次仍然排在后面，班级倒数第八名。但总算让我看到了她的进步。

　　在某个清晨，她从睡梦中醒来，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她床头的芭比娃娃。搂起来高兴得直笑，我不失时机地对她说：“小雨，这是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继续加油！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你。”

　　“可是，妈妈，我还是倒数呢。”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成绩在我面前羞红了脸。那一抹淡淡的羞涩，却瞬间在我心间绽放成一朵大大的花，一朵叫做幸福的花。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总算试着重新走上一条新的路。

　　她真的不是个笨小孩，无须刻意去提高她的学习成绩，只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将她身上那些不好的行为习惯一点点改掉，成绩的提升，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制订了目标就要努力去实践，否则，就不如不制订。说空话久了，不光别人，自己也会不相信自己。”她开始试着制订学习计划，却总是眼高手低，制订了也完不成。我陪她坐下来，重新制订一个切实可行的新计划。

　　“看电视可以，但要每天完成自己的作业再看。如果同意，就这么办，不同意，妈妈只好把家里的有线断掉。在你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前，妈妈帮你。”有段时间看电视痴迷，我找她郑重地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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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很多很多，就像一棵五股八杈的树，要给她修理掉，最初总是不习惯，总是疼。没关系，妈妈有足够的耐心，先商量，再慢慢引导。

　　如今，我已做了三年的专职妈妈。三年里，小雨的成长进步足以抹平我远离职场的遗憾。她不是班上最优秀的孩子，但她已由班级的倒数慢慢跑到前面。她开始热衷于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校运会，合唱队，她都不是最突出的，但她都兴致盎然地去参加。在今年中央教科所脑力开发成果表演中，她拿到了自己学生生涯中第一个大奖，一等奖。

　　“妈妈，你要是想出去上班，就去吧。我自己，可以的。”十一岁的女孩儿，个头儿比我矮不了多少了，第一次像大人一样对我讲，说得我的眼眶蓦地发湿。

　　10.留守的你，遥控的我

　　他是千千万万个中国留守儿童中的一员，爸爸妈妈常年在外面打工难得回一次家，他常年跟在爷爷奶奶的身边，像一棵乡野的小树，茁壮又有点杂乱无章地成长着。他是我的侄子，在我的心里，却一样是我的宝贝。几千里之外的城市里，我担心着他，牵挂着他，尽自己的力量给他一份遥控的爱。我只希望他能因我而拥有多一点的快乐，也希望那千千万万个被留在远方的孩子，能拥有更多来自远方亲人的关注。

　　——题记爸爸和妈妈一起去外面打工去了，欲启动的车子旁边，妈妈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你的小脑袋，想再嘱咐一些什么，你早已小大人似的挥动着小手：“拜拜，拜拜！”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奶奶的手就往家里走去。该玩儿就玩儿，该吃就吃。你已经习惯了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只偶尔在睡梦中，你会喊一声“妈妈”。想念会在你也不知道的一个时刻找上你……

　　爸爸妈妈好不容易偷个空儿打电话回来，迫不及待地找你接电话。

　　你接过电话听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问了句：“你们挣多少钱了？回来别忘记给我买好吃的。”然后，再无其他多余的话。

　　你撂了电话跑到一边同你的玩具车子打交道。

　　你上幼儿园了，幼儿园里学的东西，你在家里基本都已学会。所以，有几次打电话回去时，是你接的。你说，下雨天，不想去幼儿园了。

　　你迷上了看电视。周末也躲在家里，对着电视看个没完没了。你不喜欢出去找小朋友玩，也不喜欢任何人到家里去。你嫌他们讲话影响了你看电视……

　　有些日子你又不去上学，说是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三番五次地打你，把你的鼻子都打得流血。你哭着回头找爷爷去给你报仇，不然，你就再不去上学……

　　你五岁了，吃饭总是挑挑拣拣，饭前不愿意洗手，饭桌上还喜欢用黑乎乎的小手指去捏菜。爷爷奶奶却不敢惹你。总不能在每顿饭前惹你大哭一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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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很多，你的“光荣”成长史。我在几千里之外，却掌握得一清二楚。每个星期几次电话打回去，说得最多的就是你。爷爷奶奶爱说你，我爱听你。他们说起你的时候，言语中多是宠爱，我却从他们幸福满足的语气里，开始了对你隐隐地担忧。同很多个留守在家的孩子一样，你在爷爷奶奶过分的爱里，正在长成一棵枝杈纵横的小树。

　　爷爷奶奶却骄傲地说，树大自直！

　　暑假回老家，终于有机会同你在一起。当你光着小脚丫，怯怯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竟然有点不相信，电话里那个任性淘气的孩子会是你。可你的斯文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原形毕露”。爷爷不小心一脚踢倒了你摆在地上的玩具长龙，你二话不说，拿起一个小木铲就拍到了爷爷的背上。爷爷不恼，忙不迭地帮你收拾。你却不依不饶，对着爷爷，边哭边乱踢腾。我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下子把你拉到我面前：“站好！谁让你随便打人的？”我虎着的脸一定吓着了你，你半天没吱声，只用力瞪着我！“就打，你管不着我，谁都管不着我。”说着，你又扬起小手准备来打我，半空中我已用力地握住了你的小拳头。我们娘儿俩就那样对峙着。最终，你示弱。“哇”一下哭了：“你快走吧！别在我家呆着。”我扭过头“扑哧”一下笑了，回头又拉下脸，不理你。爷爷奶奶心疼得不得了，要去哄你，却被我狠心止住了。我让他们各自去做事，只留你一个人在屋里。你哭了几声，见没人来理，就低头去整理你的玩具去了。

　　拉着你去河边捉鱼时，你已开心得蹦蹦跳跳，早就把那份不快忘记了。我才给你慢慢讲，打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爷爷奶奶那么疼你，怎么能打他们呢？你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说：“姑姑，我以后不打人了！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也不能吼我！好！我们拉钩！”我的大手指，你的小手指，就紧紧地勾在一起。

　　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功夫的，撒起谎来竟然像真的一样。奶奶觉得那是你的一项本领。我却决心给你改过来。

　　“姑姑，奶奶叫你回家吃饭，她烙好了糖饼。”我正坐在邻居家同他们拉家常，你笑嘻嘻地出现在我面前。“真的吗？不会这么快吧？”

　　我有点不相信地问。“真的，奶奶让我来叫你的。”看你一脸认真，我就跟着你走出邻居院子大门。“哈哈！姑姑，你上当了。奶奶面还没和好呢。我让你出来陪我玩儿。”你很为自己的谎言得逞而得意。

　　我没再多说什么，在回家的路上，我给你讲了一个故事：狼来了。你一直认真地听，听完故事，竟然主动低下了头：“姑姑，我懂了，撒谎的孩子不好，以后我再不骗人！”果真，你履行自己的诺言，再以后，你不说谎。有时候忍不住不小心又冒出恶作剧的念头，你也很快就找个弯儿自己转回来：我跟你开个玩笑呢！

　　短短的假期很快过去，七天的时间，我们已是最亲的朋友了。晚上，你想挤到我的身边陪我一起睡，我装作不经意地瞄一眼你脏兮兮的小脚板儿说：“姑姑的床上不太欢迎小脏孩儿哦。”你听明白了，马上去倒热水，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还撒了宝宝金水。

　　那七天，你曾经被我惹哭了N次也曾经不止一次要赶我出门，我们也定下了N条规矩。临别时，你早已忘记了自己掉的那些“金豆子”，却把我们的规矩一条一条记得牢牢的了：不打人，家里来了客人说话时不吵，不撒谎，做讲卫生的好孩子，每天定时看电视，不逃学……车子面前，你小大人一样：“姑姑，你放心回去吧，艺卓听你话，听爷爷奶奶的话。”

　　再回家，对你越发放不下。每次打电话，老要问问你。不过一些琐碎的小事，有时候，你去上学，有时候，你在外面玩。奶奶便充当我们之间的联络员。奶奶说，姑姑来家一趟，艺卓就像变了个孩儿了。

　　以前跟爸爸妈妈打电话就是要玩的要吃的，现在竟然也知道嘱咐他们在外面要团结不吵架。电话这边的我，就嘿嘿地笑。我给你讲爸妈在外面赚钱的辛苦，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了。奶奶又说，这孩子以前在学校里胆小怕事，那天有个小朋友又打他，他竟然用力还回去，现在没有孩子再欺负他了。他说姑姑告诉他，他是小小男子汉，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曾经像一棵五股八杈的小树，一根电话线，牵起我和你。我在这边遥控，你在那边实践。有温暖的鼓励，有热情的赞扬，也有轻声的建议，委婉的批评。小小的你，竟然一一接受了。你已习惯了我们之间的这种交流，习惯了在高兴或者委屈的时候向我倾诉。你期末领回一张“好孩子”的奖状，电话里大声向我报喜，小朋友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玩具，你心疼地抽抽搭搭地哭：“姑姑，我真的还没稀罕够那个玩具……”

　　感谢你对姑姑的这份信任，感谢上苍让我今生遇着你。你没有在我温暖的子宫里呆过，你却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疼爱的人。是的，我爱你，甚至超过对我们家里你那个姐姐的爱。因为你小，因为小小的你，就已担起了本不该一个孩子承受的艰辛。为生活，你的爸爸妈妈常年漂泊在外。爷爷奶奶爱你，却不晓得如何来爱。我却可以，既能同你站在一起，又能站在你看不到的高处，热烈而又不失理性地爱你！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

　　没渴望过你的回报，你却源源不断地把幸福与快乐塞满我的胸怀。

　　秋天收板栗，你挑个头儿最大最光亮的留起来，等姑姑回来吃！家里养的大公鸡，你不许动，留着姑姑回来吃！奶奶打电话，你在一边细细地叮嘱，奶奶，别说太多了，浪费姑姑的电话费；时间久了听不到我的声音，你会自顾自地念叨，姑姑该来教育艺卓了啊……

　　听奶奶在电话里向我转述这些的时候，我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却有温热的泪滴下来。你的留守生活还会继续，姑姑这份遥控的爱也不会结束。因为，姑姑要你在一个温情又健康的爱的环境里快乐成长。

　　11.让苹果树开自己的花

　　妞妞妈，是我陪淼淼去少年宫学古筝时认识的一位家长。当时，她送孩子去学钢琴，我送淼淼去学古筝，两个孩子的教室在同一层楼，我们两个便每周都能见一次面。一来二去，彼此熟悉了，相互之间也会聊聊孩子的学习。几年时间过去，她的故事，仍然那么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后来，根据妞妞学钢琴的经历，我写下这篇文字，只希望能给那些执迷不悟、强行往孩子身上嫁接自己梦想的家长一份善意的提醒。

　　——题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一个梦困扰，一个美丽又忧伤的梦：紫红色的天鹅绒幕布缓缓拉开，黑发如瀑的女子款款走上舞台中央，舞台的中央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佳人落座，如潮的掌声与欢呼从台下涌上来，女子修长的手指落下去，没有声音，再敲，仍然一片死寂，脸灼热，大颗的汗滴从额上滚下来……

　　惊悸中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满腹怅然。

　　梦里，我从来没能优雅地弹奏过哪怕半支曲子。

　　年少时家穷，却酷爱音乐，一直渴望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让自己修长的手指伴着优美动听的旋律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舞。那注定是一个梦，而那一个未竟的梦，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如影随形，不曾远去。

　　毕业，参加工作，嫁了心爱的男人，感谢上苍，在我婚后第二年，又赐我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望着尚在襁褓中的那个粉嫩的小婴儿，我的眼睛就亮了：妞妞快快长，长大了做一名钢琴演奏家。

　　年少时的梦，我希望由我的小女儿来替我实现。

　　妞妞一天天长大，我则在一天天精心地为她的未来准备。刚刚成立的小家，贷款买房，家里的经济尚不宽裕，为了能在妞妞四岁时给她买一架钢琴，我只能从自己日常的开支中硬挤出一部分来存上。那些钱，作为妞妞未来的教育资金，任是谁都不能动。

　　妞妞没让我失望，她是一个聪颖的孩子。

　　“妞妞是个小天才。”我跟妞妞爸说，“等妞妞四岁，我们就送她去弹琴。”

　　聪明的孩子，没有做不好的事。妞妞天资聪颖，我们愿意为她投资，天时地利她全占了，成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一直这么认为。

　　妞妞四岁，我们送她去少年宫钢琴班。

　　全班十几个孩子，有比妞妞大的，也有跟妞妞差不多年纪的。老师坐在钢琴前，从最简单的“1、2、3”开始教起。最开始的几节课，孩子们叽叽喳喳，伸出小手指在琴上乱弹一气，也听不出什么差距，几节课过后，差距就慢慢显露出来，有些孩子变得安静了，很认真地随着老师弹，有些孩子则变得更加烦躁不安。很不幸，妞妞在后一列。

　　她眼睛盯着老师，小屁股不安地在琴凳上扭来扭去，小手指胡乱地在琴上砸来砸去，却几乎没砸对一个音。

　　“妞妞，认真点儿。”我坐在妞妞旁边，不时提醒着她。我的警告会起点儿作用，可用不了几分钟，她又故态复萌。

　　那个暑期班上完，妞妞除了开始讨厌钢琴，几乎没收获到其他的什么。

　　“你别逼她了，她不喜欢学钢琴，就别再折腾她。”看着妞妞每天被我“押”着去少年宫学琴，妞妞爸有点不乐意。

　　“你懂什么？有几个孩子的兴趣是天生的？全靠父母的坚持、培养。钢琴家郎朗，为逼他练琴，父亲几乎要他从窗子里跳下去呢。孩子嘛，不逼不成才。”我坚持自己的意见。

　　花不菲的价钱给妞妞买一架钢琴回来。“妞妞，钢琴都买回来了，妞妞可不能再不用功练琴了。”钢琴到家的那天，我抚摸着黑亮的琴体对妞妞说。

　　“哦……”妞妞点头，眼睛里却满是茫然。

　　妞妞被我强行“绑”到了琴上。每天两个小时的练琴时间，风雨不动，一分钟都不能少。每天晚饭后，没有了看少儿节目的时间，也没有做游戏的时间，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琴凳上，练琴。对那样的安排，妞妞不满，却不敢有半点违抗。她试图违抗过，却无一例外地全部以失败告终。我告诉她，妈妈几乎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为她买了那架钢琴，她必须要坚持弹下去。

　　开始在每个周末，带着妞妞去学琴，无论刮风下雨，从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