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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的时候,到厨房去》 作者:爱诗乐·沛克

第23章 (4)

  这也是她从来不干涉自己女儿的原因。她认为欧瑜这一生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也做到了。虽然欧瑜跟她说要出国的时候,她很伤心,但没有反对,也没有劝她改变主意。或许随后的几个月她要难受一阵子了,但女儿是快乐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上次她们在电话里,欧瑜跟她讲很快就来看望他们。菲尔达也想见到女儿,需要她的帮助,但她还是不想让女儿看到外婆这样。她不应该半夜里被叫喊声吵醒,或是看到这所房子里丑陋的东西。然而,没有什么能阻止女儿来。凡事她更倾向于往好处想,因此,比起胡思乱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坏事,她还是更盼望看到女儿。

  她已经开始在想要做什么菜了。她总是要确保欧瑜到家那天有她喜欢吃的一切。以前欧瑜回家,她一连几个小时都在厨房里忙活,从烤肉饼到草莓松饼,从朝鲜蓟芯到葡萄叶饭卷,都准备妥当。看着自己的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妈妈亲手做的饭菜,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了。感谢真主,他们喜欢吃饭。在他们家,就连肉饭里烤焦的大米都没被浪费过。

  她拿起一直放在台桌上的法国廊酒,往配套的小玻璃杯里倒了一些。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沾这种甜酒了。事实上,她在学着让自己不去享受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美味。不碰巧克力、不吃油脂过高的土耳其羊乳酪以及不喝红酒,都已经有些时候了。她拿着盛有法国廊酒的酒杯,在厨房餐桌旁坐了下来,打开便笺本,翻到空白的一页,拿起笔,写下:风干花菜豆、葡萄叶饭卷、朝鲜蓟、西葫芦馅饼、肉桂炖羊肉、酿甜椒、茄子烤肉饼、草莓松饼。“或者是巧克力舒芙蕾蛋糕。”她自言自语道。她知道欧瑜会喜欢吃的。一开始她考虑要用铅笔把草莓松饼划去,后来还是决定不这么做。女儿总说她从没吃过比母亲做得更好吃的蛋糕,虽然只有一次在纽约一家最著名的咖啡店吃到过口味接近的。菲尔达无法不在乎这种赞美。这两种点心,她都要烤。在转身背向一天里最后几缕阳光的刹那,她想,自己多怀念以前生活的宁静啊。实际上,对于平静的向往,是她毕生的追求之一。她从来没有过纯粹的自由,不知道生活里若是没有任何责任会是什么样子。以前她总以为,孩子们长大后,就会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她以前总想象着,母亲会在很老的时候,于睡梦中死去,她会哭一小段时间,而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然而,母亲的计划又得逞了。每次都是这样。有那么几秒钟,她想象着奈斯比太太死去的那一天。虽然这么想极为内疚,她还是发现自己近来越来越频繁地梦想着那一天。她已经五十八岁了,期待着自己六十岁以后的日子能全属于自己。

  她知道母亲很快就会醒过来。她或许会肚子饿,进而责怪菲尔达想要把她饿死。在此之前,菲尔达往锅里加了些水,准备煮意大利面。奶酪意大利面对奈斯比太太一直有镇定作用。

  尽管母亲那边麻烦不断,菲尔达还是设法准备了菜单上列出的那些。她每隔五分钟就要回厨房一趟,一遍遍地检查,看自己是否忘了什么。烤肉饼已经在烤箱里了。等欧瑜到家的那一刻,温度会正好。草莓松饼照计划昨天晚上就放到冰箱里了。葡萄叶吸足了橄榄油,正放在厨房操作台上。几乎是到了最后一刻,她才决定往朝鲜蓟的叶子和芯儿里填料,虽然这意味着要多花一个小时站着。她相信杰姆会流口水的。因为知道孙子孙女喜欢,她故意把西葫芦馅饼的边缘烤得久了点。她还让肉店的人把羊肉里的肥肉留在上面,好让希南满意。奈斯比太太的精神没和现实脱节的时候,会看着她在屋里忙乱地准备着,不停说着冷嘲热讽的话。“哟,继续给你女儿忙活吧,他们会给你发奖牌的。”菲尔达觉得这话很伤人,知道这是母亲故意的,想表明她自己都没有因为做过什么而得奖牌。“给你儿子做朝鲜蓟了吗?是啊,做吧,做吧。总有一天你会领教到他的胳膊肘的。”菲尔达从来都不喜欢母亲有时做出的这个特殊动作: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然后右胳膊肘向外支开。奈斯比太太认为,每个人迟早都会被人背叛的,她把这叫作“领教到胳膊肘”。希南是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唯一不训的人。希南是她的英雄,是她的最佳投资、最佳决定。她女婿从来都不会让她领教胳膊肘。不过要是菲尔达继续这么头顶着乱发到处晃悠,那她会领教到自己老公的胳膊肘的。她不停地给女儿提建议,说:“自己打扮一下,为你老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似乎忘记了菲尔达绝大多数时间都得去换成人纸尿裤的事实。

  欧瑜要来那天,奈斯比太太的神志出乎意料地完全清醒。或许是因为外孙女大老远地来看她,她逼着自己要有最好的表现吧。菲尔达一直嫉妒母亲和女儿之间那种特别的亲密。她们两人可以关在屋里,一连几小时说着悄悄话,咯咯笑个不停。菲尔达一直很奇怪,欧瑜在自己外婆身上怎么会发现了幽默感,菲尔达可是从来都没察觉到过。她想知道母亲身上究竟有什么可乐的。欧瑜把外婆称作“稀有的印第安织布”。听到这话,菲尔达想说:“可不是,她这种人绝对不多见。”每隔十分钟,奈斯比太太就在自己房间朝菲尔达喊:

  “菲尔达!她到了吗?”

  “还没有,妈妈,她来了您会知道的。”

  “飞机还没着陆吗?你该给她打个电话。”

  “一分钟前打过了。她的手机还是关机。或许是晚点了。”

  “希望她能安全到达。迪亚巴克尔19两周前不是有飞机失事了吗?”

  “真主保佑!妈妈,您就像个猫头鹰,总是带来坏消息。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呢?”

  她们已经习惯这样从一个房间朝另一个房间隔空大喊了。声音重在一起听不清对方说什么的时候,就继续喊,但这通常会让两人更加恼火,最后就真大吵大喊起来。希南在家的时候,他一般只在客厅看电视,头上戴着博士耳机——那是杰姆近期去美国为父亲带的礼物——什么也听不到。

  “你做了什么菜?”

  “噢,欧瑜喜欢吃的那些。还有杰姆的朝鲜蓟。”

  “那给我做了什么?”

  “妈妈,我们吃什么您吃什么,对吗?我做了肉桂羊肉,是按您喜欢的方式做的。”

  “希望你没让卖肉的把肥肉切掉。”

  “没有。”

  “很好。你是怎么做的?告诉我。”

  “和每次的做法一样。”

  “先加洋葱爆炒……”

  “是的。”

  “然后加肉桂。”

  “不,我先加的土豆,然后加的肉桂。”

  “那你做错了。”

  菲尔达顿时大怒起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母亲房门前。奈斯比太太对女儿的厨艺总能挑出毛病来。无论是原材料、火候还是分量,总有不对的地方。而且每次不管谁,包括她女儿,问她食谱的时候,她总是少说一样。她从来不想让任何人做得和她一样好。

  “妈妈,这菜我们不一直这么做吗?”

  “我可没这么做过。我猜你一直都做错了。”

  “是吗?那可真奇怪了,每次您吃的时候怎么都没那么多意见呢。”

  “我没说不好吃。就是做法错了。你做肉饭了吗?”

  “还没有,我想最后做。已经泡上米了。”

  “现在做吧。这样吃饭前还能焖一会儿。那样味道更好。”

  “看来今天您感觉正常啊,妈妈。”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为您感到高兴。”

  母亲的话总让她心烦。虽然她尽量不去在意、不去管,但还是免不了会在意。即便她知道母亲疯了,可还是想得到她的认可。母亲简单的一句话都会让菲尔达烦几个小时,有时候甚至是几天。她拨了杰姆的电话,等着他接。

  “喂,妈妈。”

  “杰姆,你能不能上网查查,看看欧瑜的飞机着陆了吗?是晚点了吗?你查查,然后给我打电话。”

  “等一下,别挂电话。我坐在桌子前呢,现在就查。她什么时候的航班?”

  “那边的一点半。”

  “飞机没晚点。但没显示有没有着陆。”

  “不过应该已经着陆了。”

  “没错。或许已经着陆了。”

  “我给她打过电话,她也不接。”

  “可能他们在跑道上等着呢。”

  “好吧。我给机场打电话。”

  “您担心什么?放心吧,她很快就到了。再过一会儿我就下班了。我回家接上所有人,然后就去您那儿。两个小时后就到。”

  “好吧,亲爱的。一会儿见。”

  “您做了什么菜?”

  “到这儿就知道了。”

  “有朝鲜蓟吗?”

  “哼,我不知道……”

  菲尔达挂了之后立刻给机场打了电话。按照电话里的自动提示音,按下几个数字后,她找到了“到达\/出发”这部分,但也没能得到什么新信息。电话里的语音说,航班原定下午五点半到,但并没说是否已经着陆了。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五分了,欧瑜应该已经离开了机场。等语音信息结束后,菲尔达又重新打了一遍,想要找到人工服务。等待的过程中所播放的音乐——她前面还有一个人——让她想起以前的电视节目。那时,两个节目播放的间隙也有这样的音乐,而画面是一个棒球投手的形象。希南一定也很焦急,因为他最终摘下了耳机,坐到了菲尔达边上。

  “给谁打电话?”

  “机场。”

  “着陆了吗?”

  “不知道,我在等客服。再给欧瑜打一遍电话试试。”

  希南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女儿的电话。在语音信箱用法语和土耳其语提示后,他留言说:“尽快给我们打电话。”他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焦虑,好不让已经很紧张的妻子变得更紧张。他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睛看着菲尔达,站在旁边。菲尔达的肚子咕噜咕噜响得厉害。她的肠胃对任何焦虑情绪都反应得相当快。煎熬地等了几分钟后,她把电话递给希南就跑去洗手间了。已经超过了预计的等待时间,但仍然没有客服接听的迹象。躺在床上的奈斯比太太,在自己屋里听着屋外所有的电话内容。

  “飞机还没着陆吗?”

  “不知道,没有人接电话。”

  “应该什么时间到?”

  “五点钟。”

  “现在都五点半了。”

  “再等等看吧。”

  “菲尔达呢?”

  “在厕所。”

  “她又闹肚子了?”

  “是的。”

  “我相信她肯定还要有偏头痛了。”

  还没等希南回答岳母,就听到电话另一端有了声音。来自巴黎的航班还没有着陆。不,航班没延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过一会儿再打,他们才能帮到他。十分钟后希南又打了一遍,这次他不禁抬高了嗓门说,他不想再等那么长时间了。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电话里的声音说。他们为带来的所有不便感到抱歉,但目前仍无法帮到他。希南气愤地挂上了电话,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解释。菲尔达从厕所里跑了出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希南,裤子拉链都还没来得及拉上。她的母亲在她开口之前抢先一步:

  “他们说什么?”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飞机还没着陆?”

  希南看着妻子,神情很紧张,他希望岳母别再说了。妻子冲他点点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还没有。”

  “起飞时晚点了吗?”

  “没有,正点出发的。”

  菲尔达靠在门框上,几乎要晕了过去。希南迅速把妻子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在她倒下之前扶住了她。他竭力向自己,也像屋里的这两个女人解释着这种情况:“他们可能因为交通管制仍在空中盘旋。”与此同时,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客服不给他这种信息。奈斯比太太哭着说:“要是恐怖分子劫机可怎么办呢?真主啊,请保佑我们家姑娘。”听到这儿,菲尔达心脏病都要犯了。希南知道要做什么。他跑到厨房,将酸奶、水和盐混在一起,抓起一瓶苏打水,又跑回妻子所在的走廊里。他先喂妻子喝下酸奶汁,再喝下苏打水。在把妻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等她恢复过来的同时,他也在竭力忽视自己心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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