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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小说:白夜行》 作者:东野圭吾

第53章

    5

    搭营团地铁东西线在浦安站下车,沿葛西桥通朝东京方向折返,走上一小段,在旧江户川这个地方左转,一幢接近正方形的白色建筑矗立在小路上,门柱上写着公司名称sh油脂。没看到警卫,笹垣直接进了大门。

    穿过卡车并排停放的停车场,一进建筑物,右边便是小小的接待台。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写东西。她抬头看到笸垣,惊讶地皱起眉头。

    笹垣出示名片,表示想见筱冢一成。看过名片,那人的表情并没有缓和下来,没有头衔的名片似乎无法打消人的戒心。

    你和董事有约吗?她问。

    董事?

    对,筱冢一成是我们的董事。

    哦有,我来之前和他通过电话。

    请稍等。

    女人拿起身旁的电话,拨内线到筱冢的办公室。说了几句,她边放下听筒边看着笹垣:他要你直接进办公室。

    啊。请问,办公室怎么走?

    三楼。说完,她又低头写东西。是在写贺年卡的收件人住址。从一旁摊开的通讯簿看来,是她私人的东西,贺年片显然不是以公司名义寄出的。

    请问三楼的什么地方?

    听到笹垣这么问,她露出老大不耐烦的表情,用签字笔指了指他后方。搭里面那部电梯到三楼,沿着走廊走,门上就挂着董事办公室的牌子。

    哦,谢谢。笹垣低头道谢。她早已埋头做自己的事了。

    笹垣照指示来到三楼,便明白她为什么懒得说明。这里的空间配置很简单,就是一道口字形的走廊,所有房间都面向走廊并排。笹垣边走边看门上的标示,在第一个转角后,写着董事办公室的牌子便出现了。笹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请进,笹垣推开门。筱冢一成从窗前的位子站起来。他穿着棕色双排扣西服。

    您好,好久不见了。一成满面笑容地招呼笹垣。

    好久不见,近况可好?

    好歹还活着。

    办公室中央是一组沙发。一成请笹垣在双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单人扶手椅上。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一成问道。

    去年九月,在筱冢药品的会客室。

    是啊,一成点头,已经过了一年多。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段期间,笹垣与一成都以电话联络,没有碰面。

    这次我也是先致电筱冢药品,他们告诉我,你被调到这里来了。

    嗯,是啊,从今年九月开始。一成稍稍垂下眼睛,似乎欲言又止。

    听到你当上董事,吓了我一跳。真是高升啊!才这么年轻,真了不起!笹垣惊叹道。

    一成抬起头,微微苦笑。您这么认为吗?

    是啊,难道不是?

    一成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谣送两杯咖啡进来。嗯,马上。他放下听筒,站着说:上次我在电话里提过,我堂兄康晴终于结婚了。

    十月十日,体育节,笹垣点点头,婚礼想必非常盛大豪华吧?

    不,很低调。他们在教堂举行婚礼后,在东京都内的酒店宴客,只有至亲出席。据说因为双方都是再婚,不想太招摇,更何况我堂兄还有儿女。

    筱冢先生也出席了吧?

    是啊,亲戚嘛。但是,他再度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后接着说,他们两个大概不太想邀请我。

    你说你直到婚礼之前都持反对态度?

    是啊。一成说着点点头,注视着笹垣,眼里充满认真与迫切的神情。

    笹垣一直到今年春天都与筱冢一成保持密切联系。一成寻求找出唐泽雪穗真面目的线索,笹垣则想设法找出桐原亮司。然而,双方都无法得到关键性线索。其间,筱冢康晴与唐泽雪穗订了婚。

    难得结识了笹垣先生,到最后却仍然无法查出她的底细,也无法让我堂兄看清真相。

    也难怪,她就是以这种方式骗过了无数男人。笹垣接着说,我也是其中之一。

    十九年了对吗?

    是啊,十九年。笹垣拿出香烟,可以吗?

    可以可以,请。一成将玻璃烟灰缸放在笸垣面前,笹垣先生,我以前在电话里也恳求过您好几次,您今天愿意将这长达十九年的故事,将这一切告诉我吗?

    啊,当然。我今天可说是专程为此而来。笹垣把烟点着。这时,敲门声响起。

    正好,咖啡送来了。一成站起身来。

    喝着咖啡,笹垣开始述说。从那栋半途停建的废弃大楼里发现尸体开始,嫌疑人一个换过一个,直到最后被专案组视为重点人物的寺崎忠夫死于车祸,使调查宣告结束的这段过程,时而详细、时而简要地加以说明。筱冢一成起初还拿着咖啡杯,听

    到一半便放在桌上,双手抱胸,专心聆听。当西本雪穗的名字出现时,他才将跷着的脚换边,做了个深呼吸。

    这就是当铺老板命案的概况。笹垣喝了咖啡,只剩余温了。

    就这样成为悬案了吗?

    并没有一下子就被当作悬案,但是新的证词、线索越来越少,所以有迟早会成为悬案的气氛。

    可是,笹垣先生并没有放弃。

    不,老实说,我也放弃了一半。放下咖啡杯,笸垣又继续述说。

    笹垣是在寺崎忠夫车祸死亡后大约一个月才发现那则记录的。专案组未查获足以证明寺崎为凶手的物证,也没发现其他嫌疑人,这种状态持续下来,专案组内部充斥着一股倦怠感,小组本身也即将解散。石油危机使得整个社会充满一股杀伐之气,

    抢劫、纵火、绑架等暴力事件陆续发生。不能为一件凶杀案无限期地投注众多人力,这或许是大阪府警高层真正的想法吧。而且,真凶可能已经死了。

    笹垣本人也产生打退堂鼓的想法。在此之前,他曾经手三件悬案,这些后来成为悬案的案子,往往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有些是一切都如坠云里雾中,令人无从着手,但比起这类案子,一些乍看之下认为可以迅速缉凶,最后却以悬案告终的例子反而

    更多。当时的当铺命案,便具有这种不祥的味道。

    笹垣在那时重新审视以前的所有调查报告,其实只是一时兴起。因为除此之外,此案已别无他事可做。他以近乎浏览的形式翻看为数众多的调查报告。资料多并不代表线索多,反而可以说因为调查始终没有焦点,使得毫无意义的报告一味地增加。

    笹垣翻阅文件的手,在看到记录发现尸体的男孩的调查报告时停了下来。男孩叫菊池道广,九岁。男孩首先告诉上小学五年级的哥哥,哥哥在确认尸体后,告诉了母亲。报警的实际上是两兄弟的母亲知子,因此那份调查报告是根据菊池母子的话整

    理出来的。

    报告记载了发现尸体的经过,内容已为笹垣熟知:正当男童们在大楼的通风管内移动,玩着他们称为时光隧道的游戏时,道广和同伴走失,在通风管内盲目乱闯,来到那个房间,发现一名男子倒在那里。他觉得奇怪,仔细一看,男子身上还流着血,这时他才发现男子好像已经死了。他知道应该要通知其他人,便急着想离开现场。

    问题是接下来的记录。报告是这么写的:男孩非常害怕,想尽速离开,门却为废弃物、砖块阻挡,难以开启。男孩设法开门来到室外,寻找朋友,却没有找到,便匆忙回家。

    看到这里,笹垣觉得奇怪。他对为废弃物、砖块阻挡这个部分产生了疑问。

    他回想起现场的门,那是向内开启的。菊池道广的叙述指出难以开启,那么这些废弃物、砖块应该是放在会妨碍门开关的位置。那是凶手刻意放置的吗?为了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故意在门的内侧放置障碍物吗?

    不可能。开了门来到外面,又如何在门后放置障碍物?那么,该男孩的描述该怎么解释?

    笹垣立刻进行确认。这份报告上的询问人那一栏填的是西布施警察局小坂警部补。

    小坂对这一部分记忆犹新,但解释得并不清楚。哦,那件事啊,是有点模糊。小坂皱着眉说,他不太记得了,他要开门的时候,很多东西挡在脚边,但他不确定是门完全没法打开,还是可以打开到让人通过的程度。也难怪,那时他一定受到

    了很大的惊吓。

    既然凶手都能通过,门至少可以开关吧。小坂补充道。

    笹垣也把这部分鉴定报告找出来看,但遗憾的是就门与废弃物、砖块的相关位置并未详细记载,原因是菊池道广移动过那些东西,破坏了原本的样貌。

    于是,笹垣放弃这方面的调查。因为他和小坂警部补一样,相信凶手应该是从那扇门离开的。而除他以外,没有任何调查

    人员对此有所怀疑。

    笹垣大约在一年后才又想起这个小疑点,便是因西本文代之死,让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向雪穗的时候。笹垣是这么想的:假设那扇门内确实曾放置了障碍物,那么,门能够打开的程度将成为限制条件,从而过滤出嫌疑人。那时他脑海里想的是雪穗。

    他认为,如果是她,即使是相当狭小的缝隙,应该也能通过。虽然不知道小孩子对一年前的事情能够记得多少,笹垣还是去找了菊池道广。男孩已经升上小学四年级了,他说出了一件令笹垣惊讶的事情。

    菊池道广说,他并没有忘记一年前的事情,甚至表示,现在反而能够更有条理地加以说明。笹垣认为这是可能的,要一个发现尸体、大受震惊的九岁男孩详细描述当时的状况,想必是极为苛刻的一件事。但一年后,他已经长大了许多。

    笹垣问他是否记得门的事,男孩毫不犹豫地点头。笹垣要他尽可能详细地说出当时的状况,男孩沉默片刻,不慌不忙地说

    :门完全打不开。

    什么?笹垣惊讶地问,完全怎么说?

    那时我想赶快通知别人,就马上去开门。可是,门一动不动。往下一看,下面堆着砖头。

    笹垣大为震惊:真的?

    男孩用力点头。

    你那时怎么没有这么讲呢?是后来才想起来的吗?

    我那时候一开始就这么说。可是,警察先生听了我的话,就说那很奇怪,问我是不是记错了啊。我就越来越没自信,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可是,后来我仔细想过,门真的是完全打不开。

    笹垣不禁扼腕。一年前宝贵的证词就已经存在,却因为调查人员的自以为是而被曲解了。

    笹垣立刻将此事报告上司,但上司的反应很冷淡,表示小孩子的记忆不可靠,甚至还说,把一年后才加以修正的证词信以为真,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当时,笹垣的上司已经不是命案发生时的组长中冢。中冢稍早之前已调离,继任的上司极重名位,

    认为与其追查毫不起眼且即将成为悬案的命案,不如破解更有轰动性的案子,好扬名立万。

    笹垣虽挂名当铺老板命案的调查员,但只是兼任。他的上司并不赞成部下追查没有多少绩效可言的案子。无奈之下,笹垣只好独自进行调查。他知道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

    根据菊池道广的证词,杀害桐原洋介的凶手不可能开门离开,而且现场所有窗户都自内侧上了插销。该建筑虽然未完工便遭弃置,但玻璃完备,墙壁也无破损。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凶手与菊池道广正相反,系由通风口逃离现场。

    凶手若是成年人,不可能想到这个方法。唯有曾经在通风管中玩耍的孩童,才会想到这个主意。于是,笹垣将嫌疑完全锁定在雪穗身上。

    但是,他的调查却不如预期。首先,他希望能证明雪穗曾在通风管中到处爬动玩耍,也就是找到她曾参与时光隧道游戏的确切证据。但是,他在这里便碰了壁。他问过与雪穗熟识的小孩,他们均说她从来没有玩过那种游戏。他又问过好几个经常在那栋大楼嬉戏的小孩,也没有任何人看过这女孩的身影。其中一个对笸垣说:女生才不会在那么脏的大楼里玩咧,里面有死老鼠,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虫。而且在通风管里爬一下,就全身脏兮兮的。

    笹垣不得不同意这个说法。此外,一个在通风管里爬过几十次的男孩表示,女孩无法玩这个游戏。据他说,通风管中有些陡峭的斜坡,有时必须匍匐攀爬,如果不是对体力与运动细胞有十足自信,绝对无法在里面随心所欲地活动。

    笹垣把这个男孩带到现场,测试是否能从发现尸体的房间经由通风管逃离。男孩花了约十五分钟,从相对于大楼玄关的另一侧通风管现身。

    累死了。这是男孩的感受,中间有一段爬得很吃力,要是手臂力量不够,一定爬不上去。女生不可能!

    笹垣无法忽视男孩的意见。自然,小学女生中,有些人的体力和运动细胞都不输男生,但一想起西本雪穗,他实在无法相信她会在通风管里像只猴子一般攀爬。就他的调查,西本雪穗的运动能力并不特别优秀。

    怀疑十一岁的女孩是杀人凶手,是自己胡思乱想吗?菊池道广的证词果真是小孩子的错觉吗?笹垣心里开始动摇。

    我不知道您说的通风管是什么样子,但的确很难想象女孩子会玩那种游戏,尤其是唐泽雪穗。筱冢一成带着沉思的表情说。他以雪穗的旧姓称呼她,是纯粹因为叫惯了,还是因为不想承认她现在与自己冠有相同的姓氏,笹垣不得而知。

    这下我完全走入了死胡同。

    您不是找到答案了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叫答案。笹垣点起第二根烟,我试着回到原点,把以前所有观点全部抛开,这么一来,以前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就出现在我眼前了。

    您是说

    很简单。笹垣说,女孩子不可能通过通风管,那么通过通风管离开现场的就是男孩。

    男孩筱冢一成仿佛在玩味这个字眼的意思,沉默片刻后问道,您是说,桐原亮司杀了生身父亲?

    是,笹垣点点头,推理的结果便是如此。

    6

    笹垣脑海里并非立刻便出现如此特异的想法。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桐原亮司这名男孩再度引起笸垣的注意。那是时隔许久,笹垣再度前往桐原当铺时的事。

    笹垣假装闲话家常,想从松浦嘴里套出关于桐原洋介生前的蛛丝马迹。松浦毫不掩饰地露出厌烦的态度,对笹垣的问题也不愿认真作答。一年多来不断接受访查,也难怪他无法维持亲切友好的态度。

    警察先生,你再来多少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松浦皱着眉头说。

    这时笹垣的视线停留在柜台角落的一本书上。他拿起那本书,问松浦:这是

    哦,那是小亮的书。他回答,刚才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先放在那里,大概就忘了吧。

    亮司同学爱看书吗?

    他看书不少,那本书好像是买的,不过他以前也常上图书馆。

    常上图书馆?

    是啊。松浦点头,脸上的神情像是说:这有什么不对?

    哦。笹垣点点头,把书放回原位,内心却开始暗潮汹涌。那本书是《飘》,也就是笹垣去找西本文代时,雪穗正在看的书。

    笹垣不知道这能不能叫作交会点:两个喜欢阅读的小学生恰好看同一本书,这是极有可能的。再说,雪穗和亮司并不是在同一时期看《飘》,雪穗早了一年。

    但这仍是令人好奇的巧合,笹垣于是前往那家图书馆。从桐原洋介陈尸的大楼朝北走二百米左右,一座小小的灰色建筑便是。

    图书馆员戴着眼镜,一望便知年轻时是个文学少女。笹垣向她出示西本雪穗的照片,她一看到照片,便重重点头。这女孩以前常来,总是借好多书,我记得她。

    她都一个人来吗?

    是啊,都是一个人。说着,图书馆员微微偏着头,啊,不过,有时也和朋友一起,一个男孩。

    男孩?

    是的,感觉像是同学。

    笹垣急忙取出一张照片,是桐原夫妇与亮司的合照。他指着亮司问:是不是他?

    图书馆员眯起眼睛看着照片。哦,感觉很像,不过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他们总在一起吗?

    我想不是,应该是有时候。他们常一起找书。哦,还有,也会剪纸来玩。

    剪纸?

    男孩手很巧,会把纸剪成一些形状给女孩看。我记得提醒过他剪下来的纸屑不要乱扔。我这样可能很啰嗦,可我真的没法确定他就是照片上的男孩,只能说很像。或许是怕自己的意见具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力,图书馆员的语气很慎重。然而,笹垣却近乎确定,他眼底出现了在亮司房里看过的那幅精美剪纸。原来雪穗和亮司常在这里碰面,命案发生时,他们便已认识。

    对笹垣来说,这简直是颠覆昔日所想的新发现,他对命案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于是,他再度回头思考凶手自通风管脱身的假设。

    若是桐原亮司,就可能在通风管中来去自如。一个在大江小学与亮司同过班的男孩说,他们经常爬通风管玩。根据这男孩的说法,亮司熟知大楼中通风管的位置与走向。

    不在场证明呢?在桐原洋介的推定死亡时间,亮司、弥生子和松浦都在家里。但后二人包庇亮司的可能性极高,而专案组却从未针对此处加以审视。

    但是

    儿子会杀害父亲吗?

    当然,漫长的犯罪史中弑父案为数众多。然而,如此异常事件的背后,必须具备背景、动机和条件。笹垣自问桐原父子间是否存在其中任何一项,他不得不回答:一项都没有。根据他的调查,他们父子俩之间没有任何摩擦。不仅如此,几乎所有的

    证词都说桐原洋介溺爱独生子,亮司敬爱父亲。

    笹垣一面持续进行实地访谈调查,一面怀疑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想象,会不会只是因为陷入迷雾的焦虑而产生的妄想?

    我很清楚,如果告诉别人这些推测,只会被当成异想天开。所以认定亮司就是凶手的看法,就连对同事和上司我也没提过。要是说出来,他们一定会认为我脑袋有问题,也许当时就得从一线退下来了。笹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么,动机这方面您后来有何发现?一成问道。

    笹垣摇摇头。那时应该说没有发现,亮司总不会为了那一百万元就杀了父亲。

    您说那时没有,这么说,现在有了?

    一成凑过身来,笹垣伸出手要他少安毋躁。请让我按顺序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我独自调查也遭遇挫折,但我后来仍一直追踪他们。不过不是随时盯着,只是偶尔到附近打探一下消息,掌握他们成长的状况、念哪所学校等等,因为我认定,他们必然会有所接触。

    结果如何?

    笹垣报以长叹:我无法找出两人的交会点。不管是从上到下还是从里到外,怎么看他们都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如果照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大概连我也会放弃。

    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他们初三的时候笹垣将手指伸进烟盒,但里面已空空如也。一成打开桌上玻璃盒的盒盖,里面装满了健牌香烟。笹垣道声谢,拿起一根。

    初三的时候这么说,跟唐泽雪穗的同学遇袭事件有关?一成边为笹垣点火边说。

    笹垣看着一成。你也知道那件事?

    今枝先生告诉我的。一成说,初中时代那件疑似强暴案,发现被害人的是雪穗,都是今枝告诉他的。一成还说,他曾告诉今枝自己大学时代遇到同样的事件,而今枝把雪穗视为两起事件的联结点。

    不愧是职业侦探,连这些都查出来了。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件强暴案。

    好。

    只不过,我看的角度和今枝先生有些不同。这件强暴案最后并没有抓到案犯,但那时有一个嫌疑人,是另一所初中的初三学生。可是后来证实了他的不在场证明,洗清了嫌疑。问题在于为那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作证的人。笹垣吐了一口对他

    算是高级香烟所形成的高级烟雾,继续说,嫌疑人叫菊池文彦,就是刚才提到的发现尸体的男孩的哥哥,而为他的不在场证明作证的,就是桐原亮司。

    哦?一成惊呼一声,身体微微从沙发上弹起。

    笹垣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这可是件奇闻哪!不是巧合两字就解释得过去。

    究竟怎么回事?

    事实上,我是在案发一年多之后才听说了这件强暴案。是菊池文彦本人告诉我的。

    他本人?

    由于发现尸体那件事,我认识了菊池兄弟。有一次很久没见面,碰头时菊池文彦提到一年前发生了一件怪事,把强暴案和当时他遭到怀疑的事告诉我。

    笹垣是在大江小学旁一座神社前遇见菊池文彦的,当时他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聊了一些学校的事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便说起强暴案的事。

    简略地说,是这样的:强暴案发生时,菊池同学正在看电影。正当他苦于无法证明此事时,桐原亮司挺身而出。电影院对面有一家小书店,那天桐原和小学时代的朋友一起在那家店里,刚好看到菊池同学进入电影院。警察也向和桐原在一起的朋

    友确认过,证明他的证词不假。

    所以就洗清了嫌疑?

    是,菊池认为自己很幸运。但没多久,桐原便与他联络,意思是说,如果他知道好歹,就不要乱来。

    乱来?

    菊池说,那时他从朋友那里拿到一张照片,拍的据说是桐原的母亲和当铺员工幽会的场面。菊池曾经拿那张照片给桐原看。

    幽会照片这么说,他们两人果然有私情了。

    应该是。先把这件事搁到一边。笹垣点点头,抖落烟灰,桐原要求菊池把那张照片交出来,同时要他发誓,从今以后不再管当铺命案。

    也就是给予并索取。

    不错。但是,菊池事后仔细回想此事,认为事情可能不那么单纯,才会想告诉我。笹垣似乎想起了菊池文彦那张满是青春痘的脸。

    不单纯是指

    一切可能都是设计出来的。笹垣指间的香烟已经很短了,但他还是又吸了一口,本来菊池之所以会遭到怀疑,是因为他的钥匙圈掉落在现场。但菊池说他从未去过那个地方,那个钥匙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掉的东西。

    您是说,是桐原亮司偷了钥匙圈,再放在现场?

    菊池似乎这么怀疑。所以说桐原才是真正的案犯。他在电影院前和朋友一起看到菊池后,立刻赶到现场,攻击他盯上的那个女孩,然后留下证据,让菊池遭到怀疑。

    桐原事先知道菊池同学当天会去电影院吗?一成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

    问题就在这里,笹垣竖起食指,菊池说,他并没有将这事告诉桐原。

    那么,桐原不就不可能布下这个陷阱了吗?

    的确会导出这样的结论,菊池的推理也是在这里就卡住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事情一定是他设计的。菊池当时不服气的表情,笹垣至今记忆犹新。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听了菊池的话之后,便查阅了那件强暴案的记录,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因为唐泽雪穗也牵连在内?

    正是。笹垣深深点头,被害人是个名叫藤村都子的女孩,发现者是唐泽雪穗。我认为这里一定有问题,于是又把菊池找来,确认详情。

    您说的详情是

    他去看电影那天的详细经过。结果,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笹垣说得口干舌燥,把冷掉的咖啡喝完,当时,菊池的母亲在市场的甜点店工作,电影的特别优待券就是客人给他母亲的。而且,有效期限就到当天,这么一来,他只能在那天去

    看。

    听到这里,一成似乎明白了笹垣的意思。给那张优待券的客人是谁?

    不知道姓名,但菊池记得他母亲是这么说的:一个举止高雅、大约读初三或高中的女孩

    唐泽雪穗?

    这么想不算突兀吧?假如唐泽雪穗和桐原亮司是为了封住菊池的嘴,才设计了那件强暴案,整件事的榫头便接得毫厘不差了。为了这个缘故,牺牲一个毫不相关的无辜女孩,除了冷酷实在无可形容。

    不,那个姓藤村的女孩,也许不能说完全无关。

    这句话让笹垣紧盯着一成:什么意思?

    他们选上那个女孩是有原因的,这也是今枝先生告诉我的。

    一成将遇袭女生对雪穗怀有竞争意识、四处散播雪穗身世、事情发生后却态度骤变、对雪穗驯顺无比等情况一一告诉笹垣。这些笹垣都一无所知。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如此,这一事件可以同时达到唐泽和桐原的目的,真是一箭双雕啊!笹垣发出沉吟,然后

    ,他看着筱冢,这件事有些令人难以启齿,不过筱冢先生刚才提起的大学时代的那件事,真是偶发事件吗?

    一成回视笹垣:您是说,那是唐泽雪穗授意的?

    我觉得有此可能。

    今枝先生也作了同样的推理。

    哦。

    如果真是如此,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因为她相信这种做法能够轻易夺走对方的灵魂。

    夺走灵魂?

    对。杀害当铺老板的动机,多半便隐藏在让他们如此深信的根源中。

    就在一成瞪大眼睛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7

    筱冢一成说声抱歉后离座,拿起话筒低声说了几句,旋即回转。不好意思。

    时间没问题吗?

    没问题。刚才的电话不是公司的公事,是我个人进行的调查。

    调查?

    是。一成点点头,略显犹豫,但还是开口了,刚才笹垣先生对我说,我高升了,嗯?

    是啊。笹垣想,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这算是贬职。

    贬职?不会吧,笹垣笑了,你可是筱冢家的少爷啊。

    但一成没有笑。笹垣先生知道优尼斯制药这家公司吧?

    知道。

    从去年到今年,不断发生怪事。我们和它在许多领域都是竞争对手,有几项研究,筱冢药品的内部资料却被泄漏给了对方。

    有这种事?

    是优尼斯内部人士来告的密,只不过优尼斯并不承认。说着,一成露出一丝冷笑。

    从事研究方面的工作,内部一定很复杂。但这跟筱冢先生有什么关系?

    来自该公司的内幕消息,说资料是我提供的。

    笹垣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没错。一成摇了摇头,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告密人究竟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因为他只通过电话和邮件联系。只是,筱冢药品的内部资料的确泄漏出去了。看到告密者送来的资料,研发部的人十分震惊。

    但筱冢先生不可能做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我。

    你心里有谱吗?

    没有。

    唔。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贬职,实在是笹垣偏着头沉思。

    董事们似乎也相信我不会这么做。但既然发生这种事情,公司不能不采取行动。再说,也有人认为既然会遭到别人设计陷害,表示当事人也有问题。

    笹垣不知该说什么,沉吟不已。

    还有一点,说着,一成竖起一根手指,董事里有一个人,希望把我调得远远的。

    谁?

    我堂兄康晴。

    哦。笹垣明白。

    他似乎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把为难自己未婚妻的麻烦撵出去。对我则声称,这次调动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调回。

    天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所说的调查是指什么?

    闻言,一成的表情又转为凝重。我正在调查内部资料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有眉目吗?

    某种程度上算是,一成说,他似乎是通过电脑入侵的。

    电脑?

    筱冢药品正转为无纸化办公,不仅公司内部以网络联结,和几个外部研究机构也可以随时交换数据。看样子似乎是从网络入侵的,就是所谓的黑客。

    笹垣不知如何作答,陷入沉默。这是令他棘手的领域。

    一成显然也明白老警察的心事,嘴角露出笑容。不必想得那么难。总之就是通过电话线路,在筱冢药品的电脑上作怪。

    根据目前的调查,大致已经知道是从哪里入侵的了。帝都大学药学系的电脑是中转站,也就是说,有人先侵入帝都大学的系统,再从那里进入筱冢药品的网络。只不过要查出是从哪里进入帝都大学系统的,恐怕非常困难。

    帝都大学?

    笹垣觉得很耳熟,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他与菅原绘里的对话。登门去找今枝的女子就是帝都大学附属医院的药剂师。你说药学系?附属医院的药剂师也能使用那里的电脑吗?

    体制上可以。只是筱冢药品的电脑虽然和外部的研究机构联结,但并不是所有信息都对外公开。系统各处都设有屏障,公司内部机密理应不会外泄。所以黑客应该是对电脑具有相当知识的人,多半是专家。

    计算机专家

    笹垣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疙瘩。他心中有一个人选。曾经造访今枝事务所的帝都大学附属医院药剂师,陷害筱冢一成的神秘黑客这只是巧合吗?

    怎么了?一成诧异地问。

    没事,笹垣挥挥手,没什么。

    刚才那个电话打断了您。一成坐着挺直了背脊,如果可以,麻烦您继续说。

    呃,我讲到哪里了?

    动机。您说,那多半是他们想法的根源。

    没错。笹垣也调整了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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