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侦探小说金榜》 作者：佚名
天网恢恢〔美〕夏洛蒂·阿姆斯特朗
当然了，她在那里。这是他的家，可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发现她在等他——不论有多晚。
她就在那里。在灯光下，坐在那把硬椅子上，穿着一件暗蓝色的衣服。她是他的姊姊，他所有的家人。而这是他的家，所以他一定得回来这里；可是他瞪着她捧着圣经的那双手，她的手指头离得很开，指关节又大又老。
她说：“已经半夜了。”
“我已经长大了。”他语气恶劣地回答。“我已经四十二岁。你是知道的，海伦。”
他冲出起居室，通过小厅到厨房去。他找到酒，倒了一杯。
车库已经锁起来了——他记得要把它锁起来。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酒杯，低声咆哮说：“我需要它。”因为他需要她——她是他的姊姊，他所有的全部。“我刚刚吓坏了，我整个人被吓到了，不过我安全回到家里，没有人看到我。”
“华特，有人看到你了。”她用她那种疯狂、同时也使人疯狂的方式说话，就好像她十分确定似的。
“没有，没有。”他回答道，知道他的眼睛在转动，身上又在冒汗了。“那是在乡下的一个地方，附近连个鬼都没有。听着，我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来的。突然之间，那辆小车子就出现了。我怎么停得下来？那不是我的错。我就是停不下来。不过之后我确实是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怎么会知道？我走出车子。那是一辆小型车，整个翻了过去。那些车商把车子做得太小、太窄了……听着，她死了。我没办法为她做什么事——什么都不能。”
“一个人？”他姊姊问道。
“当然是一个人。”他生气地说。“我安全地回到家了，不是吗？车子现在在车库里了。我尽可能把它彻底检查了一番。上面连个痕迹都没有。”
“上面有个痕迹。”他的姊姊这么说。
“你别再说了好不好？”他大叫。“我告诉你，那是个意外！如果你的时速是七十英里，你怎么可能停得下来？你根本不懂这些事情。我告诉你，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也别给我说出去。”
“没有这个必要。”她带着肯定又像轻蔑的神情这么说。她长长窄窄的脸上没有颜色，从来都没有过，甚至连她的嘴唇也没有颜色。她苍白的手离开了圣经，低语道：“没有事情会被隐藏起来。”
她有时候简直要把他逼疯了。“我没办法帮她什么事，不是吗？事实上这不是我的错，对吧？我开了很久的车子，我的眼睛已经疲倦了。我没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不是吗？真是太糟了。我是说我很抱歉。我心情很不好，真的，你要相信我真的心情很糟糕。明天我要去把车子的轮胎通通换掉。我不要……”
她的眼睛深陷，眼窝里有阴影。
“什么也别说！”他大叫，虽然她并没说话。“听着，我工作得很累。我被吓到了，我得去睡一会儿。我被吓坏而且我已经累了，所以你什么也别说。”
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跌跌撞撞地走开，回到他的卧室去。
他要睡觉，他要吃一颗安眠药——为了确定能睡着，吃两颗好了。她不会同意的，海伦什么事也不同意。他应该要离开她；可是他无法离开。他蜷缩在床上，听到她在这栋屋子里走动的声音，听到她整理屋子的声音……可是他却觉得安全。
当他隔天晚上下班回家刚进门口，整个人又紧张又疲倦时，她说：“你回来晚了。”
“有没有人到附近来？有没有人在车库附近打探消息？”
“没有。”
“路上的交通动得比糖浆还慢。”他这么抱怨，然后踮着脚尖走了几步。他这么走有点荒谬。 “那件意外登在晚报上。”他这么告诉她。“她的名字是赖玛丽。姓赖的。名字还不错，嗯？好吧，她人是死掉了。某个农夫发现了她，大概在早上四点的时候。”
他舔了舔他的嘴唇。“撞了人以后就逃逸无踪，报纸上这么写。”
“没错，”他的姊姊同意地点点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无能为力，不是吗？我能做什么？我没有看到她，我也煞不住车子，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听着，这种意外每天都会发生——每天都会。把这件意外忘掉。我饿了，你把晚餐摆上去吧！”
“华特，你梳洗好就可以开动了。”他的姊姊这么说。
可是在饭桌上他还是一直说一直说：“我今天早上再看了一次那辆车，在大白天时，我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车子没有凹陷进去的地方，也没有刮到漆——至少我看不出来——玻璃也没有碎掉。可是，海伦，我不打算开这辆车了。你看，警方有一些化验室，我怕他们会想到什么有的没的，或许是一撮土，那我就死定了。我该拿那辆车怎么办呢？”
“你拿那辆车怎么办都无所谓。”她说道。
“喔，别这样。”华特把椅子往后一推。“你疯了，你知道吗？海伦。你应该知道的。我知道了，所以我要自己来负责这件事。你别开口提到这件事——一个字也别说。”
他咧开嘴巴笑，看起来有点狡猾的样子，因为他很肯定。她是他的全部，他所有的家人，而她是不会背叛他的。
她说：“我帮你祷告了。”
“你最好试着帮我想想要怎么样把它给解决掉，我说的当然是那辆车。”（有时候她看起来很蠢。）“假设我买了四个新的轮胎。可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会调查这种消息？假设我重新给车子上漆——他们可能也会调查这种事。不管我要做的是什么事，我都得比他们聪明一点，没错，就是这样。”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还有，”他继续说道，在抒发他的忧虑中找到了一些安心。“我知道把车开到沙漠或某个地方然后把它留在那里不是很妥当。他们可能会找到它，很快就追踪到……好，所以我也不能把它开到某个悬崖再推到海里。他们会找到它——我打赌他们一定会的。他们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有我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我要怎么样把这辆车给解决掉呢？”
他的姊姊轻声地说：“你要怎么样把你的罪恶给去除掉呢？”
“什么罪恶？”他大叫。“当然，我犯法了，我知道。当然，有条法律说要是有这种事发生，你就应该去报警。可是，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因为一个意外就把自己弄得乌烟瘴气的——我告诉你，那只不过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意外。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如果我可以把那辆车给解决掉的话，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这就是我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何不把它卖掉？”
“我该怎么做？卖给车行？然后警方就会在一个二手车的停车场上找到它？然后就有了记录——混帐，你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说：“我比你要明白得多。”
“闭上你的嘴好吗？可以吗？拜托你。我将会把这辆车给解决掉，还有这一堆混乱。一定有个方法，我会想出一个法子的。我吃不下了，”他说。“我不想再吃什么东西了。”他凶狠地瞪着她。“你不要存有什么疯狂的念头去告诉警方。”
“没这个必要。”她说道。
他站起身来。“它会在车库里待到星期六。我会在星期六的时候对它做一番处置。”
“你不可以——”
他凶巴巴地插嘴说：“你想打赌吗？你想赌你说的话吗，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越来越糟糕了。你知道的，海伦，我也要给我们买一台电视机。”
他唧唧咕咕地一路走进起居室里。他们甚至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她念圣经——永远在念圣经。害他得去某家酒吧里看电视。
当华特一翻到星期六的运动版，他就看到了那则广告。他带着那份报纸跑到他姊姊在浇盆景所在的厨房窗口。
“我找到了。”他告诉她。“你听听这个交换物品的广告。它说得很好！海伦，这就是我要找的。”
“‘交换：良好景观的一块地要交换一辆较新的四轮轿车。车子一定要性能良好，适合作长途旅行。近期交易。请打—— ’”
他叫：“怎么样？这不就是我要找的吗？不就是这个吗？”她伸直了背，伸长了她细瘦的颈子。“这是把那辆车子弄掉的最好方法。”他急躁地说。“不管他有什么，我都会拿这辆车来交换。广告上说那是一块地。”
“一块地？”
“没错！我并不需要一块地。可是有什么差别？这里有个人，他要去做一趟长途旅行，而且他很快就要离开了。所以就让他把那辆车开出这个州，这是解决那辆车最好的办法。”
“你是这么想吗？”他姊姊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抑扬顿挫。
“这个交易当然会有记录。可是又怎么样？驾照号码、引擎号码、车型还有其他的。那又怎么样？这些东西又不会说话。车子也会被开到很远的地方。所以警察又怎么能够把这辆车送进他们的检验室里去？我告诉你，就是这个办法，一定行得通的。”
他说：“还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自首。”
“喔，拜……听着，我可能会去坐牢！我可不干。”华特冲到电话机旁。
当他把电话挂下，他吐出几句诅咒的话来。可是他对他姊姊说（不然还能跟谁说？）：“听起来不错。那个人要我马上到他的地方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去看一下那块地。嗯，从他的观点而言好像还满合理的，你知道吗？所以我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把车子开去。他离我们不过二、三里远。他的那块地就在山坡上，有谁会想上到那里去？已经过了四天，根本都还没有人到这附近来。听着，最好的一点是他想要今晚就离开！所以这就是了——逃脱的方法。”
他的姊姊什么都没说，而他对着她大叫：“有什么事可能发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你要把你的嘴巴闭紧，你是惟一知道实情的人。”
“我不是惟一知道实情的人。”她说。
“老天知道？哼！”华特咆哮说道。“有时候你真会让我起鸡皮疙瘩。海伦，你知道你怎么样吗？你是个迷信的人，你就是这样。你是个迷信的神经病，你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我要走了，我要去把这辆车解决掉。”
她悲伤地说：“跟上帝一起走吧！”
“不管有没有上帝，我都要走了！”他大叫，冒着汗。
可是华特开始恐慌，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自从那件意外之后，他第一次把他的车子倒出车库，他绕着车子走了一圈，说服自己车子上绝对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没有什么东西会扯他的后腿。
然后他就往他的目的地开去——小心翼翼地。在看见一辆警车的时候，他浑身都冒着汗，可是那些警察压根儿就没看他。
当他正逐一寻找门牌号码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直接朝他走来，脸上满是不耐烦。他说他的名字叫做安德森。他一副时间急迫、无心寒暄问好的样子。他没怎么注意车子的外表、漆或是颜色，但倒是把车盖掀起来看，然后他就坐到驾驶座上。一直紧张而滔滔不绝说话的华特也跟进去坐在他旁边。
“我是会照顾车子的人。”华特继续说。“我相信这点。我不是那种会把车子开进水里的人。车子就是财富的一部分。它跑得相当好，你觉得呢？”
测试车子性能的安德森，沿着逐渐宽广的街道把车子开上山坡，再开到逐渐变宽的大马路上，然后他停了下来。
“这就是那块地？”华特眨了眨眼。喔，对了，他最好对这块地表现出一点兴趣。
他们走出车子，华特又眨了眨眼。这里的视野的确不错，洛杉矶盆地就躺在他们的脚下，又广阔又漂亮。这块地比其他的地都还要平坦，安德森指出分界线的木桩，也不会太小。
“就是这块地，”这个男人用他那种不耐烦的语气很快地说。
“如果你要这块地的话，我就要你的车了。是不是就这么说定了！”
华特舔了舔嘴唇。“你把车子拿去。”他慢吞吞地说。“然后就要走了，是不是？可是这块地——支票的抬头，还有兑现？我的意思是，我有什么保障？”
“土地所有权状已经在我的口袋里，而我的律师有我的委托书，他会处理所有的细节。那么我叫他马上来跟我们两个碰面好了。”
“你不会……嗯……想要待在这里拖延到星期一吧？”
“不会。”安德森回答，他的声音是肯定的。
华特再看了一眼这块地。“看起来不错。”他承认道。“我是说，你怎么可能会不要这块地？除非这里头有鬼。安先生？”
这个年轻人转过身向车子走去。“如果你不想要这块地就直说出来就好了。”
“抬头清楚吗？没有被法院扣押？”华特跟在他身后。
“那就是我刚刚说的。你知道他们会搜查它的。好了，如果你不要的话就说出来，我会找到另一部车子。”
“好吧，我告诉你——”突然之间，华特记起他原来的目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辆车是你的了，这块地是我的，公平的交换，现在就生效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
在这个高耸的山坡上，沐浴在阳光下，和风吹过来，他们握手谈好了这笔交易。
现在只剩下文件工作。华特说：“我们何不在签字的时候喝杯咖啡呢？我来开车。从这里到我住的地方有一条捷径。你可以打电话叫你的律师到我的地方来，可以吗？”现在他急着要把这件事给做好。
“只要是快速的方法都可以。”安德森说道。
在往下坡的路上，华特一直看着他那位沉默的同伴的脸。
“你这趟旅程，”他说道。“今晚就要出发了？”
“是的——马上就走。”
“到很远的地方去？”
“尽可能越远越好。”
华特没再接口。当他们到达他跟海伦住的公寓大楼，他把车子绕过屋角开进车库，假装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他道了歉，然后让车库的门打开着。现在已经够安全了。然后他就带他的同伴上楼去。
她当然在那里，她一直就是在那里的。
“安德森先生，这是我姊姊海伦。我们有些生意要谈。”在她能开口讲话之前，他又赶快加上那句话。他的话调告诉她这件生意没有她的事。“帮我们泡些咖啡好吗？海伦。”他带安德森到电话旁。当安德森在打电话时，他跟着他姊姊进到厨房里去。
“这就是了，”他说。“所以你把嘴巴闭起来。跟我发誓你不会说出来。”
她苍白的嘴张开，她眼眶中苍白的眼眸怜悯地看着他。然后她的眼睛闭起来，嘴巴也闭了起来。
这两个男人在小厅的桌子旁坐下来，开始拿出他们的文件。
海伦静静地把咖啡端进来。她离开他们到另一个房间去坐在那张硬椅子上，把圣经放到她的手中。
当他们除了等律师来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好做时，他们似乎就没话好说了。安德森看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看看他的表。
华特开始觉得这阵沉默有点难捱了。“这个律师会来吧？”
“再过几分钟。”
“我怎么知道——”华特开始说话，然后又克制了自己。“你有一点赶时间，不是吗，安先生？”他询问道。
“我想早点上路。”
“好吧，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你的这位……嗯……朋友。”
华特皱了皱眉头，他露出狡诈的神情往上看。他不是个笨蛋。他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在等的这个人真的是个律师呢？
安德森又看了次手表。透过拱门，他看到坐在那把硬椅子上那个沉默的女人，她的身子也跟椅子一样硬。华特说：“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没有车子呢？我有点好奇。”
“我有辆车。它的外形不好。”
“没有拍卖的价值了？”
“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
华特动了一下。一会儿之后他又说：“安先生，你刚刚说你买那块地已经多久了？”
“我没有说。”这个年轻人开口说，他似乎是突然之间被吓到而颤动了一下。他相当冷淡地回答：“一年多一点。”
“再来一些咖啡？”华特问道，开始站起身来。
“不，不用，谢谢。”
华特叹了口气，开始希望他的姊姊能够站起来过来他们这里，表现得像个——像个女人。聊一下天，表现出讨人喜欢的样子。可是她只是坐在那里。他晃了一下头吸引安德森的注意力，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我姊姊常常看圣经。她有点陷在那里面了，你知道的？”
“看得出来。”可是他没有在看，他甚至没有在听。他在研究他的左手，那只手有节奏性地握紧、张开、又再握紧。
华特紧张得没有办法保持沉默。“对我来说，”他说。“这个时代是摩登的现代，对吧？我尽我的全力，我为生活工作，我是个商人。”他无法控制地继续说。 “在我看来，如果你再把那块地保留六个月或一年的话，你会得到一大笔利润。现在——你知道这点的，不是吗？它的价值比一辆二手车还要高。”
“我们已经说好了。”安德森的语调生硬。
“哦，当然，当然，我们已经谈好了。我不是在抱怨，安先生，我无意冒犯。可是，如果你随和一点又有什么害处。对不对？只是为了我的好奇心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这其中有什么诡计？”
“什么？”
“诡计。这块地哪里不对劲？”
安德森开始站起身来。
“不，不是，”华特很快地说道，伸出手护卫那些文件。“这件交易已经谈好了。我的意思是这样，只是看起来你比较吃亏，我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这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知道的，这是我的经验。”华特继续说话，无法克制自己。“人们通常不会拿好东西去换坏的东西——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哈，哈！”
门铃响起来了。
华特大叫：“海伦，你去开门好吗？”她站起身。
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礼貌地说：“我来找一位安德森先生。”
海伦没有说话。
“喔，老……”华特站起身来。“在这里！”他大叫。
他感到一种解脱感，可是他的好奇心仍然很强。所以他往下看着那个年轻人轻声地说：“听着，他知道尸体被埋在哪里吗？
或许？”
安德森的眼眶变红。他大叫律师的名字。一个年纪较大、穿着亮丽光鲜、说话态度既快而商业化的人向他们走来。他们签了一些字——只花了几分钟。然后三个人一起站起身，华特把车子的钥匙递出去。
安德森伸手一把抓住钥匙，开始迅速地走过起居室。华特很快地走到他身旁。他现在相信这个男人马上就要逃跑。可是他究竟在躲避什么？
当安德森停下来跟海伦低声说话时，他们几乎撞在一起，海伦仍然坐在她的椅子上。
他说：“很高兴遇到你。”
她苍白的嘴唇没有张开。她的弟弟想，喔，她真的是个疯子。
“拜托，”他生气地说。“海伦，你可以跟这位先生说再见。”
她说：“先生，愿上帝与你同在。”
这句话怪异得让安德森愣在那里好几秒钟，这时，手里拿着手提包的律师来到他们的身边。
律师高兴地跟海伦说：“再见。”然后再对华特说：“再见，或许我会再过来见你。祝你好运。”
然后华特无法抑制自己地在他们的背后低声叫道：“对不起，先生们，可是那块地如果出售的话，它也有五、六千块的价值。
好，我现在已经买下它了，这也没问题。可是它到底有什么古怪的？拜托告诉我！”
那名律师严正地说：“没有什么古怪。”
华特大叫：“可是它一定有古怪。”
安德森嘶吼出来：“你一定要知道是不是？”
“别说出来，安。”律师碰了碰他客户的手。“我们已经办好事情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华特激动地说。“看起来这件事情开始有点古怪了。”
“古怪？”安德森反问。“我买那块地要为我的新娘盖一间梦幻般的屋子。现在新娘没了。”
“我懂了，我懂了。”华特突然之间泄气到整个人几乎要跌倒了。“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私事。那么好吧。”他点点头。“是的，那就没事了。”
“没事？”安德森的语调呈现愤怒。“没事了？”
华特开始冒汗。他回过头去看。他的姊姊手握圣经，头抬得高高的，在她苍白的嘴唇上有一丝怪异的微笑——那个微笑在这些天来都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她上星期二晚上正开着我的跑车，”安德森生气地说。“某个人把她撞到沟渠里。所以再也没有梦幻小屋，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块地。这块地就是这么回来。”
现在华特不只是在冒汗，他从头到脚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律师先伸出手跟他说再见。华特不敢碰那只手。“听着，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说，再见了……愿上帝与你同在。”华特呆呆地说，声音微弱。他尖声吃吃地笑了出来。
“我们走吧，安。”律师轻声地说。
可是安德森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特的下巴在颤抖着，他说：“没事，没事。”他把手摊开。
他的手掌都是汗。“怎么会有古怪？根本没事——一点都没有。”
安德森的眼睛瞪着华特，然后再移到海伦身上。
“怎么回事？”他声音尖锐地对她说话。
她的嘴巴紧闭着。
可是华特却爆发出来了。他尖叫：“你疯了，海伦。你要知道，她疯了？”他对这两个男人啜泣。“别听她说的！你给我闭上嘴！”他对着他沉默的姊姊大叫。
这位律师已经没有了离去的意图。安德森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一种劫数难逃的严肃和沉静。“我想你最好告诉我，这辆车是怎么一回事？它有什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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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已经半夜了。”
“我已经长大了。”他语气恶劣地回答。“我已经四十二岁。你是知道的，海伦。”
他冲出起居室，通过小厅到厨房去。他找到酒，倒了一杯。
车库已经锁起来了——他记得要把它锁起来。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酒杯，低声咆哮说：“我需要它。”因为他需要她——她是他的姊姊，他所有的全部。“我刚刚吓坏了，我整个人被吓到了，不过我安全回到家里，没有人看到我。”
“华特，有人看到你了。”她用她那种疯狂、同时也使人疯狂的方式说话，就好像她十分确定似的。
“没有，没有。”他回答道，知道他的眼睛在转动，身上又在冒汗了。“那是在乡下的一个地方，附近连个鬼都没有。听着，我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来的。突然之间，那辆小车子就出现了。我怎么停得下来？那不是我的错。我就是停不下来。不过之后我确实是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怎么会知道？我走出车子。那是一辆小型车，整个翻了过去。那些车商把车子做得太小、太窄了……听着，她死了。我没办法为她做什么事——什么都不能。”
“一个人？”他姊姊问道。
“当然是一个人。”他生气地说。“我安全地回到家了，不是吗？车子现在在车库里了。我尽可能把它彻底检查了一番。上面连个痕迹都没有。”
“上面有个痕迹。”他的姊姊这么说。
“你别再说了好不好？”他大叫。“我告诉你，那是个意外！如果你的时速是七十英里，你怎么可能停得下来？你根本不懂这些事情。我告诉你，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也别给我说出去。”
“没有这个必要。”她带着肯定又像轻蔑的神情这么说。她长长窄窄的脸上没有颜色，从来都没有过，甚至连她的嘴唇也没有颜色。她苍白的手离开了圣经，低语道：“没有事情会被隐藏起来。”
她有时候简直要把他逼疯了。“我没办法帮她什么事，不是吗？事实上这不是我的错，对吧？我开了很久的车子，我的眼睛已经疲倦了。我没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不是吗？真是太糟了。我是说我很抱歉。我心情很不好，真的，你要相信我真的心情很糟糕。明天我要去把车子的轮胎通通换掉。我不要……”
她的眼睛深陷，眼窝里有阴影。
“什么也别说！”他大叫，虽然她并没说话。“听着，我工作得很累。我被吓到了，我得去睡一会儿。我被吓坏而且我已经累了，所以你什么也别说。”
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跌跌撞撞地走开，回到他的卧室去。
他要睡觉，他要吃一颗安眠药——为了确定能睡着，吃两颗好了。她不会同意的，海伦什么事也不同意。他应该要离开她；可是他无法离开。他蜷缩在床上，听到她在这栋屋子里走动的声音，听到她整理屋子的声音……可是他却觉得安全。
当他隔天晚上下班回家刚进门口，整个人又紧张又疲倦时，她说：“你回来晚了。”
“有没有人到附近来？有没有人在车库附近打探消息？”
“没有。”
“路上的交通动得比糖浆还慢。”他这么抱怨，然后踮着脚尖走了几步。他这么走有点荒谬。 “那件意外登在晚报上。”他这么告诉她。“她的名字是赖玛丽。姓赖的。名字还不错，嗯？好吧，她人是死掉了。某个农夫发现了她，大概在早上四点的时候。”
他舔了舔他的嘴唇。“撞了人以后就逃逸无踪，报纸上这么写。”
“没错，”他的姊姊同意地点点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无能为力，不是吗？我能做什么？我没有看到她，我也煞不住车子，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听着，这种意外每天都会发生——每天都会。把这件意外忘掉。我饿了，你把晚餐摆上去吧！”
“华特，你梳洗好就可以开动了。”他的姊姊这么说。
可是在饭桌上他还是一直说一直说：“我今天早上再看了一次那辆车，在大白天时，我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车子没有凹陷进去的地方，也没有刮到漆——至少我看不出来——玻璃也没有碎掉。可是，海伦，我不打算开这辆车了。你看，警方有一些化验室，我怕他们会想到什么有的没的，或许是一撮土，那我就死定了。我该拿那辆车怎么办呢？”
“你拿那辆车怎么办都无所谓。”她说道。
“喔，别这样。”华特把椅子往后一推。“你疯了，你知道吗？海伦。你应该知道的。我知道了，所以我要自己来负责这件事。你别开口提到这件事——一个字也别说。”
他咧开嘴巴笑，看起来有点狡猾的样子，因为他很肯定。她是他的全部，他所有的家人，而她是不会背叛他的。
她说：“我帮你祷告了。”
“你最好试着帮我想想要怎么样把它给解决掉，我说的当然是那辆车。”（有时候她看起来很蠢。）“假设我买了四个新的轮胎。可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会调查这种消息？假设我重新给车子上漆——他们可能也会调查这种事。不管我要做的是什么事，我都得比他们聪明一点，没错，就是这样。”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还有，”他继续说道，在抒发他的忧虑中找到了一些安心。“我知道把车开到沙漠或某个地方然后把它留在那里不是很妥当。他们可能会找到它，很快就追踪到……好，所以我也不能把它开到某个悬崖再推到海里。他们会找到它——我打赌他们一定会的。他们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有我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我要怎么样把这辆车给解决掉呢？”
他的姊姊轻声地说：“你要怎么样把你的罪恶给去除掉呢？”
“什么罪恶？”他大叫。“当然，我犯法了，我知道。当然，有条法律说要是有这种事发生，你就应该去报警。可是，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因为一个意外就把自己弄得乌烟瘴气的——我告诉你，那只不过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意外。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如果我可以把那辆车给解决掉的话，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这就是我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何不把它卖掉？”
“我该怎么做？卖给车行？然后警方就会在一个二手车的停车场上找到它？然后就有了记录——混帐，你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说：“我比你要明白得多。”
“闭上你的嘴好吗？可以吗？拜托你。我将会把这辆车给解决掉，还有这一堆混乱。一定有个方法，我会想出一个法子的。我吃不下了，”他说。“我不想再吃什么东西了。”他凶狠地瞪着她。“你不要存有什么疯狂的念头去告诉警方。”
“没这个必要。”她说道。
他站起身来。“它会在车库里待到星期六。我会在星期六的时候对它做一番处置。”
“你不可以——”
他凶巴巴地插嘴说：“你想打赌吗？你想赌你说的话吗，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越来越糟糕了。你知道的，海伦，我也要给我们买一台电视机。”
他唧唧咕咕地一路走进起居室里。他们甚至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她念圣经——永远在念圣经。害他得去某家酒吧里看电视。
当华特一翻到星期六的运动版，他就看到了那则广告。他带着那份报纸跑到他姊姊在浇盆景所在的厨房窗口。
“我找到了。”他告诉她。“你听听这个交换物品的广告。它说得很好！海伦，这就是我要找的。”
“‘交换：良好景观的一块地要交换一辆较新的四轮轿车。车子一定要性能良好，适合作长途旅行。近期交易。请打—— ’”
他叫：“怎么样？这不就是我要找的吗？不就是这个吗？”她伸直了背，伸长了她细瘦的颈子。“这是把那辆车子弄掉的最好方法。”他急躁地说。“不管他有什么，我都会拿这辆车来交换。广告上说那是一块地。”
“一块地？”
“没错！我并不需要一块地。可是有什么差别？这里有个人，他要去做一趟长途旅行，而且他很快就要离开了。所以就让他把那辆车开出这个州，这是解决那辆车最好的办法。”
“你是这么想吗？”他姊姊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抑扬顿挫。
“这个交易当然会有记录。可是又怎么样？驾照号码、引擎号码、车型还有其他的。那又怎么样？这些东西又不会说话。车子也会被开到很远的地方。所以警察又怎么能够把这辆车送进他们的检验室里去？我告诉你，就是这个办法，一定行得通的。”
他说：“还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自首。”
“喔，拜……听着，我可能会去坐牢！我可不干。”华特冲到电话机旁。
当他把电话挂下，他吐出几句诅咒的话来。可是他对他姊姊说（不然还能跟谁说？）：“听起来不错。那个人要我马上到他的地方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去看一下那块地。嗯，从他的观点而言好像还满合理的，你知道吗？所以我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把车子开去。他离我们不过二、三里远。他的那块地就在山坡上，有谁会想上到那里去？已经过了四天，根本都还没有人到这附近来。听着，最好的一点是他想要今晚就离开！所以这就是了——逃脱的方法。”
他的姊姊什么都没说，而他对着她大叫：“有什么事可能发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你要把你的嘴巴闭紧，你是惟一知道实情的人。”
“我不是惟一知道实情的人。”她说。
“老天知道？哼！”华特咆哮说道。“有时候你真会让我起鸡皮疙瘩。海伦，你知道你怎么样吗？你是个迷信的人，你就是这样。你是个迷信的神经病，你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我要走了，我要去把这辆车解决掉。”
她悲伤地说：“跟上帝一起走吧！”
“不管有没有上帝，我都要走了！”他大叫，冒着汗。
可是华特开始恐慌，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自从那件意外之后，他第一次把他的车子倒出车库，他绕着车子走了一圈，说服自己车子上绝对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没有什么东西会扯他的后腿。
然后他就往他的目的地开去——小心翼翼地。在看见一辆警车的时候，他浑身都冒着汗，可是那些警察压根儿就没看他。
当他正逐一寻找门牌号码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直接朝他走来，脸上满是不耐烦。他说他的名字叫做安德森。他一副时间急迫、无心寒暄问好的样子。他没怎么注意车子的外表、漆或是颜色，但倒是把车盖掀起来看，然后他就坐到驾驶座上。一直紧张而滔滔不绝说话的华特也跟进去坐在他旁边。
“我是会照顾车子的人。”华特继续说。“我相信这点。我不是那种会把车子开进水里的人。车子就是财富的一部分。它跑得相当好，你觉得呢？”
测试车子性能的安德森，沿着逐渐宽广的街道把车子开上山坡，再开到逐渐变宽的大马路上，然后他停了下来。
“这就是那块地？”华特眨了眨眼。喔，对了，他最好对这块地表现出一点兴趣。
他们走出车子，华特又眨了眨眼。这里的视野的确不错，洛杉矶盆地就躺在他们的脚下，又广阔又漂亮。这块地比其他的地都还要平坦，安德森指出分界线的木桩，也不会太小。
“就是这块地，”这个男人用他那种不耐烦的语气很快地说。
“如果你要这块地的话，我就要你的车了。是不是就这么说定了！”
华特舔了舔嘴唇。“你把车子拿去。”他慢吞吞地说。“然后就要走了，是不是？可是这块地——支票的抬头，还有兑现？我的意思是，我有什么保障？”
“土地所有权状已经在我的口袋里，而我的律师有我的委托书，他会处理所有的细节。那么我叫他马上来跟我们两个碰面好了。”
“你不会……嗯……想要待在这里拖延到星期一吧？”
“不会。”安德森回答，他的声音是肯定的。
华特再看了一眼这块地。“看起来不错。”他承认道。“我是说，你怎么可能会不要这块地？除非这里头有鬼。安先生？”
这个年轻人转过身向车子走去。“如果你不想要这块地就直说出来就好了。”
“抬头清楚吗？没有被法院扣押？”华特跟在他身后。
“那就是我刚刚说的。你知道他们会搜查它的。好了，如果你不要的话就说出来，我会找到另一部车子。”
“好吧，我告诉你——”突然之间，华特记起他原来的目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辆车是你的了，这块地是我的，公平的交换，现在就生效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
在这个高耸的山坡上，沐浴在阳光下，和风吹过来，他们握手谈好了这笔交易。
现在只剩下文件工作。华特说：“我们何不在签字的时候喝杯咖啡呢？我来开车。从这里到我住的地方有一条捷径。你可以打电话叫你的律师到我的地方来，可以吗？”现在他急着要把这件事给做好。
“只要是快速的方法都可以。”安德森说道。
在往下坡的路上，华特一直看着他那位沉默的同伴的脸。
“你这趟旅程，”他说道。“今晚就要出发了？”
“是的——马上就走。”
“到很远的地方去？”
“尽可能越远越好。”
华特没再接口。当他们到达他跟海伦住的公寓大楼，他把车子绕过屋角开进车库，假装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他道了歉，然后让车库的门打开着。现在已经够安全了。然后他就带他的同伴上楼去。
她当然在那里，她一直就是在那里的。
“安德森先生，这是我姊姊海伦。我们有些生意要谈。”在她能开口讲话之前，他又赶快加上那句话。他的话调告诉她这件生意没有她的事。“帮我们泡些咖啡好吗？海伦。”他带安德森到电话旁。当安德森在打电话时，他跟着他姊姊进到厨房里去。
“这就是了，”他说。“所以你把嘴巴闭起来。跟我发誓你不会说出来。”
她苍白的嘴张开，她眼眶中苍白的眼眸怜悯地看着他。然后她的眼睛闭起来，嘴巴也闭了起来。
这两个男人在小厅的桌子旁坐下来，开始拿出他们的文件。
海伦静静地把咖啡端进来。她离开他们到另一个房间去坐在那张硬椅子上，把圣经放到她的手中。
当他们除了等律师来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好做时，他们似乎就没话好说了。安德森看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看看他的表。
华特开始觉得这阵沉默有点难捱了。“这个律师会来吧？”
“再过几分钟。”
“我怎么知道——”华特开始说话，然后又克制了自己。“你有一点赶时间，不是吗，安先生？”他询问道。
“我想早点上路。”
“好吧，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你的这位……嗯……朋友。”
华特皱了皱眉头，他露出狡诈的神情往上看。他不是个笨蛋。他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在等的这个人真的是个律师呢？
安德森又看了次手表。透过拱门，他看到坐在那把硬椅子上那个沉默的女人，她的身子也跟椅子一样硬。华特说：“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没有车子呢？我有点好奇。”
“我有辆车。它的外形不好。”
“没有拍卖的价值了？”
“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
华特动了一下。一会儿之后他又说：“安先生，你刚刚说你买那块地已经多久了？”
“我没有说。”这个年轻人开口说，他似乎是突然之间被吓到而颤动了一下。他相当冷淡地回答：“一年多一点。”
“再来一些咖啡？”华特问道，开始站起身来。
“不，不用，谢谢。”
华特叹了口气，开始希望他的姊姊能够站起来过来他们这里，表现得像个——像个女人。聊一下天，表现出讨人喜欢的样子。可是她只是坐在那里。他晃了一下头吸引安德森的注意力，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我姊姊常常看圣经。她有点陷在那里面了，你知道的？”
“看得出来。”可是他没有在看，他甚至没有在听。他在研究他的左手，那只手有节奏性地握紧、张开、又再握紧。
华特紧张得没有办法保持沉默。“对我来说，”他说。“这个时代是摩登的现代，对吧？我尽我的全力，我为生活工作，我是个商人。”他无法控制地继续说。 “在我看来，如果你再把那块地保留六个月或一年的话，你会得到一大笔利润。现在——你知道这点的，不是吗？它的价值比一辆二手车还要高。”
“我们已经说好了。”安德森的语调生硬。
“哦，当然，当然，我们已经谈好了。我不是在抱怨，安先生，我无意冒犯。可是，如果你随和一点又有什么害处。对不对？只是为了我的好奇心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这其中有什么诡计？”
“什么？”
“诡计。这块地哪里不对劲？”
安德森开始站起身来。
“不，不是，”华特很快地说道，伸出手护卫那些文件。“这件交易已经谈好了。我的意思是这样，只是看起来你比较吃亏，我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这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知道的，这是我的经验。”华特继续说话，无法克制自己。“人们通常不会拿好东西去换坏的东西——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哈，哈！”
门铃响起来了。
华特大叫：“海伦，你去开门好吗？”她站起身。
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礼貌地说：“我来找一位安德森先生。”
海伦没有说话。
“喔，老……”华特站起身来。“在这里！”他大叫。
他感到一种解脱感，可是他的好奇心仍然很强。所以他往下看着那个年轻人轻声地说：“听着，他知道尸体被埋在哪里吗？
或许？”
安德森的眼眶变红。他大叫律师的名字。一个年纪较大、穿着亮丽光鲜、说话态度既快而商业化的人向他们走来。他们签了一些字——只花了几分钟。然后三个人一起站起身，华特把车子的钥匙递出去。
安德森伸手一把抓住钥匙，开始迅速地走过起居室。华特很快地走到他身旁。他现在相信这个男人马上就要逃跑。可是他究竟在躲避什么？
当安德森停下来跟海伦低声说话时，他们几乎撞在一起，海伦仍然坐在她的椅子上。
他说：“很高兴遇到你。”
她苍白的嘴唇没有张开。她的弟弟想，喔，她真的是个疯子。
“拜托，”他生气地说。“海伦，你可以跟这位先生说再见。”
她说：“先生，愿上帝与你同在。”
这句话怪异得让安德森愣在那里好几秒钟，这时，手里拿着手提包的律师来到他们的身边。
律师高兴地跟海伦说：“再见。”然后再对华特说：“再见，或许我会再过来见你。祝你好运。”
然后华特无法抑制自己地在他们的背后低声叫道：“对不起，先生们，可是那块地如果出售的话，它也有五、六千块的价值。
好，我现在已经买下它了，这也没问题。可是它到底有什么古怪的？拜托告诉我！”
那名律师严正地说：“没有什么古怪。”
华特大叫：“可是它一定有古怪。”
安德森嘶吼出来：“你一定要知道是不是？”
“别说出来，安。”律师碰了碰他客户的手。“我们已经办好事情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华特激动地说。“看起来这件事情开始有点古怪了。”
“古怪？”安德森反问。“我买那块地要为我的新娘盖一间梦幻般的屋子。现在新娘没了。”
“我懂了，我懂了。”华特突然之间泄气到整个人几乎要跌倒了。“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私事。那么好吧。”他点点头。“是的，那就没事了。”
“没事？”安德森的语调呈现愤怒。“没事了？”
华特开始冒汗。他回过头去看。他的姊姊手握圣经，头抬得高高的，在她苍白的嘴唇上有一丝怪异的微笑——那个微笑在这些天来都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她上星期二晚上正开着我的跑车，”安德森生气地说。“某个人把她撞到沟渠里。所以再也没有梦幻小屋，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块地。这块地就是这么回来。”
现在华特不只是在冒汗，他从头到脚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律师先伸出手跟他说再见。华特不敢碰那只手。“听着，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说，再见了……愿上帝与你同在。”华特呆呆地说，声音微弱。他尖声吃吃地笑了出来。
“我们走吧，安。”律师轻声地说。
可是安德森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特的下巴在颤抖着，他说：“没事，没事。”他把手摊开。
他的手掌都是汗。“怎么会有古怪？根本没事——一点都没有。”
安德森的眼睛瞪着华特，然后再移到海伦身上。
“怎么回事？”他声音尖锐地对她说话。
她的嘴巴紧闭着。
可是华特却爆发出来了。他尖叫：“你疯了，海伦。你要知道，她疯了？”他对这两个男人啜泣。“别听她说的！你给我闭上嘴！”他对着他沉默的姊姊大叫。
这位律师已经没有了离去的意图。安德森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一种劫数难逃的严肃和沉静。“我想你最好告诉我，这辆车是怎么一回事？它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