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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5章 大自然的日历(4)

  “亲爱的亚里克,有一位圣贤说过,大地上的一切秘密都会随着最后一只野兽的消失而消失。如今巴黎的大街上已经没有马了,人都说只用汽车怪没意思。可是你看,我们莫斯科有多少马,林荫道上有多少鸟啊,据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城市的街道上有这么多鸟……亚里克,我跟你在小艇这儿建一个别连捷伊生物学实验所,完完整整保护好方圆近二十五俄里的所有森林,所有鸟儿,所有野兽,所有别连捷伊水泉。哗山上建一个高等学府,只收少数证明具有特殊创造力的人,而且要用较短的时间,目的是为了准备盛大的生活节日,让所有参加过节的人那时都会喜气洋洋,人人都肯定会为别连捷伊世界贡献点什么,而不是乱扔夹肉面包的包装纸,把那世界弄脏。”

  我真还会这样长久地同亚里克谈下去,要不是别连捷耶芙娜突然喊起来:

  “去,快去看看湖什么样了!”

  我跑了出去,见到了无法再重现的景象,因为这一次湖把它一切最好的都给了我,我也就把我最好的给了湖。整个天宇,连同它那一座座城市和村庄、草地、柱廊式大门、普普通通像白浪似的浮云,都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离我们这么近,离人这么近……

  我不禁回想起了那春天时节,那时她对我说:“你拿走了我最好的。”我又回想起她在秋天说的话,那时太阳离开了我们,我对太阳大为恼火,买来最大的煤油灯,由着自己的性子扭转了整个生活……

  结果如何呢?

  我们长久地沉默着,但我们一位客人按捺不住,只是为了打破沉默,没头没脑地说:

  “你们看,那儿有一只黑黢黢的野鸭。”

  别连捷耶芙娜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说:

  “假如我跟以前一样,还是个小姑娘,见到这样的湖,就会跪下来……”

  那是春天里气象万千的一天,突然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忍受了如此多的阴沉、严寒、刮风的日子,原来都是为了创造这样的一天所必需的啊……

  杜鹃的第一声啼鸣

  一旦见到湖水开冻,水光潋滟,还有什么别的事可想呢?唯有赶紧沿着水边到森林中去,到森林深处的乌索利耶村去,造小船的师傅们都在那里忙活。

  一路上所见,似乎都说明我同亚里克谈的那个自然保护区已经建成了。

  我们的右边,紧靠着湖水,是一片参天的古木,传来哗哗的松涛,左边是一片无法通行的野沼泽林,快要变为大片的沼泽地了。松林里越橘丛生的地方,阳光斑驳中,我们见到一些活动的影子,我抬起头来,猜到那是老鹰在松树间无声地飞来飞去。

  “天还是有点儿冷,可昨天突然什么都开场了。”护林员对我说。

  “天亮时候还是相当冷的。”我回答说。

  “可就在今天早晨,鸟儿拼命地叫!”

  正说着,传来一声鸟叫,我们好容易才听出是杜鹃的第一声啼鸣,那真是拼命地叫,和松涛混成一片。连苍头燕雀那样的小鸟,也不是吟唱,而是拼命叫。整片松林都在拼命叫,无声的是那些大猛禽,只凭越橘丛中斑驳阳光里的影子才能辨认出来,从一个树冠飞到另一个树冠。

  第一次绿色的喧嚣

  傍晚,西边阳光清艳,但是另一边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天气十分闷热,很难猜测今夜会不会下雷阵雨。因为闷热,蓝色的狮嘴花盛开,森林里景天花和芳香的草藤花怒放。白桦树叶饱含着清馨的树脂,在晚照中熠熠发亮。遍地都有稠李的幽香,牧人和仙鹤鼓噪喧哗,鳊鱼和鲫鱼悠游追逐。

  看到我们这一边映出一大片反光,我们心头一惊:“莫不是我们这儿发生火灾了?”但这不是火灾。一个人生平往往是爱自问的,我们见到这番景象,识别不清,于是就自我反问道:“既然不是火灾,这又能是什么呢?”等到一个大球的圆周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以后,我们才明白过来:这是一轮满月。湖那边的长庚星久久地闪烁着。阔叶林中,微风吹过,初次听到了绿色的喧嚣。

  第一只夜莺

  在河水汇入湖里的地方,有一只大麻鸻在柳丛中忽然叫了一声,这只灰色巨鸟的叫声之大,真像一头至少有河马那样大的身躯的动物。叫声一停,湖里又复沉寂。水面很清洁——轻风吹了一天,把它洗净了。水上稍有一点声音,老远就可以听到。

  那大麻鸻喝水,能听得清清楚楚,接着它“咳”地大叫一声、两声、三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停了十来分钟,它又“咳”地大叫起来;常常是叫三声、四声,没有听见过超过六声。

  到了乌索利耶,听说一个渔人的独木舟被风浪打翻,他只好抱住朝天的船底在湖上漂,我听了不无害怕,就沿着岸边的阴影处划。我仿佛听到岸上有一只夜莺在啼鸣。远处什么地方,仙鹤昏昏沉沉地叫着。湖上极轻微的声音我们船上都能听得清:赤颈鸭咻咻地叫,潜鸭在打架,后来鸭科动物齐鸣,很近的什么地方一只公鸭踩着母鸭,好一阵折腾。这儿那儿都常有潜鸟和晨凫把脖子露出水面,仿佛骗人的路标。一条小狗鱼的白肚子和另一条缠住它的大狗鱼的黑脑袋,跃出水面,溅起粉红色的水花。

  后来天空布满了云,我找不到一处可以停船的地方,一直往左划去,湖岸已昏蒙不清。每当大麻鸻叫,我们就数数,这声音真怪,我们总要猜它能叫几回,令人吃惊的是,离两俄里远还能听见这叫声,后来离三俄里远也能听见,甚至七俄里之遥,也始终能够传到我们耳里,同时却已清晰地听到哗山上无数夜莺的啼鸣了。

  金龟子

  稠李花还没有凋谢,早春柳树还没有撒尽种子,楸花却已盛开,苹果和锦鸡花也已绽蕾舒萼,彼此你追我赶,春天一到便竞相开放,争奇斗妍。

  金龟子蜂拥而出了。

  清晨湖面一片宁静,漂满了开花草木的种子。我划船出行,船迹久远不散,好像湖上一条路。野鸭所停之处,涟漪成圈,鱼儿把头浮出水面,形成一个小洞。

  森林和湖水拥抱。

  我来到湖岸上,欣赏饱含树脂的树叶的香气。地上横着一棵大松树,树身上的枝杈以及梢头都砍得精光,树枝就堆在旁边,它上面又堆着山杨和赤杨带枯叶的树枝,全部杂乱积聚在一起,这些树木的受损肢体,一面腐烂,一面发出十分好闻的香气,使过往动物无不奇怪,它们怎么还能活着,甚至死到临头还香气扑鼻。

  黄鹂

  松树上的花穗像蜡烛似的,老远就能看见。黑麦高及膝盖。树木、蒿草、花,都披上华丽的衣衫。早春的小鸟安静下来了:公鸟换毛,躲到严实的地方去,母鸟守在巢里节食;野兽忙于为子女觅食;农民们要春耕春播,又要放牧,忙得不可开交。

  黄鹂、鹌鹑、雨燕、岸燕飞来了。一场夜雨以后,早晨浓雾弥漫,后来出了太阳,起了风。日落以前,风向变了,从我们的山上向湖里吹去,但是水面涟漪却仍然久久地向这边泛来。太阳从蓝云里落到森林后面,好像一个不发光的毛茸茸的大球。

  黄鹂很喜欢变化无常的不稳定的天气,它们希望太阳时隐时现,风儿像摆弄波浪似的摆弄树叶。黄鹂、燕子、白鸥、雨燕同风沾亲带故哩。

  从早上开始天色就晦暝。后来闷热起来,大片的乌云飘向我们这边。起风以后,在黄鹂的长笛似的鸣声和雨燕的尖叫声中,乌云好像从此涌到扎泽里耶的森林那边去了,但是过不多久,它在那儿越积越大,戴着巨大的白帽子,顶着风,又向这边移过来。湖面上风顶风,浪对浪,一片动荡不安,还有一些黑糊糊的东西,像是鸟翅的影子,在水面上迅速地从一头窜向另一头。对岸打了一下闪,雷声隆隆。黄鹂不唱了,雨燕安静下来,夜莺却一直唱到后脑勺大概被大颗温暖的雨滴打了一下才停下来。接着便大雨倾盆了。

  雨燕

  雷雨过后,朔风劲吹,天气突然十分寒冷。雨燕和岸燕不再飞翔,乱纷纷成片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风日夜不停地吹,今天阳光明媚,湖上仍然白浪滔滔,雨燕、岸燕、村燕和城燕多得如云似雾,不倦地上下飞舞。哗山那边所有的白鸥倾巢出动,像一个美丽童话中讲的小鸟,不过不是蓝色的,而是白色的,衬着蓝天……白的鸟,蓝的天,白的浪头,黑的燕子——但凡活的东西,都少不了这一着:不是自己觅取食物,就是作为食物遭别个吃掉。小蚊子一群又一群落到水上,鱼儿纷纷蹿上来吃小蚊子,白鸥吃鱼,鱼吃蠕虫,鲈鱼吃鱼,狗鱼吃鲈鱼,狗鱼却不知何时鱼鹰会从天而降。

  寒冷的清晨,风稍静一些,我们张起帆,斜对着风,在霞光染红的水面上行进。在离我们极近的地方,一只鱼鹰从空中向狗鱼俯冲下来,可惜找错了对象,狗鱼比鱼鹰强大得多,一阵搏斗以后,狗鱼沉入水中,鱼鹰扇起巨大的翅膀,爪子却已扎入鱼身,拔不出来,水中强者就把空中猛禽拖到水底去了。波浪无动于衷地带走小片的羽毛,抹去了搏斗的痕迹。

  湖面远处风急浪高,有一只小舟上不见有人,也没有桨和帆。一只无人的小舟,令人看来惶恐不安,就像见到一匹马,无人驾驭,拉着车子直奔沟壑一样。我们划的是独木舟,并不很安全,但我们还是决心划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遇难了。正在这时,那小舟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拿起桨,顶着波浪划来。那人的脸看不清。

  在这片世界出现人,我们高兴得几乎叫喊起来,尽管我们也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渔人,因为太疲劳,在小舟里睡着了,然而反正我们是极想看见出来一个人,我们果然看见了。

  大地的眼睛

  傍晚时风停了,白桦树上的嫩叶纹丝不动。哗山下面的路上总有人或步行,或赶车,不知到哪儿去。旁边一条沙土小路上,我看见一个孩子小巧的脚印,可爱极了,要不是怕人见笑,我真会去吻一吻……

  一帮人在山下路上赶车,说着闲话,他们的话声冲到静静的水面上,也总是清楚地传到哗山上。几乎每辆大车旁边都有一匹马驹跑着。农民们闲聊的无非是土豆已经栽下,某个德米特里·帕夫洛夫死了老婆,没过六个星期又结婚了,因为他拖着六个孩子,没有别的办法。还有一个玛丽亚,嫁了雅科夫·格里戈里耶夫,她已有46岁,男的60岁,玛丽亚有一头小母牛……后面大车上的人没有听清玛丽亚有什么,于是“小一母一牛”三个字响彻整个车队……

  终于都安静下来了,从河流汇入湖里的地方,可以听清七俄里之外大麻鸻的叫声。

  后来有一个村妇带着小男孩到湖边来洗衣服,那孩子撩起小衫,想往湖水里撒尿,这时,那女人在水边说的话就像在我们身边说的一样清楚。她对孩子说:

  “你干什么,作孽啊,往母亲眼睛里……”

  她是不是认为湖是大地母亲的眼睛呢?每逢有这种事,我总要问别连捷耶芙娜有何看法。

  “母亲当然是指大地,”她说道,“以后人家还会把这件事拉到人的身上,要是那女人日后眼睛疼,村里人就会说,大概是因为她的孩子往湖水里撒过尿。”

  别连捷伊人的古代祭祀已不复存在,对于大地母亲的眼睛充满诗意的看法已转变为全人类的文化,而他们自己所留下的只有迷信。

  在这百花飘香的夜里,令人难以入眠,大地母亲的眼睛一宿未合。

  水蛾出来了

  两条河,一条注入奥卡河,另一条注入伏尔加河;一条流经肥沃的奥波利耶,另一条流经多沼泽的扎列西耶。德列夫良人不知为什么把两条河都叫做涅尔利。我们从谢米诺湖继续前行所走的是大涅尔利河,另一条是小涅尔利河。两条河之间有一段可以拉过船只的低地,两条河都沿着一条路从扎列西耶流到奥波利耶去,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完全不同的两条河才都叫一个名字。

  我们在大涅尔利河中航行,一路上两边全是单调的沼泽,河道总是拐过来又拐过去,以至于科普尼诺村的教堂有半天工夫离得很近,有半天工夫遥遥可望。岸上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年轻的牧人在学吹喇叭,这声音我们也几乎整天可以听见,时强时弱。

  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的空盒气压表和菲利蒙神甫的腿部一致预告有连阴天,我们将成天被雨水淋浇。但是我不知道,这样的天气里会不会有见不到美景的那一天。傍晚时出了太阳,因为久别重逢,显得格外美丽,水中露出一块块巨石,高高的河岸上成片松树林,菲利蒙神甫请求他严厉的领导让他上岸去,能有5分钟时间也好。我们大家心里都明白,菲利蒙神甫为什么要到高高的岸上去。我们测量河深,测试流速,根据空盒气压表计算气压高度,研究当地的行业,向村苏维埃主席了解人口密度、土地和草地的面积,速写木造房屋的屋顶、门窗上的饰框、雕刻品,屋脊上的小木马、小公鸡——所有这些方志学必须做的工作,只有等统统完成以后,才能总结出这条河流的面貌,但是菲利蒙神甫自以为只要登高一望,便立即可以把这一片新土地尽收眼底。

  神甫上去的地方确实很美,高耸的河岸,参天的松林,抬头一望,帽子便会从头上滑落。河面上长满了白色的百合花和睡莲,还有一座绿拱门,那里面现出一片水湾。这水湾真大,我们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边去才好,因为水湾比河道还宽得多,吸引着我们前去,但是河那边站着两个着绿装的看门人,两株细长的芦苇,因为下面水流袭扰,它们不住地颤动、点头,可见,那才是河道,应该往那边去。

  旅行尽管艰辛,总也会有心绪平衡的短暂时刻来补偿,这当儿,无论什么微末的现象也会蓦地展现出世界上奇绝的美色。在等待神甫返回的时候,我们见到夕阳斜照中无数水蛾在河面上翩翩起舞,曼妙飘越,无不感到诧异。这些白色生物状如蝴蝶,寿命只有一天,然而它们是何等壮丽地度过这属于它们的唯一的一天啊!这一天就像我的一样,我是一看就了然的,因为我也有过这样唯一的一天啊。

  突然,高处松林里的路上传来一支歌,也像水蛾的生命一样短促,接着又是第二支、第三支,是几个女声唱的。歌唱了又唱,我们仿佛觉得,水蛾正是随着歌声在河面上起舞。我们的鲁滨孙们拿出曼陀铃和三弦琴,调试起来。松林里有一辆坐满农村姑娘的马车,迎着我们的船队慢慢走来。姑娘们见到了年轻人,在山上唱开了:

  我的两眼像小雪橇,

  在山路上滴溜溜转,

  我的两眼深棕色,

  人人见了都爱怜。

  鲁滨孙们等山上的姑娘们同下面的小船靠齐,就拨弄琴弦,从河面唱起即兴歌来回答:

  我荡双桨把船儿划,

  船下是流水翻绿波,

  我的亲亲身穿白衣衫,

  衣衫里是……一个炒菜锅。

  河上的松林里爆发出了狂笑尖叫的声音,正巧菲利蒙神甫也从林子里出来,喜气洋洋,手里拿着一把即将成熟的草莓。

  “喂,神甫,你在上头见到什么新东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这儿的气候要暖和得多,”菲利蒙神甫说道,“在佩列斯拉夫利,草莓刚开花,这儿都快成熟了。”

  渎神的婆娘

  表演结束以后,我们到弗拉西奇家去,并把马尔法·巴拉诺娃也叫去。我们在那儿把全套仪式连同所有细节以及许多语言、俏皮话都记录下来,那些语言使我们毫不怀疑,我们所接触到的正是人的春天之神亚里洛。尽管那是古代祭祀的相当可怜的残余,但也足可恢复大多数人已丧失的对于大地上能使人繁衍的力量的虔敬之心。我们甚至还明白这是如何达到的,因为一切都粗鲁地几乎以自己的名字称呼着,然而这种粗鲁却是必不可少的,正如大地的粗鲁一样,尽管它生出了有如织锦一般的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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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