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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6章 大自然的日历(5)

  即使见到人类春天的这些可怜的残余,我们也心满意足了,因为我们是做学问的人,学者总是只满足于残余的……

  回来时,也同举荨麻的活动中一样,小马驹是在田野里,得要去找,把它捉来。我们在弗拉西奇家里,同弗拉西奇和马尔法·巴拉诺娃一起静待不了多久,各种各样好奇的人渐渐地越来越多,在举荨麻活动之后,我们给过一点儿钱的几个女人,突然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我们屋里,接着所有的人便都一齐大喊大叫,有如一群体大声粗的巨鸟。面对这一场发酒疯似的胡闹,我们真有点儿害怕,似乎她们就会扑过来,把我们撕成碎片。特别是有一个婆娘,仿佛是用石头凿成,而且涂上了颜色的,喊得最响。她旁边一个黑头发、黝黑皮肤、穿黄衣服的人,还是个大姑娘,漂漂亮亮的,也被那旋风刮昏了头脑。一个个都张大了嘴,牙齿亮闪闪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明白,她们七嘴八舌,喊的是同样的话:“60戈比。”等我们终于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把60戈比交到一个婆娘手里以后,她们这才拥出房子,像一阵风一样在街上不知奔哪儿去了,有几个人还跌跌撞撞的。

  “是些寡妇和没有孩子的妇女。”弗拉西奇告诉我们。

  “寡妇,”我说道,“这倒可以理解,可是没有孩子的女人也有丈夫啊。”

  “做丈夫的,难道可以跟在屁股后头去管没孩子的老婆吗?没孩子的女人是自由的。”

  无疑,我们所遇到的是桀骜不驯的多神教女教徒,我们基督教的始祖称其为渎神的婆娘。

  但是问题不在她们身上,这样的婆娘到处都有,问题是在同我们一起待在弗拉西奇家里的那些模样庄重的农民对待她们的态度。其中一人竟然直言不讳:

  “我们认为,有这些女人,我们好处大啦,到底要有人给我们过日子添些乐趣啊。”

  黑麦开花

  天已黄昏,眼前一派美景。黑麦地上开满了花。大地生出活的万物,到处洋溢着存在于这万物生长中的强烈的爱。我们同弗拉西奇坐大车行路,他对我们讲起了他的境遇,讲他同第一个妻子相处时吃了多大的苦头:孩子在娘肚子里开刀开坏了,此后妻子也就无法同他过夫妻生活,万般无奈同她受了几十年的苦。诚然,他倒并不是没有去寻花问柳,可是到头来没有一个孩子:一个农民没有孩子,算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后来想不到那个妻子死了,他娶了个年纪轻的,现在孩子都还小,可他已经60开外,精力不济了,为了一家子吃饭,要做的活可是越来越多,看样子,他是决计等不到家里的帮手长成了。

  说话间,我们正穿过一个村子,路上见到一根特长特高的天线。弗拉西奇对此很感兴趣,于是又说了一阵无线电。

  “你们听说过猴子精子的事吗?”他问道,“说是挨那么一喷,你就可以一下子年轻五六岁……”

  “看你说的,”我的同伴说,“不是五六岁,是二十五六岁。”

  “不,不,”弗拉西奇说,“我只要五六岁就够了,几个孩子就可以长成了,再多我也不要,干吗……”

  说罢,竟十分认真地询问怎样才能弄到这些精子。

  我们看到天线的这个村子,好像没有尽头,走了半天也不到边。村子山地不够,发展到了沼泽地里,又从那儿建了新房子延伸到山上——看来这地方虽偏僻,人的繁衍力却极强,不断扩充地盘,硬是往外拱。

  这时一片橙黄色的夕照中,我们看见了涅尔利和库布里两条河的汇合处,桥那边还有像安德里阿诺沃、热闹的格里戈罗沃一类的村子。这边的岸上和街上,人来人往,四处可以听到有如蜉蝣一般欢快的小曲。菲利蒙神甫在河上驾驶着他那只大船,船上坐着四十来个孩子,脑袋挨着脑袋,那情形就像马扎伊带着一群兔子,却原来是神甫让孩子们乘船游玩;鲁滨孙们也把姑娘们邀到船上,也像马扎伊船上一样拥挤,他们弹起曼陀铃和三弦琴,唱个没完。见到我们以后,他们都上岸跟着大车来了,于是我们就回到库布里河岸上的帐篷里。我们只有一天不在,考察队就完全越出了科学的轨道,菲利蒙神甫本来害怕他的学者主人,当他带着几分酒意回来的时候,吃了主人一顿教训:

  “神甫,研究方志学,你的兴趣可不怎么大啊。”

  夏天

  夜美人

  花香扑鼻,总会使我回想起谈不上性爱的童蒙时代的初恋。自然,百花之中也有一些花会勾引起动物的情欲,但那是些反常的花,只能证明动物和植物在起源上有共性。也许,人也能从一些不可能有生儿育女的爱情的反常女人身上获得花香的欢乐。茉莉花散发的是伤风败俗的香味,凭我的嗅觉,我们这位森林中的普普通通的夜美人,总是把自己的动物本质隐藏起来,尤其是快到春天的一切特征即将消失,夏天就要到来的最后时候。她仿佛有先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咎,羞于在阳光下散发自己的香味。不过我不止一次发觉,当夜美人失去最初的鲜艳,她的白色黯淡了下去,竟至微微泛黄的时候,在这风流的最后时日,她便忘却羞耻之心,甚至在阳光下也发出香味。那时候就可以说,今年春天已尽,同样的春天再也不会返回了。

  当春天的最后烦扰即将消逝的时候,我的心绪并没有什么不好,为春天归去而惶惶不可终日,那全是枉然。我只想停止我的不安生的活动,牢牢地扎在一个地方,同时又不跟大自然离别。于是我就在适于驯狗的地区选一个小村子,住下来。有时候为了寻找野物,我也会走出很远很远,但是每天晚上回到原来的农舍,躺在原来的床上,我会写得愈来愈多。

  春天的馥郁花香,把我从一处驱赶到另一处,使我成了一个流浪汉。我的牲口粪,现在都给了院子的主人,他自己也养有动物。看起来都如此,人人出于必需,定居下来都保存自己的牲口粪,大地因此而黑油油的。

  今天我带了猎狗,出门稍作闲游,手里拿着一枝散发强烈香味的夜美人,在阳光下不时闻闻。我说:“浪漫够了,春天逝去了。”

  初次伺伏

  我的小猎狗名叫罗穆路斯,但我多半叫它罗马,或干脆叫小罗马,有时也尊称为罗曼·瓦西里奇。

  这个小罗马的脚爪和耳朵长得最快。它的耳朵长极了,往下看东西时,便会挡住眼睛。两只爪子常常会钩住什么东西,害得自己绊一跤。

  今天出了这样一件事:它从地窖里登石级上来,爪子钩住半块砖头,砖头顺着石级滚了下去。小罗马见了十分惊奇,站在上头,耳朵搭在眼睛上。久久地往下看,把脑袋时而侧向这边,时而侧向那边,好让耳朵离开眼睛,以便看清东西。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曼·瓦西里奇,”我说道,“砖头就跟活的一样,瞧它会跳哩!”

  罗马机灵地看看我。

  “别老盯着我,”我说,“可要小心,要不它一使劲,蹦上来,直砸你的鼻子哩。”

  罗马转动着眼睛。它大概极想跑下去看看,为什么这个死砖头忽然变活,滚了下去。不过到下面去是很危险的,要是砖头捉住它,把它拖到黑洞洞的地窖下面去,便永无返回之日哩!

  “怎么办好,”我问道,“是不是赶紧逃跑呢?”

  罗马只是瞟了我一眼,我十分理解它的意思,它是想对我说:

  “我自己也在琢磨怎么逃跑,要不然我一回到下面,它揪住我的枝条,可怎么好呢?”

  不,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罗马就久久地站着,这也就是它的初次伺伏,目标却是一块死砖头,就像大狗用鼻子在草丛中嗅到活的野物时总是如此做一样。

  小罗马站得愈长久,愈觉得危险可怕。凭猎狗的感觉,结果会是敌手藏得愈死,等到突然活过来,蹦起来,就更可怕。

  “我多站一会儿。”小罗马暗自反复说。

  它仿佛觉得砖头也在轻轻地说:

  “我多躺一会儿。”

  然而砖头躺上一百年也无所谓,活的小狗却作难了,它疲倦了,腿发起颤来。

  我问道:

  “罗曼·瓦西里奇,怎么办哪?”

  罗马用它的语言回答道:

  “叫一声好不好?”

  “行啊,”我说,“叫吧!”

  小罗马叫了一声,就跳到一边去。大概因为害怕,它自以为叫醒了砖头,砖头似乎稍稍动了动。小罗马站在那儿,远远地望着——没有,砖头没有爬起来。小罗马悄悄地走近一点儿,小心翼翼地往下看,砖头还躺着。

  “再叫一声好不好!”

  又叫了一声,跳到一边去。

  这时罗马的母亲凯特听到吠声跑来了。它朝儿子所叫的那个地方细细看了一阵,慢慢地,一级一级往下走去。此刻,小罗马当然不叫了,它相信母亲做的事,往下看时也勇敢得多了。

  凯特根据罗马爪子的气味,认出了留在那可怕的砖头上的痕迹,闻了闻:砖头是完全死的,安全的。接着,为了防备万一,它逐步把一切都闻了闻,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以后,才抬起头,以目光示意儿子:

  “罗马,我觉得这儿一切都平安无事。”

  罗穆路斯这才安下心来,摇动起枝条。凯特回头往上爬,罗穆路斯追上母亲,一个劲儿晃动它的耳朵。

  亚里克的爱

  我有时候带猎狗到森林里去,发誓不同它说一句人话,只用眼色、手势表达意思,万不得已时也只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这是极不容易的。然而,默默无言中同动物交流,使人不得不倾注全副心神,有助于了解动物的心灵,仿佛能以己之心度动物之腹。我还觉得,亚里克和凯特之间的爱慕之情,与其彼此用语言表达,我从旁窃听,还不如它们在默默无言中交流,更为我所理解。

  它们的相逢,是平平淡淡的。亚里克闻了闻凯特,凯特不喜欢,亚里克就走开去,到角落里躺下。从这时起,亚里克的性格起了变化,因为这个出生六周的黄毛美男子,惯于得到我专注的爱抚。我并不是要把动物人格化,把它们理想化,但我有一些证据,说明良种猎狗在打猎上同人的关系,远非饥饿所能影响。亚里克无论如何饿,只要见我带了猎枪,便会置食物于不顾。甚至处于动物那种情欲的高潮,也不会破坏我们打猎上的关系。那是在我得到凯特以后不久,凯特发了情,我只好把亚里克打发到打野兽用的猎狗“夜莺”的棚子里去。我不顾凯特的病态,继续带它到森林中和沼泽上去训练,因为我住的地方远离村子,很少有遇上别的狗的危险。有一回,我寻思着狗的打猎本能到底有多强,决心去冒险一试,把凯特和亚里克都带了去。此举的危险,不仅因为这条德国种的打野鸟用的猎狗会有可能在灌木丛中同爱尔兰的长毛狗混交,生下我不要的杂种狗后代,更主要的是凯特没有受训已经是第二个狩猎季节了,如果错过,肯定会成为一条没有本事的狗。我热切间要对狗的心灵进行心理学上的探索,便终于拿定主意实验一番,先放亚里克和凯特到田野上去,然后再放它们到灌木丛中去。这一天,当两条狗消失在灌木丛中,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心中如焚如捣达数分钟之久。我急急地去追寻,但是在原来的方向没有找到它们;我把设想的一圈地方都跑了个遍,也不见踪影;我吹哨子,也不见回来。于是我就气急败坏,慌不择路,在灌木丛中乱钻,一面咒骂自己冒险的念头。幸好,那德国种白底咖啡点的杂色毛的身体,在我急切中东张西望的眼前一闪,我终于又凭着它发现了亚里克。只见亚里克双目如傻似狂,直愣愣盯着草丛中看不见的鸟,站在那儿像青铜铸就,它身后的凯特对打猎还什么都不明白,莫名其妙地站着,一滴一滴鲜红的浓血从身上落到草地和森林中的花上。话说回来,它们本来有足够的时间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迎接我的。可见,还是我的话对,猎狗之所以为猎狗,就在于它们对那种于它们本身毫无好处可言的技能比排山倒海般强烈的情欲看得更为重要。

  做完实验以后,我幸福地回家。这次实验使我有勇气承认,我生平也有一次放走了我的凯特,满腔热情倾注于追求一个看不见的目标。如今我幸福地了解到,不仅人,而且良种的动物也往往会如此。可见,人在世界上毕竟还是无独有偶的。我如今就是这般理解,有朝一日到了一个美好的时刻,感到自己在世界上并非完全孤独,也便有了我们的幸福。

  我后来还让亚里克同“夜莺”一起在棚里过了几天,我常常去看亚里克,给它以爱抚,用完全不同的人名去称呼它。我也爱抚凯特,直呼它为卡秋莎。给一条狗起两个名字,这是我自己的发明:一个在打猎中用,另一个在家中用;一个用于绝对服从,另一个却有时候允许它可以任情恣性,连主人也让它三分。看吧,亚里克好像斯芬克斯,前腿交叉起来躺在窗台上,沐浴着阳光,一身红毛发出令现代画家难以描绘的一种提香的色调。这时候,你还能不能保持一个严厉的驯狗人的角色呢!我在此刻,不知为什么会对它说:

  “基留沙,我的亲爱的!”

  它连动也不动,相反,因为十分明白我在欣赏它的美,就越发凝神屏息,摆出那副高傲的姿态。

  如果我竟用极轻的声音说:

  “亚里克!”它就动动耳朵,深为感动,破坏了两腿交叉的端庄模样,甩起毛烘烘的尾巴,吧嗒吧嗒扫着地板。

  在凯特发情期间,我带它到森林中做实验以后,我同亚里克在棚子里好好地长谈了一次,我凭它的高傲姿态看出,它仿佛有些疏远的样子。后来发情期结束,我又让它回到房子里,它的态度开始变了。譬如汤菜倒进狗碗里,发出它熟悉的声音,却只招来凯特,凯特站在旁边等着,闪动着它的秃尾巴。换作以前,亚里克也早跑过来了,现在却仍躺在角落里,听见声音毫不在意,一副骄矜模样,冷冷地不屑一顾。甚至于当我叫它来吃饭,它居然连站都不愿站起来。以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亚里克常守候着美味的食物,现在却总是躺在桌子底下,只有凯特来守候着,紧张地注视着一切,令人讨厌,真想把它赶开。即使凯特不在,亚里克也不再占据原先桌边的位置了。我们家里人人都明白,亚里克不再是原先的亚里克了,为凯特的到来,它是决不会原谅我们的。

  打猎时节来到的时候,我不敢贸然起用凯特,我不了解它的能力,所以用了亚里克。亚里克重新占据了原先的地位,听到倒食物的声音时首先跑了来,吃饭的时候坐在桌边,凯特站在它的后面摆动着秃尾巴,机灵而令人生厌地望着,常常惹得我们喊:“回去!”打猎时节快结束的时候,凯特的本事突然领了先,使我带亚里克出去都没有意思了。这条打野鸟用的德国猎狗干起活来既沉着又机灵,把我迷住了。我决定以后改用这种狗打猎,一定让凯特传宗接代。在那一带地方,可以作为凯特合适丈夫的,只有一位画家养的杰克。在中沙锥迁飞期间,我们决定让两条狗彼此认识,试试它们如何行动。结果相当不错。我们常常忘记给猎枪装弹药,一心只顾欣赏两条机灵狗为了寻找猎物,如何分开,会合,又分开,找到猎物的踪迹时便就地停下来,然后让猎物陷入欲逃不能的窘境,它们也一动不动地站着,回头望着我们。如果我们在欣赏它们而没有尽快拿出打猎的行动,它们就催促我们。打完了猎,我们在沼泽岸边煮了茶,闲谈德国打鸟猎狗的未来后代。两条狗累得要命,蜷曲着身子躺着。它们尽可以睡安稳觉,不像人那样为神的存在问题而激动,因为我们就是狗的神,它们的命运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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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