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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7章 大自然的日历(6)

  有一回,家中只有我和孩子们,见到凯特和亚里克玩起来,我们就让它们绕着桌子跑;即使碰倒椅子,跳到长沙发上,把桌布连茶杯都拽到地上,我们也不在乎。它们发起性子,竟去喝干净桶里的水,我们也不制止。它们疯疯癫癫,我们觉得有趣极了,一心要把这场游戏看完。开头,亚里克极度兴奋,躺倒在地,肚子朝天。凯特趴到它身上,又扯又揪,使得它浑身无力,躺在那里吐着舌头,哈哈笑着。但是凯特这条像蛇一样细巧的机灵狗,逗亚里克的花样层出不穷,终于使亚里克发了急,猛然跳起来,向凯特扑去,用爪子抱住它的脖子,自己转换着位置。凯特犹疑了片刻,蓦地龇牙咧嘴,吼叫着反扑亚里克,狠狠地咬了它一口。亚里克垂下尾巴,一副可怜模样,无精打采,躺回它的小垫上去。那双有一圈黑点的像人似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椅子的一条腿。

  次日,凯特和它亲热,它不理睬,凯特纠缠不休,它闷声怒叫几声,凯特对此不在意,从它身上跳过去,回头揪它的耳朵、尾巴,两只爪子抓得它黄毛乱飞。亚里克有一个秘密的本事,能灵巧逮住吃的东西,那是我们为了取乐,将东西吊在线上,在离它嘴边不远的空中甩来荡去,亚里克仿佛并不注意,暗中却久久地估量着,算计着,突然一纵,总是能准确无误地逮到东西。在同凯特游戏中,它也突然如法炮制,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却只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时机还没有到,是决不会得着什么的。它所得着的,倒是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它是一条高傲的狗,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于是就反攻,尽管也龇出尖利的牙齿,却又被咬了一口。它还是不肯罢休。无奈,凯特只得迫使它回到自己的角落里,它这才清醒过来,大概发现自己不过是条普通的公狗,落得个可怜巴巴的下场,挨了咬,受了屈辱。直到傍晚,它还不时舔着自己的伤口,夜里不断地从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我睡醒时,以为它要出去,就放它走,它却又回来,还是走来走去,我蒙蒙眬眬直到早晨都听见,它那爪子在干燥的、容易出声的地板上碰得刷刷地响。

  早晨,我发觉凯特有了一些特征,我记下了日子,就把亚里克送到板棚里去同打野兽的猎狗在一起。后来,我丝毫不差地按照良种狗饲养指南对待凯特。过了10天,鲍里斯·伊万诺维奇带了杰克来到我家,我们让杰克同凯特交配。它们那一番情爱,据我们观测,延续了15分钟。

  冬天早晚冷得厉害。夜里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雪,但是风从我们的山上刮下一片雪雾,太阳一出,我们的山上便闪起晶莹耀眼的银光。在白雪的上空,堆积起新的夏天的云;林木之间,可以看见蔚蓝的天空;乌鸦忘情地叫唤;小青鸟全都放开嗓子求偶歌唱;狐狸的脚印上出现了月经的血。

  狗的怀孕期是60天,凯特怀孕已到后期了。它的肚子上连最靠上边的小奶头也明显地鼓胀起来,所有奶头形成一排一排,那整副模样渐渐显得十分奇妙,就像神话中那只把罗穆路斯和瑞穆斯喂养大的母狼似的。凯特并没有像人一样变丑,甚至到了临产的最后日子也是如此,因为它的全部重荷都在下面,贴近了地面,也就无伤大雅了。我们买了许多牛肉骨头,熬了美味的汤,加了燕麦粥给它吃,随它吃多少。不过它从来也吃不完。每当这时,亚里克便从长凳下面爬出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东西吃完。亚里克不知怎的老是讪讪的,变温驯了。它成天摆出狮子的姿态,前腿交叉,躺在窗台上,沐浴着春天的阳光,也许脑子里在遐想着已经临近的春天鸟儿迁飞的日子。我也常坐在窗口,倒一点儿也没有想亚里克,只是频频地同它一样把头转来转去,观察着窗外雪地上的动静。我在考虑新的驯狗计划,要让整个训练活动都在绝对默然中进行,最好一切都只用目光和手的动作来说明。如果做到这一点,那就近乎能从自我出发,完全理解它们的心灵了。到那时候,也许我也就可以学会理解它们的爱情,讲起凯特怀孕期间亚里克的感情来,就如同托尔斯泰讲基蒂和列文一样。

  当我满脑子想着诸如此类以及许多其他的事,同亚里克一起把脸转来转去望着雪地上缓缓移动的团团浮云的蓝影时,凯特正满屋里找我。它看见我在窗口,就迅即跑到跟前,躺了下来。它似乎对我有所求。我一起步,它就跳起来,跑向门口。我放它出去,它迅速地小便完,忙又返回。我猜不透是怎么回事,独自在院子里停留了片刻,回到室内后,马上发现凯特房间里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它正不断地又舔又吃。我进去一看,原来它身边有一只新的小小的尚未开眼的狗,同它完全一样,一身白毛配着咖啡色斑点。我们用不着帮凯特的忙,它自己用舌头把什么都办妥帖了,把一只只小狗打理得干干净净,身上的白毛像头场雪一般莹白耀眼。一切都十分顺利,只是生到第五只的时候,凯特的眼白变成了浅蓝色,它筋疲力尽,倒了下去。我们给它喝了点葡萄酒,它又生了最后一只——第六只,算我们造化,这便是我们殷殷期待的瑞穆斯。我们特别需要公狗,这回只生了两只——罗穆路斯和瑞穆斯。

  历时数分钟的自我助产和清洗结束以后,大功便告成了,哪儿都没有留下丝毫污迹。孩子们被舔得干干净净,叽叽乱叫,彼此从身上爬过,都知道要往哪儿爬,找到奶头以后,都吮了起来。热爱生活的朋友们,现在你们来吧,来不声不响地看看做母亲的这双眼睛吧。那神情简直是不可言传的……

  我们正看着,忽然情形大变,那母亲浑身一抖,两眼放出凶光,从脖子到尾巴的毛都支棱起来。我们一回头,发现亚里克把棕黄色的脑袋探进门口,原来它也想来看一看。还好,它连忙转回身,凯特没有咬到它的喉咙,只是咬了一下它的屁股,它尖叫着跑开,凯特直把它追到厨房才返回来躺下,身上微微发抖直到晚上。

  有几位客人来我们家,喝茶中我聊起了狗的爱情,比如亚里克在凯特第一回发情期,站在那儿守着看不见的野物,不注意凯特身上一滴滴浓血落到草地上。冬天里,它们还在一起整整玩了一个月。我又聊到杰克,以及亚里克把棕黄色的脑袋探进门口,也想看看凯特产仔,凯特却发了一通无名火。

  “为什么是无名火?”一位对于爱情颇有经验的太太说道,“要是我碰上这么个亚里克,我早把它撕成碎片了。”

  “可是它实在是无辜的,”我回答说,“因为是我们,是狗的神给凯特的爱情换了个目标,拿杰克代替了亚里克。”

  “神也会犯错误的,”那太太说,“亚里克在树丛里有那么个好机会,却傻乎乎地去守着那并未见着的猎物。”

  沼泽

  我知道,没有几个人会在早春时节待在沼泽上期待黑琴鸡发情的。我不需几句话,把沼泽上日出之前鸟类音乐会宏伟壮丽的气势稍加描述。我常常发现,远在曙色迷离之前,这音乐会的第一个音符是杓鹬唱出来的。那是细声细气的啼啭,全然不像人人熟悉的那种啁啾。后来自山鹬叫起来,黑琴鸡也就放出啾啾之声,发情的雄黑琴鸡有时就在棚子边嘟嘟囔囔起来。这时候,往往还听不到杓鹬的歌声,但是等旭日东升,到了最辉煌的时刻,你一定会发现杓鹬便引吭高歌了。那歌声十分欢快,像是舞曲:为了迎太阳,这舞曲像鹤鸣一样,是必不可少的。

  有一回我从棚子里看见,在一片黑压压的公杓鹬之间,一只灰色的母杓鹬落在草墩子上,一只公的向它飞来,扇动着大翅膀在空中稳住自己的身体,两只脚接触到母杓鹬的背,一面唱它的舞曲。这时候,不用说,沼泽上是百鸟齐鸣,空气都因此颤动不休。我还记得,没有一丝风时,水洼中数不清的昆虫苏醒过来,整片水面都微微漾动起来。

  杓鹬那极长的弯嘴的模样,总会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大地上还不曾有人的遥远的过去……沼泽上的一切都是那么奇怪,而且沼泽还很少被人研究过,也完全没有得到过画家的垂青,你在那里总会觉得似乎人类还没有在大地上开始繁衍、创业。

  一天晚上,我到沼泽上去遛狗。天下过雨,还要再下,天气十分闷热。狗都吐出舌头,跑着步,有时像猪似的把肚子躺在沼泽的水洼中。显然,小鸟都还没有从草木丛走到开阔地上来,在我们这片充满沼泽野物的地方,现在猎狗什么也嗅不到,无所事事,所以连乌鸦飞过,它也会激动一阵。不想,忽然来了一只大鸟,不安地叫起来,在我们周围兜大圈子。又飞来另一只杓鹬,也一边叫一边盘旋。接着又来了一只,显然是另一个家族的,横穿过这两只鸟的圈子之后,消消停停地,隐匿不见了。在我收集的东西中,正需要有一只杓鹬蛋,我估计,如果我走近鸟窝,它们盘旋的圈子必定会缩小,如果我离开,圈子会加大,所以我就停了下来,像蒙上眼睛捉迷藏一样,凭着声音在沼泽上走起来。渐渐地,夕阳西沉,在一片温暖浓重的沼泽蒸气中显得又大又红。我感到快走到鸟窝了,因为鸟儿的叫声显得颇不耐烦,飞得离我极近。衬着红红的残阳,我可以看清它们的嘴又长又弯,大大地张开,不断地惊叫。两条狗终于从空中嗅到了气味,伺伏下来。我循着它们的眼睛和鼻子所朝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只见一小绺干黄的苔藓上,靠近一小簇灌木丛,没有任何搁置和掩盖的东西,直躺着两个大鸟蛋。我让狗躺着,高兴地把四周环顾了一遍:蚊子咬得厉害,但是我早习以为常,我甚至还感谢这些守护沼泽的卫士,这些嗡嗡不休的恶魔,因为是它们使避暑的人以及任何游客不敢贸然进入沼泽。多亏了它们,沼泽才仍然是一片唯一贞洁的处女地,只接纳那些能够备尝艰辛而又不失欢愉之心的人。

  在这人迹难至的沼泽中,我是多么自在,而这些巨大的鸟儿,长长的弯嘴,弧形的翅膀,从那轮红红的夕阳上划过,它们又多么容易叫人想到大地之悠悠!

  我正待弯腰拾一只美丽的大鸟蛋,忽然一眼瞥见远远地有一个人,在沼泽上直向我走来。他既没有枪,也没有狗,手中连棍子也没有。这里荒无路径,谁都不能取道此地到任何地方去,居然还会有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一任大群蚊子叮咬,怡然漫步沼泽。我心里好生开怀,正如一个人对镜梳头,做了一个鬼脸,猛然瞥见镜中映出生人的好奇眼睛一般。我把心一横,离开鸟窝,走到一边去,不捡鸟蛋了,免得凭我的感觉那人会盘问我,惊动了这生活中宝贵的时刻。我叫狗起来,把它们带到小土包上去。我在那儿拣了一块灰色的石头坐下,石头上面有一层枯黄的苔藓,坐上去并不冷。那些鸟儿等我一走开,就加大圈子,可惜我再无法高高兴兴观察它们了。陌生人立时就要走近我,我心中不免有些打鼓。那人的模样我这会儿可以看清楚了:上了年纪,身段消瘦,慢腾腾地走着,仔细观察鸟儿的飞行。只见他改变了方向,走到另一个小土包上,拣一块石头坐下,也变成石头一样纹丝不动,这么一来,我心中轻松了一些。有像我一样的人坐在那儿,肃然凝望着天光渐晚,我甚至高兴起来。似乎我们不用任何语言,就能彼此完全了解,而且为此也没有语言可用。我益发用心观察一只只鸟儿划破红红的夕阳的情景。这时我的心里又好不奇怪地想到天地悠悠,而人类历史何其短促。可不是,物换星移,多么迅速啊!

  太阳落山了。我瞥了一眼那位伙伴,却已不在了。鸟儿安静了下来,显然都进窝了。于是我让狗偷偷地返身回鸟窝,我自己也尽量放轻脚步走去,心想能不能就近看到那有趣的鸟儿。我凭灌木丛准确知道鸟窝在哪儿,可十分奇怪的是,鸟儿怎么能让我这么靠近。等我悄悄到了灌木丛跟前,才惊得愣住了:灌木丛后面空空如也。我伸出手掌去摸了摸苔藓,那上面原来放过温暖的鸟蛋,还留有余温。

  我只是曾把鸟蛋看过一眼,但鸟儿害怕人的眼睛,匆匆把鸟蛋藏到较远一些地方去了。

  沼泽的边上有几户人家,他们也害怕“眼睛”。在夜色四合中,我跟前一轮红红的夕阳始终没有熄灭,于是我明白了,人们心中对“眼睛”常怀恐惧,是从人本身还像鸟类一样生活的久远时代就开始的。

  林中之谜

  森林里黑琴鸡很多,蚂蚁做窝的草墩上都有黑琴鸡爪子划过的痕迹。但是有一个草墩与众不同,上面有深坑。黑琴鸡是挖不出坑来的,我猜不透是什么林中生物在蚂蚁共和国开出这么个深口子。

  林中之谜解不开就离开,是很恼人的。大自然往往提出成千上万个问题,自己却除了一个脑袋以外无处可查。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也往往只好让它留着,但是我记住它,相信有朝一日,我会在同一处森林中得到解答的。还记得年轻时,有一回我产生了一个问题,沼泽上的草墩开初是从什么形成的?我在家里看了些书,所有的答案都不满意。原因说了许多,都不免有点儿模糊,还带有假设的成分。有一回,我在一个采伐迹地上坐下休息,周围潮湿的地方留着树桩,树桩之间的空地上生出了新鲜的苔藓被覆,看去美极了。那苔藓绿莹莹的,照亮它的仿佛不是太阳,而是月亮。这一处处洒满月光的绿色被覆,都呈小丘状。我想:“这就是草墩的雏形了!”可是接着又不明白,根据这些雏形,当然很容易想象草墩进一步的变大,然而形成这雏形的原因又在哪儿呢?这时,居然一动手就解决了,我选了一个小丘,揭开下面的苔藓被覆,下面原来是一段腐烂的白桦树,这段树就是苔藓小丘形成的原因。

  一路上,我的问题不知怎的愈来愈多,而答案总是在休息的时候得到。那蚂蚁做窝的草墩上不知用什么方法挖了个坑的问题,也是如此。我口渴想喝茶,拧下暖瓶上的小杯子,在一棵松树下柔软的苔藓草墩上坐下,倒了茶,悄悄喝起来,渐渐眉眼沉重,神意恍惚,同大自然交融在了一起。黑压压的温暖的云层遮住了太阳,万物都同我一起缥缈遐想,下雨以前一片寂静的时光便降临了。我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一只啄木鸟在飞来飞去,那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响,终于……您好啊!只见那啄木鸟飞过来,落在我这棵松树的顶上。它略微有所思索,四面张望了一阵,可就是对我这个人,如此可怕的庞然大物,却不低头一看,真是可笑。据我所见,这种情形在鸟类是常有的。只顾把脑袋转来转去,就是不看自己底下的事。不仅啄木鸟,松鸡也常常在我于林中喝茶的时候,久久地栖息在我的头顶上。再说那啄木鸟,不理睬我,降落到蚂蚁窝上,恰好是我不能解开的那个谜的所在,接着,答案就摆在我面前了:那啄木鸟钻到蚂蚁窝的坑里,在那儿尽力奋战,猎取什么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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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