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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8章 大自然的日历(7)

  又有一回,是今年夏季的一天,一个好日子,一下子出了许多谜,害得我做了件亏心事,骂了一位毫无过错的老太太。这一天,我的猎狗涅尔利初次跟我到沼泽上去打猎,我把它放了出去,它却不听哨子。这回跟踪追捕,没等狗伺伏,田鹬就飞掉了。我失去自制力,心急如焚,因为我是来打猎,不是来驯狗的。我接连地落空,但又匆匆向正在逼近田鹬的猎狗走去,头发中有一只蜜蜂老在嗡嗡叫,我也顾不得伸手把它弄掉。还好,我总算控制住自己,把狗叫到脚边,我脱下帽子,弄乱了头发,抖了一阵,讨厌已极的声音才不响了。

  摆脱了蜜蜂,心头轻松了一些,我又想射击。我放开涅尔利,让它疾步奔去,离我约莫五十步路的地方,它又悄悄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一只田鹬。我正想赶到它那儿去,要它慢着进攻,不巧两脚一下子踩在一摊稀牛粪上,待我拔出脚来,又听见那极为恼人的蜜蜂在我的头发中拼命地嗡嗡叫。

  “啾!”不等猎狗伺伏,那田鹬早又飞了起来。

  我来不及举枪。那田鹬有多好……我忽然听得田鹬又啾地叫了一声,但没有飞起来。这真是少有的情形。“啾!”后面又叫了一声。我回过头,什么也没有。我侧耳细听,蜜蜂在头发中嗡嗡不休,喜鹊在灌木丛中聒噪。我推测,也许我一路激动,喜鹊的叫声听来变了样,如同田鹬一般了。然而突然又是“啾”的一声,竟是喜鹊自己叫的。就在这时,我按捺不住,骂了一位老太太,因为她遇见我时,没有诚心诚意照例说“一根毛也捞不着”,而是祝愿说:“愿上帝让您满一口袋!”

  我筋疲力尽,走到森林里干燥的谷地上,在不知是谁放的杆子上坐下,脱了帽子,好好理了理头发,蜜蜂没有了,声音也不响了。我的体力慢慢恢复过来,同时也恢复了我平常的信心。解释各种谜,可以排遣猎狗引起的任何不快。我以为,大自然中万物各不相同,才有了解谜的必须。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彼此之间总有区别。因此不可能找到一个适用于万物的总则,非要自己去解释不可。

  我正这样苦心冥思的时候,涅尔利悄悄站起来,不知在地面上嗅到什么东西,怯怯地望了望我,绕了一个小圈子,接着又绕一个大一些的圈子。我轻轻对它说了句话,意思是命令它卧下:

  “我说什么来着?”

  它走近前来,但不是一下子走近,也是绕圈子,没有绕到,又离开了,我又说:

  “我说什么来着?”

  这时我发现,涅尔利沉着搜索,尽力翘高鼻子,这样,就凭着空气跟踪追捕,来代替它现在做不到的嗅着地面搜索的方法了。一个猜想这时在我脑子里一闪。我站起来,向前走去,一路上只要涅尔利离开我十步以外,就轻轻对它说:

  “我说什么来着?”

  我们向灌木丛跟前走去。涅尔利停下来。我重复道:

  “我说什么来着?”

  我让它长久地伺伏着。这时,一只田鹬飞了出来。

  自然,我又赶紧走到沼泽上去,放慢搜索,要涅尔利不要离我十步以外,因此它仰着头,凭空气嗅着野物。终于嗅到了,偷偷靠过去。

  “我说什么来着?”

  它停下来,鼻子愈抬愈高,嗅着空气,一动不动,先错把一只后爪蜷起——不喜欢,又把一只前爪蜷起,那爪子上往水洼里滴起水来……

  我打死了这只田鹬,后来又打死第二只,第三只,我凭着解谜,凭着争胜要强,慢慢破了被我错骂了的老太太的“巫术”。至于那仍然嗡嗡不休的蜜蜂,我也解开了,它不是钻在头发里,而是落在帽带上。最后还有那田鹬“啾”的叫声,原来是我的鼻子作怪,就像在泥泞的沼泽里拔脚时出声一样,我的鼻子使劲一吸气,就会“啾”的一声,恰如田鹬叫一般。

  秋天

  大地的眼睛

  从早到晚风风雨雨,寒气袭人。我不止一次地听失去亲爱的人的妇女说起,仿佛人的眼睛往往要比知觉死得早,有时,临终的人竟会说:“怎么啦,我亲爱的,我看不见你们啦。”这是说,眼睛已经死了,说不定下个时刻舌头也会不听使唤的。就说我脚边的湖吧,也正是这样。在民间传说中,湖就是大地的眼睛。这一点,我是早已知道的。大地的眼睛要比万物更早地逝去,更早地感到日光的消失,在森林中刚刚展开争夺落日余晖的奇景的时候,在有些树木的梢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宛如树木本身放光的时候,湖水却好似死了一般,就像一座埋着冷鱼的坟墓。

  雨,使得庄稼汉苦恼万分。雨燕早已飞走了;泥燕群集在田野上,天气已经冷过两回;椴树自根到梢完全发黄;马铃薯也变黑了;遍地铺满了亚麻;中沙锥已经出现,夜晚变长了……

  小偷的帽子着火啦

  黄金世界里静悄悄的,草地上铺着银霜,宛如麻布。早上8点钟,露珠才冲刷银霜,白桦树下的麻布消失了。黄叶四处飘零。远方的云杉和松树为白桦送别,而高大的山杨,把红艳艳的帽子举到森林上空,我不知怎的回忆起遥远的童年时代一点儿也不明白的一句俗语:小偷的帽子着火啦。

  燕子还留在这里。

  鸟之梦

  蜘蛛都冻僵了,蜘蛛网被风雨撕落,唯有那主人不惜用最好的材料织成的最好的网,在秋天阴雨的日子里还能完整无恙地留下来,仍在捕捉那在空中活动的东西。眼前空中只有落叶在飘零,于是一张色泽艳红、缀有露珠的山杨叶子,落到了蜘蛛网里。它躺在无形的吊床上,给风儿吹得摇摇晃晃,太阳露了一下脸,叶子上的露珠像宝石般地闪闪发光。这使我目眩神移,随即想起了今年秋天,当山杨叶子成为松鸡最佳美食的时候,我这个老猎人一定得熟悉一下松鸡的生活。我还不止一次地在书本上看到和听人家说起,到那时候,仿佛在日落前的一小时左右,它们会飞落在山杨树上,啄食到天黑,睡在树上,次日早晨又醒来啄食。

  在大森林里一个小小的采伐迹地近旁,我出乎意料地发现了松鸡。当我涉过小河的时候,我的一只皮靴啪地响了一声,声音惊动了一只雌松鸡,从我头顶的山杨树上飞走。这棵高大的山杨,长在针叶树林中的采伐迹地的边缘上。这儿有不少山杨,和白桦掺杂地长在一起。它们为了跟松树和云杉争夺日光,长得很高很高。离采伐迹地边缘几步路的地方,有一条被车轮压坏了的林道,整条道路都是黑色的,但在长着山杨的地方,散满了山杨叶子,远远望去,一地浅黄色的斑点。在这布满黄斑的道上,隐匿打猎是很不便当的,因为松鸡现在应该只在山杨树上。采伐迹地是崭新的,去年冬天才有。一堆堆留待今冬运出的木材,躺了一个夏天,都发黑了。它们埋在幼嫩的山杨树丛里,树上挂着仍然很鲜艳的宽大的杨树叶。老山杨树上的叶子,却几乎全都变黄了。我沿着林道,从这一棵山杨默默地走到另一棵山杨。天上细雨濛濛,微风轻拂,山杨树叶随风飘动,簌簌有声,雨珠到处淅淅沥沥,这一来,我听不清松鸡采撷树叶的声音了。采伐迹地里突然有一只松鸡从小山杨林中飞了起来,停落在采伐迹地那边一棵最靠边的山杨上,离我有两百来步远。我看了好一会儿,看它怎样不时地啄那树叶,迅速地吞下去。间或一阵疾风刮过,顿时一切归于静寂,松鸡采撷树叶或把树叶撕破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于是熟悉了森林中的这种声音。当松鸡把粗枝上的叶子吃得差不多,够不着好叶子的时候,就怯怯地跳到低一些的小枝上去,然而小枝过于细嫩,弯了下来。松鸡也跟着往下垂,赶紧张开翅膀,免得掉下来。不一会儿,我听见我这一边也有同样清晰可闻的撕裂声和嘈杂声,后来我才弄明白,原来我周围各处那些夹杂在针叶树林中的山杨树上,都停着松鸡。我也明白了,白天它们都在采伐迹地上玩耍,或者捕捉一些虫儿吃吃,吞几颗它们少不了的石沙,到了晚间,才飞上山杨树,在临睡前饱餐一顿喜爱的叶子。

  日落之前,西风照例渐渐静息了,太阳突然将万道金光投入森林。我用两手兜着耳朵,继续谛听,听到在山杨树叶的轻微抖动中,有采撷树叶的声音,这声音比重浊的滴水声更为沉闷,更为刺耳。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悄悄去寻猎,我并不是在松鸡高唱春歌之际大步流星地跑去。松鸡全神贯注在悠扬的歌声里的时候,倒是什么也听不见的。眼下使我特别感到困难的是要走过一个大泥洼,那个泥洼里,看上去好像铺满了厚厚的杨树叶,实际上却满是水苔和泥泞。要想那泥泞在你拔脚时不发声响,需得将脚掌伸直,和大腿成一线,像跳芭蕾舞一样。而当你轻轻地把脚从泥泞里拔了出来时,粘在脚上的泥泞却又滴入水中,声音之响,真会吓煞人。可是你瞧,小老鼠却可以在落叶底下乱窜,窜过的地方,落叶塌了下去,像犁沟似的,并发出响亮的沙沙声。要是我这样做的话,松鸡早就飞走了。看起来,这种声音在松鸡是习以为常的,它知道是老鼠在跑,所以毫不介意。如果是狐狸走过去,踩得枯枝啪啦响,松鸡在树上大概也会听得出,这是于它无害的狐狸在偷偷地行事。原来森林里一切都有定规,彼此之间都是协调地联系着。但是,人是变幻无常的,什么都会做得出来,因而他的一声一息都会尖刻地干扰大自然的生活。

  热情能够产生无限的耐心,时间充分的话,完全可以做到猫也似的动作,无奈时间不够了,太阳已经落山,再过一会儿,便不能射击了。我丝毫也不曾怀疑,我那松鸡是停在我面前一棵山杨树的那一面的,但我不想绕过去,反正绕过去也来不及了。有什么办法呢?这棵山杨树的整个黄色的梢头,只有一个朝着那边晴空的窄小的天窗,此刻这个天窗忽而关闭,忽而开启。我明白了,那是松鸡在啄食,关窗的是它的头,我甚至还看得见那头部的小须。本来,像我这样在最初弄清情况的瞬间就能举枪射击的人是不多的,偏偏这一瞬间我踩到了一根不曾看见的枯枝,嚓的一声折断了,于是窗口开启了……后来更糟了——那松鸡觉察到了危险,呼噜噜叫了起来,仿佛在责骂我。还有,近旁另外一只松鸡,恰巧这时候从树枝上下来,全身暴露在我眼前,因为距离太远,我射不到它,但又不能移步前去,不然它一定会看见的。我屏住呼吸,用一只脚立着,另一只脚几乎悬着似的搁在枯枝上。这时,另有几只飞来过夜的松鸡,散落在周围。有一只嚓嚓作声,从高高的山杨树上拨弄下来一些细枝,都是斜着咬断的,看到这些细枝,我们就可以断定,松鸡要在这儿过夜了。我的那只松鸡也渐渐安静下来,很可能它正伸直了脖子,向四面八方环视哩。不久,在我和始终沙沙作响的小老鼠所在的树下,完全昏暗了。我原本看得见的松鸡,也隐没在夜色中。我想,所有的松鸡,都已把长着小须的头藏在翅膀下面入睡了吧。于是我也抬起那条麻木了的腿,转过身,幸福地把酸胀的背脊靠在一棵树上,那只被惊扰了的松鸡,此刻正安安稳稳地睡在这棵树上。

  黑夜里,当你在针叶树林中,知道在你的头顶上睡着巨鸟——那大生物时代的最后遗物——的时候,针叶树林变成个什么样子,真是难以言传的。所谓睡觉,其实并不那么安静,不是这儿微微一动,就是那儿在搔痒,再不然就是另一个地方发出嚓嚓声……我夜间独个儿在这里,不仅不觉得恐惧,反而好像是来亲戚家做客过新年。只可惜太潮湿了,天气又冷,要不然我就会在这里和松鸡一起进入甜蜜的梦乡。近旁什么地方有一个水洼,水珠从高高的大树树枝上均匀地滴进这个水洼里,那树枝有高的,也有低的,那水滴也就有大的,有小的,我细细体味着这种声音,一待领悟过来,一切都成了美妙无比的音乐,替代了我曾经为之陶醉不已的那种优美的平凡的音乐。而正当树林中的整个夜景和水滴的旋律配合得恰到好处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大杀风景的鼾声……

  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这种大杀风景的鼾声与我那壮丽的音乐会太不相称,我匆匆离开了不知是谁在打鼾的树林。

  我穿过村子,到处都是鼾声,有人的鼾声,也有动物的鼾声,路上都能听得很清楚。听过了森林里的那种鼾声之后,现在对于这一切我都很留神。到了家里,又听得杂物房里主人的儿子谢廖沙雷鸣似的鼾声。储藏室里,则是道姆娜·伊万诺芙娜和她全家人的鼾声。然而,最奇怪的是,我在户外大动物的鼾声之中,还听到另一种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极细极细的鼾声,我用手电筒一照,发现这是鹅和鸡在打鼾……我甚至在梦里也摆脱不了鼾声。正像梦中常有的那样,我回忆起了似乎永远不得回到人间的种种感觉。这一夜,我那往日的鸟之梦都回来了……

  我猛地明白了,森林里那个打鼾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松鸡啊!没有错,一定是它!我霍地跳了起来,生好茶炊,喝够了茶,一把拿起猎枪,就往森林中那个老地方去。我仍然靠着那棵树,静候黎明的莅临。现在,熟识了鸡、鹅的鼾声之后,我的听觉不仅能辨清停在我头顶上的松鸡的鼾声,甚至也能辨清旁边一些树上的松鸡的鼾声了。

  当黎明的报信者啾地叫了一声,东方渐渐发白的时候,鼾声停止了。我那山杨树上的小窗子也开了,不过头却没有露出来。晴朗的早晨到了,天很快就大亮。旁边那只松鸡微微动了一下,却把自己暴露了出来,让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它。它睡醒后,把长脖子上的头像挥动拳头似的甩到一边,又甩到另一边,接着,倏地将整个尾巴像扇子一般张了开来,好像是发了情。我曾经听说过松鸡秋天发情的事,所以我想,它可能会唱起来的,但是它没有唱,却收起了尾巴,垂下去,不时地去采叶子吃。就在这个时候,我那只松鸡,大概也开始啄食了,因为我忽然在小窗中看见了它那长着小须的头。

  我一枪结果了它,它掉到地上,连一动也没有动,只是脚爪紧紧地抓住了山杨树皮——就此完结了!被它擦落下来的树叶,还在空中飘荡了半天。现在,我又想起了那鼾声,我认为这是巨鸟从翼下呼出来的气息吹动了羽毛发出的声音,不过,我并不确定,松鸡是不是一定要把头藏在翅膀下睡觉。我只是拿家禽来做比较罢了。臆测和猜想太多了,对于森林中的实际生活,还懂得如此之少。

  死湖

  金色的森林里万籁俱寂,热如夏天,蜘蛛网飘落在田野上。脚下踩踏着的枯叶,发出响亮的沙沙声。鸟儿远远地飞出了射程。一只灰兔在路上掀起一柱尘土。我一早便出门,头痛得什么也不能想,只能注视狗的行动,持着准备好了的枪,有时也望望罗盘的指针。我不知不觉中走得很远很远,连方向都迷失了,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费了好一阵工夫,钻过一片极其浓密的灌木丛,突然发现在繁茂的金色大森林里,有一个浑圆的死湖。我久久地坐着,看着这大地的闭上了的眼睛。

  晚上,天气几乎突然地变了,墙外的森林,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茶炊在沸腾——那是风雨在剥蚀树木的秋装。今夜,按我的预卜和笔记,大雁应该飞来了。

  初雪

  宁静的夜晚,月光如注,寒气袭人,天蒙蒙亮时,飘下了雪花。松鼠在光秃秃的树上奔跑。远处仿佛有一只黑琴鸡在发情,我正想偷偷走近去,忽然听清楚了,原来那不是黑琴鸡发情,而是远处公路上随风送来的马车滚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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