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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日历》 作者:普里什文

第23章 大地的眼睛(5)

  难道这不是寻常所见吗,每当暴风雨后太阳升起,四方众生开始运动,鸟飞兽奔。而我的思想,我内心的光亮,就像是自然中的太阳:思想在升腾,我快乐地奔向一个神奇的国度,不停地奔跑,直到筋疲力尽。

  这正是“行为方式”向另一个生活层面跳跃前的准备,跳跃是为了在那里有新的发现,在自身认识这新发现,这也成了我才赋的基础。

  心灵的秩序

  我进入湿漉漉的林中。一滴水从高大的云杉树上落到紧紧环绕着它的羊齿蕨上。由于这水滴的作用,羊齿蕨抖动了一下,于是我把注意力转向这里。此后,那棵皱皱巴巴,犹如被犁耕过的老树的树干,还有长势旺盛的羊齿蕨,对外界如此敏锐,连一滴水都引得它们纷纷躬身,相互私语,还有四周景天铺就的密匝匝的地毯——?一切都照着构图的秩序井然排列。

  我面前浮出一个古老的问题:什么成就了我眼前的林中即景,是落到羊齿蕨上的水滴引动我的创作关注,抑或万物因我心灵中的秩序才依照构图的秩序排列?我想,根本问题就在于这个早晨我心灵中的秩序带来的幸福感,落下的水滴引起了我的关注,内在的秩序使图画呼之欲出,也就是说,外在事物的排序应和了内在的秩序。

  栅栏

  疗养院周围有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林子。我们和林中的生物都不知道,哪一片是国家基金的土地,哪一片是集体农庄的土地,哪一片又是疗养院的土地。

  前不久上面下达指令,要求疗养院用围栏围起自己的土地。我们的疗养院资金雄厚,所以做的栅栏漂亮极了。整个围栏由金属管组成,高大的四方形用电焊彼此焊接,四方形内焊进了粗大的金属条,倾斜着相互交错,上方箭矢一样的尖头呈圆半径立于整个围栏之上,爬不过人去。宏伟华美的围栏整个儿地涂成了绿色。

  绿围栏无论怎样掩隐在葱绿的林间,毕竟还是显现出功效。围起来的树林和栅栏外的树林甚至在名称上都有了区分:里面的林子开始叫公园,围栏外的林子,过去是片野生林,现在也一样,还是一片野生林地。

  在这片茂密的、曾经完整的林子里,所有的一切就这样一分为二。

  当围栏把自然区分开来时,从野生林往栅栏里眺望的人会觉得,美留在了那里,留在了围栏里,于是我们向往那里,如同向往万事万物都和我们这里不同的天堂地。

  而从那里,从围栏里看,却觉得,最为美好的——任性纵情的逍——留在了野生林里。

  应该描写阿尔汉格尔斯科耶庄园尤苏波夫宫的栅栏。想一想被一分为二的动植物的命运,或许,还有在围栏里疗养的人和穿越围栏的劳动者的命运。

  昨天望着尤苏波夫宫栅栏外的树林,我从框限中悟出了围栏的魅力:看到的事物需要用框子框住。如此一来,围栏和隔框就成了“对某种事物的专注”。“围栏”的魅力就成为关注的特性。

  创作的关注就在于关注“全部”的人把这个“全部”纳入一个框子,有赖于此,被局限抹杀的“全部”就容纳于部分,这个部分再通过艺术家获得为整体负责的合法权利。所以,关注是将整体容纳于部分,将宇宙容纳于清晨的鸢尾花上闪亮的露水。

  我们每个人都期望在自然中看到自己的所爱,专注于它,用思想上的界限区分它:看见的只有它。由于我们人人俱有的这个特性,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于界分自然的篱笆或者栅栏,才被做了出来。

  自由和必然

  在我还是个小作家,没有作品发表的时候,我给所有耐着性子听的人念我的短篇小说。那个时候我哀求每一个人,把客人强拉进我的陋室,因为我无法旁观自己,我需要外人审视我,需要把这个外人当成自己的读者朋友。

  所以单是埋头写作还不够,还必须给自己找到朋友。这就是我卑微地企求每一个人,把不相识的人邀进我的陋室的原因,渐渐地,他们之中就有了我的朋友,通过他们我也胆大起来,把自己的作品送付刊印,原本不为我知的人成了我的朋友。而我,和小孩子一样,开始用自己的双腿行走,也不急于邀请不认识的人到自己的陋室。

  这时,我在语言艺术中赢得了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享有的自由。

  但在日常生活中,这种自由犹如干旱大地上的水滴,这里除了光还是光,没有足够的土地容纳完全自由的语言。

  作家的悲剧也在于此,没有足够的土地任凭他照想要的方式去做。土地确立于职责之上,在于应该如何,而非想要如何。

  看一看所有伟大的语言创造者,你们会看到,每个伟岸者的高拔都从深深扎入地下的根开始。完全自由的语言则禁锢于冷峻无情的大地的必然性中。

  看一看任何一种在光中生长的东西,你们会记起,树木朝着苍穹、向上的运动,风沿着大地、向远处的运动,都遵循一定的法则。这些法则用之于人,则可以称为行为方式。

  如果语言艺术家的心胸中没有建构性的行为方式,那么母语,还有自己个性化的语言(风格),语言学的知识,甚至再加上禀赋,都不能决定一本书能否传世不朽。

  极地的蜜

  罗季奥诺夫讲述了从奥克斯草地运送百群蜜蜂到极地的事:6月底动身,8月在冻土带,每个蜂群平均采集了两普特的蜜。即使在我们的时代,也可以跟随小圆面包而行,罗季奥诺夫带着蜜蜂旅行的故事可资印证。

  想到自己,感觉我写得不错,这在每个人完成写作的最初瞬间是自然而且必然的。这证明,他是全身心地投入了自己的事业。他诚实,并且为自己负责。

  特写

  改造自然的思想日益进入我的心灵,我很想用诗意的方式表现。举例说吧,如果写造林,那么在森林长成之前,就无法真实地写出植树的诗篇。一般而言,为了描绘未来的蓝图,只能运用公式和图纸。

  或许,对于被要求参与新建设工程的作家来说,特写的形式是唯一的出路。

  老桦树

  白桦的两个蘖枝同根共生,长到一人高的地方,用我们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一个对另一个说:

  “我想照自己的意思长。”

  另一个回答说:

  “我也是!”

  它们稀里糊涂地分开了,就这样同根同干,在一人高的地方,成夹角长出了两株高大的白桦:每个人看到这些,都会记起我们熟识的人中那些同居共处却各行其是的配偶。

  在百年左右的光景中,风携来沙土和各种粉尘,落在白桦分株的地方,在这方寸之地,两株桦树间又生出一丛接骨木,善鸣的鸫鸟在里面结窝营巢。晚霞中,善歌的鸫鸟飞上这株或那株白桦的枝头鸣唱。

  我们这样聆听着鸫鸟的歌声,也听懂了白桦喃喃的应答:令白桦开心的是,自己的生命没有虚度。它们得到了小小的鸟巢,它们这儿也有小鸟居住、啼唱……

  分娩

  独特性的根源,一方面是女人,另一方面则是思想。遗传学规律作用的方式千篇一律,而女人每一次都分娩新人。

  人也遵循逻辑规律思考,但新思想不是依照规律引申而来,却是孕育而生,就像女人在腹中孕育新人。

  所以说,一般而言,无论独特性就人而言还是就人的思想而论,都“不合乎规律”。

  聪明的乌鸦

  走出家门,我在想,行猎中难能可贵的是心灵在自然中达到的平衡,这就像天平的两个秤盘(我和自然)达到平衡,指针静止不动。

  如果这种状态下有事发生,你又做了记录,就算再微不足道的事,反正等你写出来,必定妙趣横生,精彩非凡。

  这条规则使我完全成了作家。

  我正这样想,就有事发生,很蠢的一件事。我掏出小本,为了做试验,专意记录如下文字:

  “莫斯科河河岸的山冈下有许多乌鸦。我从山上下来,在它们面前现身时,乌鸦全惊飞了,唯有一只控制住自己,稍稍飞开又落下。它严阵以待,一旦有事,就朝众鸦飞去的方向飞动。在这种情况下,乌鸦才支着两条短腿,留了下来。它不时地忽而打量打量我,忽而望一望乌鸦们留下的美味。

  “显然这是一只最聪明的乌鸦。在群鸦惊飞的情况下,它却很想玩上一玩,众鸦飞尽,一切都归了它。

  “当然,我做出了一副自有所需、并不在意的神情兀自走着。它这样坚守着,我走了过去。于是聪明的乌鸦得到了留在岸上的一切。

  “受惊逃窜的事不仅仅发生在乌鸦身上,我们人也常常遇到。有人喊:‘着火了!’大家就挤到一条道上逃命,踩踏死多少人!聪明人会守在原地。他想,烧死也比踩死强。你瞧,他毫发无损,而且根本就没有火灾发生。”

  既伐林,又造林

  每一瞬间都在形成一个事物和另一事物的对立。就以森林为例:有人要伐林,头脑中还固守着古斯拉夫人那一套:森林是恶魔。有的人却植树造林,如痴如醉地反复念叨阿克萨科夫的话:“森林和水乃自然之美。”

  假使有纯洁的孩子发问:“我想遵循真理生活,您说我该怎么办:砍伐森林还是植树造林?”我自己也曾是这样的孩子,也想过,真理决无可能容纳相互排斥的两半,对于孩童的提问,现在我会这样答:

  “我的孩子,你如果想了解真理,当然应该既伐林,又造林,只是你自己得学会,何时何地该伐,何时何地该造。”

  绕开真理

  忠言逆耳,据实而言很难。绕开真理却很容易,条件是:你得绕过去,但将来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无辜的人代你受过。

  须根

  一架小飞机奇怪地翻翘着翅膀,像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色天鹅,以每小时一千公里的速度飞行。

  我原本准备对小飞机表示惊异,可它是在我唯有一次的生命历程中出现的:我清楚地记得,教自然常识的老师如何手握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一些公式,依据永恒的物理学规律向我们这些孩子证明,人不可能飞行。

  而今我不会惊叹于喷气式飞机的运动,因为在我身后的生活中,这样的运动将显得微不足道,就像木犁翻地相较于拖拉机耕地。

  然而我为须根惊叹不已,它以自己坚韧的根冠深入矿物,把它们化作大地的汁液。

  我惊叹,因为我是人类的须根,竭力在此探察一二,也许,是竭力发现运动最最原初的发端,了解此中生命的发端。

  三条洪流

  我们在莫斯科的房子的窗对面是特列季亚科夫画廊,每逢节日,我们整条巷子就成了涌入画廊的人的洪流。这时如果走到邻近的街巷,必定会遇到问路的外省人:“特列季亚科夫画廊在哪儿?”这条洪流中的多数人来自乡野,为接触文化奔进莫斯科。

  愿冬天过去,春天里第一批鸟儿飞来,那时会看到另一条反方向的,从城市涌向大自然的洪流。这一切不难理解:候鸟在南北之间迁徙,人奔向城市为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从城里出来,为的是在大地之旁养精蓄锐。

  然而两条洪流之间,幻想正为第三条洪流勾勒轮廓:把两条洪流合而为一,汇聚成一体的创造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已有的一切——大自然——向前所未有的事物,向人类的新文化迈进。

  难以成眠时

  当涌来万千思绪、难以成眠时,有一种办法可以催眠:颠来覆去重复毫无意义的句子或者运算,以此压制自己的思绪。

  这个办法为许多人采纳,他们用形同自杀的乏味、盲目的劳动扼杀着自己生的欲望。

  工作暂时压制了我内心的自然感,我只能凭早晨扫院人铲地的响动,了解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有人铲地,说明有雪,没有人铲,就说明没雪。

  狂热的工作中精神会被扼杀。似乎没人描写过这种自杀的方式,但每一个做不出新发现的科学家,都是自杀者。

  死亡的恐惧

  孩子之所以特别吸引我们,在于他们生下来,就活得如同能永生不死一样,活得和世界上的万物生灵一样,和动物、植物一样。

  末日或者死亡的感觉是成年人的秘密,它正向我们逼近。儿时总觉得,大人像有事瞒着我们。他们最大的秘密不知道为什么既偷听不得,也偷窥不得。

  后来忽然发生了什么事,孩子长成了大人,秘密被揭开:那就是每个生命体终将不可避免地死亡。

  世上有许多的人毫不在意成年人的秘密,他们幸福地度过一生,活得就像是孩子,如同能长生不老一样。

  老人

  谈起老人我们经常说:“他还是老样子!”嘴里这么讲,其实我们心里想说的是,这个老年人合上了自然的节拍,他不断循环往复,对他再无可期待,正如无须期待自然会有什么异样。自然中的一切过去已经存在。

  我们年轻人总希望向世人展示前所未有的事物。

  风景画

  我的自然笔记常使我产生这样的念头:我们人类生活的列车远比大自然跑得快。所以说,我记录自己在自然中的观察,结果是记录了有关人自身的生活。

  常有这样的情况,你自己坐在车厢里,凭窗而望,倒觉得大自然在飞驰。等你仔细分辨清楚,原来,大自然原地未动,飞驰的是坐在车厢里的我们。

  描写大自然的艺术家不也如此吗?他们看着自然的深邃目光,他们珍藏于心的风景,不是别的,正是把目光停留在自然之上,却试图深入人的灵魂,深入人不可阻挡的运动的努力。

  每一幅珍藏于心的风景画中都有人的运动。

  壕中人,指的是那些待在堑壕里却以为自己看得、懂得比别人都多的人。他们恰恰什么都看不到。

  教育者应当知道,他该教孩子学些什么。他知道:“该教孩子学好。”可如果“好东西”自身也在不断变化呢?

  那样的话,教育者应该亲身参与变革,带领孩子一道走。

  话语即星星

  每个人的心灵里都有话语生存,燃烧,发光,如同空中的星星。当话语走完自己生命的行程,飞出我们的嘴巴,它又会像星星一样熄灭。

  那时这话语的力量,一如业已熄灭的星星发出的光,沿着自己的时空之路,飞向人间。

  有时,对自身而言已经熄灭的星星,对我们人类来说,它还将在大地上燃烧数千年。

  斯人已去,其言犹在,世代相传,如同宇宙中已经熄灭的星星发出的光。

  人类的镜子

  我的同乡

  离树越近,树就越显高大,就这样我钻进了密匝匝的参天树林,置身于冲向蔚蓝高空的蓬勃的青山中。

  我在最低处,在几乎漆黑一团的浓阴深处也看得到,我的兄弟,和我一样渺小(同乡是因为我和它共有大地上的生活),正从黑暗中升起,在穿透一片碧绿的光中闪烁,倏忽闪过,又在更高处亮起。我明白:蚊子在朝上飞。我久久注视着蚊子在亮闪闪的蜘蛛网和摇曳的山杨叶间的行迹。

  只有零星的山杨叶在上面摇动,但是每一棵高大的山杨树下,幽暗的云杉一棵挨一棵簇拥着它,向上生长。要说那里,高处,自由的空间里时有山杨叶轻摇,那我们这里就是阒然无声。

  我很想很想,渴望向人讲述那里,上方,伟大的光的王国!大概,这就是我的视线始终没离开小蚊子的原因。我仰着头,死死盯着我的小兄弟越飞越高,升入自由与光的王国。

  我不曾想,蚊子飞到那儿,一准儿会被吃掉。

  动物的智慧

  窗下,瓦西卡在叫。人们对它的回答,和往常一样是一声:“瓦西卡!”瓦西卡跳上窗台,却不成功,窗户到了它背后。怎么办?如果在窄处转身,肯定要掉下去。冲下去再跳一次?从窄处是不便转身朝前跳跃的。我们中有人为了解决问题,唤道:“瓦西卡!”这时,大家看着瓦西卡的举动,异口同声地赞叹道:“真聪明!多灵光的脑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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