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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1984》 作者:乔治·奥威尔

第18章 打倒老大哥(3)

  仇恨到了第二分钟,达到了疯狂的程度。大家都跳上跳下,大声高喊,一心想压倒电幕上传出来的令人不堪忍受的绵羊尖叫一般的声音。那个浅棕色头发的小个子女人满脸通红,嘴巴一张一合,好像离开水的鱼似的。甚至奥勃良粗犷的大脸也涨得通红。他直挺挺地坐在

  椅子上,健壮的胸膛胀得鼓起来,还不断地战栗,仿佛受了电击,热血沸腾一般。温斯顿背后的黑头发姑娘开始大喊“猪!猪!猪!”她突然抄起一本厚厚的新话词典向电幕扔了过去。词典砸中了果尔德施坦因的鼻子,又弹了下来,他絮叨的声音仍旧顽强如故地继续着。在头脑清醒的瞬间里,温斯顿发现自己也同大家一起在大喊大叫,用脚后跟愤怒地踢着椅子腿。这两分钟仇恨着实叫人害怕,不是你必须装模作样,而是要躲避不参加是不可能的,你会情不自禁地投身其中。不出三十秒钟,一切矜持都成了多余的废物。一种夹杂着恐惧和报复情绪的可怕狂喜,那种渴望要杀人、虐待、抡起大铁锤痛打别人脸的欲求,似乎像一股电流一般传遍每个人的全身,甚至使你违心地变成一个呲牙咧嘴、尖声吼叫的疯子。然而,你所感到的那种激情是一种盲目抽象的、漫无目的的感情,就像喷灯的焰火一般,可以从一个对象转移到另一个对象身上。于是,有一阵子,温斯顿的仇恨并不是针对果尔德施坦因的,反而他的仇恨全部指向了老大哥、党和思想警察;在这样的时候,他打从心眼里同情电幕上那个孤独挨骂的异端分子,那个谎言世界中真理和理智健全的唯一孤胆护卫者。然而一会儿他又同骂他的人站在一起,只觉得攻击果尔德施坦因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在这样的时刻,他心里对老大哥的憎恶变成了崇拜,老大哥的形象也变得顶天立地,似乎是一个勇猛无畏、所向无畏的战士,中流砥柱一般耸立于从亚洲蜂拥而至的乌合之众之前,至于果尔德施坦因,尽管他孤立无助,尽管对于是否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也属未定之数,却依然是一个俨若邪恶的妖物,光凭他的嘴唇一动,也能够把文明的大厦颠覆无遗。

  有时候,你甚至可以有意把仇恨转移对象。忽然,温斯顿把仇恨从电幕上的绵羊脸转到了坐在他身后的黑发女郎身上,其变化迅速就像梦魇醒来时猛地从枕头上起来一般。一些栩栩如生的、美丽动人的幻觉在他的心里一闪而过。他想象自己用橡皮警棍把她活活抽死,又把她赤身裸体地绑在一根木桩上,像圣塞巴斯蒂安一样乱箭穿身而亡。

  在最后高潮部分,他强暴了她,之后又割断了她的喉咙。而且,他比

  以前更加清楚地了解自己为什么如此恨她。那是因为她年轻、美丽、性感,他要同她睡觉却永远无法得逞,她柔软美妙的腰身似乎在勾引你伸出胳膊去搂住她,但是却围着那条令人反感的红色绸带,那是寻衅的贞节的象征。

  仇恨达到了最高潮。果尔德施坦因的声音真正变成了绵羊叫,而且一瞬间他的脸也变成了羊脸。跟着那头羊脸又化为一个欧亚国的士兵,高大骇人,昂然挺进,他手里的轻机枪轰鸣怒吼,仿佛有夺幕而出之势,直吓得前排座上的人们龟缩在椅背上来不及站起来。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电幕上那个敌意的形象已化为老大哥的面孔,黑头发,黑胡须,充满力量,从容镇定,脸大得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他的出现每个人都不禁长长舒了口气。没有人听见老大哥说什么,他说的只是几句激励斗志的话,那种话一般都是在厮战喧嚣的时候说的,无法逐宇逐句听得分明,但是谁要是说了却足以叫你恢复信心。接着老大哥的面庞又隐去了,屏幕上出现了用黑体大写字母写的党的三句口号:

  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

  但是老大哥的面庞似乎依旧留在电幕上有几秒钟,好像它在大家的眼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不能骤然消失掉似的。那个淡棕色头发的小个子女人,一头扑在她前面一排的椅背上。她颤颤地轻轻喊一句好像“我的救星”那样的话,把双臂向电幕伸过去。接着又把脸埋在手掌心里。显而易见,她是在做祷告。

  这时,全部在场的人低沉、缓慢、富有节奏地大喊“BB!

  ……B-B!

  ……B-B!”他们喊得极慢,在第一个B和第二个B之间停顿很久。这声音沉重低沉,还有种奇特的野蛮味道,仿佛听到了赤脚的跺踏和手鼓的敲打。他们足足喊了半分钟。这种有节奏的叫喊在激情澎湃时是常常会听到的。这一部分固然是在赞美老大哥英明伟大,但更多的是是种自我催眠,有意识地用有节奏的喧嚣麻痹清醒的意识。温斯顿感到心里发凉。在两分钟的仇恨中,他无法不同大伙儿

  一道胡言乱语,但是这种野兽般的“B-B!……B-B!”的号叫总使他满心恐惧。当然,他也和大家一起高喊,因为毫无别种选择的可能。掩饰你真实的情感,控制你脸部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着旁人,这些早成了本能的反应。但是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里,他的眼睛里的神情很可能出卖了他自己。正好是在这一瞬间,那件意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如果说那件事情确实发生了的话。

  原来他同奥勃良在瞬间骤然目光相遇。奥勃良这时早已站起身来。

  他还摘下了眼镜,正像通常那样做的把眼镜放到鼻梁上去。就在这转瞬之间,他们两人的目光遇在一起,温斯顿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的,他就是知道!

  --奥勃良心里想的竟然跟他一样。他们两人之间交换了一个千真万确的信息。犹如他们两人打开了心扉,两人的思想通过目光进行了交流。“我同你站在一起。”奥勃良仿佛这样对他说,“我完全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你的蔑视、仇恨和憎恶,我全都知道。不过没关系,我站在你的一边!”但是领悟的神情瞬息即逝,奥勃良的脸又像旁人的脸一样变得莫测高深了。

  情况就是这样,温斯顿已经开始怀疑,这样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是有始无终的;唯一的痕迹不过是在他的心中保持这个信念,或者不如说希望除他自己以外,还有人甘做党的敌人。说不定真的存在着一大批地下阴谋分子也说不定,也许兄弟团也真的存在!尽管有没完没了的逮捕、招供和处决;人们仍旧无法断言,兄弟团绝非仅仅是个谣言。他有时相信兄弟团会真有其事,有时却又怀疑起来。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些过眼即逝的闪光,可能意味深长也可能荒诞无物:那些偶然听来的只言片语,厕所墙上隐约的涂鸦-甚至有一次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见了面,手上的一个小动作使人觉得他们是在打暗号。所有这些全都是猜测:很可能这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出来的。他对奥勃良不再多看一眼,径自返回自己的办公间。他心里丝毫没有想到要继续追踪他们刚才这瞬间的接触。

  即使他知道应该怎么做,这样做的危险毕竟无法想象。他们不过是在一两秒钟里交换了含混的目光,事情早已成为过去了。但是即使

  这样,在这样一种封闭孤独的生活环境中,这也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非常值得注意。

  温斯顿收回思绪,挺直了腰板儿,坐了起来。他打了一个嗝儿,杜松子酒的劲头从他肚子里漾了起来。

  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本子上。他发现自己坐在这里无助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始终都没有停笔,笔好像是自发地工作一样,而且笔迹也不是原来的那样扭曲拙笨笔迹了。他的笔在光滑的纸面上龙飞凤舞,用一列整齐的大写字母写着--打倒老大哥

  打倒老大哥

  打倒老大哥

  打倒老大哥

  打倒老大哥

  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写满了半页纸。

  他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其实这很可笑,因为写这些具体的字,并不比开始写日记这件事更加危险,但是有那么一阵子,他真想把这些写了字的纸撕扯下来,就此不再写什么日记了。

  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毫无用处。不论他是写了打倒老大哥,还是忍住没写,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论他是继续把日记写下去,还是他根本没有写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同。思想警察还是会拿他归案。他已经犯了--即使他没有形诸笔墨,罪行却早已犯下--包含其他一切罪行的重罪。这便是他们所谓的思想罪。思想罪压根儿别指望长期隐匿。你也许暂时能躲避一阵,甚至躲避几年,然而他们迟早会拿你归案。

  总是在夜里--逮捕总是在夜里发生。你突然在睡梦中惊醒,一只粗糙的手推搡你的肩膀,灯光直射你的眼睛,床边围着一圈冷酷的面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进行审讯,也不报道逮捕的消息,人就这么销声匿迹了,而且总是在夜间。你的名字从户口上除掉了,你做过

  的一切事情的记录都从档案里除掉了,你过去的存在变成了虚无,接着被忘却了。他们取消了你,消灭了你,通常的说法,叫做化为乌有。

  温斯顿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开始匆忙地胡乱涂写起来:

  他们会枪毙我,我不在乎。他们会在我后脑勺打一枪,我不在乎打倒老大哥。他们总是在后脑勺给你一枪,我不在乎打倒老大哥--他靠到椅背上,有点替自己感到难为情,便放下了笔。接着,他又开始狂乱地写起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已经来啦!他就像只老鼠似的坐着不动,满心希望不论是谁敲门,敲一下就会走开。可是没有,门又被敲了一下。这样拖着不去开门是最糟糕的事情。他的心怦怦直跳,像打鼓一样,但是他的脸大概是出于长期的习惯,漠然,毫无表情。他站起身来,脚步沉重地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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