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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1984》 作者:乔治·奥威尔

第22章 无产者不是人(2)

  奥吉尔维同志在三岁的时候,就只要一面鼓、一挺轻机枪、一架直升机模型作为自己的玩具,六岁的时候他参加了少年侦察队。这比一般情况要早上一年,(对他特殊照顾,放宽规定),九岁就担任队长。十一岁时他偷听到叔叔讲了一些他觉得是有罪的话,于是便向思想警察揭发了。十七岁时他担任了少年反性同盟的区队长。十九岁时他设计了一种手榴弹,被和平部队采用,在第一次试验时就炸死了三十一个欧亚国战俘。二十三岁时他在战斗中光荣牺牲。当时他携带重要文件在印度洋上空飞行,遭到了敌人喷气机的追击,为了保护重要文件,他就把机枪系在身上,跳出直升机,带着文件一起沉入海底--这一结局,老大哥说,怎能不叫人敬佩?老大哥还对奥吉尔维同志的生活方面又说了几句话。他不沾烟酒,除了每天在健身房做一个小时的操外,没有任何其他文娱活动,他立誓要一个人终老,他不允许婚姻生活占用工作时间。除了英社原则以外他从不谈论其他话题,击败

  欧亚国敌人和搜捕间谍、破坏分子、思想犯、叛国犯就是他唯一的生活目标。

  在要不要授予奥吉尔维同志特殊勋章的问题上,温斯顿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不给他,否则会带来不必要的反复核查。

  他又朝对面小办公室里的那个对手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告诉他,铁洛逊一定也在和自己做着同样的工作。还不能确定到底会是谁的版本被采用,但他相信一定是自己的这个版本。一个小时以前还不存在的奥吉尔维同志,如今已经活灵活现。他觉得很神奇,你能够创造死人,却不能创造活人。奥吉尔维同志是在现实中从来没存在过的一个人,如今却存在于过去之中,一旦作假工作被遗忘后,他就会像查理大帝或者恺撒大帝一样真实地存在,所根据的是同样的证据。

  食堂在地下深处,天花板也低低的,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排队吃午饭的人挪也挪不动,人声喧哗。炖菜的蒸汽从柜台上的铁窗里面直往外冒,夹带有一种铁腥的酸味。即使这样,胜利牌杜松子酒的酒气也难以掩盖,其实只不过是从墙上的一个小洞飘过来的。屋子的另一头是一个小酒吧,在那里花一角钱就可以买到一大杯杜松子酒。

  “正是我要找的人。”温斯顿背后有人说。

  他转过身去,原来是他在研究司工作时的朋友赛麦。准确地说,也许谈不上是“朋友”。如今这世道,没有朋友,只有同志。区别在于,和某些同志来往比和别的同志愉快一些。赛麦是个语言学家、新话专家。说真的,他是目前一大批正在编辑《新话词典》十一版的专家之一。他个子不高,比温斯顿还矮小,一头黑发,眼睛突出,带有既悲伤又嘲弄的神色,他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仔细探索着对方的脸。

  “我想问你一下,你有没有刀片?”他说。

  “一片也没有!”温斯顿有些心虚似的急忙说,“我到处都问过了,哪儿都没有。”

  人人管你要刀片。其实,温斯顿已经攒了两片新的。几个月来刀片一直短缺。不论什么时候,总有一些必需品,党营商店里是不提供

  的。有时是扣子,有时是针线,有时是鞋带,现在是刀片。你只有偷偷地到“自由市场”上去淘,才能搞到一些。

  “我这一片已经用了六个星期了。”他有意识地补充一句。队伍又往前挪了挪。在等待队伍前进的过程中,他又把身子转过来冲着赛麦。

  他们两人都从柜台边上一堆油腻腻的铁盘中取了一只。

  “昨天你没去看吊死战俘吗?”赛麦问。

  “我在工作。”温斯顿冷淡地说,“我想可以从电影上看到吧。”

  “这可太差劲了。”赛麦说。

  他那嘲笑的目光在温斯顿的脸上转来转去。

  “我知道你,”他的眼睛似乎在说,“我看透了你,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去看吊死战俘。”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赛麦思想正统,甚至是到了恶毒的程度。他常常会幸灾乐祸,使人感到厌恶,他谈论直升机是如何袭击敌人村庄的,如何审问思想犯致使其招供,还有友爱部地下室里的处决。同他谈话主要是避免他在此类话题上乐此不疲,尽可能用有关新话在学术上的问题来套住他,因为他对这个也很有兴趣,而且还是个权威。温斯顿把脑袋转开去一些,躲避着他黑色大眼睛的探索。

  “吊得很干净利落,”赛麦回忆说,“不过我觉得把脚绑起来倒显得美中不足,我喜欢看他们双脚乱蹬挣扎的样子。尤其是到最后,舌头伸了出来,颜色发青--非常的青。我喜欢看这些小细节。”

  “下一个!”一个无产者穿着白围裙,手中拿着一个勺子叫道。

  温斯顿和赛麦把他们的盘子放在铁窗下。那个工人马上把午饭放到了他们的盘子里,一盒暗红色的炖菜,一块面包,一小块干酪,一杯无奶的胜利咖啡,一块方糖。

  “在电幕下面有张空桌。”赛麦说,“顺道带杯酒过去。”

  盛酒的缸子没有把儿。他们挤过人群到那张空桌边,把盘子放在铁皮桌上,桌子的一角被人洒上了一摊炖菜,黏糊糊的,就像是呕吐物一样。温斯顿把酒缸端起来,顿了顿,硬着头皮把带油味的酒咕咚一口都喝了。他眨着眼睛,等泪水流出来以后,发现肚子饿了,就开始一匙一匙地吃起炖菜来,稀烂的炖菜中,有一块块软软的发红的东

  西,大概是肉做的。他们一直闷头吃着小菜盒中的炖菜,没有说话。

  在温斯顿背后不远的左边桌上,有个人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声音粗哑得像是鸭子叫,在这样喧哗的噪声中还显得特别刺耳。

  “词典进行得怎么样了?”温斯顿大声问,想要压过室内的喧哗声。

  “很慢,”赛麦说,“我现在在研究形容词,非常有趣。”

  说起关于新话的话题,他就马上来了精神。他把菜盒推开,一只细长的手拿起那块面包,另一只手拿起干酪。屋里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他不得不把身子向前俯在桌上对温斯顿说话。

  “第十一版是最后定稿本,”他说,“我要做的就是决定语言的最后形式--也就是大家以后都要用这种语言说话、交谈。等我们结束工作的时候,像你这样的就要开始学习了。

  “你一定觉得我们的工作就是在编新词儿,是不是?其实你错了,我们是在消灭老词儿--几十个、几百个地消灭,每天都在消灭。我们把语言精简得只剩一个架子。十一版中没有一个词儿会在2050年以前过时的。”

  他大口大口地啃着他的面包,就好像狼一样,然后又充满激情,像个老学究似的接着说。他那又黑又瘦的脸变得兴奋起来,那种嘲笑的眼神也消失不见了,有了几分梦意。

  “消灭词汇是件充满乐趣的事情。时间都浪费在了动词和形容词上,当然也有好几百个名词需要消灭。不仅是同义词,也包括反义词。

  说真的,如果一个词的价值就是另一个词的反面,那又何必要它呢?

  就拿‘好’来说吧。如果有一个‘好’字,那就不需要‘坏’字,用‘不好’

  就行了--而且还更容易懂,因为这正好是‘好’的反面,而‘坏’却不是。再比如,如果是需要一个从程度上来说比‘好’更‘好’的词儿,根本就不需要一串像‘精彩’‘出色’等等这样绕口、不方便用的词儿。而一个‘加好’就把它们都取代了;如果是说再强烈一点的‘好’,那就是‘双加好’‘倍加好’。当然,像这样的语言形式现在已经开始用了,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会出现在新话的最后版本中。最后,整个关于‘好’和‘坏’的概念就只需要用几个词儿来概括--实际上,只用一个词儿。

  温斯顿,你不觉得这是件奇妙的事吗?当然,这原来是老大哥的想法。”

  他最后补充说。

  一听到老大哥,温斯顿马上变得肃然起敬。但是赛麦还是发现他并没有那么热情。

  “温斯顿,你并没真的觉得它很奇妙,”他几乎伤心地说,“就算你写出来的是新话,但你的思想深处仍是老话的根。我曾经读过几篇你为《泰晤士报》写的文章。文章虽然写得不错,但却是翻译。你心里想的其实仍然是老话,尽管你把它们表达得很细致微妙,但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你不理解消灭词汇的意义所在。你难道不知道在世界上只有新话的词汇量在逐年减少?”

  当然,温斯顿哪会知道。但他不敢说,他情愿脸上装出赞同的笑容。赛麦又咬一口深色的面包,嚼了几下,继续说道:

  “你难道不明白,新话唯一的目的就是缩小思想的范围?最后我们要使得大家不再在思想上犯任何错误,因为也没有词汇可以用来表达。凡是必须要表达的思想就只设一个词,这样在意义上也就有了明确的限制,也不会出现负面的思想意义。在第十一版中,我们已经离这一目标越来越近了。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是在你我死后也还将长期继续下去。只要词汇越来越少,那意识的范围也会变小。当然,即使在现在,也没有理由或借口可以在思想上犯任何错误,这仅仅是个自我控制问题以及现实控制问题。但最终,也将不会再有这样的需要了。语言完善之时,即革命完成之日。新话即英社,英社即新话。”他陶醉在自我满意的神情中补充说,“温斯顿,你有没有想过,最迟到2050年,活着的人中,没有一个能听懂我们现在这段谈话的?”

  “除了--”温斯顿刚要说,又把话咽回去了。

  他想说的其实是“除了无产者”,但是他克制住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算不正统。但是,赛麦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无产者不是人,”他轻率地说,“到2050年,也许比那还要早,所有关于老话的实际内容都会消失不见的。关于它的全部文学也一个

  不留,乔叟、莎士比亚、弥尔顿、拜伦--要使他们进入到新话的版本中,要彻底地改变,而且是改成同原来意思相违背的东西。甚至是党的书籍、口号也通通都要改。也不会再有自由这么一说,怎么还会有‘自由即奴役’的口号?届时整个思想气氛就要不同了。事实上,到了那时就不会再有像今天这样的思想。正统的意思是不想--不需要想,那正统也就不存在意识。”

  温斯顿突然深信,赛麦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他太聪明了,他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而且又说得那么直接。党不喜欢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被毁掉。这个结果已经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脸上了。

  温斯顿把面包和干酪吃完,略微侧身坐在椅子上去喝他的那杯咖啡。那个像鸭子叫一样的男人仍坐在那儿没完没了地说话。一个看上去像他秘书的年轻女人背对着温斯顿坐在那儿听着,而且好像对于他所说的一切都很赞同。不时有这样一两句话钻进温斯顿的耳朵里:“你说得真对,我和你完全一样。”这是个年轻但有些愚蠢的女人。但是那个鸭子声就从来都没停过,即使那女人插话的时候,他也在喋喋不休。温斯顿见过那个人的脸,但是他只知道他在小说司是个很重要的人。他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张爱说话的嘴非常灵活。他的脑袋向后仰一些,由于他坐着的角度使他的眼镜有些反光,所以温斯顿只看见两片镜片。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那滔滔不绝的鸭子声,几乎一句也听不懂。温斯顿只听懂了过一句话:

  “彻底消灭果尔德施坦因主义。”

  这句话说得极快,就像是排版的铅字一样,很完整的一块。别的就完全是呱呱呱的噪音了。但是,你虽然听不清那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但却可以准确地知道大概的内容。他可能是在谴责欧亚国军队的暴行,他也可能在歌颂老大哥或者在马拉巴前线的英雄,再或者是在谴责果尔德施坦因,要求对思想犯和破坏分子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这都没有什么区别,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内容绝对正统,而且是纯英社的。温斯顿看到那镜片下面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觉得他就像是个假人。用来思考的不是

  脑子,而是喉咙。他说的虽然都是有内容的东西,但却不是真正的语言,而是由于一种惯性而迸出来的噪音,就像是鸭子一样。

  赛麦这时沉默了一会儿,他用汤匙划动着桌上的一摊黏糊糊的东西。那个“鸭子先生”仍旧继续说着,尽管室内喧哗,但还是可以听见。

  “新话中有一个词儿,”赛麦说,“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鸭话,就是像鸭子那样呱呱叫。这种词儿很特别,它有两个相反的含义。用在你反对的人身上,那就是在骂人;要是用在你赞同的人身上,就是一种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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