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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朋友;羊脂球;我的叔叔于勒》 作者:莫泊桑

第23章 朋友逝世(1)

  自从这次决斗之后,杜洛瓦在一夜之间成了《法兰西生活报》仅有的几位领头的专栏编辑之一。不过他常常绞尽脑汁也无法提出什么新的思想,因而天天惊呼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爱国观念削弱和法兰西荣誉感得了贫血症(这“贫血症”一词还是他想出来的,他为此而时常自鸣得意),也就成了他主办的专栏的特色。

  爱嘲弄、好怀疑、有时又过于天真,被认为是巴黎人思想的主要特征。这些描绘,在德·马莱尔夫人身上可以说是一览无遗。她一见到杜洛瓦在报上发表的长篇大论,总要尽情嘲弄一番,而且常常是只言片语就能击中要害。对此,杜洛瓦总笑着说:“你可别小瞧,将来我要出名靠的可就是这个。”他现已住到君士坦丁堡街,其全部家当:箱子、牙刷、刮脸刀和肥皂,都搬了过来。德·马莱尔夫人每星期两三次在他早晨起床之前,来同他相会。一进来,她就麻利地脱去衣服,带着外面的寒气,颤颤巍巍地钻进他的被窝。

  另外,杜洛瓦每星期四都照例去她家吃饭,同她丈夫谈论农活,以博取他的欢心。由于德·马莱尔先生对农活十分感兴趣,杜洛瓦往往谈得十分投机,所以经常把在沙发上打盹的年轻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小姑娘罗琳娜有时坐在父亲的腿上,有时坐在杜洛瓦的腿上,也经常会睡着了。

  不管谈起什么总要摆出一副道学先生样的德·马莱尔先生,每次在杜洛瓦离去后,总要带着这样一种强调说道:“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很有教养。”

  眼下已是二月底。每天早晨,当人们在街上从卖花女拉着的车旁走过时,可闻到车上扑鼻而来的花香。

  如今杜洛瓦的生活是顺风顺水,如同万里晴空,没有一丝阴云。

  一天晚上回到住所,他推开门后,发现地板上有一封信。他看了看邮戳,是从戛纳寄来的。他随即打开,读了起来:

  亲爱的先生和朋友:

  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可得到你的帮助。现在我就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要求助于你。查理眼看是时日无多了,望你能来帮我一把,不要让我在他临终的时候一个人守在他身边。他眼下还能起床,但医生对我说,恐怕他是过不了这个星期了。

  此时此刻,要日夜守着他,我已经是有心无力。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最后时刻,我就万分恐惧。我丈夫已无亲人在世,因此只有求你帮忙了。你曾是他的好友,是他为你打开了报馆的大门。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因此请见信速来。

  你忠实的朋友

  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

  于戛纳劳利别墅

  杜洛瓦心中像是吹进一股清风,蓦地升起一种类似解脱束缚、眼前豁然开朗的奇异感觉。他自言自语道:“我当然是要去的。可怜的查理!况且我们谁都会有这一天的!”

  他把弗雷斯蒂埃夫人的来信,对老板讲了讲。老板虽然准许他前往,但再三叮嘱:“不过你可要尽快回来,我们这里缺不了你。”

  于是,乔治·杜洛瓦乘第二天上午七点的快车离开了巴黎,行前给德·马莱尔夫妇发了封快信,告诉了他们有关情况。

  他在隔天下午四点抵达戛纳。

  在一个行李搬运工的指引下,他来到了劳利别墅。别墅坐落于一块半山坡的树林里,四周是一片白色的房屋。这茂密的树林从戛纳一直延伸到朱昂湾。

  别墅不大,小巧的建筑呈意大利风格。近旁有一条公路,弯弯曲曲在林中穿行,每一拐弯处都有一幅秀丽的景色展现于眼底。

  前来开门的仆人,见到杜洛瓦,不禁失声叫道:“啊,先生是您来了,夫人正焦急地等着您的到来。”

  杜洛瓦问道:“你的主人现在怎样?”

  “不是很妙,先生。看来他没有几天了。”

  杜洛瓦被带到了客厅里。粉底蓝花的帷幔挂在客厅四周。凭窗远眺,可以看到整个城市和蓝色的大海。

  杜洛瓦不禁叹道:“啊!这间乡村别墅地势真好!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钱?”

  门外传来一阵衣裙的簌簌声,杜洛瓦将身子转了过来。

  弗雷斯蒂埃夫人伸出双手,向他走了过来:“你来啦,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她突然在杜洛瓦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两人相视良久。

  她脸色略显苍白,人也瘦了些,但气色依然格外娇艳。甚至整个身躯由于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而显得比以前更加楚楚动人。她喃喃地说道:“他现今变得十分可怕,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没完没了地折磨我。我已经告诉他你就要来了。你的行李呢?”

  杜洛瓦回道:“行李存在车站了。我想住得离你近一些,不知你想让我住进家旅馆。”

  弗雷斯蒂埃夫人犹豫片刻,然后说道:“你还是住这儿吧,而且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事情一两天之内就会有结果,要是在夜里发生,我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我这就叫人去把你的行李取来。”

  杜洛瓦欠了欠身:“那就听你的安排吧。”

  “现在我带你上楼去。”她说。

  杜洛瓦跟着她上了二楼。走到一间房间前,她推开了房门。借着夕阳的余晖,杜洛瓦看到,一个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面色惨白、形同僵尸的人,正坐在窗前的一把扶手椅上凝神望着他。他几乎无法认出他的这位朋友了。倒不如说,他是靠揣测断定的。

  房间里弥漫着肺病患者所住房间常有的那种莫可名状的浓烈气味:因高烧而产生的气味,以及汤药味、乙醚味和柏油味。

  弗雷斯蒂埃缓慢而又艰难地抬了抬手,说道:“你来啦,承你的情,来给我送终。”

  杜洛瓦努力笑了笑:“看你说什么呢,来给你送终!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我要是为这个,就不在这时候来游览戛纳了。我是来看望你的,顺便休息休息。”

  弗雷斯蒂埃说了声“请坐”,接着低垂了脑袋,似乎是进入了痛苦的沉思。

  他呼吸急促,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并时不时夹杂着低沉的呻吟,似乎在提醒人们他已病成什么样了。

  他妻子见他一声不吭,便走过来靠在窗前,仰头向着天边说道:“你们看,多美的景致啊!”

  对面山坡上,到处点缀着一幢幢别墅,直达城市的边缘。而整个城市,从右边的防波堤,到与两个名叫莱兰的小岛隔海相望的科瓦赛特角,就横卧在一条呈半圆形的海岸上。防波堤上方,是耸立着一座古老钟楼的旧城,两个小岛则像是一片湛蓝的海水中所显现的两块绿斑。从上往下看去,岛上的地势似乎十分平坦,宛如两片巨大的树叶漂浮在海面上。

  远处,港湾对岸的天际,在防波堤和钟楼上方,绵延不绝的黛绿色群山在火红的天幕下,勾勒出一条奇异而又迷人的曲线。这起伏不定的峰峦,有的呈圆鼓形,有的尖尖突出,有的则酷似弯钩,最后是一座金字塔形的大山,由上而下,直插海中。

  弗雷斯蒂埃夫人指着这座山说:“这就是埃特莱山。”

  在这灰暗的山峦背后,血红的晚霞一片金辉,刺得人眼花缭乱。

  面对这落日的宏伟景象,杜洛瓦早已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句来抒发内心的赞美,最后只好说道:“啊!是的,这景色实在太美了!”

  弗雷斯蒂埃这时抬起头来,向妻子央求道:“打开窗户,让我透透气。”

  他妻子说道:“不行。现在天已经晚了,太阳都下山了。开了窗户你又要着凉了。你应当明白,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开窗只会是有害无疑。”

  他焦躁而又无力地动了动右手,似乎想向她挥过拳去,脸上因恼怒而更加映衬出那苍白的嘴唇、凹陷的两颊和突出的瘦骨:“实话说,我真的憋得受不了啦。既然我横竖要完蛋,早晚都是死,你何必还要这样呢?……”

  她只好把窗户全部打开。

  三个人顿感一股轻风拂面,心头不禁为之一爽。这股风不仅柔和湿润,而且已带有春天的气息,充满了山坡上花草所蕴含的芬芳。不过也夹杂着浓浓的松脂味和刺鼻的桉树味儿。

  弗雷斯蒂埃喘息不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但没过多久,就用手指甲使劲抠着座椅的扶手,气急败坏而又无力地嘶叫起来:“赶快关窗户,我受不了这气味。看来我该到地下室去等死了。”

  他妻子于是慢慢地关上窗户,随即将前额贴在玻璃上,凝视着远方。

  杜洛瓦觉得很不自在,想安慰病人几句,可他又一时想不出恰当的话语来宽慰他,最后只是嘟哝了这样一句:“这么说,你上这儿之后病情依旧如故?”

  “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对方有气无力地耸了耸肩,显得躁动不安。说完又垂下了头。

  杜洛瓦接着说道:“他妈的,这地方同巴黎相比,简直要好上无数倍。那边现在还是严冬呢,不是雨雪,就是冰雹。下午三点,天就黑了下来,必须点灯。”

  “报馆里没什么消息吗?”弗雷斯蒂埃问道。

  “没有。只不过最近从伏尔泰学院来了个叫做拉克兰的实习生,打算让他接替你。不过这家伙还是有点嫩,你赶紧回来吧!”

  “我?现在要我写专栏文章,还是等我了到九泉之后吧。”弗雷斯蒂埃说道。

  看来死的念头已紧紧地占据他的内心,不论谈起什么,“死”字都会像洪亮的钟声一样突然蹦出来,甚至每想起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会再度出现。

  谈话长久地陷入了沉默,这沉默是这样的深沉,令人痛苦难熬。夕阳的金辉渐渐消失,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已暗了下来,绵延不绝的山林成了一片暗黑色。夜幕开始降临,带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入夜,在房内长驱直入,使屋里的家具、墙壁、帷幔等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红黑交融的轻纱。壁炉上的镜子所映照出的天际,成了一摊殷红的鲜血。

  弗雷斯蒂埃夫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房间,脸孔贴在窗玻璃上。

  她丈夫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起来,话语因而断断续续,听了令人毛骨悚然:“我还能看见几次这落日?……八次……十次……十五次或二十次……也有可能会有三十次,但不会超过这个数……你们这些人……日子还长得很……我却已经到头了……我死了以后……一切依然照旧……就像我还活着一样……”

  他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接着说道:“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我,几天以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了……这可真可怕……所有的东西……我将什么也看不见了……从日常使用的小玩意儿……如杯子……盘子……到躺在上面何等舒服的床……以及马车。傍晚的时候,乘车兜风是多么惬意……这一切,我是多么喜欢!”

  他那两只手的手指,神经质地轻轻敲击椅子的两边扶手,如同是在弹钢琴。每次看着他沉默不语,比听他说话,更使人受折磨。显然此时他一定在想那可怕的事情。

  杜洛瓦忽然想起诺贝尔·德·瓦伦几周前对他说的话语:“我能感觉得到,死神现在就已经站在我身旁,因此常常想伸过手去,一把将她推开。虽然天地辽阔,但她却无处不在。我随处都能看到她的踪迹。被压死在路上的虫蚁,从树上飘零的黄叶,出现在朋友胡须中的一两根白毛,一见到这些,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惊悸,因为那是死神肆虐的见证。”

  当时他并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今天看到弗雷斯蒂埃这样子,他就顿时领悟了其中要义,心中顿感格外凄楚,这种感觉他是从来没有的。他似乎感到面目狰狞的死神,此刻就在他身旁,与她仅一步之遥,就立在这气息奄奄的病人所坐的椅子旁,他真想起身离开,跑得远远的,立刻回巴黎去!啊!早知如此,他是不会来的。

  夜幕此时已完全笼罩了整个房间,看去很像一块提前送来的裹尸布,即将落在生命垂危的弗雷斯蒂埃身上。只有窗户还清晰可见,明晰的窗框内显现出年轻女人一动不动的身影。

  弗雷斯蒂埃生气地问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不点灯?你们就这样照料病人?”

  窗前的身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空旷的别墅内响起了一阵电铃声。

  片刻后,一个仆人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放在壁炉上。弗雷斯蒂埃夫人向她丈夫问道:“你现在想怎样,是睡觉呢,还是下楼去吃晚饭?”

  “我要下楼。”弗雷斯蒂埃答道。

  由于尚未到开饭时间,三个人谁也没动,又在房内等了将近一小时。这期间,他们只是偶尔说上一句平淡如水、毫无意义的话语,仿佛在这死神光顾的房内,如果听任这沉默的时间持续过久,或是让这沉闷的空气僵化不变,会有什么不测发生似的。

  仆人终于报告,晚饭已准备好。杜洛瓦觉得,这顿饭花费的时间实在太久,好像总也没有完结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地吃着,谁也不说话,手指间的面包块被捻得粉碎。饭堂伺候的仆人,进进出出,脚下没有一丝声响。由于查理受不了响亮的脚步声,这个仆人穿的是软底拖鞋。房间里,只有那木壳挂钟机械而有规律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饭一吃完,杜洛瓦便借口路途劳累,回到了自己的房内。他趴在窗前,向外看了看,明月当空,像一盏巨大的球形灯,在各幢别墅的白色粉墙上铺了一层朦胧的寒光。在这皎洁的月色下,轻波荡漾的海面,一片粼粼波光。为了能够尽快离开这里,杜洛瓦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条理由:就说他收到瓦尔特先生一封电报,要他立即回去。

  可是第二天醒来时,他又觉得自己离去的决心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他的这个脱身之计,弗雷斯蒂埃夫人压根儿就不会相信。再说他的忠诚表现理应得到的全部好处,也将会因他的这种怯懦而前功尽弃。如此一想,他又自言自语道:“啊!这事可真不好办!既然如此,不如算了。生活中不如意的事总是有的,何况看起来在这儿也不会拖很久。”

  这一天,天气晴朗。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万里碧空,正是南方所特有的。杜洛瓦觉得此时去看弗雷斯蒂埃未免过早,因此沿山坡而下,信步到了海边。

  回来吃饭时,仆人对他说:“主人已问过先生两三次了。请先生去楼上看看主人。”

  杜洛瓦径直上了楼。弗雷斯蒂埃坐在扶手椅上似乎睡着了。他妻子正靠在长沙发上看书。

  不想病人这时抬起了头,杜洛瓦随即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一些了吗?我看你今天好像气色不错。”

  “是的,今天不错,体力也恢复了些。你赶紧和玛德莱娜去吃饭,一会儿咱们坐上车去外面转转。”弗雷斯蒂埃说。

  走出房间后,玛德莱娜对杜洛瓦说道:

  “看到没有?他觉得自己大病已愈,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在那儿想这想那的。一会儿,我们要去朱昂湾买一些陶瓷品,装饰我们巴黎的寓所。他非要出去走走,可我担心弄不好要出事。他肯定受不了车子在路上的颠簸。”

  马车来了后,弗雷斯蒂埃由仆人搀扶着,从楼上一步步地走了下来。一看见车子,他就要人把车篷拿掉。

  “不行,你疯了?”他妻子坚决反对,“你这样会着凉的。”

  “没关系,”弗雷斯蒂埃坚持道,“我已好多了,我自己很清楚。”

  车子于是走上了两旁百花盛开的林中小径,这是戛纳的一大特色,很有点英国的林苑风光。接着,马车便沿着海边,在通往安狄波的大路上奔驰了起来。

  弗雷斯蒂埃就眼前的景物,向大家一一作了介绍。首先是巴黎伯爵巴黎伯爵(1838—1894),曾为法国王储。常来此小住的别墅,其他一些建筑物,他都能说出点名堂。他颇有兴致,但外人一眼便可看出,这种兴致不过是一个神虚体弱、行将就木的人有意装出来的。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用手指指了指相关景致。

  “看,那就是圣玛格丽特岛。岛上的城堡当年曾关押过巴赞元帅巴赞元帅(1811—1888),19世纪法国杰出将领。,后来他从那里逃了出来。城堡至今保存完好,就是为了纪念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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