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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 作者:辛克莱·刘易斯

第16章

  “喔,好家伙!我想这个可以赢个大奖!会不会真有这么棒,到各处去旅行,逮个大恶棍回来!”泰德欢叫着。

  “算了罢,对这个我才不会认真。搞不好可能会受伤哩。不过,那则音乐研究的惊人玩意好像蛮不错的。不过啰,话说回来,这可没什么道理啰,怎么说,如果这些效率专家把同样这些心思,花来替工厂设计产品,他们就不会搬弄这些鬼文字啰,那么,大家也就不会去玩弄所有这些他们搞的什么音乐练习啦、演奏啦。”这些广告文字给巴比特很深的印象,而且他有一种为人父亲的愉悦的感觉,他们两人,这个家庭里的两个男人,可彼此了解了。

  他聆听另一些大学函授信箱的启事,他们教短篇故事写作、记忆力增进术、电影制作法、心灵能力拓展术、银行学、西班牙语、脚气病治疗法、摄影、电机工程、橱窗装饰、家禽饲养,以及化学。

  “哇——哇——”巴比特搜着适当的辞句来表达他的叹赏。“我真是个呆瓜!我只晓得,这种函授学校的生意一向颇为好赚——让我们小气的房地产业看来只值两毛钱!——不过,我竟不晓得,它已成为多么规模庞大的国家基本工业!一定会马上被陈列在杂货店摊架上和出现在电影里。这,老是以为,一个人得紧紧追求智慧!不能离开教育,制造一大堆书呆子和不切实际的理论家,说是从其中可以得到许多知识。是啰,我瞧得见,这一大堆课程多么令你感兴趣。我得问问运动俱乐部那些人,看看是否他们已晓得——不过,话说回来啰,泰德,你可晓得这些刊广告的人怎样,我是说某些刊登广告的家伙,怎样怎样夸大。我不晓得,他们是否能由这些课程便煽动了你,就像他们扬言他们能做到的,那么快。”

  “喔,没有问题,爹;当然啦。”泰德感到一种男孩自觉成熟的无限喜悦,因为他的长辈如此有礼貌地聆听着他的话。巴比特也因受人欢迎而感到一种激情,把心思更专注在对方身上了:

  “我能了解,这些函授课程对整个教育工作有怎样的影响。当然啰,我绝不会公开承认这一点——像我自己这般身份的人,一位州立大学毕业生,惟一可以自夸的是高尚正经和爱国心,以及拥护母校——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即使在大学里,一大把有价值的时光也浪费掉了,研究诗啦、法文啦,以及一些永远不能让任何人赚上一毛钱的功课。我不晓得,不过,也许这些函授课程可能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发明之一。

  “许多人的麻烦是:他们多么笨;他们瞧不见美国至高无上的精神和心灵的一面;他们以为那些发明,电话啦、飞机啦、无线电啦——不,这只是一种低等的发明,不过啰,不管怎么说:他们以为,这些机械上的进步就是所有我们的表征;而,对一位真正的思想家来说,他可瞧得见那种精神和,嗯,主要的发展趋向,像效率啊,精神啊,禁酒令啊,以及民主制度啊,这些组成我们最深沉最真实的财富。再说,也许这新的在家受教育的方式可能是另一个——可能是另一个原动力。我可告诉你,泰德,我们开始有了‘洞察力’——”

  “我觉得那些函授课程啰,怪恐怖的!”

  这些哲学家激动得喘着气说话了。巴比特太太这句话,破坏了他们父子间精神上的谐和。然则,巴比特太太的长处之一是,除了在宴会中她变成一个脾气别扭的女主人外,她一向默默收拾这个家,不会打扰男人们的思索。而现在,她顽固地继续说:

  “听来蛮可怕的呵,他们这样哄骗那些可怜的年轻人,以为他们一定得学些什么东西,说得好像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似的,而且——你们俩学得快,可是我呢,我总是慢一拍。可是呢,还不是一样——”

  巴比特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了:“胡扯!在家学习,学到的就只那么多。你不认为一个人可以学到更多,是因为他浪费他老爸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先用来坐在礼斯安乐椅内,在漂亮的哈佛宿舍里,有着油画啦、盾牌啦、台巾啦,以及那些时髦的小玩意,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可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啰——我清楚!不过,这儿倒有一个也许你可拿来作反对的理由。我的确相当反对任何努力,要把许多人从理发店和工厂内赶到这些新的职业内。这些职业本身已经太多人啰,再说,如果所有这些家伙都受教育去了,我们到啥地方去找工人?”

  泰德瘫靠椅内,吸着烟,却没有挨骂。这一刻,他观赏着巴比特沉思中的傲慢浮夸的姿态,仿佛他是保罗·李尔斯林,甚至是哈伍德·小野博士。他暗示地说:

  “哦,那么,你认为怎么好呢,爹?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假定我能到中国去,或是某个活泼有趣的地方,再由函授学习工程等等的?”

  “不,而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孩子。我终于这么发现:能够说你自己是个文学学士,可是一件相当美妙的事。有些顾客不晓得你是何许人物,以为你只是个简单的生意人,他开始吹起牛皮来,经济啦、文学啦、外贸情况啦,而你只要这样稀松平常地说,‘当我上大学时——当然啰,我拿的是社会学方面的学位,哎,都是些废物罢了——’喔,对方说话的态度马上变得吞吐闪烁了!不过,要是这么说,那可一点也没水准啰。‘我拿的是函授大学的邮戳学学位!’你瞧这——我的爹是个老好人,不过他从未有过宽裕的日子,我得拼命工作苦干赚钱读完大学。好了,现在可值回票价啰,能够和天顶市最棒的绅士来往,加入俱乐部等等的,所以我不会要你放弃这种绅士阶层——这个阶层就像一般平民一样生气蓬勃,只不过另外拥有权势和尊严。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打算,那可会损了你自己,老兄!”

  “我明白啦,爹!一定!没问题。我就坚持那么做下去。喂!呃嘘!噫嗖!我忘了那些女孩啦,我要帮她们去参加合唱团预演会哇。我没脸见人啦!”

  “不过,你功课还没做。”

  “明早吧,明早第一件事就做功课。”

  “好吧——”

  过去六十天内,有六回,巴比特这般怒喝说:“你才不会‘早上第一件事做功课’!你现在马上就做!”然则,今晚,他说:“好吧,最好快点做完。”他微笑着,那种罕见的闪烁着羞怯的微笑,他只保留给保罗·李尔斯林的。

  4

  “泰德是个好孩子!”他向太太说。

  “哦,他是的!”

  “他要载的这些女孩是谁?是高尚正经的女孩吗?”

  “我不知道。噢,亲爱的!泰德不再告诉我什么了。我不了解,这一代的孩子到底怎么了。过去我总告诉爸爸和妈妈每件事,哪像今天的小孩,就只知道从所有的控制中溜得不见人影。”

  “我希望是正经的女孩。因为泰德不再是个小孩子啰,我不要他,嗯,搞得乌七八黑等等的。”

  “乔治,我想吗?你不该把他扯到一旁,跟他说一些——事情!”她脸红了,俯下眼睑。

  “唷,这我可不明白啰。我那样的态度,蜜拉,我并无意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弄到孩子的心灵上。他自己想得太多,想歪了。不过,我倒想——这可是个难解的问题。不晓得小野对这事的看法如何?”

  “当然爸爸会同意你的做法的。他说,所有这种——知识教育——都是——他说都是不正经的。”

  “噢,他这样说,这样说吗!好罢,我可告诉你,亨利·德·汤普逊到底想些啥东西——关于道德这东西,我是说,当然啰,你可瞒不过这个老怪物——”

  “为什么,这样说爸爸!”

  “——任何一笔交易头头尾尾就是瞒不过他,不过,让我告诉你,不管啥时候,只要他脱口谈起什么高尚的事情啦、教育啦,那么,我就晓得我所想的正跟他相反。你也许不认为我是什么头脑杰出的人,不过相信我,我可是位出身正规大学的总经理,那亨利·德跟我比!是啰,先生,我的天,我偏要把泰德喊到一旁,告诉他,为啥我要过这般严守道德的生活。”

  “哦,是吗?什么时候?”

  “啥时候?啥时候?老是想用这些啥时候啦、为啥啦、啥地方啦、什么啦,以及啥时候啦,搞得我动弹不得?这到底有啥用?那可是女人才会有的烦恼,这也是为啥她们当不上高级经理主管的原因;她们没什么外交手腕的常识。适当时机该到,它自然就会到的,哼,那时,我就亲切地跟他小谈一下,并且——并且——是不是妲卡在楼上叫?她早该睡着啰。”

  他悄悄走过起居室,站在做日光浴的房间里,这儿四面嵌着玻璃,摆着柳条椅子和躺椅,星期天下午他们便在这儿打发时间。外面,只有道卜布勒的屋子还亮着灯,巴比特喜爱的榆树也只剩淡淡的轮廓,树杈割裂了四月夜晚柔谧的天空。

  “跟这孩子聊天真棒。把烦躁的情绪压下去了,像今天早上一般。只是,还有点不安。不过,哎呀,我可以和保罗在缅因单独相处几天!……那个可恶的姞拉!……不过……泰德没问题。全家都没问题。再说,生意也顺利。没有多少人能赚四百五十元,实际上是一千元的一半啰,像我今天这么容易到手!也许,我们会全都争吵起来,这是我的错,也是他们的错。我不该那样发脾气的。不过——真希望我是个拓荒者,像我爷爷一样。不过,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样棒的房子住啰。我——噢,老天,我真不懂!”

  他忧郁地想起了保罗·李尔斯林,他们年轻时在一起的岁月,他们交往的女孩。

  二十四年前,巴比特从州立大学毕业,他准备当个律师。他在大学里,一直是个滔滔不休的好辩的人,他觉得自己是个演说家,他预见自己当上了州长。他一面读法律,一面工作,当个房地产销售员。他挣钱存钱,住的是寄宿舍,吃的是煮蛋和肉末拌马铃薯泥。而活泼的保罗·李尔斯林(他肯定要离开到欧洲去学小提琴,再下个月或下一年),即是巴比特的避难所了,一直到保罗被姞拉·卡尔贝克把住了,这女孩,一面笑一面舞着。一面拿她丰腴的手指快活地挥来晃去,逗着男人。

  那时,巴比特的夜晚是单调乏味的,后来他发觉,只有在保罗的第二位表妹蜜拉·汤普逊那儿,他才感到安慰,蜜拉是个皮肤光滑温柔的女孩,她同意这位热情年轻的巴比特有一天一定会成为州长,就在这一点上,她展现了她的魅力。只要姞拉一嘲弄他是个乡下孩子,蜜拉就愤慨地说,他比那些出生在伟大的天顶市的花花公子可稳笃多了——天顶市,一个1897年的老殖民地,有一百零五年的历史,二万人口,整个州内最繁盛的城市,对一个出身东部红葡萄产地的男孩乔治·巴比特来说,这是多么了不起又难得的事,能够结交一位在尊贵的天顶市出生的女孩,他受宠若惊了。

  他俩之间,并没有谈到爱。他晓得,如果他要研究法律,他得多年不能结婚;再说,蜜拉是个特别“规矩的好女孩”——不得吻她,不得“那样对她起任何歪念头”,除非打算娶她。然则,她是个可靠的玩伴。她总是准备得好好的,溜冰啦、散步啦;总是心满意足地聆听他谈论他将来要做的伟大的事:他要保护悲苦的穷人,反抗“不公正的富人”,他要在慈善宴会上作一番如此这般的演说,他要改革流行的不正确的观念。

  有天晚上,她疲倦又软弱,他瞧她一直啜泣着。她刚从为姞拉举行的晚宴中出来。不知怎地,她的头挨上他的肩,而他顺势吻干那些眼泪——她抬起脸来,用信赖的语气说,“既然我们定了,我们马上结婚吗,还是稍等一段时间?”

  定了?这是头一次暗示。对这位棕发娇柔的女人,他直觉一种冷凉和畏怯,然则,他可不能令她伤心,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他嗫嚅着一些关于等待的话,逃避着。他足足散步了一个小时,试着找个方式告诉她,这件事是个错误。之后一个月里,常常,他几乎要告诉她了,不过,有个女孩把在胳臂弯里可也不坏,再说,最起码他不能冲口说他不爱她呀。婚礼的前一晚上,他陷入极其痛苦之中,隔天早上,他一直挣扎着想要逃掉。

  她让他知道什么是个“好太太”。她忠实、勤劳,却罕见欢笑。他俩间的亲密,变得乏味嫌恶了,但他说服自己要热情一点,然而,一切黯淡下来,只剩单调的例行公事了。她还是只为他与孩子们而活,而当他放弃法律,在房地产业的边缘努力攀爬时,她同他自己一样感到遗憾忧郁。

  “可怜的女孩,她一向不会比我好过,”巴比特站在黑暗的日光浴室内,省思着。“不过啰——我真希望我还能回头搞搞法律和政治。看看我到底能做什么。哦唷——也许,我已赚了更多钱。”

  他回到起居室,而,在他情绪平静下来之前,他抚着他太太的头发,她朝上瞥了一眼,快乐,而且多少有点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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