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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的肖像画可从模特儿的容貌、画家的人格和调色板上的颜料来解释。即使已知种种料旦谁都无法预见肖像画的结果,甚至连绘画的人也无法预见。如果能够预见,那表示未画之前,肖像画已经完成,这是自我毁坏的荒谬假设。我们都是生活中毎一刹那的创作者,每一刹那都是一种创造。画家的才能是在他作品的影响下形成、变形或变易。同样,我们的每一状态都从离开自身的刹那成为赋予自己的新形态,并使我们的人格发生变化。因此,所谓我们做什么乃因我们是什么,这句话并没有错,但必须附加一言,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往往是我们所创的,我们不断地在创造自己。这种自我创造的情形,如果人越能就自己所为加以推演,就越能趋于完美,因为理性的作用与几何学并不相同。几何学中,前提都是决定性的,不具人格,所以可以得到非人格的结论。反之,在此,理性虽同,人却不同,纵使人同,各个刹那亦不同,因此受命的行为在基本上也就不同,而且这些全是理性的行为。其实,这些理性并不完全相同,因为这些不是同一个人的理性,也不是同一刹那间的理性,所以不能像几何学那样由外加以抽象处理,也不能替人解决人生提示的问题。这类问题必须自己亲自从内部解决。不过,在此不拟深入探讨。我们所要研究的只是:意识赋给“存有”此语的正确意义是什么?结果,我们发现,对有意识的存有者而言,存有就是变易;变易就是成熟;成熟即是无限的自我创造。存有的本体也可以这么说吧!

  无机物

  物质性的对象,不论哪一种,都显示出与前述性质完全相反。物质性的对象不是维持现状,就是受外力影响而变化,但这变化一般认为是不变部分相互间的移转而已。如果这些部分也发生变化,就可以把这些部分加以细分。于是,我们慢慢往下降,先降到形成这些细片的分子,再降到构成分子的原子,然后降到原子母体的微粒子,最后便到了“不可测定之物”。在“不可测定之物”中,微粒子是由单纯的漩涡形成。总之,我们一直细分或分析到必要之处,非触及不变者决不终止。

  于是,我们才说,合成物系因其部分而变易。可是,某部分离开其位置时,任何东西也不能阻止它回归原位。因此,一群要素(元素)经过某种状态后,很可能会再回到原位,即使不能自力回归,至少可以借外因的作用使一切回到原位。归结而言,这群要素的状态可以随其所愿反复数次,因而此群不会老,其中无所谓历史。

  职是之故,素材不能创造,形式也不能创造。这一群的将来状态其实已存在于现在的状态。甚至可以认为现在的状态包含了与这一群相关宇宙内所有的点。只要有超人的知性,就可以计算出这系列中的任意一点在时间内任一瞬间中所占的空间位置。因为在全体形式中只有部分的配列,所以这系列的未来形态在理论上不出于现在的形态。

  其实,我们对事物的信念以及对科学所孤立的各类系列的运用,都依据时间不会侵蚀这些事物与系列的观念而来。我在以前著作中曾谈到这问题,现在也稍加涉及。科学赋予某物质对象或孤立系列的抽象时间t,只不过是某一定数的同时性(simultarite),更普遍性地说,是某一定数的对应关系;而且不管这些对应关系的间隔有何性质,此数一定而不变。谈到一般物质时,这些间隔决不会成为问题,即使考虑到这些间隔,也只是为了计算其中的对应关系。这些新对应关系会发生什么结果,可置之不论。常识只关心纷然而起的事物,科学则注意孤立的系列,两者皆置身于间隔的两端,而不能沿间隔本身而行,因此只能假设说:时间之流有无限的速度;物质对象或孤立系列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在空间中一举而展开。这时,科学家的公式也好,常识的用语也好,都毋需变更。t这个数字常指同一事物。“时间之流”现在成了所画的一条线;事物或系列的各种状态和这条线上的各点由t算出其同数的对应关系。

  可是,(渐进的)继起(Succession)甚至在物质界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对这些孤立系列所做的推演常认为各系列的过去、现在、未来的历史可以像扇子那样一下展开,但这想法并不正确,因为历史仿佛有持续性,是逐渐开展。要制造糖水,就必须等待砂糖溶化。这件小小的事实,所显示的意义却很大,因为必须等待的时间不再是数学的时间;若是数学的时间,在物质界整个历史于空间中迅速展开时,一定可以嵌进这整个历史的任何一部分。可是我所等待的时间只跟我自己持续的某一部分相一致。在这部分里,我可以自由伸缩活动。所以这已经不是思考的时间,而是生活的时间;不再是关系,而是绝对会变化。难道不是这样?一杯水、砂糖以及砂糖溶于水中的过程,也许是抽象,也许是我的感觉与知性从整体中截取的,但这整体也可能跟意识一样向前发展。

  科学使一个系列孤立、闭锁时的运作,的确未必全是人为的。如果没有客观的根据,就无法了解这种运作为何有时行得通,有时又行不通。如后所述,物质有形成孤立系列的倾向,而这系列可以几何学的方式处理。由于这种倾向,我们才能界说物质。但这只是一个倾向。物质不能进展到极限,完全的孤立也不可能存在。为了研究方便,科学才把物质推展到极限,并使它孤立。科学也私下承认,孤立的系列也会受到外在一些影响。科学只是把这些影响搁置不论而已,因为科学认为这些影响非常微弱,可置之不顾,或等待以后再加以考虑。尽管如此,这些影响都已形成一条条细线,可以把这系列与其它更大的系列结合。这系列进而跟包含这两个系列在内的第三系列结合。最后即可发展至最客观孤立、又最独立于其它一切的系列,亦即发展至整个太阳系。不过,即使发展到这种地步,孤立也不是绝对的。我们的太阳会把光和热投射到最遥远的行星对面。另一方面,太阳也引领所有行星及其卫星,向某特定的方向运动。结合太阳及宇宙其它部分的线,确实非常细小,但是,内在于整个宇宙的持续,却沿着这线一直传递到我们生活其中的世界的最微小部分。

  宇宙是持续的。越探明时间的本性,越可以明白持续是指发明、形态的创造以及不断制造新物的努力。科学所局限的系列所以会持续,是因为它与宇宙其它部分密切结合。正如后文所述,我们必须分别宇宙本身的两种相反运动。其一是“下降”;另一是“上升”。下降是把卷好的发条放开。就原理而言,这种运动就像松开发条一样,几乎可以在刹那间完成。上升则与成熟或创造这种内在作业相对应,所以在本质上是持续的,并且置其律动于“下降”之上。下降与上升密不可分。

  因此,科学所孤立的各种系列如果都回到“整体”中的原地,这些系列即有一种持续,甚至可认为其中某种存有形式与我们的很类似。因此必须把它们纳入“整体”中的原来的地方。我们所知觉的事物更是如此。我们在某对象中所见的清晰轮廓,让对象具备了个别性,但这轮廓只素描了一种作用,一种能够触及空间某点的作用。这是我们也许可以拟出的行动计划。这计划由镜子反射到我们眼中,仿佛我们看得到事物的面和棱角一般。如果除去这行动,如果把这行动在错综实体中借知觉预先开辟的大道捣毁,物体的个别性便消融于实体本身的普遍交互作用中。

  有机物

  现在我们要开始探讨一下物象。难道没有适宜的对象吗?如前所述,一般物体均由知觉从自然这个基体截取下来。知觉之剪描出了行动可能通过的点线。可是,有种物体可能会起而行动,可能会在实际行动之前就把潜在行动的底线投影于物质,可能只要把感觉器官指向流动的实体,即可使实体结晶为一定形式,而创出其它所有物体。这物体即是生物,生物与其它物体是否相同?

  即使是生物,也是由广延的一部分组成。这部分与其它部分结合,都与“整体”有连带关系,并且遵从控制物质所有部分的物理化学法则。然而,由于我们的知觉,物质才被细分为孤立的物体;由于我们的科学,才由质点构成统一的系列。反之,生物则由自然孤立,形成一个统一体。生物是由互补的异质部分组成,具有互相关联的各种功能,是一个个体。至于其它事物,即使是结晶体,也不能说是个体,因为结晶体没有各部分相互间的异质性,也没有功能的多样性。即使在有机世界中,也不易分别个体与非个体。这种区别之难,在动物界已经很明显,在植物界更是难以克服。所以艰难实有深邃的原因,容后详述。由后可知,个体性有无限阶段。不管在哪一阶段,甚至人类也无法完全实现。但是,我们可以把个体性视为生命固有的特征。以几何学者为学方式为典范的生物学家,看到我们无法替个体性下明确而普遍的定义,难免得意洋洋,但他们未免得意得太早。十全的定义只适合已经完成的实体。生命的特性绝难完全实现,经常都在实现的过程中。这些特性与其说是状态,不如说是倾向。一种倾向只有在相反的倾向根本不存在时才能完全达到目标。这种情形怎会出现于生命领域?如后所示,在生命领域里,互相抗衡的倾向也经常互相纠缠。尤其在个性中,个体化倾向虽然频频出现于有机世界,但也时时遭受生殖倾向的挑战。个体性若要完全,就须有机体的任一部分都不能分离独立。可是这样就无法生殖。所谓生殖,难道不是脱离旧有机体的一部分重组一个新有机体吗?以此观之,个体性常内含有自己的敌人。个体性常在时间上要求永久持续,由于这种要求,在空间上反而注定难以完成。生物学家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考虑这两种倾向。因此,要求生物学家对完全公式化、又能自动应用的个体性下定义,可说根本没有希望。

  不过,我们常从物质的样态来考察生命现象,这种情形实在太多了。在讨论个体性时,更是明显。如所周知,一条蚯蚓切成两半,会各长出一个头,又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继续活下去;水螅被切成多少段,就会变成同样数目的水螅。海胆卵的细片也会成长为完全的幼虫。也许有人会问:海胆卵、水螅和蚯蚓的个体性在什么地方?虽然现在有好几个个性,却不能说以前没有惟一的个体。看到从柜子抽出好几个抽屉后,我承认我没有权利说这柜子是一个整体,但是,这柜子现在与过去并无不同,而且柜子现在由若干异质部分构成,其实早在制作时就已拟定。更普遍地说,为了活动,我们需要无机体;我们的思考模式以无机体为模板,但是无机体己受下面单纯法则支配:“现在所有不会比过去多;果之所见已含于因中。”不过,由这极其表面的观察可知,若有机体的特征是不断成长与变形,则有机体初为一,继之为多,也不值得惊讶。单细胞有机体的繁殖就是如此,这种生物,分裂为二则各为一个完全的个体。可是,一旦到了较复杂的生物,自然即将重新产出一个整体的能力限定在生殖细胞这种几乎独立的细胞内。然而如再生所显示,这种能力依然有若干成分广布于有机体的其它部分。所以在某些特殊场合,这种能力虽然是潜在的,却完全保持着,一有机会,便逐渐显露出来。其实,要坦然陈述个体性,即使有机体不能分裂为若干有生存能力的片段也没有关系;只要说有机体分裂前已显示出由若干部分组成的某种统一体,一旦分裂,此统一体仍有在这些部分中重现的倾向,就足足有余了。这是我们在有机世界中观察的结果。从而可以得到结论说:“个体性决不完全,要陈述何者为个体,何者为非个体,颇不容易,有时甚至不可能。可是,生命已明显地在追求个体性,而且有种倾向,即意欲构成自动孤立、自成统一体的系列。”

  因此,生物大抵可以和我们的科学与知觉所孤立(人为的孤立)或封闭的一切事象区分开来。由此可知,将生物喻为物质对象,并不正确。如果我们想从无机物中寻找比较的对象,那么,将活牛生的有机体当做物质宇宙的整体,比喻之为特定的物质对象,适当得多。可是,这种比喻并没有太大用处,因为生物是可以观察的,而宇宙整体则纯由思考构成或重建。不过,由于这样比较,我们才注意到有机组织的本质性。宇宙整体是持续的,个别抽离的意识体也是持续的。同样,活生生的有机体也是持续的。有机体的过去已完完全全延长到现在,并在现在实际活动。否则我们无法了解有机体为什么会有很规则的过程和年龄的变化,也就是说为什么会有历史。单看我这个躯体,躯体和意识一样,从幼年逐渐成长为老年。跟我一样,我的身体也老了。成长和老化本来就是身体的属性。为了与此相对应,我用同样的名称来称呼意识人格所发生的变化,但这只是比喻而已。由上往下踩着生物的阶梯,从最分化者走向最不分化者,亦即从人类的多细胞有机体走到纤毛虫类的单细胞有机体,就可知道这种单细胞中也有同样的老化过程。纤毛虫类经过一定次数的分裂后,即告衰老。如果改变环境,可以延迟接合回舂所需要的时间,但仍不能使这时期无限延后。然而,这是有机体完全个体化的两个极端事例。在这两种事例之间,个体性并未如此显著,老化确实会产生,但何者会老化,却无法确切说明。这种事例似乎为数不少。再说一遍,生物学上并没有一种普通法则将任何生物都自动归纳进去。有的只是方向,生命可以把不同的种属投进这方向。各种种属都在自我形成的作用中,确保自己的独立,随心所欲地前进,多多少少会脱离轨道,有时甚至登上坡路,与原来的方向完全相反。树梢上的小枝一直都碧绿长青,若接木即可长出新树,由此可以轻易显示树木不会老化。即使是这种有机体——这与其说个体,倒不如是一个社群——其叶或枝干的内部也有些东西会老化。任何细胞,只要单独省察,即可看出它是按一定形式进化。总之,凡有东西活着的地方,都摊开着记栽时间的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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