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我们的理性已傲慢得难以测度,认为可以天赋的权利或获得的权利,在先天或后天上拥有认识真理的本质要素。甚至在理性自称无法认知眼前的对象时,也认为自己的无知仅在于不知这新对象适于归入旧范畴中的哪一项。抽屉一直都开着,但哪个抽屉可以放进这对象?该让它穿上哪件既有衣裳?此或彼,还是另有别的?无论“此”、“彼”或‘‘别的”,对我们通常都是已经思考过的、已经知道的。对新的对象必须创出全新的概念,甚或全新的思考方式,但是只要一想到这种事,我们就觉得厌烦不已。但这才真是哲学的历史。其中也显现出各种体系无穷无尽的斗争。要让实体完全合乎“既有概念”此一做好的成衣,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须量身订制,哲学史告诉了我们这些。我们的理性与其说已追究到这地步,倒不如说傲慢而谦虚地明白指出,理性所能认识的只是相对者,绝对者并不属于理性的领域。如果预先这样宣布,理性就可以毫不顾忌地运用习惯性的思考方式,并在不触及绝对者的借口之下,以绝对的态度截断一切事物。所谓认识实体,就是在实体中发现理念。换言之,就是把实体嵌入我们手中既有的框架——仿佛我们已悄然拥有了普遍知识~~。最先把这种观念理论化的是柏拉图。可是,这种信念对人类知性来说是很自然的。人类知性无论遇到什么新对象,总处心积虑想把它分类到往昔巳有的项目之下。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可以说是天生的柏拉图主义者。

  这种方法在生命学说中最显得软弱无力。在进化到脊椎动物的方向,尤其进化到人性与知性的方向时,生命必须在中途放弃与这特殊有机体相合的许多要素,任它们向其它不同系统发展。因此,要掌握生命活动的真正本性,便须探求这些失落的因素,让它们与知性互相融洽。这时,明确表象(亦即我所说的知性表象)四周的朦胧表象之晕轮将有所助益。其实,这无用的晕轮在进化原质中,似乎是不为人类此一特殊有机体所压缩、暗中放任的部分。以此观之,我们应该寻求使思考的知性形式扩散的线索,这样才能汲取超越自己的飞跃力。所谓表现生命整体并不是使生命本体在进化过程中沉淀于内心的各种单纯观念交织为一。部分怎能与个体相同?被涵盖者怎能与涵盖者匹敌?生命活动的残余怎能与生命活动本身相比?我们常犯的错误就是把生命进化定义为“从同质物到异质物的转移”,或用由组合知性片断而成的一些概念来加以界说。我们所置身的只是进化的站头之中,这当然是主要的大站,但决非是惟一的;甚至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掌握不住其中蕴含的一切,因为从知性所得的只是知性显露的若干概念而己,我们却把这部分的部分称为整体的代表。甚至称之为进化运动的代表,其实此一进化运动只是从团体化的整体中溢出的一些现象,亦即把这“整体”当做现在的形象看待而已。不过即使掌握了知性,所得也不会太多,也不够充分,必须把进化的其它终点所发现的事物和整个知性结合,必须把这些性质与方向不同的因素看成彼此互相补充的精华,至少在极低的形态时要互相补充。这样我们才能预测进化运动的本性,其实我们也只能预测而已,因为我们所处理的只是进化的结果,而非进化本身——带来结果的作用本身。

  以上是我们所追求的生命哲学。这哲学欲同时超越机械论与目的论。然而,如前所云,这哲学比较接近目的论。要强调这点,似乎必须更明确指出:这哲学哪些方面与目的论相似,哪些方面与目的论不同。

  生命哲学以比激进目的论更模糊的形式,提示我们说有机世界是一和谐整体,但是此一和谐并不像以往所说那么完整。和谐中可以掺进许多不和谐。因为每一种属、甚至每一个体,在生命的所有冲动下,都会保住一种跃动(dati),并把跃动力用在自己的固有利益上。这就是所谓适应。因此,种属和个体只考虑自己的事,以致与其它生命形态时起纠纷。以此观之,和谐非以事实而存在,是以权利而存在。换言之,根源性的跃动是共同的跃动,越溯及根源,各种不同的倾向越会互相弥补。这就像吹进十字路的风,可分为不同方向的气流,但它们都是同样的风。和谐,不如说“互补性”,大抵以倾向出现,较少以形态出现。和谐存在背后,比存在前方为多(在这点上,目的论犯了最大谬误)。和谐来自冲动的同一性;而非基于共同的取向。即使生命有人性意义上的目的,也没有用。所谓目的是指思考预先存在而后可以付诸实行的范型。因而必须先假定:一切皆既有,未来可于现在得之。而且相信生命运动会和知性一样,以整体而活动。其实,知性只是观看生命时不动的片段,在本性上经常居于时间之外。而生命却是前进持续的。当然,走过的路程可以一眼看出其方向,再用心理学的术语写下去,仿佛其中真有追求的目标一样。我们就这样在谈论自己。至于今后要走的道路,人类精神不能置一辞,因为道路是走出来的,而且是行为(走)本来的方向,所以进化在任何瞬间都允许有心理学的解释。从我们的观点来说,心理学的解释是进化的最好解释,但此一解释只有在回顾的方向才有价值与意义。我们想要提出的目的论解释,决不可认为是未来的预测。它只是在现在之光照耀下观看过去的一种观点。总之,目的性的古典概念,前提既太多又太少,范围既太广又太狭。古典的目的概念为了从知性解释生命,常把生命的意义过分缩小。知性,至少是我们内部所见的知性,往往是进化在其过程中形成的,与其说是从较宽广的事物中抽取,倒不如说是把起伏深密的实体投影在平面上,若是真正的目的论似应重建这种较宽广的实体,甚至应该尽可能把它统一在单一视野中。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实体既从知性中溢出,又超越知性能力(结合相同者,承认反复,又能产生反复的能力),所以无可置疑的具有创造性。换言之,这实体会产生出种种结果,并在这些结果中扩大自己、超越自己。由此观之,这些结果在生命实体中并非预先存在,所以实体不能把结果定为目的,不过结果一旦产生,就可以做合理的解释,宛如解释一个依范型完成的产品一样。总之,目的论的理论,若承认自然中有一些知性,则嫌不足;若假定未来以观念形式预先存在于现在,则又言之太过:后者“太过”之命题乃前者“不足”之命题的归结。因为知性是实体的收缩,所以必须以较广泛的实体来取代知性。这样,未来即可展现为现在的扩大,换言之,未来不能以目的表象的形式被包含在现在里。可是,未来一旦实现,现在岂止可以解释未来,更可以解释现在;未来不仅可以看做结果,更须视之为目的。我们的知性本来是从未来之源泉——原因抽离的,所以可以从它的习惯性观点抽象地考察未来。

  至此,原因似乎难以把握。目的论的生命论已经无法加以明确验证。也许有人会问:“如果超越目的论而从目的论的一个方向前进,不知会怎么样·”其实,我们不能不在绕道之后,再回到本质性的问题上。这问题就是:是否可以用事实来证明机械论的不充分?如前所述,要使这证明成为可能,就必须坦然置身于进化论的假设中。机械论即使不能充分解释进化,其不充分的证明方法也不会停留在古典的概念上。更不会缩小或缓和目的概念,反而会超越它前进。表明此事的时机已经来临。

  基准的探求

  首先应立即提出我们的证明原理。如前所述,自有生命以来,生命即是同一跃动的连续,而这跃动又分为种种不同的进化系统。一个个被创造的事物逐次附加上去,逐渐成长、发展。因为有发展,种种倾向才从某一点向前伸长、互相倾轧,结果遂互相分离。严密地说,不妨认为有惟一的个体,在其中经数千世纪的种种变形,才达成生命的进化;或者假定有许多个体,代替惟一的个体,在一条线上,排成系列,相继而起。在这两种现象中,进化只有一个层次。其实,进化是以几百万个个体为媒介,在种种分歧线上进行的。这些线又遇到分歧点,于是新路从这分歧点以放射形式扩延,不断前进。如果我们的假设有根据,而沿着这些不同道路活动的本质因是属于心理性质,那末这些原因即使结果分歧多样,也有一些共同之物,就像长期分离的伙伴保有共同的幼年回忆一样。分歧点为数甚多,岔道也接连开辟,分离的因素随心所欲地延伸。然而,由于整体原有的跃动,各部分才继续运动。由此观之,部分中还继续保存有整体的某些东西。这共同要素以某种形式,譬如在极其不同的有机体之间有共同的器宫,才能显明。姑且假定机械论为真,如此,进化是在一连串变异逐渐累积后产生,过去有利变异的总和会出现在这生物的现在形态,但新的变异如果有利,即可淘汰保存。至此,两种完全不同系统的进化为什么能经由两种完全不同系列的变异累积,而抵达相似的结果呢?由于外部偶然的影响和内部偶然的变异,才在这两种系统的进化里形成同一器官,若这两种系统的进化差距越大,这种现象就越不可能存在;如果这两种系统的分歧发生的刹那,没有这种器官的预兆,就更不可能存在。反之,若依我们所立的假设而言,这种类似是很自然的。源头所承受的冲动,即便到了末端的小水流,也仍然看得出来。因此,如果生命在分歧的各种进化系统中,以不同方法创出若干同种的器官,可以获得证明,则纯粹的机械论得以破除,我们所了解的特殊意义中的目的性也可在某一方面获得证明。此外,这时所选的进化系统差距越大、这些进化系统所发现的类似组织越复杂,此一证明所具的说服力概念大。

  也许有人会说,组织的类似是因为生命在进化过程中有同一的普遍条件。其意是说,一时性的外在影响和内在的偶然变异尽管不同,仍然因为有些永久性的外在条件,有益于形成某特定器官的各种力量才向同一方向趋进——其实,我们不会不知道适应概念在现代科学中所扮演的角色。当然,所有生物学者并非以同样方式使用这概念。据某些生物学家说,外在条件在生命物质中会引起种种物理化学变化,使有机体朝一定方向发生直接变异。例如,艾摩的假设即如此。其它较忠于达尔文主义精神的生物学家则说,这些条件的影响只有间接作用,生存竞争中对天生较能适应环境的种属成员所发挥的作用比较有利。换言之,一边认为外在条件有积极的影响力,另一边则认为,只有消极作用。在前一假设中,外因会使变异发生;在后一假设中,外因只是淘汰变异而已。然而,无论何种假设都认为,外因会使有机体完全适应共同生存条件。他们不管站在哪一边,都借共同适应现象,从机械论观点解释组织的类似性。我们却相信从组织的类似性可以引出机械论难以应付的反驳。因此,在进入详细检讨之前,必须大概提示一下:我们为什么认为由“适应”引申的解释并不充分。

  首先要指出,在刚才所举出的两种假设中,只有第二种不致陷于暖昧。达尔文主义认为适应是指不适者自动淘汰,这种适应观念既单纯又明显。然而,在这观念中,支配进化的外因只有极消极的作用,在解释我们将检讨的复杂器官如何渐进直线发展上,已无能为力。若用这观念来解释极复杂器官在多歧的进化系统中所显现的结构一致,又如何呢?偶然的变异无论多微小,都含有许多物理化学微小原因的作用。为了产生复杂的结构,偶然的变异必须累积;要累积,就必须无限的微小原因互相结合。这些原因完全是偶然的,为什么同一原因会以同样顺序,在各种不同的时空之点上反复出现;没有人会支持这个论点,连达尔文主义者都会说,不同的原因可以产生不同的结果。通往同一场所的道路未必只有一条,但是别为比喻所欺。抵达的场所并未显示行抵此处的路线。而且,有机体的结构只是进化抵此所经过的微异之累积。生存竞争与自然淘汰在解决这问题上没有任何帮助,因为我们在此不是讨论消灭,而只考虑保存。依我们所见,同一组织在各自独立的进化系统中,于结果逐一附加、逐渐累积后才出现。我们能假定偶然原因依偶然顺序出现,而好几次都抵达同一结果吗?因为原因无限多,结果亦无限复杂。

  机械论的原理是“同一原因产生同一结果”。不过,这原理未必是说,同一结果即有同一原因。可是,原因明显残存于原因所生的结果中,而成为结果的构成因素时,这原理会得到这种归结:有两个散步者分别从不同地点出发,信步在原野上行走,最后碰了面,这是极其平常的事。不过,他们这样信步而行,却能描绘出互相重迭的同一轨迹,倒颇不寻常。两人所走的路线若复杂曲折,那就更不寻常了。再者,如果两个散步者所走的曲折路线无限复杂,那就不仅不寻常,简直不可能了。可是,复杂的曲折路线与器官的复杂性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器官中,有数千不同的细胞依特定秩序排列,而且每一细胞都是一个有机体。

  现在转到另一段设,看它如何解决这问题。适应已不单是不适者的淘汰,适应被认为是因外在条件的积极作用,有机体只好依据外在条件固有的形态构成。这次确实是从原因的类似来解释结果的类似。乍看,我们似乎在守护纯粹的机械论。不过,应该详加检讨。

  如后所述,这解释只是语言上的,我们已为语言所欺。这种解决法的诡计是同时把“适应”这字眼解释为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鲁道尔夫·欧肯作品集
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创造进化论——诺贝尔文学奖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