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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系列也许并非同样重要。作家开始写小说时,常让主角担负许多事务,但越写就越放弃得多。也许他会在以后所写的作品中,再度提出这些放弃的东西,构想新的人物。新的人物可能会成为前一人物的精萃甚或补充。一般而言,这种人物比起原先的人物总有点儿乖僻。生命进化亦然。进化途中有许多歧路,除了两三条干道外,大部分都是狭道。在这些干道中,只有一条经由脊椎动物抵达人类的道路,宽广得可让生命气息自由通过。只要比较一下人类社会和蜜蜂或蚂蚁的社会,我们就可得到这种印象。蜜蜂和蚂蚁的社会都被统一在严格规律之下,却是一个凝固的社会。人类社会向所有的进步开放,却分裂而又斗争不已。一个社会若能不时进步又能经常维持均衡,那将是理想的社会,但是这种理想恐难实现。这两种互补的性格(即进步与均衡)其实在萌芽状况时即已互补,但是越强就越难以兼容。如果不以比喻的方式来叙述社会生活的冲力,则此冲力大部分可以经由升至人类的进化系统保存下来,其余都集聚在通往膜翅类(如蜂蚁)的道路上。以此观之,蜂、蚁社会含有补充人类社会的一面。但这只是一种表现方式而已。迈向社会生活的特殊冲动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生命的全面运动。这运动在分歧多样的系统中经常会创出新形态。如果在其中的两个系统中有社会出现,这些社会必会表现出跃动的共有性与道路的分歧性。于是,这些社会展开了两系列的性格,我们发现这两种性格已笼统地互相补充了。

  因此,进化运动的研究乃在于鉴别分歧的若干方向,并评价每一方向发生之事的重要性。要言之,即是规定各分歧倾向的性质,决定其比例。而且,结合这些倾向,才能得到近似不可分的始动原理之物,甚至是它的模造品,而不可分的始动原则是这些倾向所具有的跃动源泉。换言之,进化与机械论所说对环境的一系列适应完全不同,也与目的论所期望的总体计划之实现迥然而异。

  进化与适应的意义

  进化的必要条件是适应环境,殆无可疑。一个种属不顺应自己所处的生命条件,必趋灭亡,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实。承认外在环境是进化必须考虑的力量,和主张外在环境是进化的主导原因,两者截然不同。后者是机械论的主张。依这主张,根源性跃动此一假设必须加以根除,因为根源性跃动是内在推力,经日益复杂的形态,将生命导向较高层次的境地。生命跃动极为明显。如果生命执着于原始形态一这对生命更为安适一就不会再进化,或者只能在极有限的范围内进化。这只要看看化石就可知道。如孔虫类从志留纪以来就没有变化。又如女冠草夷然自若地注视许多震撼地球的变动,自己却仍停留在古生代的最古老时期。

  其实,适应虽然可以解释进化运动的曲折,却无法解释进化运动的一般方向,对运动本身更无法解释。通往城市的道路的确必须上下坡。这条道路已适应地形。但地形并不是此路之所由出,也未给其方向。地形对道路只提供不可或缺的土地,亦即提供筑路的土地。如果我不注意道路的每一部分,通览整条道路,则地形充其量只构成障碍或迟延的原因,因为道路只指向城里,希望能够形成一条直线而已。生命进化或生命所超越的环境亦然。不同的是,进化并非描述一条道路,而是指向不同方向,但没有一定的目标。总之,进化甚至在适应时也经常富有创意。

  生命进化即使与一连串的适应偶然环境不同,也不是去实现某一计划。所谓计划是指预先决定的东西。因此,计划在实行之前已经展现出来,至少可以展现出来。计划的完全实现常常要受遥远的将来影响,也常常可以延期。不过,计划的观念,今后仍然可以用现有术语来表现,反之,进化若是不断更新地创造,不仅会一再创造生命形态,也会创出帮助知性了解生命的观念或表现生命所用的术语。换言之,进化的未来是从现在衍生,但不能在现在用一个观念来描述。

  其中含有目的论的第一个谬误。随之又出现一个更大的谬误。

  如果生命是为实现一项计划,则生命越前进,越会表现更高层次的和谐。例如石块越往上累积,建筑物就越能显现出建筑师的理想。反之,如果生命的统一完全存在于顺时间之流以推进生命的跃动中,则和谐在其后,而非其前。统一系来自后方之力。亦即开始时即获得推力,并非终点有引力曳引它。跃动一面传播,一面分化。生命则越前进越分散,展现为种种形态。这些形态有共同的源头,所以在某些方面会互相补充,但也互相敌对,排斥。于是,种属间的不和谐日益高昂。在这之前,我们只指出不和谐的本质因。为简明起见,我们会假定说,各种属所受的推力被接受以后会传达给其它种属,而其传播则直线趋向于生命进化的所有方向。其实,有的种属会中止,有的种属会后退。进化不只桌前进运动,大多停在原地不动,脱轨和后退的情形更常见。由后可知,进化必然如此。由于促使进化运动分裂的同一原因,生命常常在进化过程中茫然自若,沉睡于自己刚创出的形态,因此混乱愈发显著。如果朝最初推力所确定的一般方向不断前进,即谓之进步,则其中确实含有进步。但是,进步只有在两三种主要进化系统中才能完成,因为这些系统浮现了日益复杂、日趋高等的形态。这些主要系统之间有许多支线。这些支线上,脱逸、停滞和后退为数日增。有些哲学家先奠立原理,认为每一细节都跟整体计划相关联,但到检讨事实时,却纷纷与预期相左。他们把一切都排在一列,没有高下之分,又不考虑偶然性,现在却认为一切都是偶然。反之,我们必须一开始就认为偶然性占有极大分量,承认自然界中一切皆非统一。这样我们才能确定这些非统一物结晶形成的中心。而且,非统一物的结晶可以显明其余部分。换言之,可以看见一些主要方向,在这些方向里,生命一面展开根源性的推力,一面在活动。但是,无法看到计书细密完成的场面。生命进化中有许多东西比计划的实现更杰出优越,计划是分配工作的目标,往往一面描绘未来的形状一面又封闭未来。反之,生命进化的前方,未来之门却一直敞开。生命进化是运动开始时的力量无限持续的创造。此一运动形成有机世界的统一。这是收获多而又无限丰盈的统一。而且比知性所梦想的远为优越。知性只是这运动的一种面貌或产物。

  然而,界说方法比运用方法远为简单。要完全解释进化运动过去的历程,就需完成有机世界的历史,我们毕竟无法得到这种成果。虽然显示出各种属的系谱,但其中大多疑问重重。这些系谱因著者之不同而有异,亦因理论见解之不同而有别,因此引起许多论争,这些论争在目前的科学状况下仍然无法加以裁定。不过,比较各种解决方法后可知,论点的焦点非在主要系统,而在细节。因此,只要尽量依从这些主要系统,就不会无所适从。

  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也只有这些主要系统,因为我们的目标并非像博物学者那样重现不同种属的继起顺序,只是确定这些种属进化的主要方向而已。再者,这些方向也不是引起我们同等的关心。我们较关心的是通往人类之道。因此,较重要的问题即是人类与整个动物界的关系,以及动物界在整个有机世界中所占的位置。我们虽然逐一探索这些主要方向,却不能忽视此一问题。

  动物与植物的关系

  先从第二点着手。几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特征,来区分动植物。严密界说这两种世界的尝试,最后终归失败。在植物生命的特性中,没有一样特性不能在某种动物找到;在动物特征中,也没有一样特征不能在植物界的某一种属或某一契机中找到。所以,讲究为学严密的生物学家,认为区分这两种世界纯属人为,确有其道理在。在数学与物理学中,常借一些静态的属性来下定义,这些静态属性只属于某特定对象,而不属于其余对象。因此,若依这种定义方式,则生物学家的见解可谓正确无误。然依吾人之所见,适合生命科学的定义,与此完全不同。每一种生命现象以萌芽状态而言都或隐或潜地包含着其它大部分生命现象所具有的本质性格。不同者只是程度而已。然而,如果可以明确地说这差异并非偶然,而且差异已出现的群体越进化,越会加强其特性,则欲定义此一群体!只须用程度的差异就够了。总之,要定义这群体,不能以其具有若干特性来限定,当以这群体有加强其特性之倾向来界说。站在这观点上,考虑倾向甚于状况,则动物与植物即可明确加以界说、区别,并与生命的两种分歧发展方向相对应。

  发展方向的分歧首先显现在摄取营养的方法。如所周知,植物维持生命所需的元素——尤其是碳和氮一都直接仰赖于空气、水和土,并以矿物的原形摄取这些元素。反之,动物为了获取这些同样元素,却必须借植物或其它动物之力先把这些元素固定在有机物质中再加食用。不过,其它动物也都直接间接仰赖植物取得这些元素,因此,到最后提供动物营养的仍是植物。这法则在植物中也有许多例外。毛苔、食蝇草、食虫堇等食虫植物毫无疑问会被归入植物类。另一方面,植物界中居重要地位的菌类也采用与动物同样的摄取营养方式。无论酵素或腐生植物、寄生植物,都从已形成的有机物质吸取养分。以此观之,我们无法从刚才所说的差异引出静态定义,来断定我们所处理的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不过,这差异已显示动植物发展后的两种分歧方向,就此意义而论,遂成为动态界定这两个世界的线索。菌类在自然界中繁殖极速,却不能进步,这事实值得注意。在高等植物中,新个体成长发芽以前,已有某种组织在胞囊中形成,但菌类以有机观点观之,则未超过此一组织。菌类是植物界的低能儿。菌类有许多种,但都停滞不前,仿佛已放弃植物摄取营养的正常方法,而在植物进化的大道上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毛苔、食蝇草等食虫植物,最初都跟其它植物一样从根部吸取养分,而在绿色部分中固定大气所含的碳。捕虫吞食消化的能力要到很久以后,因土地贫瘠,无法充分供应养分的例外时期才产生。一般而言,如果重视某性质的发展倾向,而较不重视此性质的存在状况,并且认为进化沿着某倾向趋于无限时,才视之为本质倾向,则植物与动物之别即在于植物有能力直接使用从空气、土地和水中吸取的矿物性元素,制造有机物质。不过,这差异与另一种更深的关系有所关连。

  动物不能直接固定碳和氮,所以要摄取营养就须寻找已经固定这些元素的植物或其它从植物界获取这些元素的动物。因此,动物以动为至要。从任意突出假足以摄取滴水中有机物质的变形虫到有感觉器官以认知饵食、有运动器官以捕食、有神经系统以调节运动和感觉的高等动物,就其一般方向而言,莫不以空间内的可动性为其特征。动物的最原始形态就是小原质块。这小原质块只包在蛋白质的薄膜里,所以变形,移动都极其自由。反之,植物细胞则包在纤维素膜里,所以命中注定不能活动。植物没有动的必要,因为自己四周的空气、水和土壤都提供了可直接摄取的矿物性元素,所以在植物界里,从低等植物到高等植物都养成了定于一处的习惯。不错,植物也有运动现象。达尔文曾就藤蔓类的运动写成了精致的著作,他研究毛苔、食蝇草这类食虫动物捕捉饵食的活动情形,洋槐和含羞草等叶子的运动等等,已为众人所熟知。植物的原质也在膜内流动,但这只显示它与动物原质的血缘性。反之,动物的许多种属(通常是寄生虫》亦有与植物类似定于一处的现象。如果我们将固定性与可动性作为鉴别动植物的两种特性,那就错了。动物中,固定性大抵显现为种属所陷的麻木状态,亦即拒绝在某方向上再进化的状况。动物中的固定性是寄生生活的近亲,常伴随有足以令人想起植物性生命的各种特征。另一方面,植物的运动既不如动物运动频繁,也没那么富于变化。植物的运动通常只与它的部分有机体发生关系,很少及于全部有机体。例外的是,植物中有时也会出现模糊的自发性。这时,我们会有一种感觉,以为常眠的活动性偶然苏醒过来。总之,可动性与固定性即使并存于植物界和动物界,显然也不均衡,固定性在植物界居优势,可动性则在动物界居优势。这两种相反的倾向显然支配了两种进化系统,所以只用这倾向即足以界说这两个世界。但是,固定性与可动性充其量只是一些更深远倾向的表面征候而已。

  可动性与意识之间,显然有关。高等有机体的意识确与脑部某种机构有连带关系。神经系统愈发达,可选择的运动就愈多,愈精致,随运动而来的意识也愈明显。可是,可动性、选择以及意识,都不是以神经系统的存在为必要条件。神经系统把散布在有机物质块中的原始模糊活动力导到一定方向,并把它提升到较高强度。愈回溯动物的系统,神经中枢便愈趋简单、愈趋分离。最后,神经要素终于消失,深埋于未再分化的整个有机体中。同样情形也出现在其它所有器官与其它所有解剖学要素中。某动物没有脑,所以没有意识,这种想法跟认为某动物没有胃,所以不能摄取养分的想法同样荒谬。其实,神经系统和其它器官一样,系由分工而生。神经系统不会创造功能。神经系统的功能只是借反射活动与随意活动,以提高功能的强度与精密度而已。为了完成反射运动,就须要一切具有脊髓与延髓的装置。为随意选择某些已定动作,则须有大脑中枢。换言之,有几条道路从中央广场通往形状不同、精确度相同的各种运动器官。可是,没有通路通往神经要素,甚或神经要素不能集中形成一个系列时,其中也会有些东西,从中分出反射动作和随意动作。这些东西不会像反射运动那样有机器般的准确度,也不会像随意运动那样有知性的踌躇。但是,这些东西为数虽然极少,却分有反射与随意之特质,所以虽不明显,却已有模糊的意识反应。换言之,最低等的有机体只要能自由活动,便有意识。这时,对运动而言,意识究竟是结果,还是原因?在某种意义上,意识是原因,因为意识的角色是给运动以方向。但是,另一方面,意识又是结果,因为支持意识的是运动,运动消失,意识就减退,甚或沉眠。根头科之类甲虫以前一定有较分化的结构,但因进入固定和寄生的生活,神经系统遂开始退化,几至消失。以此事例观之,所有意识性活动,均因有机组织的发展而被局限在神经中枢内。由此推测得知,这类动物的意识比那些分化程度低,不曾有过中枢神经,却能继续活动的有机体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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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创造进化论——诺贝尔文学奖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