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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之赜》 作者:张敛秋

第23章 迦孪 (3)

  夏静缘轻声道:“师父?”诵经声戛然而止,那女尼身子微微一震,呢喃道:“静缘,是你回来了?”夏静缘点头道:“师父,我是静缘。”女尼从蒲团上站起,缓缓背过身。纪天瑜一见到她相貌,顿时微微张大了嘴。

  华玄也是微微一愕,只见这女尼三十岁上下,秀眉桃腮,玉颊樱唇,一双眼睛明澈得如朝露一般,容貌之婉美圣洁,与那观音佛像不遑多让。他又注意到,佛像前的香案上,放着一块绒布,当中横躺着一只黑鸟的尸体,外形特征,与那空笼中的木鸟一模一样。

  夏静缘热泪盈眶,扑入那女尼怀中道:“师父,这两年你可好么?”女尼淡然道:“佛家弟子,淡泊省修,无欲无求,何谓好与不好。倒是你,怎地消瘦了这么多?”夏静缘道:“说来话长,师父,爹爹死因的真相已经解开了,上次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么。”女尼点点道:“我已经将信焚在你娘亲墓前,你娘在天有灵,当可安息。”

  夏静缘欣慰地点点头,又向女尼道:“师父,这两位是静缘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姑娘是纪天瑜,他是华玄。”女尼向华玄与纪天瑜合十行礼:“贫尼明莹,静缘少不更事,多承两位照拂了。”

  华玄脸色一黯,垂下头道:“晚辈无能,未能将静缘原原本本地带回给您。”明莹不解道:“施主此言何意?”纪天瑜黯然道:“静缘她被人所害,粘上了一片怪叶子,师父你瞧瞧她背后便知。”明莹秀眉紧蹙,查看了夏静缘后背上的痴男怨女叶,顿时脸上惶恐:“这……这是怎么回事?”华玄将在涟漪岛的经过简略与她说了。明莹凝望静缘,神情楚痛。夏静缘却欢颜道:“师父,你忘了,娘去世的时候,你是怎么教导我看破生死的?”明莹难过道:“可你还这么年轻……”华玄道:“大师不必哀伤,华玄必会竭尽所能,救治静缘。”

  明莹不再言语,重又在蒲团上跪倒,祈祷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之徒静缘早脱苦难,转祸为福。”纪天瑜也拜倒道:“保佑静缘早日康复。”华玄凝望着观音像,他从不信神佛,此刻却也盼着菩萨能够显一显灵,替静缘解除苦厄。

  明莹祈祷毕,起身后脸上已恢复平和。纪天瑜在华玄耳边轻声道:“不愧是出家人,对生死就是看得透。”夏静缘指着那只黑鸟尸体,伤心地问明莹:“师父,小黑怎么死啦,小白又去哪里了?”明莹淡淡道:“就在上个月,小白染病去世。小黑不吃不喝,似乎决意殉情。我瞧着可怜,便用木头雕了一只痴鸟,涂上白漆,扮得和小白一模一样,放入笼中。起初小黑以为小白回来了,恢复了欢喜。然而昨日清晨,我却见小黑伏在树穴里一动不动,这才发觉,它也已经追寻小白而去了。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为它超度。”

  夏静缘哀伤道:“定是小黑发现了,这只小白不是他曾经的小白,所以它……”眼眶顿时红润了。纪天瑜也感动道:“想不到一只小鸟,竟然如此痴情。”

  明莹对夏静缘道:“你母亲知道你回来瞧她,定然欢喜。”夏静缘道:“我们这就去拜娘亲的墓吧。”明莹点点头,捡了一捆香,走出庵门去。纪天瑜急忙跟了过去,华玄却不禁瞥了一眼那黑鸟尸体,只见它通体僵硬,毛色无光,鸟喙上结了一层青霜,似乎是冻死之状。他眉头微微一蹙,便要上前细查,突听得纪天瑜在前方催促,当下不再多想,迈步追上了她。

  邬倩娘便葬在距辟尘庵不远的海岸边。明莹将三人带至墓前,华玄和纪天瑜先后敬了香。夏静缘祭拜完母亲,便坐在墓前,与母亲述说这两年来的见闻,大半与华玄破的案子有关。纪天瑜听得津津有味,不忘插几句诸如“傻瓜蛋还是些本事的嘛”的嘴。明莹听静缘三句不离华玄,顿时猜到了些什么,微微一笑,走到海边,凝望着天际,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旧事。

  华玄看静缘在母亲墓前笑容满面,却绝口不提自己的病,心中反觉沉重,便在这时,听得远处一人呼喊道:“华先生!”

  华玄扭头瞧去,不远处一名虬髯男子迎面走来,正是之前见过的饿鬼道道主崔卫风。

  华玄眉头微皱:“崔道主?”崔卫风走到他面前,深深作了一揖,恭敬道:“在下奉了少轮主之命,请请华先生往轮回殿一叙。”

  纪天瑜讶然道:“少轮主?他可是姓萧名泯?”崔卫风道:“正是。”华玄道:“我与你们少轮主素未蒙面,不知找我有何贵干?”崔卫风道:“此事不便细说,华先生到了轮回殿后,自会明晓。少轮主只是吩咐在下,务必将先生请过去。”华玄沉吟不语,纪天瑜却拉了拉他衣袖道:“去瞧瞧也没什么。”华玄看向夏静缘,夏静缘微笑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陪娘亲和师父。”华玄本愿陪在静缘身边,但想到此地乃六道轮地盘,若不遂了对方的意,只怕会招惹来更大的麻烦,只得道:“好吧,有劳道主引路。”崔卫风欢喜道:“先生请。”

  华玄与纪天瑜在崔卫风带领下,往北前行,一路古树浓郁,塔影斑驳,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分,到了一座矮峰之下。峰下立一石碑,刻有“梵刹峰”三字。再往前走十几步,眼前出现一条七百余级的石阶。崔卫风大步流星地跨了上去,轻轻地一跃,便踏上了四五阶。华玄与纪天瑜相视称奇,当下也拾阶而上。

  走到石阶尽头,便见一座雄拔伟峻的大殿坐落在眼前,匾额高挂,写着三个大金字“轮回殿”。二三十名六道轮弟子严守殿外,神情十分肃穆。纪天瑜忍不住问:“崔道主,到底是什么事,现下可以说了吧?”崔卫风皱眉道:“此事十分诡异,我们已传书给洛阳濯门,可惜濯客尚未赶来。少轮主正为此发愁,得知华先生驾临洛迦山,当即命人将你请来,只盼以你的钩赜之术,揭开其中迷雾。”

  华玄大惊,万料不到六道轮中竟发生了大案,纪天瑜却恍然道:“难怪洛迦山上加强了守备,果然有大事发生。”崔卫风躬身道:“少轮主已在殿内等候,崔某便送到这,两位请进。”

  华玄向他点点头,便与纪天瑜走进轮回殿,只见堂阔五十来尺,纵深却有三十来丈。两人缓缓走到长殿彼端,只见中间设有一张高座,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子,长眉入鬓,相貌俊美,他身边站着一个妇人,秀眉美目,下颌尖尖,但在双目以下,嘴以上罩着面纱。

  座下两侧又各摆有四张太师椅。左边坐着三人,上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儒,中间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下首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褐衣青年,青年神色悲戚,眼眶中布满了血丝。右边却只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身材魁梧挺拔,袴褶乃是用黑绿色的鳄鱼皮缝制,周身散发着雄骜之气。

  见华玄与纪天瑜走来,俊美男子与那妇人急忙起身迎来,老儒、老道和褐服青年也站了起来,唯有那老者端坐不动。俊美男子看着华玄,欣喜道:“华先生,你可来了。”

  纪天瑜端量着那男子,一向口齿伶俐的她舌头竟然打了结,吞吐道:“你……你是萧泯?”男子听她直呼其名,也不以为意,笑道:“这位一定是华先生的师妹纪姑娘了。”

  纪天瑜嗫嚅道:“是……是……”萧泯恭敬道:“在下萧泯,六道轮轮主萧清冷之子,父亲闭关清修,恕不能见客。派中事务,由我代为执掌。”华玄抱拳道:“钩赜派弟子华玄见过萧少轮主。”萧泯道:“华先生不必多礼,我来与两位引荐。”右手先后指向老儒、老妇和那褐服青年:“这两位是衿士门门主何慕云、仙霞派掌门辛翎,还有这位是补裂山庄的少庄主温东升,他父亲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补天裂手’温有德。”

  何慕云、辛翎和温东升齐向华玄问好,华玄逐一还礼。萧泯又牵住身边那女子道:“这是拙荆丹裳,只因容貌有毁,故而面带黑羃,敬请担待。”萧夫人向二人敛衽行礼,纪天瑜瞧着她面纱遮挡下的美丽轮廓,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那魁梧老者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华玄的目光落在他领口处用金线所绣的波浪纹饰上,顿时想到了泊在埠头的那艘逐浪帮的大船。果然听得萧泯介绍道:“这位是逐浪帮东海逐浪使江龙涛。”纪天瑜脸上变色,华玄也略微吃惊,正待行礼,谁知江龙涛却冷冷道:“听说涟漪岛琥珀神胎一案,是你这小子破的?”

  华玄听出他出言不善,沉声道:“不错,不知江逐浪使有何见教?”江龙涛道:“本帮洪泽湖分舵舵主童云愁,离奇死于千岛湖涟漪岛,为何至今仍无定论。”

  华玄镇定道:“此案乃濯门查办,个中细节,劳烦逐浪使去洛阳清涤山求询。”纪天瑜也道:“是啊,最好是由濯门私下告诉你,免得泄露出去,有损你们逐浪帮的声誉。”

  江龙涛一双虎目凝视着纪天瑜:“你言下之意,童云愁死有余辜?”纪天瑜道:“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言上言下可都没这个意思。”

  江龙涛白须颤动,脸上青色又加重了几分。纪天瑜只怕他要发作,手已按向腰际的暗器,却见江龙涛的脸色平缓下来,只是淡淡道:“眼下另有要紧之事,童云愁之死,老夫暂不追究,将来自会向你讨个说法。”萧泯松了口气:“正是,咱们将华先生请来,为的是共同破解那件诡异的凶案,切不可自己人伤了和气。”

  “诡异的凶案?”华玄神色一凛,“少轮主,不知六道轮中发生了何等大事?”

  萧泯俊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瞧了一眼温东升道:“十多日前,补裂山庄庄主温有德前来洛迦山拜访。温老庄主是我父亲旧友,十多年未见,特来探望,可惜家父仍在闭关,不能见客。萧泯与温老庄主晤谈了一整日。温老帮主感染了风寒,渐有困意,我便早早送他到轮回殿东北方的因果居安睡。谁知次日清晨,始终不见温老庄主露面。我派弟子前去查看,只见房门紧闭,无人回应。萧泯只得命人破门而入,谁知……谁知……”眼中露出惧色。

  纪天瑜问:“发生了什么?”萧夫人哀声道:“温老庄主已经遇害了。”纪天瑜微微“啊”了一声。温东升哀愤道:“闻知噩耗,我急忙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途中遇到辛掌门和何门主,他们也都十分震惊,随即决意与我同行。到得东海,又多亏江逐浪使亲自驾船,将我们送来洛迦山。”

  萧泯叹气道:“萧泯年轻资浅,六道轮遭此变故,颇有些手足无措,幸得三位伸出援手,萧泯感激无尽。”何慕云道:“少轮主说这话便见外了,我们从前多蒙六道轮关照,今日出了这等大事,岂能袖手旁观。”辛翎也点了点头。江龙涛也道:“逐浪帮与六道轮同为五庞,同气连枝,江某奉了帮主之命,务必相助少轮主揭开此中谜团。”

  华玄皱眉道:“温老庄主是如何遇害的?”众人脸色阴郁,神色中透着匪夷所思,双瞳中浮现出的恐怖之色更甚于愤恨。华玄忍不住道:“只怕温老庄主不是被害这么简单吧?”

  萧泯点头道:“不错,温老庄主死状之离奇,前所未见。正因如此,崔道主对我说起,华先生来到洛迦山。萧泯登时喜不自禁,急忙将你请来。”华玄正色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便去瞧瞧尸体吧。”萧泯点头道:“华先生与纪姑娘请随我来。”携了萧夫人的手,往殿外走去。华玄与纪天瑜紧随其后,脸色不由地凝重起来。

  洛迦山大多被佛寺庙宇包裹,整个梵刹峰却都是六道轮的地界。华玄与纪天瑜随着萧泯他们一路走去,轮回殿西侧是数十间瓦房,供六道轮弟子居住,往东则是是一座硕大的梵堂,堂檐上悬有一个六道轮盘,轮心处写着“六道堂”三字。堂门大敞,当中耸立着六座雕像,状貌殊奇,色彩各异。华玄一瞧便知,从左至右,白色雕像是天人、灰色雕像是阿修罗、黄色雕像是凡人、赤色雕像是畜生、青色雕像是饿鬼,黑色雕像是地狱。

  走过六道堂,折而向北,越走地势越高耸,耳中已能听得波涛激荡之声,走到尽头,只见前方是一面陡峭的悬崖。悬崖高出海面百余丈,底下便是汹涌澎湃的海水。

  一座构筑精巧的楼居临崖而矗,顶上铺着琉璃瓦,精光雪亮,楼侧面呈一弧线,与崖沿平行,楼底则漆成与海水相近的蔚蓝色。远远望去,使人生出此楼悬浮在海面上的假象。楼前守着一列六道轮弟子,见到萧泯走来,立时躬身行礼。

  萧泯神色一凛道:“那便是因果居了,六道轮凡有贵客来临,从来安置在此,谁想到……”深深叹了口气。华玄正要前行,突听纪天瑜道:“你瞧,那是什么?”华玄循她目光瞧去在,只见距离因果居十多丈的悬崖边,耸立着一座简陋的石屋,没有窗户,毫无装饰,唯独奇特之处,却是有六面墙,端端正正。与精致的因果居相比,这石屋未免显得简陋。

  何慕云对华玄道:“那石屋中有一口往生井,据说六道轮弟子死后,尸体便会投入这井中。井壁上有圆孔,孔中喷出烈火,将尸体焚化。随后井底开启,骨灰径直洒入大海。”

  纪天瑜恍然道:“原来如此。”华玄却突然留意到,萧夫人望着往生井,隔着面纱抚摸着自己的脸,痴痴地出神。这时萧泯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道:“都过去了,不必伤心了。”

  萧泯牵着萧夫人的手走向因果居,这时,一旁的榛丛中却传出一阵清脆的儿歌声:“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华玄扭头瞧去,榛丛中走出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头,约莫有六七十岁,须发皓然,脸上满是褶皱。他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她左手拿着陀螺,右手捻着毽子,咯咯笑的声音犹如银铃,只是神情虽欢快,目光却有些呆滞。

  萧夫人蹙眉道:“山伯,你怎么带着悦儿到这儿来了?”萧泯却道:“定是悦儿胡搅蛮缠。山伯,烦你将她带去轮回殿,这几日洛迦山上凶险得紧,不要再惯她了。”山伯点点头,也不与客人们照面,抱着女孩向轮回殿走去,女孩转瞬由大笑变为了大哭,挣脱着叫道:“我要在那儿玩,我要在那儿玩……”山伯任由女孩捶打,抱着女孩远离。

  萧泯抱歉道:“那是小女悦儿,她……她……唉。”住嘴不说,脸上一阵伤心,萧夫人拍着他肩膀以示安慰。江龙涛却问:“那老头是?”萧泯道:“那是服侍我父亲的老仆山伯,已在六道轮五十多年,便如我的家人一般。他从来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如有失礼之处,敬请见谅。”何慕云忙道:“无妨无妨,咱们这就去瞧尸体吧。”

  萧泯登时神色肃然,径直走到因果居前。六道轮弟子当即撤到一旁,露出一道门扇。萧泯对华玄道:“事发当晚,温老庄主就住在这间房中。为待濯门前来验查,房中的尸体和摆设,均丝毫未动,这十多日,也有弟子日夜看守,除了我们几位,再没有任何人走进过。”

  纪天瑜奇怪道:“尸体也没有收殓?”萧泯点头道:“不错。”纪天瑜使劲嗅了嗅,蹙眉道:“那为何闻不到尸臭呢?”萧夫人道:“两位进屋瞧过尸体,便知原委。”

  纪天瑜和萧泯夫妇说话间。华玄已经走到门口,却发现那道门扇的门闩都已断裂,显然是被外力破坏。萧泯解释道:“当日这扇门是反锁住的,我见温老庄主许久不应,这才命人用铁锤砸开。”华玄仔细观察断裂的门闩,只见断木中隐隐有机簧齿轮露出。

  纪天瑜问道:“这门能从外头反锁么?”华玄摇头道:“门闩上带着机簧锁,只能从房内关阖。”纪天瑜不解道:“那若是凶手杀人后逃脱,岂能在门外扣上门闩,哦,必是房内另有入口?”华玄不置可否,左手向前轻推,顿时将门扇推开了。

  房内摆设得十分讲究,左侧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竖着一架笔筒,并两方宝砚。右侧是一张卧榻,温有德的尸体便仰躺在榻上。华玄和纪天瑜迈步走到尸体旁,纪天瑜瞧了一眼,忽然“啊”地惊叫一声。华玄凝眉审视,身躯猛地一震!

  温有德乃是和衣而卧,双目瞪大,嘴巴张大,神情显得十分恐惧,双手向上伸出,僵滞在半空,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绸袍子,随风款摆,确是布料无疑,然而衣服包裹下的肌肤却是铁青之色,显得十分粗砺,更恐惧的是,在日光照耀下,温有德身上竟能反射出熹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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