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扎尔克与侧妃

　　远离圆形庭院的某处院落，拥有紫色长发的艺人正对着夕阳低低吟唱。院落内的女官被歌声吸引，踏步而来，一出院落，便被不远处的那纤长的身影吸引住。橘色夕阳落满“他”肩头，令“他”清宁的神情带着一分温软，多美的男人啊！

　　女官赞叹，立刻上前示意说尤妮侧妃有请吟唱艺人入内弹唱。

　　司珞安放下乐器，深意一笑。

　　甜香环绕薄纱飞舞的侧妃院落里，那位棕瞳的曼丽女子正侧靠在铺着柔软靠垫的大理石台上纳凉，黑发披泻了一身，她四肢白皙，美目盈盈，周围有女官为其打着鹅毛制成的扇子。

　　几句开场的见面礼后，司珞安在女官端来的宽大椅子上坐下，为她吟唱了一首低回哀怨的悲伤乐曲。声音照旧由手臂上的智能电脑发出，曲子也是它自己挑选的。她的目的当然不只是表演，扎尔克那个人太过警惕，对她又似乎有某种偏见，她自然不会从他那里下手。相反，这个会流泪的侧妃似乎更容易探听到信息。

　　一曲结束，尤妮侧妃心中微动，“来自远方的艺人啊，为何这首曲子如此令人心疼，仿似人流泪的声音？”

　　“那是因为曲子讲述的是一名无法与爱人在一起的可怜女子的故事。命运在他人手里，无法选择自己所想要的，只能认命，终日哀愁，以泪洗面。”司珞安淡淡抬头，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尤妮侧妃能听懂，难道是因为您心中也有悲伤的事？”

　　那是双琉璃色的眼瞳，目光清宁平静，却是深深的注视，直直往她心里而去。面前这个来自远方的艺人，有着不同于一般男子的纤长身材和纤细手指，五官美丽，话语温柔。

　　“我身为侧妃，又怎么会有悲伤的事。”

　　“侧妃只是一个封号，一个身份，就算每天穿着华丽衣衫吃着最上等的美食，也不代表心中没有悲伤的事，没有牵挂的人。”司珞安静静凝视她的眼瞳，从中捕捉到微妙的变化。

　　“你们那里的男子，都和你一样，这么善解人意吗？”尤妮侧妃突然一笑，避开了话题。

　　“我们那里的男子，绝对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流泪。”虽然公元8301年没什么好男人，但起码她碰到的人都很有情谊，例如琉拉，又例如十郢流。

　　“是吗……”尤妮侧妃唇角微微落下，眉宇间多了些愁绪，“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流泪……那一定是因为那个男子，很真心爱着那个女人吧。”

　　微风抚着大理石上衣饰华丽的年轻女子，她的脸庞很美，但她的视线却投在遥远的天边，仿佛在望着一个不可能触及的梦。

　　看着这样的她，司珞安第一次意识到，被琉拉如此爱着依恋着的自己，是幸福的。

　　“其实，幸福是可以自己争取的。除了要有勇气，还要有一颗清澈的心，要看清身边那个人是不是真心，自己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是不是值得。尤妮侧妃，找到自己的真心人了吗？”

　　对方的目光扫过来，精致唇边勾起笑容，“我的真心人，不就是国王陛下吗？”

　　司珞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对方细眉一挑，吩咐周围服侍的女官尽数退下。当大理石台上下只剩她们后，司珞安重又开口。

　　“真是奇怪，我一直以为尤妮侧妃的真心人，是扎尔克将士呢。”

　　“放肆！居然敢说如此大不敬的话，一个区区吟唱艺人，难道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曼丽女子总是安然的神色终于被打破。

　　“治我的罪简单，但如果用我刚才那些话来治罪，难道不怕会某些事暴露出来吗？如今巴比伦军队围攻阿淑尔城，你认为在国王心里，是为侧妃出头比较重要，还是找出那个内奸比较重要？”政治这回事，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是一样的。虽然威胁这种手段她很不屑，但非常时期也只得用非常手段。

　　尤妮侧妃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重新恢复平静，“你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找一个人，那个人只有巴比伦军队里的人才可能有可靠消息，但我不想出面。反正你们本来就以某些事与对方做好了交换条件，再增加一个寻人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如今阿淑尔城被困，守卫森严，任何人都出不了城！”对方瞪着她。

　　“普通人当然不行，可是扎尔克将士可不一样。他那么聪明，知道如何引敌入亚述，也一定会有办法，帮我打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对于她的怒目，司珞安只当不见。

　　“你不是普通的吟唱艺人！”

　　“废话，我当然不是。不过现在重点不在这里，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合作？”

　　沉默半晌，尤妮开口：“那个人是谁？”

　　“他叫十郢流，自天而降的巴比伦祭司。你记住，我并不想出面，所以打听的时候要慎重，我给你们一夜时间。”留意到尤妮脸上一闪而过的莫名思绪，司珞安又笑笑，“当然，你也别为此而动其他什么脑筋。事情闹大，暴露的只会是你们自己！”丢下警告，司珞安缓缓起身离去。

　　夜晚来临，天幕云密星稀，不见月亮的踪影。一道纤长身影趁着暗色，降落在王宫西面的某间院落内。

　　庭院内女官早一被退去，荷叶铺满在清澈水池内，睡莲微微绽放着，幽香传来，淡淡的，像极了司珞安身上的气息。

　　水池边上，她正靠在躺椅中闭目休养。

　　少年柔软一笑，收起了背部羽翼，悄悄在她身畔坐下。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上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触摸和感觉，以确定她的存在并不只是个梦境。

　　“怎么了？”她睁眼，对上他近乎透明的浅蓝眼眸。

　　“司珞安好漂亮。”他俯下唇，吻了吻她的前额。

　　“哇，你这女人的脑子里出现了不良画面哦！”一道可恶的声响自司珞安手臂上端发出，破坏了之前的柔和气氛。

　　“光！”司珞安一把取下蓝色臂环，作势要往水里丢。

　　“丢吧丢吧，我不怕水！”智能电脑甚是得意。

　　“光？”少年接过那只蓝色臂环，“难道是莫奈父亲的那个科技？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喂，你的话打击到我了……”光不甘不愿地嘀咕。

　　“它已经不是科技，现在的它只保有以前十分之一的能力，只是个智能电脑而已。”司珞安坐起身，将自己在地下空间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原来，吟唱艺人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少年温和的脸孔慢慢沉下，“光，你是不是故意在耍司珞安？”

　　“干吗对我这么凶，我是在帮你耶！不给她点困难，怎么能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对你？”

　　“你果然是故意的！”司珞安冷哼一声，拿过臂环就往水池丢去，“既然你不怕水，那就在里面待一会吧，反正夏天来了，就当游泳了！”

　　“司珞安……你、你这个变态女人……”光挣扎几声，咕咚一下沉入水底。

　　院落恢复了清静，她开始询问琉拉傍晚时会议的情况。

　　目前的情况是，巴比伦常备军逼城，在据城墙守卫兵回报率领常备军的首领并非汉谟拉比王。但这个消息并没有令亚述人高兴，汉谟拉比智谋多端，不领军，并不代表他本人不在军队中。这两年来，汉谟拉比依靠灵活的外交政策和强悍的军队，在与拉尔撒结盟后，已将伊新灭亡。而这次常备军在悄无声息下越过两河流域大片土地，经过亚述其他军事城镇，直逼王城阿淑尔，如此重大的行动，他不在军队里的可能性相当低。

　　另外，阿淑尔城八个城门皆被盯死，光靠城内兵力不够对抗敌军，如果想要获得援军就必须开城门派出信使，一去一回，等援军到达，最快也要一天半的时间。

　　虽然等待援军的这段时间里阿淑尔城安危难定，但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了太多。会议最后，沙姆希·亚达德一世在扎尔克建议下下令派出八名勇猛死士，将在今晚自八个不同城门悄悄出城，以加大成功求援的希望。

　　“扎尔克建议的？”司珞安玩着少年长长的丝质黑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看来尤妮的行动很快，不错！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既然巴比伦常备军已经围城，占了优势，为什么却迟迟不发动攻击呢？”

　　“虽然城内军队人数不多，但毕竟还有多名英勇将士，可能还是有所顾忌的吧。”少年仰首凝望天空，若有所思。司珞安看着他，与他一起遥远天际。在夜幕的那一端，是广袤深邃永无尽头的宇宙，“琉拉，你说如果这片土地上的人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他们的家园——地球注定会因各种战争试验而变得面目全非，必须团结起来，不断在宇宙里寻找其他可以生存的星球，他们此刻还为会为了彼此间那些利益，而无止境地杀戮对战下去吗？”

　　“司珞安……”少年视线落下，身边的她眼神有些飘忽，琉璃色的瞳仿佛透过夜幕重又看到一万年后的世界。

　　“虽然光说过，由于我们驾驶飞船闯入这个时空，改变了红月的历史，让地球一切走上正轨，但这并不代表，人类心中争斗的欲望会减弱。战争还是不断会发生，杀戮日复一日在进行。国会、默翰德雅、恐怖机构这些可能依然会出现，当然，也会有很多个像我这样的人出现……”尽管来到这个时空已近两年，她却仍然没法忘记自己手上曾沾染的鲜血。

　　“司珞安和他们才不一样！”少年固执而坚定地打断她，“你是很温柔的人！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只要以后我们用不一样的方式生活，不就可以了？”

　　“你还真是宽容！”她伸手搭着他肩膀，淡淡笑开。

　　“琉拉只对司珞安宽容。无论司珞安做过什么事，都是最好的！”从一开始，他就这样觉得，哪怕她对他冷淡的那段时期，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依然比任何事任何人都重要。

　　“好！那我答应你，我这双手，以后再不会沾染任何鲜血，我们就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好不好？”

　　“好。”他将她拥入怀中，深深抱紧。

　　少年的呼吸拂在她额前，依旧带着清新的大自然气息，有青草和天空的味道，纯净而透明。她抬起唇，吻上他。

　　夜风里，有甜美的花瓣自枝头洒落。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路来到庭院，最后在门外停住。

　　“尤妮侧妃殿下有令，请吟唱艺人立刻前去，有重要事相谈！”女官的声音自外传来。

　　躺椅上的两人分开，司珞安脸色微凝，“我知道了，马上去，你们在外面等我。”

　　“司珞安！”少年拉住她，“我陪你去。”

　　她摇摇头，“他们还不知道你和我认识，在尤妮面前暴露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怕麻烦！”完美的象牙色脸庞上，满是担忧。

　　“我不会有事的。”她说着，将之前丢入水池的蓝色臂环重新捞起来戴上，“我带光一起去，你应该放心点了吧？”“……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把我沉在下面……”光的声音传来，略带哭腔。

　　琉拉忍不住柔软笑开，妖娆脸庞重又绽出光彩。

　　“你先回自己住处，等我结束那件事，就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苍穹之下，她握紧琉拉的手，回以笑容。

　　夜色暗默，那名带路的女官将她带到侧妃庭院朝南的房间门口示意她进去，之后退了出去。

　　“喂，刚才趁着我在水里时，你对琉拉做过些什么？”趁着没人，光将低低的声波传入她耳中。

　　——发觉你最近越来越无聊了！司珞安眉头一皱，以心念回答。

　　“琉拉真是笨，居然这么快就原谅你！”光颇为愤愤。

　　——关你什么事！她踏进房间，里面没有火光，非常暗沉。

　　“当然关我事，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耶！”

　　——闭嘴！司珞安前额又是黑线三条。

　　光非但不肯闭嘴，还继续絮絮叨叨地在她耳中传入各种抱怨，直到尤妮侧妃的身影自黑暗中现身，它才渐渐住口。

　　“司珞安吟唱艺人，请跟我来。”尤妮推开旁边的门，朝她示意。

　　“不必了吧，只是说个信息，这里也应该可以。”一路自庭院进来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有守卫的士兵，心里已经有了警惕。

　　“呵呵，你果然很小心。”对方笑了笑。司珞安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有微弱的光自对方身后半圆形的窗户洒入。尤妮朝前走了两步，窗外的云层在这时散开，夜幕中，冷澈的银色月光铺洒在她身上。司珞安定神一看，不禁哑然。

　　面前的侧妃身穿一条近乎透明的薄纱长裙，里面裹着紧身抹胸，婀娜身材尽显，黑发在风里撩起诱人曲线，一派动人风情。

　　“可是，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名柔弱女子，你认为，我会做出什么挣扎反抗呢？”尤妮又朝她走近几步，那唯美身材愈加清晰。

　　呃……她这副模样，该不是想勾引她吧？司珞安有些哭笑不得。

　　美女摇曳着，片刻已来到她面前，伸手抚上她淡紫色长发，“来自远方的艺人啊，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真是个美丽出众的男子。自从你出现后，这个王宫里，所有女官的视线都凝聚在你身上，就连陛下的妃子公主们也深深为你所吸引。你的气质，你的眼瞳，你的歌喉，都是如此诱人……其实，你根本不必大费功夫，只要你开口，你想知道的，尤妮一定会尽心尽力为你办到。”

　　“拜托，别再说了……胃开始反酸了……”司珞安撑着胃部，很不给面子地叹气。

　　“你——”尤妮仅仅气恼了一瞬，表情立刻又软下来，“你傍晚时说过，你们那里的男人，绝对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流泪，其实，尤妮真的很希望能有那样的男人来珍爱自己！”见“他”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尤妮眼色一变，一把抓住司珞安的手就朝自己胸部而去，接着用力扯开那层薄纱长裙，同时大声呼喊。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若换做被攻击一类的，她可能还来得及躲避，但被一个女人拽着手摸向她的胸部……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一小队士兵在卫队长带领下涌入房间时，尤妮用力甩开她的手，泪颜楚楚地倒向一旁。房间大亮，几个女官手忙脚乱地拿过衣服为尤妮披上。

　　“大胆！居然夜闯侧妃寝宫做出如此不敬行为！扣下他！”卫队长怒喝，那队士兵个个举剑朝她攻来。

　　“白痴！”司珞安低低咒骂，同时闪身避开，夺下一名士兵的青铜剑，隔开其他人的攻击。

　　“耶？你居然骂自己白痴？！哈哈……”光接受到她的思维讯号，不由发笑。

　　“闭嘴！你这个无能的电脑，小心我砸烂你！”危急关头，它居然只知道笑，真不知道带着它干什么？

　　“你的确是白痴啊，直接告诉他们你是女人不就行了，靠对打，你打得过吗？他们人很多耶！”光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司珞安听了，动作突然迟缓下来。没有错，面前的士兵是多，但如果依她的能力，要突围出去不是难事，顶多下狠手，杀几个人。只要能逃到琉拉那里，他们就能一起离开。可是她才答应过他，以后不会再沾染鲜血。思绪转念间，她踢开几个围上来的士兵，退到围墙处，将手里青铜剑一扔，“算你们走运，我要见国王，关于这件事我会解释清楚！”

　　“见国王？”熟悉的声音自房间外传来，扎尔克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像你这样意图对侧妃殿下不轨的小人，何须国王陛下亲自审讯！”那双犀利沉淀的黑褐色眼睛定在她身上，闪出幽冷光泽，“卫队长，还不快把这个人押入牢狱，是不是希望你护卫失职的事传到国王陛下耳中啊？”

　　“是，我明白了！”卫队长连忙做出示意，几个士兵上前，将剑搭在她脖间，带着她往外走。

　　在与扎尔克擦身而过时，有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好好在牢里待着，等我计划结束，可能会放你一命。”

　　司珞安停步看他，又转头看了眼披着衣服站在他身后的尤妮，只是冷冷回了一句：“懂得利用女人的男人，永远不可能有真心。”

　　说完，她浅浅一笑，在士兵押送下走了出去。

　　不安的夜里，尤妮盯着司珞安离去的方向，突然咬紧了下唇。

　　“结果就是，司珞安是个大白痴！”阴暗潮湿的牢狱里，有隐隐调侃声自角落传来。接着不久，又传来一阵敲打声，之间还伴随着某个哀求声。

　　闹腾了片刻，终于一切又归于平静。

　　她打开臂环上的屏幕，光的立体影像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和你说过以后不要用琉拉的形象出现吗？”她无奈摇头，朝身后黄褐色的土墙靠去。

　　“有什么关系，反正琉拉现在还活着。不过，我真不明白，就算你答应过琉拉不再沾染鲜血，在那种危急关头也可以破例啊！你现在被关起来，琉拉找不到你，他还不是一样会难过！”光半透明的身影在她面前飘来飘去。

　　“你当然不会明白。承诺就是承诺，既然我答应他，当时就已经料想过这种局面，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司珞安轻轻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扎尔克只是将士，没有资格随意处死国王的客人。我想他只是希望借此绊住我，让我无法破坏他的计划。”

　　“我才不担心你，担心你的人是琉拉！”光蹲在她面前，摸着下巴叹息，“那家伙心眼很死，发现你失踪估计有得闹了！”

　　司珞安提唇一笑，“是啊，既然这样，你还在我面前飘来飘去干什么，还不快趁着天没亮，找他把这件事说清楚！”“……”光呆住，“呃，我怎么没想到，电脑呈开启状态时，我能随意去任何地方！”

　　“所以，现在谁是白痴？”她挑眉看他。

　　“呃……咳咳！那个，我另外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光连忙转开话题，“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昨晚上直接告诉他们你是女人，事情不就都解决了？”

　　她笑了笑，“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女人，也就告诉了大家尤妮根本在说谎。这样一来，事情很快会传开，到时受伤害的只会是她一个人，而扎尔克完全能置身事外！”

　　“你，是为了维护她？”光进而读取了她的思绪，知道了她们之前的那席对话，“不会吧，你竟然同情她。唉，看来你这女人也没那么变态啊——呃，别砸我！我立刻去找琉拉，让他想办法救你！”

　　“光！”她在他穿墙而出时喊住他，“别说得太夸张，不要让他太担心。另外，不必让他想办法救我——一定一定不许让他展翼！只要让他找国王，让国王插手这件事就好，我会亲自跟国王说！”

　　“明白！”光朝她比了个OK，透明身影消失在黄褐色的土墙处。

　　夏日的早晨，空气清新，微风里带着绽放的隐约花香和露水的清爽气息。

　　然而，此刻圆形庭院的宫房内，气氛依然紧窒。各王子、贵族、将士围坐在王位下方，除了担心八名求援死士是否能成功，还担心巴比伦会随时发动攻击。

　　沙姆希·亚达德一世满脸尽是疲惫，一夜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修长的美丽身影披着晨光，自外面匆忙而来，令倦怠的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南那神使者，请问是否是神明有所指示？”

　　“没错，神明指示立刻释放此刻在牢狱里的司珞安吟唱艺人！”少年心里焦急，也顾不得光的转告，直接提出意愿。

　　众人一阵哗然，显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扎尔克心中一震，眯起眼打量厅殿中央拥有象牙色肌肤浅蓝色眼眸的少年——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许久，他眼底凛光一闪，“南那神使者，神明为何会关心一个陌生的远方艺人？难道你不知道，此刻王城被围，形势紧急，神明这个时刻不是应该给国王陛下脱离战事的预示吗？”

　　“陛下，两者有很重要的关联！只要带司珞安来这里，陛下就会明白所有事！”少年扫视扎尔克，眸底戾气赫然腾起。

　　“南那神使者的意思是，那位气质独特的吟唱艺人，可以帮助阿淑尔城脱离险境？”沙姆希·亚达德一世眼瞳“嗖”地一亮，“扎尔克，传我命令，马上把他带来这里！”

　　“陛下！这件事异常重大，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吟唱艺人参加政事，可能会——”扎尔克眼神微变，却仍维持着表面平静。

　　“陛下，这是南那神给我指示。”少年并不多争执，只是用清澈嗓音淡淡说了一句。

　　沙姆希·亚达德一世立刻点头，几声吩咐下去，片刻之后，那位戴蓝色臂环的吟唱艺人司珞安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向国王简单行礼后，司珞安浅笑着来到扎尔克面前，“嗨，早上好！”

　　“现在没时间让你笑闹！陛下让你暂时来这里，是为了解决巴比伦军队围城战事——据说南那神给了南那神使者指示！”犀利的黑褐色眼瞳在两人身上来回，仔细注意他们每一个反应，只可惜，司珞安的视线始终盯着他，一直没看身后的黑发少年。

　　“指示？有扎尔克将士在这里，还需要什么指示？”她敛起笑容，退后一步站去少年身边，“我想，应该没人会比扎尔克将士更清楚巴比伦军队的动向以及下一步行动！”

　　隐约听出司珞安话里的意思，厅内的贵族、将士们纷纷露出震惊表情，几个王子们更是捺不住性子站起身，“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这究竟是南那神的意思，还是你刻意捏造的？”

　　“王子殿下们不要激动，这个艺人根本来历不明，昨天晚上还出现在尤妮侧妃殿下的寝室，试图对侧妃殿下不轨！幸亏我及时赶到，也因为这个原因，属下才把他囚禁起来！”

　　“什么？！”国王惊怒，瞪向司珞安，“你、你这个……居然敢！”

　　“陛下，其实不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只是一场误会，卫队长当时没弄清楚事情，就把我抓起来了。现在趁大家都在这里，不如这样吧，干脆请尤妮侧妃来一趟，亲自将事实真相说一遍，怎么样？”司珞安说完，朝琉拉送了个安心的目光。

　　她一说完，厅殿内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但因为事情重大，商讨半天大部分人还是同意让尤妮侧妃亲自说明事情真相。

　　又是片刻等待，尤妮侧妃妙曼多姿的身影出现在厅殿外。她低垂着头，脚步缓慢地自厅殿中央一路走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尤妮，司珞安悄悄拨松手臂上的臂环，接着手臂一垂，那个臂环就自然而然地滚到尤妮脚步。她一脚踩到臂环，身体失去平衡，朝前跌去，司珞安伸手一扶，尤妮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巧搭在她穿着厚实宽松衣料的胸口。

　　曼丽的女子一惊，指尖那触觉是——难道？！

　　她抬头，对上那双琉璃色的魅力眼瞳，顿时明白昨晚为什么费尽心机“他”却不为所动的原因。原来，“他”根本就是她！

　　“我不会揭露这个秘密，所以也请你别故意害我。”在她重新站直的那一瞬，司珞安悄悄送出话语。

　　尤妮来到厅殿前，看一眼司珞安和始终站在她身旁的少年，看一眼正前方询问她的年迈王者，看一眼厅内等待她回答的贵族、王子和将士，再看一眼不远处那个高大黝黑的男子，悄悄拽紧了手指。

　　“陛下，司珞安吟唱艺人说的是实话，其实这件事是误会，卫队长没有弄清楚情况，加上扎尔克将士之后的命令，所以我昨晚根本来不及解释。”

　　“尤妮侧妃殿下！如果这件事是误会，那为什么他会深夜在你的寝室，你还衣裙破裂？”扎尔克看她的眼神几乎寒冷入骨，一字字都扎入她心中。

　　“扎尔克将士！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问我！”尤妮嘴唇微颤，“如果不是陛下有令，我根本不会来这里说明！陛下，”她朝略微弯腰，“其实昨晚在我寝室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南那神使者，只是他当时正在另一间房间为我向南那神祈福，无法分心也无法出来解释，才会造成那样的误会。至于衣服，那是我绊倒时自己拉破的。加上卫队长突然出现，我太过惊慌，根本来不及解释！”

　　“陛下，事实就是这样。”不用尤妮再多说什么，琉拉自然站出来为司珞安说话。

　　司珞安看着他们，淡淡一笑，“陛下，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事件重新回到扎尔克将士与巴比伦军队的关系上？陛下，亚述三面都被军事城镇严密包围，唯一的弱项是底格里斯东岸扎尔克将士负责的河岸城镇，这件事情，其实早就摆明了陛下身边有对方的奸细，不是吗？”

　　扎尔克冷冷一笑，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做出解释时，他却飞身越到国王身边，一把短利小刀出现在他手里，瞬间抵在沙姆希·亚达德一世喉咙口。

　　“大胆！扎尔克将士你居然敢携带武器进厅殿！”

　　“原来奸细就是你！我早就怀疑了！”

　　“扎尔克！快点放开我父王！”

　　……

　　众人乱成一片，扎尔克也不多说，只是冷笑着在国王的喉咙口轻轻一划，一道血痕出现，惊骇住厅内所有人。

　　“扎尔克！这里是王宫，你根本逃不出去的，不要做徒劳挣扎！”

　　“扎尔克，不许伤害我父王！”

　　“不许伤害陛下！”

　　……

　　司珞安抱着双臂，用指尖捅了捅身旁少年，“喂，他们这些人，除了瞎起哄之外，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们怎么会有你聪明。”琉拉朝她柔怯一笑，“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怕自己真的忍不住，虽然光说——对了，光呢？”

　　经过提点，司珞安这才想起刚才被当成绊脚石使用的智能电脑，忙从地上捡起。

　　“可恶的女人……”光发出断断续续的悲鸣声，“好歹我也是智能电脑，你就没有其他更伟大一点的事让我做……”

　　在他们笑语间，那端的情势已愈加严重，士兵们闻讯从厅外一一涌来，堵住厅殿的全部出口。

　　尤妮拽着衣裙，终于落下眼泪，“不要再继续了，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停止吧，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停止吧，哥——”

　　哥？！

　　司珞安震住。

　　扎尔克不是尤妮的情人，而是她的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