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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千千岁》 作者:墨然回首

第27章

  这飞扬跋扈的声音并不完全陌生,很有几分耳熟。循声往角落里望去,猝不及防被五彩斑斓的好大一坨撞花了眼,满目锦绣。

  角落里席地而坐着一个少年,如果忽视掉身上惨不忍睹的七彩衣裳,这还是一个皮相绝美、里外都透着一股子媚气蛊惑的少年。齐肩的垂发高高束在脑后,若非胸前平平坦坦,乍一眼看简直会错以为是个俏丽可人的姑娘家。当然了,一般的姑娘家的脸上没有他这般重的煞气。

  “这是哪一只?”等我茫然地发问后,少年脸上的煞气更重了。

  莫小媚姿态万千地放下从开始就没离过手的镜子,不屑地看了少年一眼:“说出去我都丢脸,眼巴巴地从天上追到了地下,别人还不认识。”她婷婷袅袅地踮着脚到了他身旁,摸了下他的头:“这就是我不成器的弟弟,涂山家的老三。”

  “啧。”少年没好气地一把推开莫小媚的手,满不耐烦道:“莫小媚,你跟着那个杀猪的凡人改了姓就别认小爷这个弟弟。”

  莫小媚僵了一僵,随后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脑门顶上,青纱上的银铃乱响一气,眨眼没了踪影。想是被她这不肖弟弟戳中了命门,跑去找哪个倒霉鬼撒气去了。

  我抓着被角,揉了揉睡得迷蒙的眼睛,沉默地盯着少年看。脑子迟钝地转了几转,才想起这个略有些眼熟的少年是何方神圣。不就是当时在奈何桥上轻蔑地骂我没出息又救了我一次的那只吗?一只胳膊环过我的肩,体贴地替我披上了外裳,又贴心地递来一碗羹汤。

  真别说,在冷水里泡了两个来回,喉咙确有些火燥疼痛。若非绝无可能,我几以为自己染上了风寒。贴着唇饮了小半口,我欣慰道:“多日不见,无双你的手艺真真见长。这冷热也适宜的紧,看来十柳将你调教的不错。”

  那边沉默一片,显见是姑娘家害羞了。遂将重点掉转向了九尾狐少年,被他那身绚丽多彩的衣裳又生生膈应了一次后,我盯着他的脸酝酿用词。

  “你这是什么恶心眼神……”少年扯了下裹紧的衣襟避开我的视线,不自在道。

  “恶心?我这明明是同情呀。”我特意往他的身下看了看,大慈大悲道:“作为一只九尾狐,因为嘴太贱被砍完了尾巴,难道不应该同情吗?”

  “……”狂暴的九尾狐少年暂时被我们的剑灵姑娘拖出去镇静情绪,施千里则去往后庭寻找昨晚我写了一半就丢那的信,好歹也是自己的一番心血。既然答应了这门婚事,里面的措辞也该改得情意绵绵些。

  鼻尖下忽然嗅来一缕脉脉酒香,清醇有佳,馋得肚里酒肠蠢蠢欲动。觅着酒香,一抬头,见银发青衫男子斜依塌头,拎着酒葫芦漫不经心地一口口喝着,浑不在意斜漏在衣上一片。这形容颇为颓废落寞,可偏颓废得萧疏、落寞得动人,一颦一眼间兜落千里清风。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占了我半边的床……我裹紧身上的外衣,警惕地看着他,悄悄地往床边跪行了几寸。暗暗丈量了一下距离,觉得还是不能保全我的贞洁,又悄悄挪了几寸。

  他漆黑的眼瞳往这转了几分,酒葫芦压在腮帮上,他静然地盯着我,不动也不说,直盯得我毛骨悚然。

  “木姬,你就甘愿嫁给一个素昧谋面的人吗?”在我快和他一同僵成两座石像时,他突然问道。

  我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是效仿古人而已。”

  他的眉头深深拧起,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这个突然由师父变成师弟,连名字都换了的人,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转过脑筋来,心惊胆战地担忧着哪天再一睁眼,他许就趴在我床边喊我娘了。

  “你若累了就暂且休息休息,我去看看施千里拿回东西了没。”这么与他干坐着,我百般都不是个自在,仓促间摸来个借口遁去。

  他低着头似还在深度思考,我只当他默许了,铺盖一掀,脚还没着鞋,腰上横拦了一道胳膊,连拖带拉地又被掼回了床褥上。

  这过程太过迅猛敏捷,没有留半分给我反抗的余地,满当当地载到了他怀里,青衫银丝间尽是扑鼻酒香。他从我后背紧紧环住我,脸埋入我肩窝里,动作自然又流畅,甚是亲密暧昧。

  “阿徵,为师舍不得你嫁。”缠绵悱恻的声音如从鼓面下传来般,既闷又沉:“你不要嫁给他。”

  “……”我心尖儿一颤,见惯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姬华胥,头一回见着这样撒娇无赖的他,委实有些吃不消:“师,师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柿子熟了就要被吃掉,你看,阿徵熟了也是要嫁的了。”我勉力稳住心神,企图理智地劝说他从乱伦这条不归路上早日回头。

  “可你是我养熟的……”他一把箍住我想扳下他的手,继续埋着脸带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道:“按你说的,即便你熟了也该师父摘了不是?你若报了东琊国主的恩,可欠我这几千年又该如何?”

  嗳?我停下挣扎的手,认真地想,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有道理。不过,我什么时候欠他几千年来着的?这从何算起

  在我分神之时,他悄然地带着我倒在了床上,银发流淌下眸深似海:“木姬,你要嫁的从头到尾的都是个陌生人。”他温热的手指一根一根将粘在我脸颊的发丝拨去:“你真的认清楚了吗?”

  “咚”地一声,我仿若能听见莫须有的心脏撞在了胸口,口干舌燥。

  他的唇又近了几分,几乎是贴在我唇侧喃喃低语:“真的会忘得这么干净么?几千年的朝夕相处一扫而尽,木姬,我不信。”

  木姬,我不信……这五个字他咬得切齿,和柄利锥样在我猝不及防间扎入我心中。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开始动摇,这个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你的信,只找到这些,你真落在了后院?”施千里一脚踏进门,手里揣着两截断了的笔杆和一个蛐蛐罐,一转头瞧见了床上的我们,嘴唇张张合合,终道:“下回你们做这档子事时能先关一下门么?”

  ……

  “什么这档子事?哪档子事?小爷我出来一趟不容易,木姬你还不快给小爷我接风洗……尘……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狐狸少年在跨进门的瞬间炸了毛,痛不欲生咆哮道:“对得起我吗?”

  诚然,在感情这回事里,若掺和了第三方进来,总是要有一人对不起另一人。但我还从没听说过,会有两人同时对不起一人的。我震惊而嫌弃地看着留欢狐狸道:“原来你男女通吃呀,真是太没节操了。”

  我与留欢少年至今为止的见面次数,不用五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虽然他后来抗议在他幼狐形态时曾长时间追随过我,但鉴于那时他算不得一个独立的人,掠过不计。

  这么说的目的,只想表达,见面次数的极度稀少让我无法与他发展出一段狗血虐恋来对不起他。再说一女一男,哪怕那个男的未成年,有些情感纠葛也没什么稀奇,恋母这类情绪也非罕见。但是两个男人之间,真真叫人浮想翩翩了。

  在少年的灼灼逼视下,岑鹤坦然自若地将我抱起放好,整了整衣裳下了床,似笑非笑道:“你父亲交代我好好‘照管’你,一直以来都寻不到机会,你这趟来得倒刚好。”

  留欢委靡得很神速,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得不到任何救援后,消沉地跟在岑鹤后面去被照管了。

  我怔愣地坐在床上,面前伸出方帕子,我耳根子有些红却还淡定道:“谢谢,我贞操还在,没有哭。”

  “……”施千里风中凌乱了一下后,黑沉着脸指着我没好气道:“你要想出门见人,最好遮一遮。”

  我“咦”了一声,难道刚才岑鹤他非礼不成、因爱生恨,往我脸上涂墨水了。疑惑着凌空招来面镜子,对着一照,照完后我故作镇静地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扎,讪讪道:“听说最近挺流行蒙面神秘美的,我也赶一回潮流。”

  脸上怎么也止不住火烧,镜子里我惨白的抹面粉一样的脸上,唇角两处红肿别样醒目。我一定要为我丧失地不明不白的初吻报这一箭之仇,哼唧!

  “岑鹤大人很喜欢你。”施千里收起了玩笑之色,摆出副甚庄严的架势道:“这么多年来,孝义山的每一个妖精都看得见岑鹤他是如何待你。凭他的修为,完全不须拘束在妖界之中。你身在局中或许不知,你两之间的相处要远超过一般师姐弟的亲密。

  我摸着唇角哼哼了两声,不发表评价。你说他是我师弟,又可知千年前,他还是我师父呢?他这通篇话就和他的身份一样,我摸不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所以从我个人来说,完全支持你们私奔。”他严肃道。

  “……”

  “但从大局角度来看,”他负手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身为孝义山的账房,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嫁给东琊国主为好。仙魔二界已大动干戈,妖界万不能再自乱阵脚被有心人趁乱入了空子。”

  “你可真是个伟大的账房。”我干巴巴地赞美道。

  他接受地毫无羞愧之意,接而从腰袋里抽出个破烂的布片:“你的书信我没捡着,倒是在后院的红杏树下捡到这个东西。料想应是留给你的。”

  布片虽污秽不堪,但字迹甚为清楚,因为这乃是一封血书,上书“阿徵殿下在上,若收到此书,七月二十日子时,奈何桥头见。”后面怕是我不赴约又仓皇补了一句:“有关乎殿下婚姻之事相告之。”

  没有署名,我却已知对方身份。这料子,前不久酆都里刚刚见过,而这从前至今,也只有一人会如此唤我。

  这是竹含含留下的,那夜与岑鹤在庭中相见的鬼,莫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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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容我千千岁君妻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