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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作者:凤歌

震旦10 堕落 (九州志连载,实体书震旦3第三章)

T/x/t小.说。天.堂堕落
刚到学宫,假期已过,家长全被赶走,林映容也不例外。懒鬼松了一口气,没有老太婆,一切恢复原样,又可以自在睡觉、自在通灵,闲来欺负简真取乐,这日子只有神仙可比。
方非一上摩云圣道,就感受到了周围的异样目光,到了学宫门口,帝江一看见他,立马瓮声瓮气地吹起口哨:“你还敢回来哇?小子,你的事儿发了!”
“什么事?”方非一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圆道师呵呵直笑,很是幸灾乐祸。
方非心怀忐忑,刚进龙尾阁,一群三年生待在楼底大厅,呼啦围了上来,竞相喝问:“嗐,九星之子,听说你赢了太叔明?是不是真的哇?”
方非又窘迫,又得意,红了一张脸,支吾两声,挤出人群。刚上墙壁,闻子路冷不丁又冒了出来:“我听说了,我听说了,九星之子,你打败了太叔明吗?”
方非无奈点头。闻子路张了张嘴,扬起右手,狠狠拍打学弟:“大快人心哇!那小子仗了爹妈囘的权势,一贯飞扬跋扈,我早就看他碍眼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教训。这下好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栽了个跟斗,闹得白囘虎人全都没脸。对了,听说那小子请了长假,回家养伤去了。”
“养伤?”方非微微吃惊,“他伤得重吗?”
“都是借口哇!你想,三年生输给了一年生,现在来上学,还不活活羞死吗?过一段日子,大伙儿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他也许才敢回来。啧啧,三年生里面,太叔明的排名可不低,嗐,九星之子,你一战成名哇……”
闻子路一路走到四十九号,嘴里唠叨个没完,挨到吃饭时间,他又非跟方非一道,走路时挨着方非,脸上神气活现,见人就打招呼。
一进如意馆,目光纷纷射来。方非浑身都不自在,招来饭菜,还没来得及吃,禹笑笑又乐呵呵凑上来:“喂,你打败了太叔明哇?”
“那个……”方非支吾说,“都是运气!”
“少谦虚了,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快说说……”
“喝!”大个儿嫉妒了老半天,这时终于有话可讲,“赢了就赢了,有什么好说的,哼,箕字组一边儿去,别打搅危字组吃饭!”
禹笑笑指着简真,小手指气得发抖:“我问方非,关你什么事?吃饭,吃饭,你就知道吃饭,这跟猪有什么分别?不好意思,我向猪先生道歉,它吃饭的时候可比某些人安静多了!”
“你骂我是猪?”简真抖索索站起来,脸色白里透青,眼里包了一汪泪水,“你居然骂我是猪?”
禹笑笑一时气愤,戳了大个儿的疮疤,话一出口,有些后悔,再看简真这个摸样,心里五味杂陈,轻轻哼了一声:“不跟你说了!”转身走到桓谭那一桌去了。
简真恨恨坐下,还没平静下来,就听一阵吆喝,司守拙、钟离焘一前一后地走了上来。
这一对活宝走到了桌子前面,举起拳头一顿猛捶,溅起的热汤险些扑了大个儿一脸,简真怒喝:“司守拙,你脑子坏了?”
“死肥猪,滚一边儿去!”司守拙的眼里只有方非,“好小子,一年生打败三年生,心里一定很得意哇?”方非懒得理他,低头自顾自吃饭。
“老司,你说得不对!”钟离焘阴阳怪气地接嘴,“一年生前面,应该加上‘终生’二字!”
“没错。”司守拙拍了拍脑袋,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我几乎忘了,过了今年他就淘汰啦。方非呀,等你出宫的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个顶呱呱的大勋章,上面写清楚:‘打败三年生的终身一年生,北斗九星的私生子,红尘里来的狗东西’……”
方非腾地起身,两眼喷火,钟离焘笑嘻嘻凑过来,指着脸说:“来呀,狗东西,打我呀!喂,大家看清楚,他先打我的哟!到时候问起来,大家都要给我作证哟!喂,九星骗子,你不是打败了三年生吗?有本事你打我呀!有本事打我呀……”
小度者双手发抖,还没有所回应,一只脚横空飞来,狠狠踹中了钟离焘的屁囘股。白囘虎人一心挖苦方非,不防背后遇袭,直囘挺囘挺飞了出去,跌了个野狗抢食。
“谁?谁?”钟离焘翻身爬起,一掉头,只见天素面无表情,冷冷坐下。钟离焘大怒:“天素,你干的好事!”
“哦?”天素瞅他一眼,“踢你就是干好事,那真该多踢几脚。”
“你、你非法斗殴,记大过一次!”
“谁说我非法斗殴,是你求我打你的!”
“你胡说!”
天素一扬笔,如意馆里响起一个声音:“你有本事打我呀!有本事打我呀……”声音又尖又高,不是钟离焘是谁。
“我、我那是叫方非……”钟离焘一阵气短。
“哦?”天素还是一副冷淡神气,“我还当是叫我呢!钟离焘,你敢说这话不是你说的?”符笔一挥,“留声符”又响起来——“你有本事打我呀!有本事打我呀……”越听越古怪,饭厅里的笑声响个不停。
钟离焘的脸色阵红阵白,这时司守拙扯他一下,使个眼色,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天素哼了一声,开始用餐,她挺腰直背地坐在那儿,比起任何皇后公主都要神气。
同桌的男生可倒了大霉,冰山女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儿嫌简真吃相难看,禁止他的嘴里发出奇声怪响;一会儿又呵斥吕品,威胁他吃饭再打瞌睡,就把油汤扣在他的脑门上;至于方非,“吃吃喝喝符”使得乱七八糟,也给天素找到由头,狠狠奚落了一顿。
闻子路见势不妙,转到另外一桌,丢下危字组三个,吃这一顿晚饭,倒似吃了吕太后一千个宴席,别说吃得愉快,就连消化也成了问题。
还没吃完,乐当时的大头挤满了一墙,大宫主脸色铁青,两眼扫了一圈,忽地大喝一声:“苍龙方非!”方非不由应声站起。
“你马上来一趟宫主室!”乐当时的两簇眉毛抬得老高。
大厅里响起白囘虎人的喝彩声。方非的热血冲到脸上,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大门,几乎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如意馆,又怎么走到了宫主室的外面。
这是一栋华美的白屋,坐落在云巢和天籁树之间,屋前的花圃里长了一大畦歌仙花,朵朵大似面盆,颜色十分俗艳,花蕊一张一合,活是一张张大嘴。歌仙花的中间,探出来若干修长的银竹,到了晚间怒放银光,好似一排银灯,照亮了花间的小径。
方非一踏上小径,两边的歌仙花就唱开了:
“乐当时,乐当时,
聪明能干数第一,
勤勤恳恳谁能比?
人人都夸宫主好,
宫主好得不得了。
有他带领不用怕,
学生个个都听话,
从此踏上精英路,
八非学宫传佳话。”
调子优美整齐,词听起来却不是味儿。方非在书上看过,歌仙花就像鹦鹉,本身全无主见,唱的歌都来自主人的传授。所以说,这首狗屁不通的颂歌,一定出自乐当时的手笔。
室门紧闭,方非迟疑一下,举手敲门,敲了几下,全无回应。这时一朵歌仙花开口说:“刚才的歌没听见吗?唱一遍歌,门才会开!”
方非一听,脸色大变:“我、我不会唱啊!”
“这个容易!”那花大咧咧地说,“我唱一句,你学一句!”
方非无法可想,强忍呕吐冲动,跟那花哼哼唧唧。歌一唱完,房门刮地开了,一束强光射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走进门里,客厅雍容华贵,迎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巨大的画像,画中的乐当时踩着飞轮,神采奕奕。
画像下面的人不止一个。乐当时的左边是一个须发苍苍的白衣老者,他的右手边,坐了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器宇轩昂,额上束了一道白玉头箍;女的衣着华贵,首饰从头顶戴到脚尖。她的脸色苍白冰冷,好似打磨光滑的大理石,两只三角眼左右斜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骄横。
方非一进门,三角眼就投了过来,眸子深处火星迸溅,腾地一下,那女人站了起来。
头箍男随之起身,伸手将她按住,低声说:“之怡,我们来之前说好了的!”
女人的胸口一起一伏,死死望着方非,眼眶里涌起一片潮囘红,泪水滚来滚去,几乎就要流淌出来。
“嗐!”乐当时连连招手,“太叔夫人,坐下,坐下,为这种人动气不值得!”
“我怎么不动气?”女人的声音尖锐嘶哑,“阿阳死了,阿明又受了伤,全都跟他有关系,你们八非学宫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吃人的妖怪吗?乐宫主,你扪着良心说说,我们太叔家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三百年来,我们捐给八非学宫的钱还少吗?我们辛辛苦苦养大孩子送到这里来,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作为,只望他们平平安安,学一点儿安身立命的本事,难道这样也有错吗……”女人越说越气,伏在头箍男身上嗷嗷大哭,男人狠狠瞪着方非,眉间透出一股怒气。
方非心跳如雷,脸如火烧——这对男女就是太叔明的父母,看这架势,竟是兴师问罪来了。
乐当时挨了一顿呵斥,又狼狈,又恼怒,掉过头来大骂:“太不像话了,苍龙方非,你拜了个九星共曜,就敢无法无天了吗?”
“我没有!”方非一股热气冲口而出。
“还嘴硬?”乐当时扬起符笔,空中囘出现了一道“摄光取影符”,上面两个人来回恶战,突然一个人掉落下来,滚入一片电网,脸上痛苦扭曲,看模样正是太叔明,方非飘在天上,不住发出“风甲符”,将他按在网上,直到太叔明昏厥过去。
“这是什么?”乐当时怒视方非,“你说,这是什么?”
方非深吸一口气:“我们在决斗……”
“闭嘴!”乐当时将手一挥,丢来一页大纸,“念念庚条。”
方非拾起那纸,抬头处写着《八非学宫学生守则》,他硬着头皮念了下去:“庚——学生未经准许,严禁进入以下地点:忘墟、极乐塔、水冷心、妖怪市场,违者记大过一次……”他心头一沉,“我是去了极乐塔,可太叔明也去了!”
“闭嘴!”乐当时一挥手,“再念丙条!”
“丙——学生不得私自斗殴,违者记大过一次,主动挑衅一方,如果情节严重、致人伤囘残死亡者,可予开除出宫!”
“没错!”女人叫得声嘶力竭,“这样的人,就该把他开除出宫!”
“我没挑衅!”方非的心里又酸又热,像是煮了一大锅酸梅汤,“我没有挑衅太叔明!”
“我就知道你会狡辩!”乐当时冷冷一笑,眼里透出一丝狡狯,“你们两个过来!”
方非的身后有人应声,他这时才发觉,屋里面还有别人。回头一看,朱圭和申屠囘华走了上来。
“你们两个,玄冥节的晚上见过这个人吗?”乐当时一指方非。
两人狠命点头,朱圭大声说:“我们在街上遇到他,他见了太叔,一脸的装模作样。太叔本来不想搭理他,谁知他突然说——太叔明,你的死鬼弟弟还好吗?”
“你听听!你们听听!”女人右手怒挥,“这话还有人味儿吗?”
“我——”方非大声说,“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你说了!”两个证人齐声大叫。
三人成虎,方非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乐当时冷冷地说:“朱圭,别理他,接着说。”
“太叔一听这话,自然十分生气,两个人就吵起嘴来,大伙儿都说了些难听话,这里,咳,我就不重复啦。后来,这小子居然向太叔挑战。太叔起初不敢相信,还反问:‘这么说?你要跟我决斗咯?’”朱圭瞅着方非,拖长声气,“方非,你怎么答的?”
屋里的目光都落到度者身上,方非神思恍惚,怔怔不语,乐当时大不耐烦:“喂,问你话呢,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我……”方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一阵无助。
“心虚了吗?好,我代你说!”朱圭大声说,“他说‘没错’!申屠囘华,你也听到了吧?方非说的‘没错’!”
“对!”申屠囘华粗声粗气地说,“我还留了声呢!”他符笔一挥,闪出一道“留声符”,听声音是太叔明和方非,两人一问一答,问的是:“这么说?你要跟我决斗咯?”答的是:“没错!”
方非的热血都冲到了脸上。现在可以肯定,那天晚上,太叔明设了一个极恶毒的圈套,他故意这么发问,还偷偷地留了声,全是为了事后开脱。就算杀了方非,他也可说对方挑衅,这么一来,按照《学生守则》,他甚至不会遭到开除,顶多记一次大过。
如果那时输了——方非真不敢再想下去。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乐当时瞅着方非,脸上喜气洋洋。
“我……”方非一咬牙,“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认了,他认罪了!这个该死的东西!”那女人唾沫飞溅,恨不得扑上前来,把方非撕成碎片。
男子的脸色十分阴沉,皱了皱眉,冲那白发老人说:“阳明星,你都听到了。这次羽斗,对方挑衅在先,犬子受了重伤。我们夫妇不远万里来到这儿,不为别的,只为讨个公道!”
老者深深看了方非一眼,叹气说:“乐宫主,八非学宫的学生有法免权,先要开除出宫,才能交给斗廷。再往后呢?是不是也如禹封城一样,关进天狱,囚禁三年?
突然间,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傲气,面对这些人,再也不愿流露一丝的软弱,尽管酸气冲鼻,可也紧囘咬牙关,两眼直直地盯着上面。
“好!”乐当时眉开眼笑,“我宣布……”
“乐当时!”一个苍劲的声音悠悠传来,“如果我是你,后面的蠢话一个字也不会说!”
这声音好比久旱的甘霖,方非的心中冰凉一片,身子陡然松弛下来。
乐当时大张嘴巴,到嘴的词塞了车,全都堵在嗓子眼上,他憋得面红耳赤,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清瘦的影子,静静地站在那儿。
“天皓白!”乐当时的脑子转过弯来,“你来干吗?”
“抱歉,不请自来!”老道师走进屋里,回头看了看歌仙花,笑咪囘咪地说,“乐宫主,你的歌词写得真妙!”说到这儿,哼哼唱了起来,“乐当时,乐当时,聪明能干数第一,勤勤恳恳谁能比?人人都夸宫主好,宫主好得不得了……”
“行了,行了!”乐当时羞得鼻子也歪了,“我问你来干吗?”
“我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说是来了几位贵客!元迈古,好久不见!”
白发老者欠身微笑:“天道师神采依旧,可喜可贺!”
“老了!老了!”天皓白笑笑,又转向太叔夫妇,“太叔广、连之怡,你俩毕业也有十八年了吧!”
夫妇俩神气尴尬,太叔广低声说:“早想来看天道师……”
“客套就免了!”天皓白摆了摆手,“你镇守西方,责任重大,没空来瞧我,也是应该的!”太叔广的脸色阵红阵白,讪讪地说不出话。
“各位的话我都听见了!”天皓白笑了笑,“鄙人不才,稍微有点儿异囘议!”
“什么异囘议?明明就是证据确凿!”乐当时粗声大气,面孔发红。
“太叔夫人!”天皓白笑看女子,“鄙人有一事请教!”
连之怡慌忙摇手:“不敢当,家祖父连仲山是您的学弟,家父连倾城是您的学生,加上我,连氏三代都受过您的教诲,天道师只管教训,请教不敢当的!”
老道师摇了摇头:“你先别客气,我可不是谦虚,只是后面的话有些伤人,所以先打个铺垫。”说到这儿,他目光凝聚,“如果有人说——连之怡,你这个未央城来的杂囘种——敢问太叔夫人,你会怎么做?”
一股火焰掠过女子面颊,嘭的一下,又从两只眼里冒了出来:“天道师,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打个比方,夫人请如实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连之怡死死瞪了天皓白一会儿,大声说:“那还用问吗?我、我要跟他决斗!”
“好!”天皓白点点头,又冲两个三年生说,“朱圭、申屠囘华,刚才的录音我听了,可惜是删节版本,听起来不大过瘾!我这儿有个完整版,你们要不要听听?”两人对视一眼,面如死灰。
天皓白一扬手,空中响起了一连串声音:
“嗐!看呀,这是谁呀?这个人,不是九星骗子吗?”
哄笑声……
“太叔明!闪开!”
“小子,你少得意了!极乐塔可是学生的禁地,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你不是学生?”
“你能跟我比?你这个红尘来的杂囘种!”
唿哨声,脚步声……
“嗐,狐狸小子,咱们可得算一笔账!”朱圭的声音。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答话者拖腔拖调。
“狐狸小子!你还欠我五十粒金呐!”
“还有我!”申屠囘华的声音也很清楚。
“唉!是你们啊,我想起来了。朱圭、申屠囘华,你俩一手棋下得比屎尿还臭!”
“什么?”
怒吼声,脚步声……
“怎么办?”说话人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太叔明!我俩的过节,不要牵连别人!”方非在说话。
“这么说?你要跟我决斗咯?”
“没错!”方非答得十分果断!
“留声符”戛然而止,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朱圭、申屠囘华!”天皓白慢慢开口,“你们的‘留声符’使得太差劲了。身为你们符法道师,我感到很失望。明年的求职推荐,我打算加一条小小的考语,建议一切声光行业,都不要聘用你们!”
三年生闭上眼睛,齐声发出呻囘吟,天皓白德高望重,他这一条考语,等于判了两人半个死刑。
天皓白又转向连之怡,城主夫人脸色灰白,两眼木木呆呆,活是一对玻璃珠子,她呆了一会儿,大叫一声:“天道师,你偏袒人!”
“我偏袒了谁?”天皓白摊开双手,“夫人自己说过,如果有人那么骂你,你就跟他决斗!我只是纳闷,到底骂人算挑衅呢,还是挨骂算挑衅呢?阳明星,你是局外人,你来评评理?”
元迈古微微苦笑:“当然骂人算挑衅!”
“还是阳明星脑子好使!”天皓白笑眯眯捋了捋胡须,“好吧,进入极乐塔,是方非的不对,私自斗殴,也是方非的不对,证据确凿,记两次大过。当然,方非犯的错,太叔明一件不少,所以也记两次大过!未央城主,你说对吗?”
太叔广按捺心中怒气,嗓音微微走样:“天道师断案,总是那么公允!”
“你嘴上说我公允,心里骂我老糊涂吧?”
“不敢!”
天皓白笑了笑,转身说:“我倒忘了,这件事还得乐宫主定夺!”
乐当时心里大骂:“老狐狸,元迈古都认了,我还定夺个屁?”他惯于见风使舵,假装沉思一下:“天道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方非毕竟伤了人,记大过惩罚太轻!”
“这我也想好了!”天皓白笑了笑,“我建议,罚方非在‘长流书房’将《八非学宫学生守则》抄写十遍!”
“十遍?”两个三年生低声惊呼。
元迈古也皱起眉头:“天道师,这惩罚太狠了吧?”
“比起开除出宫,可是便宜他了!”天皓白笑嘻嘻看向乐当时,“乐宫主,你说对吗?”
乐当时脸色发青,连声咳嗽:“那么,就按天道师说的、咳、办吧!”
“这件事结了?”
“结了!”乐当时答得有气无力。
“我还得提醒一下乐宫主。假期结束,探亲的家长如无特别事宜,都应该离开学宫!”
“这……”乐当时扫了太叔广夫妇一眼,那对夫妻呆柯柯站在那儿,好似两尊冰雪雕塑,他们万里迢迢来讨公道,结果讨了两次“大过”回去。
“苍龙方非!”连之怡失声尖叫,“你给我记着,我才不管什么守则法律,总之从今往后,太叔世家跟你势不两立!”
“太叔夫人……”元迈古微微动容。
连之怡一跌脚,发疯似的冲出门外,刚一出门,歌仙花就纵声高唱:“乐当时,乐当时,聪明能干排第一,勤勤恳恳谁能比……”
经过精心调囘教,只要人来人往,歌仙花就要唱歌,这时的歌声钻入乐当时的耳朵,好比千百根钢针轮番刺扎,大宫主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
太叔广叫了声“之怡”,也匆匆跟了出去,他是谦谦君子,心中尽管不满,仍然不忘行礼道别。
天皓白目送太叔广离开,向元迈古说:“老朋友,来也来了,不用急着走吧,上我那儿喝杯‘龙雀舌’如何?”
“天道师不是下了逐客令吗?”
“呵!”天皓白眨眨眼,“子时以前,都还是假期嘛……”
“太叔广他们……”“他们自己要走,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呀!”元迈古面露苦笑,“人说皇师利难缠,你比他难缠十倍!”
“呵,拿我这老废物跟白王大人比,你不怕折了我的阳寿吗?”
“你也活够了!早点儿死了大伙儿清净!”元迈古盯着天皓白,神气半真半假,老道师却不介意,哈哈一笑,一手挽着元迈古,一手拉住方非,三人并肩出门,连向大宫主告辞也免了。
歌仙花的歌声中,三人走到岔路口,一条通向皓庐,一条通往龙尾阁,天皓白放开方非:“你记好了,从明天起,要把《学生守则》抄写十遍!”
方非不胜感激,刚要道谢,天皓白却摆摆手,不待他说话,与元迈古说说笑笑地去了。
方非站在路边,望着老道师的背影,心中起伏难平。回想刚才的交锋,对方早有预谋,使了“留声符”也罢了,天皓白为什么也有一道“留声符”?难道说他一直暗中保护自己?可这也说不通,他如果暗里跟踪,古宅一战,也轮不到蛛仙子出头。
方非心头一乱,思绪如麻,遥望弦月初上,清辉遍洒,支离邪沐浴其中,格外巍峨高耸。一阵晚风吹过,道祖衣袂飘举,宛然欲活,踏着万古苍茫,似乎向他走来。
这个离天犹近的巨人,当初为何创造了隐书?因为那一块小小的石板,方非的命运横生变故,一如这空蒙的月光,若有若无,变得不可捉摸。
这个支离邪,他又是否料到,后代人中会出现食魂的魔星?数万年来,道者战争打得死去活来,道祖在天有灵,又该情何以堪?还有那道奇怪的谶语——“五九之会,存亡之际,十八相逢,万象归一”。这又意味着什么?为何每次想到这一句话,方非都觉心惊肉跳,久久无法平静。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仿佛重重夜色压来,方非站在花木丛中,不觉有些痴了。
节后的第一堂课是妖怪常识,地点设在造化教室。方非赶到墨宫,不见重檐叠屋,只见碧波汪囘洋。波心深处涌囘出来两朵九瓣白莲,枝叶扶疏,高入云表。其中的一朵菡萏未开,花瓣里藏着奥室;另一朵天然绽放,摇曳生姿,四面花瓣舒展,托着一座教室,露珠化为了桌椅,环绕着花心的讲台。
花朵里上课,实在新奇有趣。砰,帝江跳了出来,开口就是一顿训斥:“玄冥节完了,好日子到头了。喝,谁还没有收心?举一个手,我来帮他收拾收拾!”
笨蛋才会举手。老妖怪骨碌一转,得意洋洋:“今天,我们来讲妖灵附体!”贝雨高举右手,帝江不耐烦地说:“小雨点,你又有什么事?”
“不是该讲蛇妖的十二种相态吗?”小丫头老实说,“上一堂课才讲到第六种,您说过,这堂课讲第七种!”
“我说过这种话吗?”大圆球溜溜乱滚。
“说过!”两姊妹异口同声。
“我说过又怎么样?”帝江恶狠狠叫道,“谁是道师?你还是我?有本事你来讲哇?喝,给我好好坐下,再问这种蠢话,我就算你顶撞道师!”小丫头眉红眼肿地坐了下来。
“苍龙天素!”帝江大声点名,“你来说说,什么是妖灵?”
“某些妖怪执念太强,死后精魂不散,专找宿主寄生,妄图延续寿命,这种精魂,就叫妖灵。”
“祛除妖灵的法子有几种?”
“两种,毁身法和镜祛法!”
“说仔细些!”
“毁身法就是采用非常手段,使宿主感到痛苦,这种痛苦如果传给妖灵,妖灵就会被迫离开;镜祛法需要一面照妖镜,还有一位顶厉害的道者,透过镜中的魂魄,把妖灵从宿主的魂魄上剥离下来!”
“很好,坐下!”帝江摇头晃脑,“朱雀京放,你来说说,凭这两种法子,可以祛除所有的妖灵吗?”
“不一定!”京放高高瘦瘦,相貌疏朗,平素低调沉默,这时见问,起身说,“这两种方法,只能祛除后天妖灵,对先天妖灵无用!”
“什么是后天?什么又是先天?”
“后天妖灵,是宿主出生后附体的妖灵;先天妖灵,是宿主出生前附体的妖灵!先天妖灵和宿主的魂魄融为了一体,祛除妖灵,就会杀死宿主!”
教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百里秀雅。丑女浑身发毛,忽地怪眼圆睁,撒泼大叫:“瞧什么?有什么好瞧的?”众人慌忙扭过头去。
“京放说得对!先天妖灵不可祛除,后天妖灵可以祛除。法子就如天素所说,分为毁身法和镜祛法,可要当真祛除,每种妖灵都有讲究,比方说狐妖……苍龙方非,你打什么岔?”帝江怒气冲天,大吼大叫。
方非站起身来,心子扑通乱跳:“帝江道师,敢问饕餮的妖灵怎么祛除……”话没说完,有人扯他衣角,低头看去,大个儿神色慌张,冲他死命眨眼。
正觉不解,帝江冷笑说:“你问这个干吗?”
“我,我的一个朋友被饕餮附了体,他、他……”
“附体多久了?”帝江问。
“十、十多年吧!”
“还活着?”
“是啊……”方非话一出口,就听简真发出一阵呻囘吟。
“胡说八道!”帝江声如雷霆,“告诉你小子,少跟我寻开心,这是上课时间,我没空跟你瞎胡闹!”
“我没瞎胡闹……”
『』『TXT小说天堂书库HTTP://WWW.XIAOSHUOTxt.net/“闭嘴!”帝江气冲如牛,“你说饕餮附体,宿主十多年还活着?告诉你小子,那根本不可能!一旦饕餮附体,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吃得太多,把自己活活撑死,要么总是吃不饱,结果只好吃掉自己。哼,这还不算,七千年前,妖界发生过一场大战,战争中饕餮死了个精光,连魂儿也没留下一只。喝,你说你的朋友还活着?那他少说也有七千岁了!”
教室里哄堂大笑。方非面红耳赤,两眼怒视简真,恨不得把他化为灰烬。大个儿趴在桌上,发出一串牙疼似的哼哼。
“妖灵附体,祛除第二,预防第一,预防妖灵附体,最好的法子,莫过于‘邪囘灵辟易符’……咦,苍龙天素,你又有什么事?”
少女站起身来:“帝江道师,邪囘灵辟易符,可以抵挡无相魔吗?”教室里一片哗然,许多学生流露出恐惧神气。
帝江呵呵笑了两声,嗓音十分异样:“问得好啊!魔灵和妖灵不同,妖灵只可附身一次,一旦祛除,就会消灭。魔灵却要强大许多,它可以寄生多次,寄生于任何宿主。对付这个魔头,普通的‘邪囘灵辟易符’没有用,只有少数道者写下的符咒,才可抵御它的入侵!”老妖怪停顿了一下,“打个比方,八非学宫的道师不少,可是数来数去,只有一个半道者,写得出抵御魔灵的符咒!”
“一个半?”众人都很好奇。
“一个是天皓白,山烂石呢,只算半个!”
天素听到这儿,缓缓坐下,两眼盯着桌面,一阵沉思默想。
“好了!”帝江接着说,“镜祛法太高深,你们眼下做不到。所以,我们今天先讲毁身法!”老妖怪伸出触须,冲天一捞,触须上多了一团绿幽幽的火光。
“妖灵?”有人惊叫起来,胆小者纷纷起身。“别害怕!”帝江说,“这是玉兔妖的灵魄,附在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妖怪骨碌一转,尖声怪叫:“苍龙方非!”
方非应声站起,帝江又叫:“苍龙天素!”天素也站起来。
“你们两个到讲台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走到台上。帝江说:“方非,现在我要把兔妖灵附在你身上!”
“什么?”方非脸色惨变。
嗖,帝江凑近少年,低声冷笑:“你敢说不同意?哼,我算你顶撞道师!”
方非脸色发白,帝江又冲天素喊:“天素,你来祛灵!”天素点了点头,两眼盯着方非,露出一丝嘲弄,仿佛在说;“你可落到我的手心儿里了!”
“张开嘴巴!”帝江伸出触须,捅了捅方非的胸脯,少年哭丧了脸,无力地张开嘴巴。绿火迎面飞来,咕嘟钻进嘴巴,一股冷意直抵胸口。那感觉就像是大冷天喝了一口冰冻汽水。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刺囘激妖灵的法子也不尽相同!”帝江不慌不忙,还在那儿闲扯,“天素,你来说说,使人痛苦的感觉有哪些?”
“冷、热、酸、痛、痒、麻!”
“什么符法可以造成六种感觉?”
“寒照符、炙身符、酸心符、砭肌符、百挠符、电刺符!”
妖灵入体,方非不胜焦急,再听这些符法,个个名头不善,分明就是一整套酷刑。他越听越惊,浑身麻痒难受,嗓子越来越干,脑海里不住闪过萝卜、白菜、水果,不由东张西望,打心眼里发起痒来。
“嘻嘻,呵呵,哈哈……”学生里响起一阵哄笑,不少人笑得东倒西歪。方非扭头一瞧,众人笑得更响,帝江拖长声气说:“看到了吗?这就是妖灵附体的后果……”
方非忙使一道“镜光符”,眼前涌囘出无形圆光,对面一照,不由两眼发黑,险些昏了过去。
镜光里面,方非两眼通红,嘴唇皱皱巴巴,变成了三瓣兔唇,唇囘缝中央,还有一对长长的兔牙,更离谱的是,他的头发眉毛全都变白,两只耳朵,正在嗖嗖地向上生长。
“天、天素……”方非的嗓子又尖又细,喉咙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他快要哭了,眼巴巴望着天素,少女却在那儿皱眉眨眼,不知想些什么。
“毁身法因人而异,有人怕冷,有人怕热,有人怕痒,有人怕痛,只有找到恰当的刺囘激法,才能逼出妖灵。”帝江扯起嗓子,“天素,你打算用哪道符法逼出妖灵呢?”
“不知道!”少女的回答直叫方非心头一沉。
“那你打算怎么办?”
“每样试一次,不就知道了吗?”
方非变了脸色,撒腿想跑,刚一转身,就听天素锐喝一声:“冰凝雪铸!”
一股冷气直扑后背,方非如堕冰窟,浑身哆哆嗦嗦,牙关得得作响。
可是妖灵没有离开。“哈!冷的没用!再试热的!”帝江在一边煽风点火。
“六阳罩身!”天素一扬笔,冰霜消融,身如火烧,方非连蹦带跳,可惜声带受阻,无法大声惨叫。
“热的也没用!接下来用酸的……”帝江话没说完,天素疾喝一声:“酸心蚀脑!”
一股酸气从心底涌起,扩散到了方非的全身,他的两眼又酸又热,扑簌簌地流下了泪水,这眼泪货真价实,也不全是因为天素的符法。
“砭肌刺骨——”
“电蛇钻窍——”
天素一道道符法尝试下去,妖灵还是稳如泰山。方非难受极了,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帝江勾结了太叔广,故意陷害我……”这念头一闪而过,忽听天素的一声大喝:“百爪挠心!”
符光扑面,仿佛千百只雷蚊一起涌来。方非浑身奇囘痒,一股热气从小腹直冲而上,他不由张开嘴巴,哈地笑出声来。随这笑声,方非喉头一凉,绿焰冲口而出,嗡地飞到空中,只一闪就消失了。
“祛灵成功!”帝江一面喜滋滋大声宣布,一面拍了拍方非的肩膀,“小子,你可真是个贱骨头,非得六道符法试完,你才肯吐出妖灵吗?”方非满心不是味儿,招来镜光一瞧,他又回复了原貌,眸子黑白分明,头发乌黑发亮,耳朵缩了回去,皱巴巴的三瓣嘴也变得十分平整。
方非松了一口气,默默走回座位,经过角字组身边,钟离焘在那里放声高唱:“九星兔子,兔子的大王,眼睛红彤彤,耳朵长又长……”方非心中恼怒,可又无法辩驳。
“好了!示范结束,现在开始测验!”帝江长须乱舞,从空中扯出来百十团绿火,嘴里呼呼大叫,“一人一个,全给我吞下去,测验的分数,按祛灵快慢计算!”
钟离焘歌还没唱完,应声张大嘴巴,再也合不拢来,帝江觑准目标,触须一弹,一团妖灵钻进他的喉咙。钟离焘哇哇怪叫,使劲伸手去抠,可又哪儿抠得出来。
帝江连哄带吓,逼囘迫每个学生吞了一只妖灵。不一阵,妖灵发作,整座造化教室长耳林立,处处都是尖声细气的念咒声。
方非做过示范,不用再来一遍。天素受了报应,也吞下了一只妖灵,小度者摩拳擦掌,只盼天素变身,狠狠报复一通。谁知少女不待妖灵发作,笔尖对着自己使了一串符法,方非怕痒,天素却怕热,一道“炙身符”闪过,妖灵冲口飞出,附体的时间太短,就连少女的容貌也没改变。
方非大失所望,帝江远远看见,吹了一声口哨:“好家伙,天氏的子孙就是不一样,没说的,三甲,满分!”
简真吞下妖灵,心里惊惊慌慌,先求方非祛灵,少年冷冷不睬,大个儿心中有鬼,讪讪地央求吕品,那小子确不知鼓捣些什么,双手放在桌下,瞧得眉飞色舞。大个儿连叫几声,他也充耳不闻。说也奇怪,吕品吞下妖灵,不变身,也不难受,好似吃了一团冰激凌,吃完以后,还舔囘了两下嘴皮。
大个儿的耳朵越变越长,眼睛红彤彤的,嘴巴也眼看着豁了起来,他泪水汪汪,冲着天素作揖打拱,总算求得少女心软,替他驱走了妖灵。
简真回复了原貌,心里怒不可遏,他不敢责怪方非,瞅着吕品,正想怎么报复,谁知飞来一条长长的触须,在吕品的双手间一扫,懒鬼惊叫一声,仓皇抬起头来。
触须刷地收回,到了帝江面前,啪,有东西现出原形,却是一面隐了身的通灵镜。
“我的课你也敢开小差?”老帝江勃然大怒,“白囘虎吕品,本堂测验零分,通灵镜,哼,没收!”
“不要哇……”吕品惨叫没完,帝江向天一丢,啪,通灵镜消失了。
吕品哭丧面皮,两眼望天,大个儿看在眼里,真是出了一口恶气,危字组又挨一个零分,天素气得面孔发红,把吕品狠狠臭骂了一顿。
下课时,帝江拿出许多符牌:“这些‘邪囘灵辟易符’是天道师写给大家的,一年以内都有效,你们要日夜带在身边。”
教室里炸了锅,有人叫:“干吗要带护身符,八非学宫潜入了妖灵吗?”
“兴许是魔灵!”有人接嘴。
七嘴八舌地讨论正酣,帝江发怒说:“少废话,一人一个,不许弄丢了!”他舞起触须,每个学生塞了一个。
天素曾与无相魔交过手,她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魔灵尚且如此,妖灵更不用说了。少女心高气傲,拿到符牌瞧也不瞧,随手丢在一边。简真瞅见,兴冲冲捡了起来,合了自己那道符牌,一起挂在胸前。
方非瞅他一眼:“你挂两道符干吗?”
“防范妖灵呗!”大个儿得意洋洋,“符牌越多,效力越强!”
“防范妖灵进去,还是防范妖灵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大个儿中气不足,明知故问。“你的肚子里不是还有一只妖灵吗?”方非的眼里像是长了钩子,剜得简真血肉模糊,“你不是病人吗?得了饕餮症的大病人!敢问简真同学,你七千岁还是八千岁啊?”
“嗐!”大个儿苦了脸,连连摆手,“方非,你别挖苦人呀!”
“我没挖苦人!我挖苦的是病人,饕餮妖灵附体的病人!”
“我承认我撒了谎!”简真的鼻孔里发出一串哼哼,“我、我那也是没法子……”
“哦?撒谎也叫没法子?”
“我……”大个儿的眼泪也快下来了,“我怕你瞧不起我!”
“这跟瞧不起你有关系吗?”方非的手指戳到了那张胖脸上。
“你嫌我胖,嫌我吃得多!”简真眉红眼肿,声音比蚊子还小,“如果我说自己妖灵附体,我怎么吃,怎么长,那都是应该的了……”
方非瞪着简真,没料这小子看似老实巴交,居然一肚皮的心眼,他又气又怜,喝问:“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事骗过我?”
“没有了!”大个儿双手连摇,“我要再骗你,罚我吃饭噎死,睡觉闷死,走路摔死……”
“死肥猪!你真没脑子!”吕品闷声闷气地说,“换了我是你,就该说自己猪怪附体,那样一定没人怀疑。”
“滚你的蛋!”大个儿掉头怒喝,“先顾好你自己吧,你根本就是狐妖附体,还是先天的。”
“好恶毒的诅咒哇!”吕品冷冷地说,“就算如你所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猪怪,狐妖一点儿也不丢人!”
“你去死!”简真飞扑上去。他谎话穿帮,吕品却丢了心爱的宝镜,两人都是一肚皮邪火,趁机狠狠扭打出气。方非上前劝架,反给一脚踹得飞了出去。
“私自斗殴!”一声大喝,造化笔钻了出来,“好哇,你们两个小混囘蛋!哼,我要告诉小天……”
两人手忙脚乱地放开对方,简真左眼乌黑一团,吕品的额头多了个肿包,他们勾肩搭背,双双挤出天真的笑脸。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说:“哪儿的话?造化笔,你看走眼了,这也算斗殴吗?我们这是练习囘近身搏击!练气课的课后作业。咳,死肥猪,你说对不对呀?”
另一个狠命点头:“对呀,对呀……”
天上那张圆脸鼓腮瞪眼:“好小子,合着伙糊弄我老人家。哼,算了,我老人家气量大,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快滚,我要收起墨宫了。哼,当心我脾气一坏,连你们三个一起收了。”
三人狼狈逃出墨宫,逃难途中,两个冤家不忘互相偷袭,简真让吕品绊了一跤,落地前大个儿飞起一脚,在懒鬼的脸上添了个黑乎乎的脚印。
两人打打闹闹,直到吃完晚饭,也没清闲片刻。出了如意馆,正要往寝室走,忽听有人叫喊:“九星之子!”
方非一回头,碧无心僵手僵脚地走过来,它刚才呆在路边一动不动,大伙儿都当它是一棵小树。
“一只树妖!”大个儿啧啧地问,“它是谁呀?”
“天道师的管家!”方非嘴上回答,心里只觉奇怪。碧无心走上来说:“九星之子,天道师让我带你去长流书房!”
“长流书房?”吕品惊叫,“上那儿干吗?”
“抄写十遍《学生守则》!”碧无心有口无心,逢问必答。
“什么?”两个室友四眼瞪圆。简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方非,你可死定了!”吕品也说:“死定了,死定了!”
方非本没放在心上,抄写十遍《守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见两人这副德行,登时乱了方寸:“为、为什么死定了?”
吕品拍了拍方非的肩膀,叹气说:“你好自为之!”简真也在一边搓手:“哈,还好不是我!”
“喂,你们两个……”方非还没问明白,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奇侠电子书http://www.qxtxt.com/』
长流书房坐落在天湖边上。碧无心在前引路,方非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到了地头,只见一间瓦房,瓦房边一条小溪,水面热气蒸腾,竟是一道温泉。泉水带动一架水车,吱呀呀地转个不停。
进入房门,方非忽地怔住。这地方挂羊头卖狗肉,名为书房,却连一本书也没有,四壁空空如也,好似一个山洞。
向门一面墙壁,写着《八非学宫学生守则》,书房的中央横了一张石桌。石桌两边高,中间低,形似一个长长的凹槽,两端连着墙壁,一股温泉水顺着孔道进来,潺囘潺流过桌面,又循着孔道淌了出去。
方非还在纳闷,碧无心忽说:“可以写了!”
“怎么写?”方非两眼发直,“这儿连纸都没有!”
“不必用纸!”树妖慢吞吞地说,“你要把字写在水上!”
“什么?”方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写在水上?”
“是啊!”碧无心笑嘻嘻一指桌子,“请吧!”
方非又震惊,又茫然,发了一会儿呆,无奈抽囘出星拂,使劲一挥,笔尖划过水面,元气融进水里,“八”字还没写完一撇,元气忽然一荡,顺着流水逝去。
“不行啊!”碧无心说,“你得把字留在水上,抄完一整篇《守则》,一个字儿也不许少!”
方非的心一阵哆嗦,水里那张人脸,颜色阴凄凄的,比起白纸更白三分。
“写啊!”碧无心一边催促,“早些早完!”
方非望着流水,灵机一动,心想抽刀断水都不行,更何况是毛笔写字,如果凝水成冰,冰上写字可就容易多了。
他边想边笑,自觉聪明过人,于是沉喝一声:“寒光冻坚白三尺!”一股白气冲出笔尖,直落水面。转眼白气散去,温泉流淌如故,袅袅水气扑面生暖。
符法失败了,方非不由一愣。
“呵!”碧无心笑了笑,“‘寒冰符’没用呢,这间书房号称长流,这儿的温泉,绝对不会冻住的!”
方非无法可想,只好硬囘起头皮,强行落笔,可是写来写去,连“八非学宫”的“八”字也没写成。他越写越丧气,不多一会儿,又想到流水无情,任是多少元气,也都统统卷走,如是一摊静水,或许可以写成。想到这儿,他又写了一道“禁水符”,可是符光过后,流水不但不停,反而流得更快了。
碧无心落地生根,化作一棵树木,不言不语,自在养神。方非对水挥笔,一个“八”字写了几千次,直到腰酸腿软,手指麻木,也没留下一撇一捺。
他望着水面,眼前渐渐恍惚,水里的人影悄然改换,变成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儿。方非吃了一惊,以为生出幻觉,使劲揉了揉眼,那影子明明白白,就是一张老人的面孔。
“哇!”方非托地跳开,“有鬼,有鬼!”
“什么鬼?”碧无心张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水里有个老头儿!”方非大叫,“不是鬼,就是魑魅!”
“八非学宫里有了花妖,又怎么会有魑魅?”碧无心唠唠叨叨,上前一看,“嗐,鬼在哪儿?”
方非一转眼,老人的面孔消失了,碧无心咕哝着走开。少年呆了呆,只好深吸一口气,凝神运笔,笔尖落水,荡起一片涟漪。涟漪中,老人的面孔再次出现,这一次呲牙咧嘴,冲他呵呵怪笑。
“鬼呀!”方非一声惨叫,碧无心应声赶来,老头再次消失。这么折腾了几次,树妖板起面孔,再不理睬方非。
方非无可奈何,怒视水中老人。老头儿恶作剧得手,笑得越发欢畅。他白须白发,长了一张凶险的阔脸,鼻子又囘粗囘又囘短,大嘴巴几乎裂到耳边,两只蛤蟆似的小眼,不时闪动怨毒的光芒。
“你是谁?”方非忍不住问。
“你祖囘宗!”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老头的嘴里迸了出来。
方非大怒,扬起符笔,想要教训这只老鬼,谁知温泉藏了禁制,任何符法落在上面,全都消失无痕。老头儿见了,又是哈哈大笑。
“喂!”方非大叫,“你别欺负人!”
“谁欺负你?”老头儿蛤蟆眼一转,“我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
“提醒我?”方非皱眉说,“提醒我什么?”
“提醒你别上当!”
“上什么当?”
“你仔细想想,温泉上面能写字吗?这根本就是折磨人,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囘瓜,才会上这种恶当!”
“你说得对!”对方的一字一句,全都说到了方非的心坎上,他对这丑老头兴起了一丝好感,“可是,没办法呀,这是我受的惩罚!”
“这惩罚不公平!”丑老头咧了咧嘴,“该受罚的是太叔明,那个该死的白囘虎佬!”
“对极了!”方非也是这么想的,“老头儿,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啊?”
“我是学宫里的精灵,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丑老头眼珠乱转,“小子,别人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人惩罚你,你就甘心受罚吗?哼,你这个没有用的窝囊废!”
方非一听有理:“我该怎么办?”
“你就做做样子,用笔划拉两下,不要放出元气就行了!”
方非心想:“对呀,我囘干嘛非得老老实实地抄写?做做样子不就行了吗?”想到这里,勤勉尽去,怠惰顿生,他装模作样地写写画画,笔尖却没放出一丝元气,这么一来,果然又轻松又省力,再也不觉筋疲力尽。
“这就对了!”老头儿乐呵呵一笑,眨了眨蛤蟆眼珠,“小子,人家问起来,别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哟!”说完就消失了。
“九星之子!”碧无心忽地叫唤,方非一回头,只见树妖神气疑惑,连连眨眼,“你跟谁说话?”
方非的心子砰砰乱跳,摇头说:“我、我自言自语。”心里却想:“他看不见老头儿,也听不见他说话吗?”
碧无心瞪了一双水绿眼珠,走近桌子瞅了一眼:“你一个字也没写成啊?明天还得接着来!”
“什么时候才算完?”方非老大不耐。
“抄完整篇《守则》,我检验过关,算是一遍,这样抄完十遍,才能算完!”
“永远抄不完呢?”
“那就永远吵下去!”
方非心一沉,只见碧无心一脸严肃,不似说谎。按它所说,老头儿的主意是个大大的损招,如果照方抓药,他非得在这儿待一辈子不可。
跟碧无心分了手,方非悻悻返回住所,他的心里烦躁莫名,一会儿恨自己没用,一会儿又怨赏罚不公,他在“长流书房”做着没有边际的破事,太叔明却在家里养尊处优——想到这儿,他就感觉怒不可遏。
一进寝室,方非无精打采,一头倒在床上。
“喂!”另两人凑上来,大个儿问:“《守则》抄得怎么样啊?”
方非抬起眼睛,瞪着他说:“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
“知道要在流水上写字!”
吕品扑地笑出声来,简真也咧嘴大乐,方非望着两人,气冲冲地说:“那个长流书房,到底是什么地方?”
“惩罚学生的地方!”
“谁问这个?如果、如果写不出字怎么办?”
“这个啊?”吕品嘻嘻一笑,“有个传说你想不想听?”
“什么传说?”方非禁不住直起身来。
“传说从前有个学生,犯了过失,被罚了去长流书房抄写《学生守则》。这人天资很坏,无论怎么用心,总是没法将字写在水上,结果他写啊写啊,写了不知多少年,他同期的学生离开了八非学宫,有的成了天道者,有的做了星官,只剩他一个人待在学宫。因为惩罚没完,到了外面,谁也不肯聘用他,可他越想完成惩罚,越是不能成功,直到头发变白,腰背佝偻,终于有一天,他写着写着,一头倒在水里,活活地淹死了。”
“啊!”方非失声惊叫,“后来呢?”『极度书库http://www.jidubook.com/』
“这个人死不甘心,化为了一只怨灵,守在长流书房,遇见受罚的学生,就拼命扰乱他们,叫他们永远抄不完《守则》,结束不了惩罚。从古至今,不知多少学生因此发疯自杀,断送了小命!”
“你……”方非的脸色死白透青,“你说的都是真话?”
“我也不知道!”懒鬼冲他眨了眨眼,神气说不出的诡秘,“传说就是这么说的!”
这个故事荒唐不经,可又由不得方非不信。难道说,水里的那个老头,真的是一只古代的怨灵?
“方非呀!”大个儿语重心长,“你将来要自杀,先得告诉我一声,让我尽一尽做朋友的本分。比方说,你要割腕,我帮你磨刀,你要上吊,我帮你系绳子,你就是要跳水,我也可以帮你绑两块大石头呀!”
“你们这些混囘蛋!”方非失声怒吼,“全都不讲义气!”
“我们是道者,只有元气,没有义气!”简真抄起手来,神气活现。
“没错!”吕品的口气更可恶,“义气多少钱一斤,我倒想买两斤尝尝新!”
方非气得发抖,扯过被子盖住脑袋,暗想:“万一我也永远写不出字……”这念头刚刚冒头,他就感觉心力交瘁,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顶好一觉囘醒来,身在南河老宅,这儿所有的一切,全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一晚,方非做了几个怪梦,梦里没有一件事情称心,到了最后总以失败告终。他醒了睡,睡了醒,到了次日早上,脑子昏昏沉沉,直到花妖来了才把他叫醒。
接下来的一天,方非过得浑浑噩噩,上课有耳无心,考试一塌糊涂,挨了天素一顿狠骂,也没半点儿羞愧之心。
到了下午,碧无心又来了,水上写字的把戏还得继续。树妖对他又催又逼,一心让他早日写完。可是没写两笔,水里的怨灵冒了出来,冲着他呲牙冷笑。方非的心里一阵恼怒,忍不住说:“老头儿,你也是八非学宫的学生吧?”
“谁说的?”怨灵很不耐烦,“我可不是什么学生!”
“我写不出字,就得一直写下去?哼,你昨天可没跟我说!”
“你要写我可没拦你,写呀,你写呀……”怨灵冷冷盯着方非,“你写得出来才怪,你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方非又惊又气,撇下怨灵,专心写字。可他每写一笔,怨灵都要评头论足,每句话都是奚落挖苦,,用的词儿又刻薄、又阴毒。方非无法忍受,写符封住听觉,谁知怨灵的话语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好似孙悟空的铁棒,一个劲地翻江倒海,他别说写字,就连精神也集中不了。碧无心对怨灵不闻不见,就像一根木桩,傻呆呆站在一边,方非耻于向它求援,只好自己忍耐下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方非一个字也没写成,挫败感与日俱增,渐渐地化为了一股绝望。怨灵逮住这点,加足马力,尽情挖苦,他骂骂咧咧、喋喋不休,说的可恶话比女门神还多十倍。起初方非还会出口反驳,听到后来,只觉怨灵说的实在不错——他根本不是什么九星之子,他就是个一文不值的窝囊废、一无是处的大笨蛋、一窍不通的小白囘痴,连区区一个“八”字都写不好,还有什么脸面在震旦待下去,他早该滚回臭烘烘的红尘,继续做他的臭虫子。
有时候,方非灵性未泯,心里也觉蹊跷——这只怨灵似乎具有某种魔力,只言片语,也能叫他心灰意冷、斗志全无。可只要惩罚一天没完,他就一天也躲不开怨灵,有怨灵的捣乱,惩罚永远也不会结束。每次进入长流书房,尽管温泉水暖,方非的心却像被寒冰冻住;每天夜里睡觉,梦中全是老头儿的丑脸,那双蛤蟆眼定定地瞅着他,那眼神儿又得意、又阴险。
书房外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玄冥节以前,方非的功课一日千里,可是到了这时,突然一落千丈。符法课上,他老是写错符字,心里想着定式,写出来莫名其妙,成了《学生守则》里的字句;炼气课时他神不守舍,用“火精诀”烧了钟离焘的屁囘股;抟练课时,他放错了药引,引发了一场爆炸,周观霓气得发疯,接连三次测验,都判方非零分;羽化课也好不到哪儿去,方非穿越一次绳网,几乎每个铃铛都要响上两次。
天素见他这样没用,气也不打一处来,起初还喝骂两句,到后来心灰意冷,心里越发印证了以前的念头——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墙,压根儿不是九星之子。
“危字组只有靠我!”少女愤怒之余,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得意。
方非不胜烦恼,似乎一夜之间,对学业失去了兴趣。为了消愁解闷,他向吕品学会了通灵。
“通灵嘛,也不是什么难事!”吕品得意洋洋,“请教我算你走运,我可是老资格的通灵鬼!单一的通灵,只要两样东西,一面通灵镜,一道‘通天传真符’。来!跟着我念——透天缩影!”
打开了通灵镜,方非才知世界广大、自身渺小,以玉京通灵台为首,震旦里的通灵台数也数不清。
“建立通灵台嘛,也不是什么难事!”吕品兴冲冲地指手画脚,“只要五道符就能办到。一道‘无中生有符’,生成通灵界面;一道‘妙笔生花符’,往界面里填充图文;再是‘摄光取影符’和‘留声符’,建了通灵台,总得有东西维持呀;还有这一道‘四通八达符’,台建好了不算,用了这一道符,才能与所有的通灵镜连接起来……你看,这是我的通灵台,名字叫做‘狐灵精怪’!”
“咦,又是狐狸?”方非十分惊讶。
“我瞎取的名字!”吕品面孔发红,似乎有点儿羞惭,“可惜太冷清啦,没有什么人气。眼下人气最旺的是皇秦的‘虎之国’、言鸣世的‘多嘴多舌’,还有这个,我最爱去的——‘双头龙的小窝,巫袅袅长胡子的取影,就是从那儿流出来的,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哈,忘了说,’九星之子‘的话题,可是里面的大热门哟!”
懒鬼一挥笔,镜中跳出一条双头青龙,张牙舞爪,龙头相对,一个口吐烈火,一个喷出寒风,风火交缠,化作一道火流,绕着镜子熊熊燃烧。
进入通灵界面,巫袅袅胡子拉碴,待在显要位置。另外还有巫史掏鼻孔的取影,元迈古打瞌睡的傻样,烈鸢振臂高呼,符笔却从袖子里飞了出去……另有许多搞怪取影,主人公方非一个也不认识,光看气势衣着,全是震旦里的权囘贵。瞧来瞧去,他忽地看见自己,那一帧取影,正是羽斗场大战太叔明。看着那时的战况,方非只觉扬眉吐气。
“方非!”吕品轻声说,“这个通灵台,还有一个绰号,叫做不死神龙!”
“什么意思?”
“因为它被斗廷封杀了七次,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封杀?”方非一愣。
“根据十年前的《震旦通灵法》,斗廷有权封杀任何通灵台,更厉害的是,白囘虎厅还会逮捕台主,直接送入天狱!”
方非听得皱眉,只觉一阵反胃。吕品一挥笔,转到文字界面,抬头是一篇《世世的后台老板》,作者是“喷火小神龙”,他在文中大批言鸣世“
“世世又跳出来了!我吃惊地发现,他的腿毛跟鼻毛一样长。
世世骂人,从来先把自己脱囘光,再骂对手穿了衣裳。这手法一用再用,居然有人喝彩叫好,这些人如果不是没有良心,那就一定是没有脑子。
世世爱骂人,他骂斗廷,骂官员,骂八非学宫,骂九星之子,就连路上的清洁工,如果垃囘圾堵了他家的大门,他也一定要哼哼两声。世世有一张漂亮的薄嘴,可他的腿功更加了得,他踩了一根红线,从来不会逾越半分。
试想一想!他骂过皇师利吗?骂过猫鬼王吗?
没有,从来没有!我是他的崇拜者,看过他所有的书,听过他所有的节目,可是从没听他说过琢磨宫一个‘不‘字,也没听他抱怨猫鬼乱调利息。世世是个聪明人儿,他只骂星官,不骂白王,只骂八非学宫,不骂猫鬼钱囘庄,道理很简单,他有大把的金管存在钱囘庄里呢!道者们,听好了,世世的后台比他身上的衣服要多,他嘴里伸张正义,眼里却写着两个钱字,他的后台老板大有来历。老板和员工心照不宣,一个唱高音,一个唱低音,压根儿就是一只双头夜莺!
如果我说错了,欢迎世世出来澄清,可是在此之前,请他先把鼻孔弄干净!”
方非看得心花怒放,再往下看,第二篇是《八非学宫里的种族迫囘害》,署名“呼吸啦北风”,点开文章,里面尖酸泼辣,痛斥白囘虎学生的胡囘作囘非囘为,点名痛骂了“扫方打非团”,称她们跟犬妖换了脑子,除了咬人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方非如饥似渴,将台里的文章看了大半,十有九篇,作者都是“喷火小神龙”和“呼吸啦北风”,两人轮番发表文章,针对的对象不是白囘虎人、皇师利,就是斗廷和猫鬼钱囘庄。方非终于明白,为什么斗廷要封杀该台,可又想不明白,对方权势熏天,这个“双头龙的小窝”,怎么能够逃脱七次?
“道理很简单!”吕品一脸羡慕,狠狠挥舞右手,“他们一定有很厉害的法器,这东西可以干扰查探,斗廷也好,琢磨宫也好,全都找不到他们的通灵节点。”
“通灵节点?”
“每一面通灵镜都是一个节点,通灵的高手,可以透过‘搜天摄地符’和‘追踪蹑影符’,追查节点方位,找到节点的主人。这种高手,白囘虎厅和琢磨宫多得是,这一次他们遇上了对手。双头龙的小窝七次被封,可是顶多两个时辰,又会恢复原貌!”
“咳,吕品,你不是白囘虎人吗?你看这篇文章,不是抨击皇师利的吗?”
“两码事!”吕品努了努嘴,“我是白囘虎人,可我不喜欢皇师利!”
“为什么?”
“没什么,我是个庸才,他是个天才,庸才讨厌天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懒鬼说这话时,居然一脸的理直气壮。
方非学会了通灵,透过通灵镜,开始寻找燕眉的下落。他透天缩影,找来找去,果真搜出一条消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条消息,居然来自八非学宫的通灵台,上面白底红字写着——
燕眉
性别:女
道种:朱雀羽士
道阶:至道
符笔:火英
飞剑:丹离
籍贯:南溟岛
生平:
九九九八甲子戊申年八月生,
九九九八甲子辛酉年青榜天元,
同年担任井字组组长,
蝉联辛酉年至癸亥年三届魁星奖。
现状:还愿期
毕业状态:未毕业
道师评价:绝无仅有
方非掐指一算,现在是九九九九甲子甲子年,燕眉三年前天试夺魁,那一年,正好是皇秦第一次参加天试。也就是说,当年胜过皇秦的不是别人,正是朱雀燕眉。
小度者一跳三尺,几乎高呼万岁。高兴了好一阵,他兴冲冲坐下来,继续搜寻燕眉的消息。可是不知怎的,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少女的消息统统抹去,除了学生档案,燕眉消息全无,像她那样杰出的人物,偌大的震旦里,居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件事万分可疑。方非进入南溟岛通灵台,除了若干风光取影,仅有一篇官样文章,署名黄钟,介绍南溟岛的近况。方非大失所望,通灵者多用化名,他也取了个“雷车飞人”的化名,在台里留下一段文字:
“还记得雷车前面的人吗?如果还记得,请给我回复好吗?”
写完以后,方非用“妙笔生花符”传了过去。希望十分渺茫,可又像是细微不灭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燃烧。他每天通灵,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那段文字,可是下面空空荡荡,始终没有一条回复。
方非按捺不住,找上屈晏,旁敲侧击:“这几年,朱雀人八非天试,排名最高的是谁呀?”
“你问这个干吗?”屈晏盯着方非,一脸疑惑。
“随便问问。”方非装作满不在乎。
屈晏迟疑说:“京放吧!”
“京放?”方非忍不住叫道,“不对吧!”
“哦?”屈晏瞅他一眼,“你说是谁?”
“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
“是个女的吧,叫燕眉对不对?”
“你认识她?”屈晏脸色一变。
“不!”方非连忙摇手,“不认识!”
“那你问她干吗?”
“你呢?”方非眼巴巴地望着屈晏,“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屈晏一本正经,“如果你要问她,很抱歉,我不能提她的事情!”
“为什么?”方非忍不住叫起来。
“我也不知道!”屈晏轻轻摇头,“燕玄机下了禁口令!”
“燕玄机是谁?”方非大为迷惑。
“什么?”屈晏瞪大双眼,脸上闪过一股愤怒,“你连燕玄机也不知道?”
“他是谁?”方非面红耳赤。
屈晏看他一眼,一字字地说:“他是我们的天道者,也就是燕眉的爸爸!”
“什么?”方非的心子一跳,脸上涌起一股血红。
屈晏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快步走开了。www.xiaoshuotx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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