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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师传奇黄易》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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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大小:1578K类型:武侠时间:2013-1-2723:59:21另一高瘦的年青将军,侯申的儿子侯玉截入道:“红晴贵士就是他父亲派来助我们的援军主师,现在他已兼程赶回飘香城,通知红石大公派人截击黑叉人的败军。”
直到这刻,我才知道红晴到了那里去。
灵智轻轻吐吁出一中气,道:“席祝同代表了黑叉鬼王座下七大军系的一系,总兵力过五万人,在进攻捕火城前,已攻陷了我们四座城邑,屠杀了超过十万名净土军民,他们是要将我们完全灭绝,所以我们对他们亦不应有丝毫留情,战争便是这样吧!可惜我们到今天才学懂!”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战争就是这样的!
我沉声道:“你们是否清楚黑叉人兵力的分布?”
妮雅摇头,神色凝重地道:“我们不但失掉了土地,也失掉了眼,像今次席祝同便像突然由地狱里冒出来一样,事前没有半点征兆。”
侯玉插入道:“我们之所以在情报上陷于这样的劣势,主要是因为黑叉鬼王奴役和灭绝兼用的手段,举凡他们可以绝对控制和封锁的地方,所有净土人都变成猪狗不如的奴隶,而对在控制难及的地方,则施行一个不留的灭绝政策,所以……唉!”
这侯玉的分析力很强,眼神冷静,倒是个人材,我的净土语仍是非常有限,听没有何题,要作长篇大论的演讲,却是休想,一时间沉吟起来,咀嚼着要用的字眼。
净土人的确是陷在绝对的劣势里,即管多了我,恐怕也没有多大作用,于事无补。
战胜席祝同,只是幸运之神的特别眷顾。
是的!
幸运!我们的武器就是幸运。
我猛然抬起头来,我的目光扫过众人。
迎接着我的是一对对充满了希望和期待的眼睛。
我心中一动,已知道了唯一败中求胜的法宝就是那我最憎恨的鬼预言,那劳什子大法师在他妈的七百年前说出来,写下了在《预言书》里的预言。
只有那预言才可使我振起净土人的意志,使他们甘为我所用,对抗武力和战略均远胜我们的黑叉大军。
妮雅俏脸一红,垂下头去。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灼灼的目光最后凝定在她的俏脸上,忽然间我想起了在大地遥远的另一角落的华茜,她的脸蛋是杏充满了愁容?她会否怀了我的孩子?
妮雅娇躯一震,低声道:“大剑师,你的眼神很悲伤!”
灵智颤声道:“无尽的悲伤,无尽的悲伤……”
我望向妮雅深含着爱怜的秀目,挥了挥手,但却挥不去心内沉重的负担。
我憎恨负在自己背上的沉重使命。
妮雅移到我向身旁,差一点便肩碰上肩,低声道:“我们现在应怎么办?”
我知道这美丽高贵的女公爵,已对我动了情意,那是难以形容的美妙感觉,自从遇上西琪后,我才真正品尝到爱情的滋味,那是用最大苦杯装载着的幸福和快乐,最甜的毒酒;世上的名利权力,实在比不上由爱情之果挤出来的一滴蜜汁。
妮雅雪白的俏脸抹过一阵艳红,垂下了头,显是不敌我的眼光,神态之美,直追采柔,我心中一震,醒悟到妮雅对我实有强大的诱惑和吸引,连忙借想起采柔来对抗。
她和大黑亦应在来此途中了。
灵智的声音响起道:“圣骑士!你还未答拉撒女儿的问题!”
我这才记起我要回答一个问题,眼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道:“给我一批人,明天日出时,我们挥军北上,直抵天庙,和敌人的主力决一死战。”接着望向脸色忽转苍白的妮雅道:“你则负责留守捕火城,作我们的大后方。”
对不起,妮雅,我们的缘便止于此吧,因为我实在不希望再有女子为我悲伤和痛苦,兰特只是个不幸的人,伴着我的只有死亡和战争。只是采柔已使我心中作痛,我多么害怕会将厄运带来给她,就像西琪、公主、魔女、华茜。
妮雅霍地转身,向老将侯申道:“侯申大将,妮雅以女公爵之名,将捕火山和天梦河交给你看管。”
侯申一震道:“女公爵!”
妮雅断然道:“不必多言,这是命令,妮雅若不参与防守天庙的战役,拉撒大公爵将会为他的女儿感到羞耻。”接着旋风般转过身来,垂丝般的金发扬起,坚定不移的美目望向我,冷冷道:“明天早上,我、灵智祭司、侯玉和泽生,将带同一万捕火的战士,随大剑师北上。”不待我回答,转身速行,出帐而去。
帐内一时静到极点。
我望向灵智,后者报以苦笑,显是对在改变妮雅的决定上,也感无能为力。
“汪汪汪!”
吠声传来。
狗影一闪,大黑穿帐而入,笔直冲来,直扑上身,大舌毫不客气往我脸上舔来,我心怀大畅,也分不清楚是因见到大黑,还是因为能与采柔继续共处。
一手抱起大黑,乘机揭帐而出。
采柔笑盈盈站在外面的夕照里,美得不可方物。
我张开手,让她投入怀里。
采柔咬着我的耳朵昵声道:“我见到妮雅女公爵流着泪奔出来。你不但帮她赢了场漂亮的战争,还赢了她的芳心,大剑师,采柔为你感到骄傲。”
在初阳温柔的照射下,我们离开了营地沿河北上。
我策着飞雪,和采柔并骑而进,大黑则走在我们前面,叨了主人的光,大黑在太阳战士里受尽欢迎和隆重的招待,吃得它肚满汤肥,整个肚子胀了起来,走起来时,一摆一摆的,好不累赘。
妮雅走在大队的最前方,故意避开了我。
长长的队伍,护着一车又一车的物资,在净土美丽的原野里缓缓而行,按侯玉说,若照这样的速度,最快也要十三天才可以抵达“飘香城”,之后再要十五天,始可到达天庙外八座守护城之一的“立石堡”。
这种速度是令我难以忍受的,今晚我定要和对我故作冷淡的净士美女妮雅商量出一个办法。
灵智拍马来到我身旁,微微一笑道:“我们马蹄踏着的,是飘香和天梦两河间的‘绿茵野原’,在净土里非常有名,盛产斑点鹿尖角牛和野马群。”
采柔好奇问道:“飘香天梦,多么美的名字!”
灵智慈和一笑,以教小女儿的语气道:“飘香和天梦是天上最明亮的十八颗定星之二,嵌在天上,就像两粒明珠。”
采柔兴高采烈,喜叫道:“今晚祭司你定要教我辨认这天上的两颗明珠呵!”说到最后,不自觉地仰脸望天,神态可爱得使我有将她搂到怀里恣意怜爱的冲动。
我随她望往天上,只见前方远处一大团乌云在移动着,叹道:“恐怕今晚一颗星也看不到了。”
灵智有信心地一笑道:“放心吧!绿茵野原除了鹿、牛和马外,最著名的就是‘野马雨’,意思是像野马群般来去匆匆。”眼中闪过追忆的光芒,叹道:“以万计的野马在原野狂奔的情景,你要见过才知那是如何使人血液沸腾的一回事!”
我想起了鹿群渡河的悲壮情景,心中抽搐了一下,是否我太软弱了,连动物也使我心软?
说到底,人和兽的分别,只是在于生命形式的不同,本质上是没有分别的。
那天直走到黄昏,才扎营休息。
灵智说得没错,几阵“野马雨”后,天空回复晴朗,天气不寒不燥,原野的风拂来,真使人神清气爽。
采柔捧着食物,来到我身边。
我望向来柔的身后,奇道:“那混蛋到了哪里去?”顺手接过采柔送来的食物,拿起便吃。
采柔失笑道:“大黑已被选出了作为军营里最受欢迎的混蛋,只顾着享用奉上给它的食物和让人抚摸,连我唤它也不肯回来了。”
我摇头叹道:“狗终是狗,我还以为我们的老大黑会比较有性格一点。”
采柔笑得花枝乱颤,诱人之极。
我忍不住凑过头去,咬着她耳朵道:“我想搂着你睡。”
采柔俏脸闪着令人目眩的艳光,垂头道:“我也想那样做!”
我故作惊奇地道:“你不是约了灵智那老家伙去看星的吗?”
采柔粉拳擂来,不依地道:“你在耍弄我。”接着“呀”一声叫道:“我差点忘了,看!”举起左手,腕上带着一只亮乌乌的腕镯,没有任何纹饰,但却黑得通透之极,使人觉得非是凡品。
我一呆道:“难道这就是珍乌石打造出来的?”心脏“卜卜”狂跳起来,假设我的魔女刃斩不断这手镯,就代表珍乌刀确是可以克制我的魔女刃了,不过我总不能这么残忍地叫她立即脱下来给我试试。
采柔喜滋滋地道:“正是珍乌腕,刚才我遇到女公爵,她送了这只给我,知道吗?除了她的一只和我这只外,天下间再没有第三只珍乌腕了!”
我苦笑起来,看来这段情是推也推不了,不过妮雅的确是非常动人的美女,她的骄傲高贵,是有别于采柔的自然可亲的另一种吸引力。
华茜虽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但比起她们来,总是逊了半筹,这是否我狠心留下她在魔女国的其中一个原因?
想到这里,我的心像给大石重压着那样,连呼吸也有点困难。
灵智的声音响起道:“采柔,看星的时间到了。”
采柔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大剑师!我们一起去吧!”
我故作若无其事,免给采柔看出我的心事,微笑道:“明晚我才参加你们。”
采柔我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凑上来轻吻我脸颊,以压低至仅可听闻的语音道:“下半夜我全是你的。”转身一阵风去了。
没有她熟悉的体香,我感到有点失落,顺步往妮雅的主营走过去。
沿途的太阳战士见到我均肃然起敬,眼中射出崇慕感激的热情,我知道即管我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会绝不犹豫。这便是我唯一可战胜黑叉人的凭籍净土人对预言中的圣剑骑士的深信不移。
来到帐前,守卫差点像要跪下来般向我禀告!女公爵率着四名女亲兵,往营外视察去了。
我召来飞雪,策马往卫兵指示的方向追去。
净土的夜空晴朗得像透明般,嵌满大大小小的星点,只不知那两颗明星才是飘香和天梦,净土人是我所遇过的民族里最浪漫、秀气和美丽的,但却绝不适宜于残酷的战争。
天梦河在左远方温柔地流动,不知她的源头是什么模样?
我想起了大元首,心中便像多了条刺,这魔君应比我更早来到净土,他又会对净土做成怎么样的伤害呢?假设让他得了珍乌刀,我是否仍有杀死他的能力?
我的剑术正在不断的进步中,可是人力有时而穷,但大元首却只有一半是人,潜力无尽无穷,斗下去,鹿死谁手,确是未知之数。
前方一个小丘上,隐隐传来马嘶之声。
我轻拍飞雪,这家伙知机地立即加速奔行,转眼间来到丘顶。
妮雅修长娇挺的芳躯背我而立,正凝神望往远方星夜覆盖下的漆黑原野,那四名女兵慌忙俯身施礼,头也不敢抬起来,在她们心中,我和天神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我虽不喜欢那感觉,但却必须加以利用。
妮雅平静地道:“你们先回营去!”
四名女兵依言离去。
我跳下飞雪,来到妮雅身后。
对女人我可说是经验丰富,短短的一年内,先后有西琪、华茜、郡主、魔女、采柔。
爱情虽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宝典,但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当她到来时,连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抗拒,何况我的心肠还是如斯之软。
妮雅表面看来非常坚强,但她只是藏在一个坚硬的外壳里。拉撒大公爵之死,对她已是极大的打击,若我再伤她的心,她能抵受得了吗?
在这没有明天的战争年代里,若我还不能把握目前,让她和我多点快乐,是否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我是多么幸运,在艰苦孤独的旅途上,先有采柔驱走了寂寞,初抵净土,又遇上这美丽高贵的女公爵,上天待我真的不薄,纵使将来要尝尽爱情的苦杯,但谁还管得那么多。
想到这里,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来,我为自己结下的枷锁,亦由自己解了开来。
妮雅身体的幽香,隐隐传入我鼻内,在这样美丽的一个晚上,在这样美丽的一块土地,这幽静的角落里。
我虽没有半滴酒沾唇,但竟已有醉的感觉。
一阵悠悠的夜风吹来,拂起了妮雅金黄的秀发,使我记起了初遇她时,解下头盔,金女垂流时我那惊艳的感觉。
时光倒流着,我记起了在草原西琪射我那一箭、望月城的夜市集里和华茜险险的碰撞、贩卖美女的大帐幕内魔女倦慵地斜躺在毡墩诱人情景、郡主殿内高倨座上的郡主、闪灵谷跪迎帐内的采柔,一幅一幅令人既心痛又心动的情景,闪过脑海。
妮雅的秀发拂上我的脸,使我惊醒过来。
妮雅终于按捺不住,冷冷道:“你到这里来干吗?是否想劝我回捕火城去?”
想通了的我再无任何顾忌,微微一笑道:“傻孩子!我怎么还舍得?”
妮雅娇躯一震,猛地转过身来,美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呆道:“你……你……”
忽地发觉到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一种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这使我感到能得到她的心许,分外珍贵。
我深深望进她清澈的眸子里,温柔地道:“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在星光下,她冰肌玉骨的俏脸发着光晕,眼睛闪过比天上星光还要明亮的采芒,然后又不胜娇羞地垂下了使人心醉的螓首。
整个夜空像突然扩展了千倍万倍,我们两个人也像长高了很多,一直伸进夜空的至深处,那是一种当人发觉自己伟大和饶有意义的微妙感觉。
她的头发迎风拂舞,拂在我的脸上,一股她独有的发香传进我的鼻里,钻入了心脾,有一种使人溶解的感觉。
我是否太多情了?
第一眼看到西琪,看到魔女,看到采柔,我便爱上了她们。
爱情是没有对和错的,只有大多或太少、痛苦和快乐。
她又抬起头来,偷偷地瞅了我一眼。
那是令人无限心醉的一眼,有若天梦河那源源不绝的清流内含蕴着对大地的情意,海潮般拍岸而来。
我肯定地伸出右手,来到她的领下,轻轻捉着她巧俏的下巴,托起她像燃烧着的火红脸庞。
目光一触,再分不开来。
有这么多可爱的女子为我倾心,兰特实已不负此生;自己也实在不配,尤其是在爱情上,她们都比我勇敢、比我更慷慨、比我更乐意于付出,而我却仍在不断找理由来压制自已的真情,来拒绝她们。
假若我早点向采柔投降,她便不用哭了几个晚上;假若我不是蓄意要离开妮雅,她便不用由昨天饱受煎熬直至刚才那一刻。
这是何苦来由。
由今夜此刻开始,我再也不惧怕爱情,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找到人生唯一的真义,人应继续存在的理由。
打从心底里涌起对战争,死亡和苦难的厌倦,我微俯向前,贪婪地吻着她湿润鲜美的红唇。
蹄声急响。
我们不舍的放开对方。
一名太阳战士策骑而至,施礼报告道:“飘香城有信使到!”
宽敞的营帐内。
军中的领导人物都到达了,他们的眼光都集中在一名青战士身上。
这叫田宗的战士,是飘香城派来的信差。
最后进帐的是灵智,田宗立即单膝跪地施礼,比见到妮雅时还要尊敬,使我知道了灵智果是代表最高权力的八名祭司之一。
各人都脸有忧色,因为田宗的神色并不能使乐观。
妮雅待灵智祝福完田宗后,问道:“田宗,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田宗恭谨地道:“可敬的女公爵,田宗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因为飘香城正受到黑叉恶鬼的围攻,正危在旦夕!”
众人一齐色变,想不到问题严重至此,因为若飘香城失陷,先不说人命财物的损失,而我们亦将被截断了往天庙的通道,也失去了补给人马粮食武器的机会,能全身而退,已属万幸,更遑论和敌人交锋?
妮雅反是众人里最镇定,道:“敌方的将领是谁,有多少兵马?”
田宗道:“是‘黑叉七恶神’中‘光头鬼’左令权和‘吃人鬼’工冷明,两军总兵力达十万人,这还不包括负责后勤的辅助兵员在内。”
直到这刻,这田宗只是在介绍敌情时留心看了我几眼,显然是仍未知悉我这劳什子什么圣剑骑士,已经“降世”来“打救”众生。这也代表着消息仍局限于捕火城这区域内,看来我还得大力“宣传”一下,若能再解埋头工作飘香城的危机,必然会大收奇效。
泽生将军一震道:“飘香城剩下的男丁不及八万人,如何抵抗这两人的大军?”
侯玉比泽生冷静多了,道:“飘香城得靠山面河之险,加上红石大公爵的指挥,易守难攻,所以黑叉人先后攻城不下十多次,都无功而回,今次凭什么占了优势呢?”
田宗叹了一口气道:“今次的兵力比以前强大三倍以上,兼之他们有备而来,又成功地在后方建立了后勤的城堡,使他们能持久作战,不若先前的要因粮尽而回。”
灵智的神色自若,似乎胸有成竹,其实只是对我有信心,众人中,自以他最相信那鬼预言,加为他本人便是有德行的祭司,其他人不是不信,而是程度上有分别,像侯玉和泽生,一遇上现实的眼前危机,便立时忘了我这“圣剑骑士”的存在。
我若想回复净土的和平,便须更坚定他们对我的信念。这是唯一的方法。
妮雅俏目飘往我处,立时明亮了起来,射出只有我才明白那是难以抑制的情火,声音却装作冷淡地道:“大剑师,我们要怎样做?”
田宗一呆后向我望来,显示出对为何妮雅如此“下问”于我,大惑不解。
我向妮雅微微一笑,眼光扫过众人,最后回到妮雅洋溢着爱情光辉的粉脸上,饱餐秀色之余,道:“让我们送此二魔归天,好让席祝同不那么寂寞。”
众人齐齐一呆,要知以我们的一万兵力,能解得飘香城之困,已属痴人说梦,还要杀人家的主将,真是想也不敢想,若非他们亲眼看到我斩杀席祝同,怕早已破口大骂我胡说八道了。
田宗更是目瞪口呆,不明白妮雅等为何任由我胡吹,好一会才道:“这位……这位……”
我打赌他已忘了妮雅刚才的介绍。
灵智移到我身穷,向田宗道:“年青的战士,我并不奇怪你的惊讶,因为你并不知道大剑师兰特公子的真正身份,他就是上天派来给我们的圣剑骑士,席祝同便是他剑下的亡魂。”
田宗闪过半信半疑的神色,神态也没有多大转变,显仍未能接受和消化这“事实”。
侯五道:“若以我们现在兵力,去挑惹对方的军队,不啻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他们当已得到席祝同丧命的消息,再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的了。”
众人均点头赞同,包括最相信我力量的灵智在内,所以预言归预言,一旦涉到活生生眼前现实时,便不得不从现实的角度去考虑。
而我也只能由这角度去考虑。
因为我始终是人而不是神,而我也极有可能并非那圣剑骑士,只是凑巧骑着匹宝马,拿着把不平凡的利刃,又碰巧由连云峰过来罢了。
众人眼光都落在我身上,假若我没有猜错,他们对我的评价,正在圣剑骑士和疯士两项选择上摇摆不定,当然,除了灵智和妮雅。
我充满信心微微一笑道:“谁说我们要和黑叉人的两支精锐硬撼?”转向田宗道:“他们建的临时城堡,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田宗脸上现出忿然之色,道:“这些黑叉人都是大自然的破坏者,将我们珍贵的飘香树砍下了一大片,来建他们的临时城堡,教人悲愤莫名。”
那便是一个以木为主的城堡,当然比建一座石堡快上千百倍。
田宗接着一声长叹道:“若兰特公子想用火攻,将是枉费精神,加为飘香城一带终年湿露不散,木材都要烘干后才可生火,火攻实是想也不用想。”
我心中暗骂,若有十来桶魔女国盛产的黑油,那就好了,我曾在魔女国翻看过“智慧典”,其中提到这种黑油深藏地底之内,但有时也会喷出地面,而其藏处遍布我们所处圆球大地的各处,说不定净土也有这宝贝东西,随口向道:“在飘香城附近,有没有见过一种由地底喷上来的黑色液体,气味还颇为刺鼻。”我问这几句话,并非真的想得到答案,而是实在感到无计可施,故找话来说,以免他们失了对我的信心。
众人齐齐愕然。
田宗大奇道:“大剑师为何会知道有这样一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尊称我作大剑师。
我的震撼比他们的只强不弱,难道我真是注定了要赢这场战争?
灵智见我没有说话,补充道:“那地方叫黑血谷,原本是个美丽的山谷,在黑叉人渡海来前的一年,突然从地底喷出黑血来,杀死了谷内所有植物和动物,当时已有人指出那是不祥的兆头,没想到黑叉人便来了,都是可怕的黑色。”
我道:“黑血谷在哪里?”
田宗道:“就在飘香城西三十哩处,现在落人了黑叉人的势力范围里,离开黑叉人的木堡只有八、九里的距离。”
我强压下心中的兴奋,沉声道:“你们知否那黑血可作什么用途?”
田宗摇头道:“有人说那是地下的魔龙受了伤后,喷出地面的血,那东西实在太可怕了,红石大公亲身视察后,立下禁令,不准任何人接近那范围五里之内,以免触怒了恶神。”
我仰天一阵长笑,只觉痛快之极。
众人都露出不解之色。
妮雅嗔道:“大剑师!不要卖关子了,行吗?”她终于忍不住心中荡漾着的柔情蜜意,在语气上泄漏了我和她间关系的转变,引来众人的注目,灵智脸含笑意,眼光在我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我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正容道:“这种黑血是否魔龙的血,恕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这种黑血是这大地上最可怕的燃烧物,点着火后,没有人能将它弄熄。”
众人眼中闪起亮光,至此他们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田宗想了想,兴奋之色尽脱,叹了一口气道:“黑叉人的木堡外布满黑叉军,我们纵使有黑血在手,也没法送到木堡,再点火燃烧。”
众人包括灵智和妮雅在内,都怅然若失,道理明白得很,因为若能将黑血强行送进堡里,不如干脆占领它算了,何须黑血。
我微微一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强行闯堡?”
妮雅皱起长长的秀眉,瞅了我一眼,不解地说:“那黑血岂非是得物无所用?”
我胸有成竹地微笑不语,淡淡道:“夜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太阳升起来时,我和女公爵、田宗率领一千人先行一步,你们则随后赶来,和我们会合,细节可再研究。”
妮雅道:“一千人有什么用?”
我微笑道:“送礼哪用这么多人?”
众人愕然道:“送礼?”
灵智知道我不会说出内中玄虚,打圆场道:“孩儿们!夜了,让我们回去休息吧。”
众人无奈散去,只剩下我和妮雅在帐内。
妮雅俏脸升起两朵红晕,在她的冰肌上分外娇艳欲滴,惹人遐思。
我微笑道:“珍乌腕我就知道这世上共有两只,但珍乌刀究竟有多少把呢?”
她脸上的红晕刹那间迁至耳根,半嗔地瞪了我一眼,故作冷淡道:“你已有一把……一把圣剑,还这么贪心想着珍乌刀?”
我太心急想知道答案,无心和她调笑,正容道:“我只是怕其中有一把会落到一个比魔龙还可怕的人手内,那时若连我也制服不了他的话,那灾祸将比黑叉鬼还要严重呢。”
妮雅眼中射出凝重的神色,道:“成功铸出来的珍乌刀只有三把,一把早于百多年前失了踪,剩下的两把,一把落到黑叉人手内,另一把仍在天庙。”
我沉吟不语,想着如何先一步抢得黑叉人手中的一把,那大元首便再没有机会了。
妮雅柔声道:“夜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愕了一愕,照理我自应回到有采柔和大黑在的营帐,但看妮雅眼中温柔的神色,娇羞的神态,摆明要和我共渡长夜的样子,又教我不知该如何应付。
只恨我不懂净土的风俗,这样便和尊贵的女公爵一起,于礼是否相合。在这战争的年代里,帝国人男女关系非常随便,这并非纯是乱世而人心亦乱,更主要因为人口上特别是男丁的大量损耗,一个男人拥有多个女人当然不在话下,甚至单身的女人都不介意和陌生或初识的男人结合,以生育下一代,保持国力,只不知净土人是否如此?又或他们是天生浪漫多情的人。我看是后者居多,我的老朋友年加便是个例子。
但我却答应了采柔今夜是她的。
自她受伤以来,我们便没有任何欢好的行为。
妮雅背转身去,不让我看到她的神色,挺直的腰背傲然立着,声音转冷道:“你走吧!”
唉!
我知道刚才犹豫不决的神态又再次伤害了这贵贵美女骄傲的自尊,但我却绝不会怪她。
她如此放下她的骄傲来迁让我,早使她感到屈辱,所以也特别敏感。
妮雅你原谅自己吧!
在爱情前谁不是不堪一击的弱者?
我拉起她的手,她挣了挣,当然挣不脱,何况她根本不想挣脱。
拉着她走出帐外,才放开了手。
我道:“肯赏脸来探访我的小帐吗?”
妮雅粉脸一红,垂了下头,用紧跟的脚步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想到了向黑叉人的围城军送礼的问题,边行边道:“军中有没有懂黑叉语言的人?”我记起了席祝同死前向我叱叫的陌生语言。
妮雅见谈到正事,娇羞稍减,道:“这不用担心,黑叉人身抵净土后,所有人都在努力学习美丽净土语,这些人都不安好心。”
我立时喜形于色,快乐一叹道:“这就完美之极了,我这个大礼保证他们推也推不掉。”
妮雅嗔道:“你究竟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来?”
我最爱看她这种半娇嗔半发怒的可爱神情,故意逗她道:“到了!这就是寒舍,咦!人到了哪里去?”这和净土方形的美丽彩帐截然不同,由我从魔女国带来的白色尖顶小帐,内里黑沉沉的。
我的小采柔到了哪里去?连大黑和飞雪也不见了。
大黑的喘气奔跑声在后方响起。
我张开双手迎接扑上身来作例牌舔脸的大黑,微笑道:“大黑,让我来介绍你认识另一位女主人……”
妮雅伸出雪白的手,过来抚摸大黑的大黑头,红着脸嗔道:“想不到你这么懂欺负人!”
我哈哈一笑,放开了大黑,那家伙反身跳回地上,往营地的东面奔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叫了几声。
这家伙竟懂得受命回来带路,实是我所见所闻的狗里最通灵的一只,帝国的军犬均能负起各种任务,可是它们都是曾经黑盔武土施以严格训练后才能如此,大黑真是一只有自学能力奇种狗。
妮雅大奇道:“它要我们跟着它跑!”
我闷哼道:“看看它弄什么鬼。”大步跟去,妮雅当然紧傍我旁。
沿途营帐林立,都是黑沉沉静悄悄的,在如此深夜,又经过了战争和旅途之苦,除了守夜的人外,全都酣然大睡,追寻梦乡里真正的净土。
在疏落火把的照耀下,鼻鼾声此起彼落的轰鸣里,妮雅淡淡的幽香飘送过来,忽然间我感到出奇的平静。
在美丽的星夜下,采柔双手环抱着膝头缩上了胸前的双脚,坐在一块平滑大石上,仰起俏脸,凝望着覆盖着大地的星空,完全地沉醉在另一个世界里去,或者在那里,才能找到她破碎了的梦,一块美丽和平的乐土。
我知道毕生休想忘掉半点眼前动人的情景。
妮雅的手温柔地钻进了我的臂弯里去,像生怕惊扰了采柔似的,轻轻道:“让我们去加入她的天地里去。”
想不到我和她的思想同步踱到同样的地方,心中一暖。
“汪汪汪!”
大黑在采柔旁出现,毫不客气喜吠三声。
神圣的静寂瓷器般被失手打碎。
我们三人同时哧了一跳。
采柔几乎是弹弓般弹起来,转身,见到是我们,纯美的俏脸闪过一个动人心魄的惊喜,向我们直奔过来。
我和妮雅停了下来,采柔直走到我们脸前,含着真挚极点的狂喜,看看我,又看看妮雅,然后挤到我们的中间去,小鸟展翼般伸出纤手,搂着我和妮雅的腰,用尽力气去搂着。我们三个人像花蕾般合起。
热泪不由自主地在我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流下。
就在这一刻,我感到拥有了整块净士,整片大地。
即使我要为她流尽最后一滴血,那也是物有所值的!
五天后。
经过日夜不停的赶路人均劳累不堪,不得不扎营休息。
飘香河遥遥在望。
再有两天,将可到达黑血谷。
离黑叉人的大军愈近,危险性便愈高。
我和妮雅、采柔、田宗和大黑立在一个小山岗的顶端,极目前望。
在夕照的余辉下,美丽的绿茵野原像一片绿油油的海洋,茫茫无尽。
在长风的拂扫下,草原野林波浪般起伏着,教人一点看不出战争和死亡的临近。
田宗指着远方一处贲起的丘陵,道:“那是奔月山脉的起点,连绵百里,至净土的中部才被逐天大山脉所横断,所以逐天另名‘横断大山脉’,黑血谷就是在其中一条支脉之内。”
采柔“哦”一声叫了起来,指着另一方向叫道:“那是什么?”
我们齐把眼光移往那个方向。
一道长条正蠕蠕而动,尘土飞扬。
我心中一懔,难道黑叉人竟闻风而至,若是那样我们便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了。
妮雅也是目瞪口呆。田宗先是一震,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道:“那只是野马群!”
采柔兴高来烈叫起来道:“我们真幸运,竟然可见到灵智祭司说的野马群,真是好极了!”
妮雅伸手过去搂着她的纤腰,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两对美目向我飘过来,又再一阵浅笑,不知在说我什么坏话,这些天来她两人间的关系发展得很快,有时甚至会将我冷落在一旁。
我很想和她们调笑,可是碍于田宗在旁,只好将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吞回肚内。
马蹄轰隆的声音逐渐可闻,只见成千上万,各种毛色应有尽有的野马,由左方远处斜斜切入我们视域的正中处,看情形是奔往我们左后远方的大树林。
奇异的声响,在我身旁响起。
我和大黑同时愕然侧望,只见一旁吃草的飞雪,不知何时竟来到我身旁,圆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看着漫山遍野而来的野马,鼻头微微嘶哼着。
我刚要伸手抚摸它马头如雪絮的鬃毛,飞雪已一声长嘶,前蹄跳起,再踏下时,俯前便冲。
时间不容许我有第二个思想,箭步飞前,恰好扑上马背。
“汪汪汪!”
大黑舍命从后追来。
刹那间飞雪驮着我奔了下小山岗,回头看去,采柔、妮雅和田宗三人呆在那里,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硬勒马缰。
飞雪悲啸一声,第一次不遵从我的指令,死命要抢前狂奔。
我人急智生,将嘴凑在它的耳旁,叫道:“等等大黑!”
飞雪奇迹地放慢下来。
大黑气咻咻奔至。
我俯身将它抱起,搂在怀里,放松缰绳。
飞雪欢啸一声,放开四蹄,迎向挟着一天滚滚泥尘奔来的野马群驰去。
在马背上,整片大地潮水般倒退往后,飞雪惊人的高速,大幅地缩短了广阔原野的距离。
风声呼呼。
大黑缩起尾巴,躲在我怀里动也不敢动。
刹那间后,眼前尽是狂奔而来的野马。
天地填满了马蹄轰鸣的声音。
令人叹为观止的气势,但也包藏着无比的凶险,若和这野马群迎头冲撞,唯一的结果就是变成肉泥骨碎。
我已能清楚看到走在最前列的野马毛鬃随着拚命奔驰的动作而飘扬的威猛形相。
望之无尽的野马,卷起的尘土,把夕阳也遮盖了。
只剩下百来步的距离,飞雪一声狂嘶,硬将野马奔雷的声音盖过去,急转了一个弯,速度再增,达到它速度的极限。
以万计的野马竟应飞雪的唤召,齐声嘶叫,同时改变了方向,跟着飞雪的方向奔驰。
我心怀大放,忍不住一声长啸,一夹马腹,策着飞雪往大草原无有尽极的远处奔去。
马后是漫山遍野以我们为首的野马群。
当我回到营地时,己是次日的清晨,我人虽累极,精神却非常振奋,与数万匹野马在大原野上奔驰整夜的经验,确使人难以忘怀。
反而一向爱趁热闹的大黑,早便爬在我怀里睡着了。飞雪比我更神采飞扬,因为它并不是孤独的。
一匹通体黑闪闪的母马,亲热顺从地跟在它身旁。
我并不知道在马的世界内,美丽的标准如何介定,但这黑马和飞雪,确是非常对比强烈偏又非常匹配的一对。
在离营地里许处,遇上搜索了我们整夜的采柔、妮雅和田宗,免不了互诉一番离情,众人对飞雪的异行都啧啧称奇。
采柔最是好奇,问道:“飞雪和这位黑美人,将来生出的小马儿,会是什么毛色?”
我一本正经答道:“一定是黑色,因为它喜欢黑色,否则为何挑朋友挑了乌亮亮的大黑,挑妻子则选了位黑美人!”
妮雅笑骂道:“这算什么道理,一黑一白,生出来的马儿必是黑白间杂,我自幼便养马,所以有权在这事上发言。”说完示威似地向我皱了皱鼻子,装出个不屑的可恶神态。
采柔担心地道:“或者整只都是黑色,只有四蹄才是雪白,是匹四蹄踏雪。”
我心中一动。
采柔说得不错,飞雪是匹神马,据年加说,它从来对其他母马不屑一顾,但为何今次大显神威,慑服了野马群后,挑出了它的俏娇娘?
是否它自知自己温长的生命已到了尽头,所以要留下有它血统的后代?
想到这里,心中升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命远实在太可怕了!
那天我们立即上路,两日后,在田宗的带领下,悄悄抄秘径抵达黑血谷。
黑血在流着。
那是山内一个小湖,只不过湖水是泥浆般味道难嗅的黑油,我认得这宝贝,它正是魔女国用以对付帝国大军的法宝。
湖心一股黑油喷起数尺之高,哗啦啦声中落回湖面。
我向妮雅问道:“预备了多少个桶子?”
妮雅道:“二十个,够了吗?”
我道:“命人装满它们,放在骡车上。”
妮雅发出命令,战士们立即忙碌地工作,以各种盛器,取油注入桶里。
田宗来到我身边,恭声道:“大剑师,取了油后,我们跟着怎么办?”
我淡淡道:“将二十大桶黑油送到飘香城去。”
四周所有将兵一齐瞪目结舌,连正好奇地察视黑油湖的采柔,也愕然向我望来。
我当然明白他们的感受。
这些危险品送去飘香城有啥用?难道要将飘香城烧个一干二净、玉石俱焚吗?何况我们根本穿不过围城的黑叉大军。
妮雅疑惑地道:“假若给黑叉人发现了,怎么办?”
田宗和其他几名较高级的战士纷纷点头,表示他们也想知道答案。因为这样一大队蜗牛般缓行的骡车队,要不给黑叉人发现,就只有是所有黑叉人那时都盲了。
我微微一笑道:“立即弃桶逃命!”
众人更是愕然,这算什么办法?
妮雅神情一动,道:“这就是你的所谓送礼?”
我向仍是一脸不解之色的田宗道:“假设你是黑叉人,逮到这载着二十大桶黑油的车队,会怎么办?”
田宗皱眉道:“我当然会研究一下这二十桶怪东西是什么来的,为何净土人会冒险将它们运往飘香城。”
妮雅恍然大悟道:“他们当然不会研究出什么来,只好将它们带回去,或者带到那木堡里,而我们那时便去烧堡,是吗?兰特公子!”
我淡淡道:“只错了一点,不是‘我们’去烧堡,而只是我一个人去烧堡,只有以妙法混进去才是唯一的方法。”
妮雅待要抗议,采柔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阻止了她。
田宗道:“假设黑叉人将骡车只是送到木堡外的空地上,岂非白费心机?”
我苦笑道:“那就要赌上一场了,假若我真是那什么劳什子圣剑骑士,他们自应将黑油和我拖到城堡里去。”
“吱,吱!”
这二十桶黑油的重量非常惊人,拖得那三十多头骡子直喷着气。
我叫道:“停下!”和田宗同时跳下马去,三百多名“护送”的战士同时勒马停定。
两人来到其中一辆骡牛,蹲了下来。
田宗将车底特制的暗格拉开,有点忧虑地道:“假设黑叉人养有恶犬,可能会嗅到你的气味!”
我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道:“放心吧!这些黑油可说是难闻之至,什么人味也可以盖过。”
时间无多,我爬入车底,缩入了暗格里,在田宗关上暗格前,嘱咐道:“记得不要给黑叉人追上。”
田宗脸上现出尊敬的神色,道:“我们一定不会令大剑师失望的。”
“咔!”
暗门关上。
眼前一黑,到了另一个窄小黑暗的天地里。
骡马队继续行程。
不一会我已习惯了内里的黑暗和气闷的感觉。
这些天来无时无刻不在赶路,反而在这刻松弛下来。车行单调的声音,颇有催眠的作用,不一会我的眼皮沉重起来,临睡前,我艰难地抽出了魔女刃,抱在胸前。模糊间,一股暖流由刃身透体而入,我待要挣扎醒来时,已沉睡过去。
在最深的甜梦里,我感到自己的精神灵思无限地扩展,跨越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
忽然间,我从沉睡里惊醒过来。车底暗格外是人马嘶喊的嘈吵声。
田宗的声音在外而响起道:“圣剑骑士!黑叉人来了,珍重!”
骡车忽地加速,显是骡受惊下四散奔逃。
心中大叫不妙,若骡车翻侧,倒泻黑抽,便前功尽弃了。
颠震抛荡里,我咬着牙苦忍身体跟暗格壁碰撞的痛苦。
“呀!”
骡车停了下来。
接着四周充满了人马叫嚷的声音,可恨我一句也听不懂。妮雅还说黑叉人都在学净士语,但车外这群当非好学之徒,平时也不肯练习。
一阵嘈嚷后,骡车又动了起来。
多想无益,唯有收回心神。
刚才睡了那一觉,使我精神旺盛,体力比之任何时间更充沛。心中一动,魔女刃的确是有神奇的魔力,既能使我疲劳恢复,又可把采柔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来,可是当日魔女受了大元首的暗算,为何不借助她的奇异力量?难道她是蓄意寻死?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魔女是否根本没有死?
想到这里,我几乎想立刻赶魔女国,到她的陵墓里看看。
当然这是没有可能的,尤其外面是危险的黑叉人大军的盘据地。
骡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又在移动着。
心神回到了紧抱胸前的魔女刃。
直到现在,我还不懂怎样去和“她”交通,在某些特别的情况下,她便会发挥作用,但假若要蓄意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她却毫不反应。
像第一次我拿着她血战帝国的大军和大元首时,她只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我第一次感到有奇异的暖流由她传入我体里,是在一次沉思中,当我细心欣赏她刃身流动的光辉之时。所以要和她交通,必须心无他念,又或在半睡半醒,疲倦欲死的特别时刻。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升起,横竖在这车底的暗格里闲着无事,不如试试和她培养点感情。
我将刃体提高少许,直至刃尖贴着我两眼正中处,然后凝神在与刃尖的接触点上。
奇怪得很,不一会我的神智清晰起来,和平时相比,那就像一盆污浊的水,忽地清澈起来,可照见平时反映不到的东西。
心中一震,那种感觉立时破碎。
正要继续尝试,骡车停了下来。
外面的人马嘶喊声明显地增多了,可能已抵达了敌人的大本营,只不知这是木堡之内还是之外?
长号响起。
我不敢怠慢,将精神从魔女刃收回来,静心细察和等待着外面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蹄声轰鸣,有一队人马来了。心中暗叫不好,看来这仍是木堡之外,否则蹄音怎会没有丝毫经堡壁反弹回来的回响?
难道我真的并非预言里的圣剑骑士?
蹄声在我耳旁骤止。
接着是众黑叉人纷纷下马的声音。
其中一个黑叉人说起黑叉话来,显是在报告着有关这从净士人抢来的骡车队的事,而对方的身份地位明显比他要高。
当这人报告完毕后,对方并没有作答,也没有作声。
盖子打开的声音响起,外面的黑叉人当然在研究桶内的黑色怪油。
一把粗雄的声音道:“找那小子来!”
我呆了一呆,为何我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才猛然醒悟他说的是净土语。
一人应命而去。
那人续道:“你们尽量练习多点净土语,否则‘尧敌’会不高兴。”
众黑叉人齐声以净土语应是,这句亦是年加教我的第一句净士语,第二句就是“不”。
外面静默下来。
我禁不住脑筋大动。
外面这发号施令的人显然身份极高,只不知他口中的“那小子”是谁,为何要他来提供有关黑油的资料,而且这黑叉将领语带轻渺,显是对那小子毫不尊重。
黑叉将领的声音再又响起道:“祝同死了,你们知道他是因何而死?”
我心中一震,这人的口气,似乎地位比之席祝同只高不低,难道是七大神将之一?
只不知他是“光头鬼”左令权,还是“吃人鬼”工冷明?
一人以非常生硬的净士语应道:“他遇上了敌人里的真正的高手。”
那不知是左令权还是工冷明的人暴喝道:“不!他致死的原因是因为他轻敌,自天梦河旁一战,他亲手斩杀净士四大名将之一的拉撒大公后,他便趾高气扬,一点不把净士人放在眼内,所以他死了,还使我们黑叉人吃了登陆净土后的第一次败仗,我左令权绝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我的心卜卜跳动,想不到这么快便和敌方两军主将之一的左令权如此接近,现在只希望他能再谨慎一点,将这批重礼拖返木堡内仔细研究。
众黑叉人都默默受教。
左令权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净土人也有这样的勇士,异日我若不能斩杀他于刀下,我便不配作‘尧敌’七只手的一只。”
众黑叉人纷纷低吼轻呼,以示心中的愤慨。亦有人高呼什么“尧敌”。
我心中暗笑,假若他肯和我单打独斗,我现在可以立即现身让他试试能否得偿所愿。
另一人道:“统领!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要弄清楚这黑水的来历和作用。”
左令权闷哼道:“飘香城危在旦夕,城破人亡乃指顾闲事,而他们仍要派人将这二十桶东西运回去,必然有其因由……”
蹄声至。
一阵喝骂之声。
接着是物体坠地的声音,人的呻吟声。
我暗忖,定是“那小子”给押来了。
惊呼和挣扎的声音传来,在我暗呼不妙时,左令权声音转冷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一句话不令我感到满意,便斩你一根手指,所以你最多可说错十句话。”
众黑叉鬼齐声笑起来,可见他们对虐待别人,实视为乐事。不禁暗暗叫苦,难道我坐看他们如此公然行凶吗?
那人终于惊叫起来道:“不!不!我说。”
我浑身一震,终从语声辨认出了这小子是谁。
红晴贵士!
他定是回飘香城途中为黑叉人所擒。
黑叉鬼轻视不屑的笑声响起,有人道:“这小子比起他父亲,实在太没有种了。”
左令权沉声道:“这二十桶黑油是什么东西?”
一阵沉默,接着是一阵牙关打颤的声音。
“不要!我说!我……我想起来了,这是黑血谷的黑血。”
我的心凉了一截,若他再说下去,我的所谓妙计便要被揭穿了。
左令权道:“这些黑血有什么用?”
红晴显然愕了一愕,嚅嚅道:“这些黑……黑血,没……没有,噢!不要!不要!”急带喘着气。
我心中在祈祷:红晴红晴,为了你的十根指头,不要说真话,编也要编个好的故事出来。
红晴几乎是哭着道:“这是魔龙的血,有奇异的魔力……”
左令极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否则净土猪不会不怕死,派人出来偷运这些黑水,黑色是我们的幸运之色,所以上天早知净土是属于伟大黑族的。”跟着沉声道:“有什么魔力?”
红晴喘着气,道:“这……这……”
左令权暴喝道:“不要告诉我这黑水是没有用的东西,黑代表的是力量,只有黑夜才能击败和驱走白天,只有它退走了,白天才敢出来,天地就是黑夜强奸了白天生出来的孽种,净土猪你明白了没有?”
我几乎想搂着这可爱的黑叉鬼亲吻,他这么一说,红晴只有在“说真话斩手指”和“说假话保存手指”两者间挑取其一,只要是正常人,便会挑后一项,只希望红晴能以他的想象力骗过黑叉鬼,做一个说故事者。
红晴道:“黑血是……是……噢!我说真话了,据说若把黑血沾在剑上,刺中人后,剧毒便会钻入人身体内,使人毒发身亡,非常历害,真是见血封喉。”
开始时我还有点担心他说谎话说得不像,幸好他愈说愈流利,愈充满令人信服的情感,最后连我也觉得黑血可能真的有剧毒,这小子是说谎的天才,这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优点。
头上传来脚步移动的声音,当然是那负责揭盖的黑叉鬼小心起来,移离那桶对他来说拥有最美丽颜色“黑色”的水。
隔了好一会,左令权道:“这事非常重要,我们找几个净土俘虏试试,若这小子说的是真话,那就是‘夜神’赏赐给我们用以征服大地的宝物,感谢夜神。”
众黑叉鬼齐应道:“将骡车押入堡内!”
骡车又开始缓缓而行。
我既喜且忧。
喜的是终可以送这二十桶宝贝入堡,忧的是左令权如此重视这二十桶黑水,必须立即作实验,找几个俘虏一试,那便是立即拆穿了红晴的谎话,那时我应否挺身而出,拯救红晴?但在木堡里,我纵多两把魔女刃,也难逃身死的命运。
天色逐渐暗下来,暗格两旁透气孔射进来的光线逐渐黯淡。
人马移动的声音也多了起来,使我知道木堡在望。
叱叫声此起彼落。
大木闸“隆隆”声中被推开。
骡车队进入木堡。
外面红光闪闪,火把的光芒烁动着。
“咿唉唉!”
骡车队停了下来。
有人将骡解开,牵到不知哪里去了。
我一咬牙,轻轻移开身下的木板,滑下冰冷的泥地上。
新鲜的空气使我精神一振。
我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后才由车底往外望去。
这样低的角度,看到的只是马脚和人脚,火光闪闪中,车队停在一个广场的中心,离开左方的木框城墙和右方的木框房屋最少有百步之遥,不禁心中叫苦,就算我将二十桶油完全倾出,也绝流不到这么远的地方去。这时更不禁暗恨自己应制些较小的桶,因为像现在高及人胸的大桶,载的又是比水要重得多的黑油,人力是没可能将它们移动的。
没有了骡马,确教我煞费思量。
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我爬前少许,估量着位置,魔女刃从底而上,“笃”一声中,刺穿了其中一桶黑油的底部,用力一圈,立开出一个巴掌大的圆洞,介乎固体和液体间的黑油缓缓流下。
骡车队共有五辆木拖车,每车放了四桶黑油,很快我便如法施为,刺穿了我藏身其下那辆车上四桶黑油的桶底,黑油源源流下。
我觑准一个机会爬出车外,迅速钻入第二辆车的底下。回头望去,后面那车的车底下已一片浓黑,慢慢在车底外渗去。
事不宜迟,魔女刃破底而上,刺中桶底。
脚步声响起。
我一惊下停手,望往左侧。
十多对脚直追而来,至车旁停下。
左令权的声音响起道:“红晴!这些黑油怎样使用?”
红晴颤抖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道:“要……要将兵刃浸在血内……”
左令权道:“浸多久!”
红晴道:“最少要浸三天才可用。”
“呀!”
一声惨叫传来,看来红晴不是给人打了一拳便是踢了一脚。
左令权怒道:“这小子在耍我,要浸这么久,哪来这般道理。”
红晴哭着道:“三天是最好,不然浸一会也可以了,不!不要!”
跟着是桶盖打开的声音,当然是有人将兵器插进桶内。
这时车旁围满了人,我若想爬出车外,再爬往另一油车之下,是绝无可能了。
左令权下令道:“浸它一百‘专’的时间,然后拿出来试试,若这小子骗我,便在他身上割下几块肉来,送给工冷明将军作晚餐。”说完率着其中几人去了,可是留下来的仍有十多人。
我不知“一百专”的时间究竟有多长,把心一横,先将车上四桶油刺穿,来到红晴的位置,用刃锋在车底开了一个小洞,往上望去。
只见红晴双手给铁铐反锁身后,坐在车上,不住颤抖若,心中不由掠过一阵怜悯,我对这人虽没有好感,但始终是一条阵线上的人。
我轻叫道:“红晴贵士!红晴贵士!”
红晴全身一震。
我喝道:“不要动!我是兰特,在你下面。”
红晴这小子倒知机得很,也没有回身后望。
我道:“不要动!我给你劈开手铐!”刃锋一闪,铁练立时断开。
外面传来叱喝的声竟,脚步声响起。
不用说也知道是敌人发现了溢出的黑油。
我大喝一声,滚出车外,来到几个黑叉人中间,当我跃起时,三个人已中剑倒地。
红晴由车上跳了下来,不过由于气血未通,一个踉跄,跌倒地上,才再爬起来,手中抓着一技锋尖沾满了黑油的长矛,这小子倒机灵的很。
附近十来个黑叉人惊魂甫定,回过神来,纷纷拔出兵刃,围了过来。
我一声冷笑,使出几下精妙绝伦的剑法,几个不自量力的黑叉人鲜血飞溅下倒跌开去,落到红晴身旁。
红晴喜叫道:“来了多少人?”
我微笑道:“只我一个。”
红晴的笑容立即凝固,血色退尽,这也难怪他,两个人,就算全身长满了会拿兵器的手,也必然对付不了以万计的黑叉人,何况还是在敌人守卫森严,逃走无门的堡垒内。
我再杀了两名黑叉人后,跳到空处,才有时间打量自己四周的环境。
这是进堡后的大广场,三边是高起数十尺的木堡外墙,一边是连绵的贷仓和房舍,这时木堡内的其他人已发觉情势有变。
堡墙上号角响起。
黑叉人由四方八面潮水般涌出。
我最先刺穿那些油桶的那骡车外的地面上已全是黑油,还在不断扩大。
我随手在地上拾起一个黑叉人混乱中掉在地上的火把,向红晴大喝道:“要命的随我来!”
当先往其中一座高达三层,看来是主楼的建筑物冲去。
想不到我竟和他成为并肩作战的患难之交。
矛影一闪。
两支矛锋像蛇般弯曲的怪长矛迎脸刺来。
我大喝一声,魔女刃一旋一圈,两枝怪矛立时齐中折断,魔女刃锋同时割断了对方咽喉,没有人比我更快。
红晴的惊叫从背后传来。
我倏地退后,来到红晴身旁,魔女刃横扫直劈,六、七个黑叉人兵刃断折,溅血飞退。
左令权的大喝响起。
众黑叉人潮水般退开,露出一大遍空地,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包围圈。
我和红晴立于其中。
一名顶盔披甲,高大雄伟的黑叉大将,排众而出,喝道:“来者何人!”
我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剑,沉声道:“大剑师兰特!”
左令权眼中凶光连闪,凝神打量我手上的魔女刃,狂笑道:“好剑!由今天起,这把宝剑就是我的了。”
我一面祈祷第二车的黑油赶快流出来,最好能到其他的车底下,一边道:“我今天确是送礼来的,但却不是这把剑。”
其他黑叉人齐声喝骂。
红晴牙关打战的声音,立时传来。
我们便像给一群长着人形的黑色猛兽围着,也难怪这娇生惯养的净土贵族,如此惶恐。
左令权眼中掠过疑惑的神色,道:“就凭你一个人?”
我意欲拖延时间,最好大家问话家常,天南地北胡扯一番,大笑道:“一个人还不够吗?席祝同便是给我一个人在千军万马中杀了的。”
四周蓦地静下来,只剩下较远外赶来增援的黑叉人奔跑喝叫的声音。
愈多人赶来便对我愈有利。
我乘机对红晴道:“火一起,立即跟我跑。”
我没有时间和他解释了,向左令权大喝道:“你不是要为席祝同报仇吗?敢否和本人单打独斗?”
左令权冷冷看着我,好一会后沉声道:“你胜了我的手下才说吧!”
后方的黑叉人一阵骚动,不用说也知道那是因黑油流到了他们的脚下。
一名黑叉战士大喝一声,扑了出来,其他人纷纷叱喝助威。
我打出个停止的手势道:“且慢!”
左令权暴喝道:“怕了吗?”
我微笑摇头道:“不!我只是手倦了,要抛掉这火把!”
顺手一抛,火把往后掉去,落在地上的黑油处。
左令权愕然。
“蓬!”
火光窜起,像闪电般往骡车的方向蔓延过去,惊叫和惨叫声立时充塞着广场的上空。
刹那间,方圆百多步的地方和站在其上的百多名黑叉人全陷在熊熊燃烧的火海里。
我心中暗叹,若这是在堡内深处,那就好了,可惜现在最多只能烧死几百个黑叉人,制造一场混乱。
左令权大喝道:“上!”
我长啸冲前,往左令权冲去。
左令权一下子退入人堆里,消失不见。
“叮叮当当!”
魔女刃抢入敌人的兵刃,闪电间已连杀数人。
红晴一个踉跄,兵凶战危里也不知他哪里受了伤。
我一手抄入他掖下,将他扶着,魔女刃大开大合,将几个黑叉人赶开,四周全是矛光枪影,身后火光一片,热浪迫人。
这些黑油一经烧着,威力确是惊人之致。
我扶着红晴杀人敌阵,不一会连我亦多处受伤,幸好只是皮肉破损,其实就算我没有红晴这负累,也支持不了多久,这些黑叉人都是粗壮强横,悍不畏死之辈,拚下去定是凶多吉少。
红晴又一声惨叫,给人挑中了肩头,哑声叫道:“大剑师,放下我,你自己走吧!”
我想不到这小于忽然如此有种,喝道:“振作点!我们定逃得出去,别忘了我是那劳什子圣剑骑士。”
“叮叮!”
两枝矛给魔女刃锋挑断,我乘机飞一脚,踢开了由侧面扑上来的黑叉恶鬼。
红色的火光,漆黑的恶鬼,兵器反映着火焰的红光,忽然间我失去了方向感,只知拚命往人多处冲杀,只望多找几个人一齐上路。
“轰!”
惊天动地的一下巨响,比魔女国所有的“雷神”施威时加起来仍可怕上十倍的巨响在身后响起。
大地震动,热浪卷涌。
附近所有人纷纷倒地。
我扶着红晴更是不济,一齐滚倒地上,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仪态。
我回头后望,适逢第二下巨响震天爆起。
只见油车处火光冲天而起,直弹上百多尺的上空,火球和黑油雨点般往远处洒去,像把光伞般罩下来。
我和红晴两人目瞪口呆,整个空间全是光点火屑。
“轰!轰!轰!”
木屑冲天而起,燃烧着的黑油火球像雷神炮般喷射,投往木堡的外墙上,投往堡内林立的木建筑上,附在其上继续燃烧。
整个木堡立时陷进疯狂的混乱里,一时间竟再没有人有空来理会我们。
木桶内的黑油竟爆炸起来。
“轰!轰!轰!”
另一辆车上的黑油也爆炸起来。
广场上笼罩着令人呛咳流泪的浓烟。
正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向红晴喝道:“走!”冒着浓烟,往大门摸去。
大门打开,几十名黑叉人拿着水桶,赶来救火。
红晴想抢前攻击,我拉着他道:“这是救不熄的火,愈泼水,火势愈盛。”
广场内外乱成一片。
“轰!轰!轰!”
最后一辆油车,亦终于爆炸。
整个木堡陷进地狱般的火海里。
我成功了。
可能我真的是预言中的圣剑骑士。
若我将所有桶底全部刺穿,眼前的情况便不会是那么精彩了。
黎明终于来临。
但黑叉人的木堡仍在焚烧着,浓黑的烟直冒上天,变成厚厚的乌云,遮盖了大半边的天空。加上晨雾,视野模糊之极。
我和红晴伏在一个小山岗的丛林里,窥看着黑叉人的大灾难。
红晴道:“今次黑叉鬼的损失惨重之极,木堡里囤积的物品粮食和攻城的工具全部付诸一炬,人命的损失更是难以估计。”
我顺口问道:“你的手下到了哪里去?”
红晴神色一黯道:“战死的战死,被杀的被杀,假若他们不是要利用我来威胁打击我父亲,早将我于掉了。”他脸上现出痛苦和悲痛的神色,显见黑叉人对付他手下的手段,确使人惨不忍睹。
我道:“他们是否逢人便杀?”
红晴道:“除了年青的女人和小孩,凡成年的壮丁或老人都一个不留,由登陆开始,他们便在进行对我们灭族的政策。”顿了一顿低声道:“幸好你来了,大剑师,谢谢你!”
只有痛苦的经历才能使人成熟和长大,我深切明白红晴的感受,拍拍他肩头道:“我也要谢你,若非你的谎话说得这么精彩,也骗不倒黑叉人将魔龙血运人堡内,你实在为净土立了大功,是了!你的伤势怎样了?”
红晴脸一红,诚恐道:“都是皮肉伤,我还受得起,大剑师,我发誓永远也不会骗你。”
我点点头,细察在木堡旁仓惶奔走的黑义人动静,吁出一口气道:“假设我估计没有错,所有在木堡内的战马均被烧死,人命损失在三至四万之间,这黑油真是可怕!”
红晴一愕道:“你怎知他们死了三至四万人?”
我道:“黑叉人建之大木堡,不但为了囤放物资,还是一个供左令权和工冷明两军轮流休养生息的地方,左令权军力在五万左右,你看现在于木堡外重整队伍的黑叉军,兵不过万,可知最少损失了三四万人,这还不包括他们后勤人员在内。”
红晴道:“我们现在应干什么?”
我微笑道:“好好睡上一觉!”
红睛道:“什么?”
我解释道:“妮雅和田宗的一干战士,现在应已和灵智、候玉和泽生的九千战士会合,一见木堡起火,便会率众攻来,现在随时会到。”
红晴现出兴奋之色,旋又皱眉道:“可是工冷明的大军,见到木堡势危,必会抽军回来,兵力仍比我们强大得多。”
我微微一笑道:“这样的浓烟,附近百哩之内的人谁会看不见,你父亲若不懂趁机衔着尾巴追杀丁冷明,就不是净士四大名将了。”
红晴肯定地点头,道:“是的!我最清楚父亲,他绝不会放过这机会。”他略撑起上身,回头四望,“噢”一声叫起来,喜道:“你看!”
只见右后方远处尘土飘扬。
我一眼望去,大感不妥,首先是这支队伍军容不整,旗帜完全欠奉,又以步兵为主,兼且兵力至少达二万之众,怎会是妮雅的部队。
红晴也看出不妥,道:“难道工冷明这么快便来,可是方向不对呵!飘香城是相反的一方才对。”
我心中一动,“呵”一声起来道:“我知道了,是席祝同剩下来的败军,重整后到这里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两人齐往左后方望去,妮雅旗帜鲜明的一万战士映入眼帘,正策马迅速赶往木堡。只有在我们这高起了的位置,才可同时看到两支分别接近的敌对部队,而他们间是没法发现对方的存在。
我和红晴同时脸脸相觑。
要知最佳方法,便是设法阻止妮雅的到来,并立即撤退,因为席祝同的残余部队若和木堡的左令权汇合,兵力将是妮雅部队的三倍以上,足可将一万太阳战士歼灭,不要忘记黑叉军是比净土军强悍和经验老到的战士,又有左令权这能征惯战的人在指挥大局。
可是若我们这样做了,当工冷明的五万精兵回来便会挟压倒性的优势,回师将飘香城追来的净士军吞噬。我们也将反胜为败,再无半点机会。
我一生人里,从未试过像这刻般苦恼,那般难作决定。
我猛然起立。
红晴吓得跳了起来。
我肃容道:“我没有时间作任何解释,你现在立即截着妮雅,要她全力攻打席祝同的败军,记着不要分出任何人来,去!”
红晴还要说话。
我暴喝道:“去!”
红晴一咬牙,转身望着妮雅的部队狂奔去了。
我拔出魔女刃,将刃身向着浓烟后冉冉升起的朝阳,将日光反映往妮推部队的方向,心中祈祷道:“飞雪!睁开你的眼!这是你熟悉的魔女刃反映出来的光芒。”
一个白点由妮雅的部队抢前而出。
我心中大喜,狂叫道:“飞雪!”由小山岗往下跑去。
飞雪迅速接近,鬃毛飞扬,便若上天派来助我的神物。豪情壮慨在我心中涌起,飞雪已像一片白云飘至,速度略减。
我长笑一声,飞身上马。
我俩分开了只有两天,但便像已有千年万年之久。飞雪一声长嘶,表达出内心的欣悦。
我一抽马缰,策着它往浓烟直冒,成为了废墟的木堡驰去。
浓烟不住在眼前扩大,在木堡四周的黑叉人纷纷举起兵器,向我迎来。
我的心平静下来,魔女刃回到鞘内,拔出那两枝精铁打制的大笨矛,只感到体内充盈着力量和斗志。
若在平时,我这样向数千黑叉军挑战,实与送死无异,即使我有魔女刃,可以杀多几十人,但最终都难免落败身亡。
可是眼前的黑叉人经过昨夜惊天动地的大火后,早溃不成军,兼且身疲力累,士无斗志,而最重要的一点,它们缺少座骑和武器。
一阵热风吹来。
浓烟压下,一时间我和黑叉人同时没入烟雾里。
我暗叫天助我也,长矛挑出,两名黑叉人首当其冲,溅血飞跌。
飞雪一声狂嘶,凌空跃起,落地时连冲带撞碰跌了十多人,双矛连闪下,杀得敌人狼奔鼠窜,惨叫连连!
瞬眼间,我杀到火墙前。
勒马回矛,又再杀回去。
我的目的是要将左令权和他的人留在此地,待妮雅能对席祝同的残军加以突击,使敌人陷入疯狂的混乱里。
杂乱的蹄声在左后侧响起。
我不惊反喜,将围上来的黑叉鬼迫开,掉转马头冲去。
敌人若还有马留下,就一连会让地位最高的人乘坐。所以蹄声可能代表对方其中之一就是左令权。
一阵风吹过,烟和火分薄散开。
一眼望去,刚好看见左令权在十多骑护持下,往远处奔去,不用说也是想和席祝同的残军会合。
我一声长啸,猛夹马腹。
飞雪像一支箭般往左令权冲去。
刹那间飞雪赶过了百多步的距离,带着我来到左令权的马后。
他身旁分出七、八骑,回马要对我加以拦截。
飞雪速度再增,在他们围拢上来前,擦身而过,将他们反抛在后面。
“锵!锵!”
另两名骑士被大笨矛挑下马背,在平时,他们或许能多挡我一招半式,但绝非在这种毫无斗志的挣扎里。
左令权在前策马狂奔。
飞雪一声尖嘶,凌空跃起,前蹄踏在左令权的马股上。
左令权的马失蹄前跌,将左令权抛下马去。
我大笑而至飞出左脚,正中连忙爬起的左令权额角。
左令权仰天倒跌,昏倒过去。
我回马掷出双矛,追来的七、八名黑叉人立时又有两人应矛落马。
我拔出魔女刃,将剑法展至极尽,杀将回去。
当我的马越过他们后,再没有一人能安坐马上。
远方喊杀声响起。
我高举魔女刃,感谢上天对我的恩赐。
眼前,胜利已是铁般的事实。
净土人陷进前所未有的狂喜里。
这是木堡一战后第二天的清晨。
我们列阵在大草原上,看着飘香城大军的接近。
唯一的遗憾是工冷明见机退走,但左令权成了我们阶下之囚,这是在净土人和黑叉鬼的战争里从来曾发生过的事。
这次我们是胜得侥幸,下次的战争,将会更为艰险。
红晴拍马而出,大叫道:“父亲!”
我望向身旁的妮雅,刚好她也望来,热泪沾满了她的脸颊,这是狂喜的眼泪,净土人受的屈辱实在太多了,直到这刻才吐气扬眉。
剩下来的八千多战士里,有一半人也感动得流下眼泪。
我向另一边的采柔望去。
采柔含着泪道:“大剑师!我太感动了!”
我拍拍她怀里的大黑,微笑低声道:“今晚用行动来感激我吧!”
采柔悄脸一红,瞪我一眼,怪责我在这么庄严的场合,仍是一脑子坏东西。
飘香城大军一骑拍马而出,当然是净土四大名将之一,红晴的父亲红石大公。
红晴迅速和父亲会合,然后边行边说,往我们走来。
我乘机仔细打量这净土的名将。
红石身材瘦长,脸相英伟,一点也没有给人苍老的感觉,和红晴走在一起,腰肢比红晴更挺直硬朗,像是红晴的哥哥更多于像他的父亲。
真是一个人物,难怪能多次使围城的黑叉人无功而退。
红石红筋满布的眼睛射着慑人的神采,深深地打量我,当他策马来到我马头前伸手可触的近处时,勒马停定,举起右掌,掌心向外,这是净土人对“神”的敬礼手式,正容道:“尊贵神圣的圣剑骑士,我代表飘香城所有的人,由刚喊出第一声的初生婴孩,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向你致敬叩首。”
“呀!”
两支军队数万人一齐举起武器,高声欢喊。
欢喊声海浪般来回激荡着。
望向采柔和妮雅,两女早热泪满脸。
红石大公举起右手,伸张十指,再紧握成拳。
欢呼和喊叫立时随手号收止,不闻半点声音。
红石大公道:“圣剑骑士,请让红石由今天起,追随在你左右,挥军北上,解天庙之围,将凶残的黑叉军赶回海里。”
欢叫声震天响起。
再没有人能使战士们停止下来。
我和妮雅站在飘香城宽厚的城墙上,远眺月夜下壮丽的草原夜景。
采柔捉了最不情愿的大黑去洗澡,我闲着无事,便在即将举行款待我的盛宴前,偷点时间,拉着妮雅到这里来赏月。
妮雅秀长的金发随风飘拂,换了鲜黄色长裙的她,比之,她威风凛凛、英气勃勃的雌姿,又是另一番醉人风姿。
妮雅目光凝往月照下神秘凄迷的广阔原野,轻轻道:“母亲生我时难产死去,所以我的生命里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我感觉到她语气中苍凉之意,大生怜惜,伸手过去,轻轻搂着她的香肩,放弃了迷人的夜景,挨着城墙,审视她侧脸骄傲若女神的轮廊,欣赏着天地所能创造出来最美的线条。
假若有一天我离开净土,只要搂着她,便可等于将净土拥入怀里。拥有她,便等于拥有了净土的精萃。
采柔。
妮雅。
上天对我何其不薄!
假设我能和来柔、妮雅、华茜、公主、甚至是郡主,找个隐僻的世外桃源,或者移居来没有了战争的净士,我便是大地上最幸福的男人,而我亦会努力使她们变成最幸福的女人。
这是一个梦,一个非常遥远迷离的梦。
两场胜利使我对命运深感颤栗。
谁知道命运在前路给我安排了什么?尤其是“预言”中“无限的悲伤”那一句一更使我心中多了一条梗刺。
妮雅道:“当我看着席祝同的矛刺进父亲体内时,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此完了,因为幸福再与我无缘……哪知……哪知……”瞅了我一眼,垂下了头。
我忍不住将手移高,来到她粉嫩雪白的玉项处,温柔地搓摩着。
妮雅缓缓抬头,含着深情的美目往我望来,幽幽道:“哪知遇上了你。”
我微笑道:“那开始时又为何对我那么凶巴巴的?”
妮雅靠了过来,将头枕在我肩上,将小嘴凑到我耳边,呢哺道:“因为我妒忌,妒忌采柔在你身旁,而不是我。”
我大笑起来,喘着气道:“不要骗我,我看你是在见到我梳洗后那英俊模样才芳心大动,那刹那间你两眼闪起的亮光骗不过我。”
妮雅站直身子,推开我搭在她肩上的手,杏目圆睁娇嗔道:“去你的!你满腔于思的样子比你现在的小白脸好看多了,鬼才为你的小白脸动心!”
我见能将她激成如此模样,心中大乐,连半丝愁意也抛诸脑后,在此澄宁皎洁的醉人时刻,谁还理得命运正在幕后干甚至么勾当,摸着下巴道:“看来我要留一把胡子在这里,好讨我们尊贵的女公爵的欢心了。”
妮雅投入我怀里,火热丰满的娇躯贴着我,纤手水蛇般缠上我的头颈,俏脸仰起,媚声道:“留吧!留吧!最好将你的小白脸全遮盖过去,不过却要剩下你悲忧的眼睛,以免少了勾引女人的工具。”
我狠狠道:“你再不停止引诱我,我便不是和你去赴宴,而是……”
战士踏步立正的声音传来。
我们难舍难离下缓缓分开。
“大剑师妮雅女公爵,晚归的时间到了。”
盛宴在红石大公的公茵府正殿内举行。
大殿最使人印象深刻处,是以水晶石砌成的殿顶,让人由殿内可透过晶石直望夜空。
殿内挤满了穿着华服的净土贵族和将士。
他们分成一组一组,一边享用着看似随意放置的石桌上丰盛的疏果美食,一边悠闲地谈笑,有些人更坐在以云纹石块铺成的地上和石阶下,充分表现出净土人浪漫和无拘无束的情怀。
殿内占了一大半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青女子,她们平均都生得娇俏秀丽,皮肤尤其雪白柔嫩,加上她们的裙服都非常性感,所以裸肩美腿和丰隆的胸肌,把盛筵点缀得肉感香艳,愈发对比出战争的冷酷和丑恶。
当我扣妮雅抵达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红石大公由红晴和另一和红晴有三分肖似的美丽少女左右傍随下,迎了上来。
全殿近于男女齐齐起立,双手交叉胸前,向我施礼。
唯一仍大模斯样躺着的只有大黑,这家伙刚正被整群美女围着,玉手齐施,摸得它连眼也睁不开来。
灵智带看来柔,来到红石大公的旁边。
我一望见采柔,眼睛便不能移往另一处地方。
她穿上了件雪白柔软的长袍,露出了半边香肩,长长的秀发在头上打了两个转,垂下了几缕青丝,用一支白玉簪穿着,美得像会发光那样。
采柔美眸射出万缕柔情,轻轻道:“大黑那家伙又背叛了我。”
我忍着笑,向各人回礼,微笑道:“继续你们刚才的伟业吧,我不希望因我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
众人轰然大笑。
红石大公回头向他们打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向我道:“我的儿子你很熟悉了,让我来介绍我的女儿红月。”
他身旁的美少女向我微微躬身,闪亮的美自充满着好奇和挑战,显是对我大感兴趣,我感到她有点像我熟悉的某一人,但一时想不起像谁。
我心中暗自警惕,净士的美女都是非常多情,若我不小心一点,是会惹来很多烦恼的。
这时大殿回复了早先欢乐随意的气氛。
红晴见到我留意殿内的情景,道:“大剑师,自黑叉人入侵净土以来,这殿内还是第一次举行宴会。”
灵智道:“大剑师,你将欢笑重新带到净土来。”
红石大公心情大好,笑道:“大剑师,请过这边来,让我介绍飘香城最受尊敬的人你认识。”
我弯起手臂,让妮雅和采柔的纤手钻入我的臂弯里,随红石走向大殿右方层层高起的阶台上。
经过处,各人纷纷施礼。
特别是那些净土美女大胆热情的目光,尤使我心跳加速。
毕竟我是个年青的男子,异性相吸,乃天地自然之理。
大殿的石方明显地空了出来,只有七名男女站在一张放满食物的大圆桌前以微笑恭候着我的光临。
我特别注意其中的四个人。
一位是身材高瘦,脸相精癯,年在七十间的老者,吸引我的是他身上穿着像灵智般的祭司袍,分别只是灵智的袍服系着的是黄色花边,而他系的是红色的花边。
另一人是位风韵非常迷人的美妇,金色的秀发绝不逊于妮雅,穿的竟也是祭司服,系的是蓝边。想不到代表净土最高权力的八祭司内,竟有女性在,还是如此动人的尤物。
第三个引起我注意的是位年纪比我略大的男子,体格魁梧,精光闪闪的双目闪耀着自信和智慧,予人文武双全的感觉,第四位则是态似纤弱但秀气非常的黑发中年女子,娜娜亭亭,惹人爱怜。
七个人的眼睛全集中到我身上,只那比我略大的男子眼睛在我身上打了个转,便移到了采柔处,爆起了难以形容的光芒。
那老祭司超前数步,看着我的眼露出激动的神色,伸出于枯的手,和我的紧握在一起,颤声道:“大剑师!人们等了你足有七百年了。”他指的当然是预言书写成到现在那段悠长的岁月。
红石介绍道:“这是天眼祭司,专责净土天文和历法的研究,对天上新星的命名,也是我们的预言者。”
我心中一刻,仔细打量对方,心中想道:假设他能预知我的未来,我是否要知道?
接着走上来的是那美丽女祭司,她盈盈来到我面前,秀目深深地望着我,当我正在想她会否像天眼祭司般和我双手紧握时,她雪白修长的手已送了过来,丰润柔软的感觉,透心而入。
红石道:“净土历史。上最年青美丽的花云女祭司,专责农务的研究,是净士内对大自然有最深切认识的人。”
花云柔声道:“我多么希望净土能回复和平,那时我便可以带大剑师游遍整个净土。”
采柔“呀”一声叫起来道:“那真是好极了。”
花云向采柔爱惜地一笑,放开我的手,退了开去,但刚才双手紧扣的感觉已深印在我心上。
这并非代表我已对了花云动情,甚或起了夺她芳心之念,而是美好的事物都会令人心动的,就像净土,就像浪漫美丽的净土人。
一位矮胖子走上来,握上我的手,自我介绍道:“这里人人都叫我小矮胖,真名反而无人记得,不过另一件他们没有忘记的是我有一双手,以前最擅制造农具和建屋,黑叉鬼来了后,我便转行制造武器和战具。”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人有点像肥军师马原,且多了三分乐天和幽默,使我大生好感,道:“希望你能以天下无双的巧手,将魔龙血变成厉害的武器,那我们便更有胜算了。”
小矮胖眼中光芒闪起,退了开去后,仍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已成为了净土的当然领袖,无可争议的英雄,所以认识他们,再量材而用,是目前至关紧要的头等大事。
接着上来的是那位秀气得惊人的女人,我心中想道:“这位不用说也应是红石大公的正妻了,竟然有如此高雅的气质。”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
红石道:“凤香是我们净士内最伟大的画师。”
凤香淡淡道:“大公过誉了,但我希望能为大剑师作一张水像画,让千百世后的净士人,也能看到伟大的圣剑骑士。”
这时我听到采柔偷偷问灵智道:“祭司!你负责的是什么科目。”她仍是个天真好奇的小女孩,也显示出她对别人真挚的关怀。
我听到灵智答道:“我是负责历史的……”
凤香有点尴尬地道:“大剑师……”
我这才醒觉自已仍紧握着她的手,眼一红,放开了她。
众人脸带微笑,想起了他们随意浪漫的性格,我再也不会感到不安了,不过却希望凤香不要会错意就好了。
接着上来行见面礼的是红石的两名大将,年纪均在四十间,高的一名叫岳山,较矮的叫秀青,生得斯文秀气,颇有军师的风范。
最后是那英伟的,年龄似比我略大的将军约诺夫,他一上来便冷静地和我握手,道:“大剑师是第一个第一次,见面便心悦诚服的人。”跟着压低至只有我才听到的声音道:“我嫉妒你!”
我呆了一呆,净士人对自己的感情确是毫不掩饰,就像年加那样。
红石道:“大剑师!请就座。”
我刚要起步,人影一闪,美丽的红月以娇躯拦在身前,若非我反应够快,便要和她撞个满怀。
采柔和妮雅也和我一齐停下。
红月如花俏脸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大剑师!我想向你借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难道是我的“圣剑”?
采柔粉脸通红,但美目却闪着欢喜爱玩的俏皮光采。
任性娇俏的红月向我皱了皱鼻子,在我答应前,已半拉半扯地“押”着采柔去了。
我在妮雅耳边道:“外来货总比本地货吃香一些,除了黑叉鬼外。”
妮雅笑得花枝乱颤,喧怪地瞪我一眼,不知是否怪我将她比作本地货?
众人虽不知我们说什么,但脸上都带着欣悦的神情,忽然间,我知道自己已投入了净士人的生活和社交方式里。那是和帝国人而虞我诈,争权夺利完全有异的社会。
我肩头上的责任更重了。
若我不能驱走黑叉人,这美丽可爱的文化,就会烟消云散。
各人分宾主坐下,一轮杯酒交欢后,红石转入正题道:“黑叉人本来打的坏主意是将天庙的大后防飘香捕火两城攻陷,切断天庙的补给,然后围攻夭庙,但大剑师一来,便使黑叉人吃了两场大败仗,损失了两个重要的军团,削弱了黑叉军约八分之一的力量,使敌我形势大有转机。”
灵智道:“但我们却不能有轻敌之心,因为除了黑叉鬼王‘尧敌’的‘幽冥军团’外,黑叉人‘七大神将’还剩下五个实力完整的军团,兵力仍是远超我们。”
妮雅在旁解释道:“幽冥军团是黑义土尧敌的私人军团,总兵力远达十二万人,他们头盔上的尖角都是白色的,非常易认。七大神将除了席祝同、工冷明和左令权外,还有‘鬼夜啼’穷绝、‘狼嗥’直慕、‘黑霸’客横刀、‘黑珍珠’戴青青和‘瘦鬼’向禽生,其中以穷绝、客横刀和戴青青三人的兵团最可怕。”
我想不到七大神将里竟有个是女的,不禁大感兴趣,只不知她是什么样子?到目前为止,我还未见过女的黑叉鬼,想来也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
小矮胖似看穿了我的心意,笑嘻嘻道:“这黑珍珠按说是黑叉鬼里的第一美女,至于她生就怎么模样,却没有人知道。”接着神色一黯,续道:“因为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众人一时间沉默起来,想起在净土上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残酷战争。
我忽然间有点想避开战争的话题,向女画师凤香道:“凤香女士,你是否有个画室,有机会可以参观你的大作吗?”
凤香欢喜地道:“那是凤香最大的荣幸。”这时她的神态天真得像个小孩。
红石笑道:“那时你可乘机为大剑师造像了。”
凤香轻叹道:“我只怕自己画得不好,大剑师有种非常难以捕捉的特质,若不能抓入画里,便只得其形而失其神。”
一直没有作声的天眼祭司道:“你会成功的!”
当他这样说时,眼中掠过一丝悲栗的神色,难道他看到了未来的一点什么?
红石向约诺夫道:“诺夫,你刚从天庙来,可否告诉大剑师那处的形势。”接着向我进一步介绍约诺夫道:“诺夫是净土年青一辈中最有名的将领,今次若非他突破了黑叉人‘瘦鬼’向禽生对天庙的封锁,带了二万太阳战士到飘香城来,我们也不能支持到今天。”
约诺夫沉吟半晌,道:“天庙位于逐天山脉山腰上的逐天高原,通往这高原的只有北面和南面两条路,名为逐天北路和逐天南路,自六百年前预言书写成后,我们净土便对将会来临的灾难作出防备,所以在这数百年间,排除万难,在这两条路上了建了八座战略性的石堡,在南路这边的依次是‘立石’、‘凭崖’、‘守谷’和‘议峡’四堡;北路则是‘封隘’‘断路’、‘擒天’和‘虎视’,现在八堡里北路的‘封隘’和‘断路’由于比较接近黑叉鬼在净土北端的大本营,均已陷落,幸而‘擒天’和‘虎视’两堡遥遥对峙,形势险要,又得净土四大名将龙腾和燕色两位大公亲自把关,硬生生挡了黑叉军数年的苦攻,所以才有今趟黑叉军绕过逐天山脉,入侵南方之举,企图切断我们对天庙在人力和食物等各方面的供应。”
我叹了一口气,逃避现实终究不是办法,心神唯有回到与黑叉人的战争上。
逐天山脉是净土最大的山脉,由东而西,将像双头宽尾窄的青瓜般探出大海的净土半岛切成两半,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当北方各城被敌人势如破竹般攻陷时,逐天和建于其上的城堡却挡着了敌人大占优势的军力,使南方两城能躲开战火。
可以想像,在无可奈何下,黑叉人的首领尧敌,派出四支大军,兵分三路,席祝同来攻捕火、左令权和工冷明攻飘香,而剩下的另一路军团则由向禽生率领,负责封锁由逐天到飘香的大平原,可惜遇上了我。
现在左令权和席祝同一遭擒一被杀,黑叉人必是阵脚大乱,而且即管工冷明和向禽生两军会合,但也避不了成为腹背受敌的孤军,因为北方的黑叉鬼若要增援,必须劳师远征,再一次绕过逐天山脉的东端,形势对我们实在至为有利。
我皱眉道:“黑叉人若要派援军南来,需要多少时间?”
红石道:“照我们的猜测,黑叉人南来的方式,是先以巨舰运兵,直抵逐天东端的‘龙吐水’,然后弃舟登陆,穿过东峡,沿着金云山脉穷的草原,到达金云山城,再由山城沿着‘水云间’在西南行,直抵‘立石堡’外的‘万马原’,若依这路线,最快也要六十天的时间。”
我沉声道:“现在飘香和捕火两城可派出多少战士,而又不影响基本的防守力量。”
红石显然早有答案道:“我们可以动用三万人。”望向妮雅,显是不能为她作主。
妮雅神情一黯道:“可以带的人手,我都已带在身边,天梦河一战,使我们损失惨重。”那即是说,只有八干人。至此我才明白与黑叉人的战争是多么困难,整个净土南方,能集结的兵力不够四万人,而对方一个军团兵力便达五万人之众,以四万太阳战士,在无险可守的平原和战术武力人数均占压倒性优势的黑叉人作战,跟自杀实在没有两样。
众人都沉默下来,显是心情况重,胜利的喜悦逐渐褪色。
花云祭司叹了一口气道:“在对抗黑叉人的战争里,我们本已完全绝望,直到大剑师的驾临。”智慧的秀目掠过深沉的哀痛。
她身为净土管理大地花果动物的最高负责人,黑叉对土地的蹂躏,自是最令她痛心。
我实在是有苦自己知,我不但要领导净土人对付强横的黑叉大军,还要在这一个战火连线的土地上,找寻比黑叉人更可怕的大元首,阻止他得到珍乌剑,或者我真是那什么圣剑骑士,但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却像任何其他人一般地无助。
难道我可以安然坐下,等待“注定了”的胜利的来临吗?
假设只是个美丽的机会,岂非造化弄人。
现在我唯一的筹码就是圣剑骑士的身份,只有这使净土人深信不疑的预言,才可使我激起净土人的斗志。
父亲曾说我是个天生的伟大剑手和战略家,可是我能在这样的劣境有力回天吗?
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到我身上,等待我发出命令。
我收摄心神,微微一笑道:“要多久的准备,我们才可以挥军北上?”
岳山显然是负责这方面的人,答道:“三天!有三天时间便足够了。”
三天!
三天后我便要离开这美丽的飘香城,为何平静安逸的生活始终和我无缘?
采柔在我耳边道:“我的身体完全复原了,由今夜开始,以后作战时,我也要跟在你的身边。”
我一听大感头痛,不要看采柔平日千依百顺,可是她一旦下了决心,这世上便没有人能改变她,不禁叹道:“听男人的话,不是闪云族女人的美德吗?”
采柔自有她一套的道理,慷慨陈辞道:“入乡随俗,在净土,女性的意见最受男性尊重。嘻!这是我刚才在宴会里学的道理。”
我大笑道:“去你的,什么尊重?不要被这些净土男人奉承两句,便冲昏了你的小脑袋。”
采柔招架不住,向站在我另一旁,同在红石公府客房的露台欣赏夜景一直微笑不语,又似坐山观虎斗的妮雅求救道:“妮雅帮我!”
我知她两人经过多日同甘共苦,感情发展得极好,为防她两人结成联手之势,冷哼道:“事实俱在,岂容狡辨!”
妮雅“噗嗤”笑了起来,道:“净士的确有这风俗,当一个男人欢喜另一个男人的女伴时,是可以用贵重的物品来交换。”
我凑嘴过去,在妮雅脸蛋上香了一口,赞道:“不愧是公正严明,主持正义的女公爵。”
妮雅道:“你不要喜欢得那么快,我们净士的女子也有同样的权利,可以将贵重的物品,换其他女人的男伴,所以并不存在谁听谁话的问题,公平得很。”说完后俏脸忽红,避开我的目光,不知想起了什么?
我一呆道:“净土的男女关系这么随便吗?”
这回轮到妮雅一呆道:“随便!什么随便?男女相悦,是天公地道的事,尤其在这没有明天的年代,不把握眼前的机会,岂非更愚蠢吗?”
我道:“男女随便**,不怕有孩子吗?”
妮雅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垂头轻轻道:“生孩子是女性的权利,净土的女人自幼便给传授各种方法,可以指挥和某个男人生孩子,又或不生孩子。”
我心中一震,往她望去。
妮雅避开我的眼光,道:“不要问我,净士的女性有权不答这个问题。”
这回轮到采柔好奇心大起,向妮雅问道:“我今天见到很多人,为何从没有人介绍他或她的,噢!”转向我以帝国语道:“净士语‘妻子’和‘丈夫’怎样说?”
我呆了一呆,喃喃道:“年加好像没有教过我怎样说,我记得曾问过年加,‘结婚’净士语怎么说,他答道在净土是没有结婚这回事,男女欢喜便走在一起,不喜欢立即分开,当时我还以为他在说笑。”
难道净土男女只有情人关系,没有夫妻关系?
妮雅抗议道:“你们再用我不明的白话交谈,我便入房拿出圣剑杀你们。”
我和采柔齐声大笑。
我叹道:“这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年代。”
这次轮到妮雅笑弯了腰。
我忍着笑蹲坐了下来,背脊靠着露台冰凉的外墙。
自逃出帝国后,我从未试过这般开怀和无忧无虑,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和采柔、妮雅两女调情更美妙的事。
采柔和妮雅跟着我坐到地上,变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组合。
采柔双手抱着膝头,将头枕在膝上,带着一个比蜜糖还甜的微笑,眼睛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妮雅双腿直伸,双手反撑着地,仰起俏脸,数着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
人为何总离不开战争?
忽然间,我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直觉和明悟。
我的命远就是要把和平带到大地上来。
不只是净土,还包括了圆球上的每一寸土地。
魔女死后,这责任便落到了我的肩头上。
或者魔女根本没有死,整个只是魔女的一个计划。
“大剑师……”
我醒了过来,两女正奇怪地望着我。
我拉着她们站起身来,道:“夜了!”忽地记起了大黑,奇道:“那家伙为何不出来?”
采柔甜甜地一笑道:“它怕你霸占了它的床,所以提早在上面睡着了。”
的确夜了!
我从妮雅和采柔交缠纠结的玉手和美腿阵中脱身而出,那比从敌人千军万马的围困而出更困难,更要小心谨慎,更要有决心。
大黑摇摇摆摆从采柔旁边爬下床来,到了我身旁,“噼啪”一声又不支地躺倒地上。
我静静穿衣,眼光却离不开昨晚整夜狂欢的美女,她们露在被外凝脂般的肌肤,金黄和乌黑的秀发,编织出这世上最美丽的图画,不知凤香的妙笔能否在画布上将这重现出来。
一我将魔女刃插在背上,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使我几乎骇然叫了起来。为何我现在能如此体力充沛,精神奕奕。看看熟睡如死的妮雅和采柔,我的付出比她们只多不少,何以我却比她们快这么多回复过来,过去十多天积压的疲累哪里去了,隐隐间我感到问题出自我背后的魔女刃。
她正在改变着我的体质,应该欢喜还是惊惶,坦白说,我并不知道。
我向大黑低声道:“好家伙!来不来?”
大黑斜斜睨了我一眼,勉力爬起身来。
我推门而出。
大黑走了几步,回头望向还躺在床上的采柔一眼,终似抗拒不了浑体的酸痛和劳累,坐了下来,吐出大舌,看着我不住喘气,却再也不肯动弹。
我哑然失笑,轻轻掩上房门,走到房外布置华丽的客厅里,犹豫片晌,终推门外出,两名守卫想不到我如此早起,肃然立正敬礼。
我向他们微微一笑,踏出长廊,来到廊外百花盛放的花园里,飞雪和它的黑美人正悠闲地亨受着清晨和煦的阳光,见到我欢喜地跑过来。
我伸出手,搂着飞雪垂下来的头,心中泛起刻骨铬心的感觉,若没有它,我怀疑自己是否仍能在这里享受着生命的欢愉,享受了跟采柔和妮雅的昨夜。
黑美人将头垂下,亲切地凑过来,让我抚摸它乌黑闪亮的头,它们都干净香艳,显然经过了细心的洗涮侍候。
我顺步往出口走去,这花园之外是另一个更大的花园,正中矗起一座宏伟的府第,那便是红石大公府,昨夜的宴会,便是在其中举行。四周远近均静悄悄的,看来大多数人仍沉醉在梦乡里。
飞雪和黑美人跟在我背后,沿着碎石铺成的宽阔花园通道走着,路的两旁栽满异卉奇花,一个接一个相连的鱼池、人工堆成的石山和溪流,使人浑忘尘俗。
我不得不承认,净土人是比帝国人更懂得生活的艺术,毕竟他们曾拥有过久远的和平。
当我来到花园的正中处,另一条更宽阔的碎石路横伸过来,与我走来的路成十字形,大路的另一端是大花园的出口,也是通往红石大公府外围墙出口的路。
我伸出手拍拍飞雪,道:“飞雪你和你的美女留在这里吧!我独自出外走走。”
飞雪一声轻嘶,用鼻子碰了碰我的头,掉头带着黑美人走回内圈。
这回轮到我呆了起来,飞雪竟似能听懂人言,不过自从我知道了魔女和大元首的来历后,已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接受的。
边行边想,步出了花园之外的广场,大公府宽厚的城墙将大公府和平民的住宅分了开来,整个广场连一个士兵也没有,只有大门旁和城墙上的两座望楼有几名守卫,看来有一半也睡着了,我心中欣慰,若非胜了这漂亮的一仗,飘香城怎能如此松弛下来,如此宁静。
我正犹豫着好不好出府走走,渐觉飘香城内的民和街道,那定是美妙的感受,蹄声在背后骤然响起,由远而近。我扭头后望,只见一骑由花园冲出,策马者红袍白靴,长及肩头的金发潇洒飘拂下,向我追来。
原来中红石大公的女儿,红晴的妹子,红月贵女。
“哗啦啦!”
她直驰到我身边,才勒马停走。
慎重匹马通体深黄,不见一丝杂毛虽停了下来,但马蹄仍不住踏地,神骏之极。
红月两边脸蛋透出健康和青春的艳红色,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分外动人,净土女子的白肤金发,确是非常诱人,尤其红月年不过十六,那种娇嫩可爱实在难以形容。
红月眼中射出大胆和狂野的光芒,叫道:“大剑师,我这匹‘金阳’比之你的飞雪如何?”
我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各有千秋!”
红月明知我在奉承她,但仍神采飞扬,叫道:“上马!”
我愕然道:“什么?”
此女确是野性大胆,这样公然主动邀请我共乘一骑,要知马背上鞍位有限,无可避免要紧挤到一起,不过想起妮雅说的,女子可以将物品去换别人的男伴,又感到这是小儿科之极。可是想归想,心理上仍不能习惯过来,何况她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使人不敢冒范。
红月一阵娇笑,眼中丝毫不会令人误解的挑战神色,道:“不上马,我如何带你去看飘香城是如何的美丽?快来吧!我等了你很久了。”
她的期待和热情是如此难以使人拒绝,我心中一阵冲动,难道我怕了你不成,双足用力,凌空飞身由马臀处跳了上马去。
紧中着她的香背坐下。
红月娇叱一声,一挟马腹,“金阳”放蹄前奔。
我顽皮之心大起,双手伸出,先抚着她细小的弯腰,再前伸直至她的小腹,才用力搂着,看看她以后还敢否随便挑惹男人?
她触电似一震,身子软绵绵往我倒过来。
我哈哈一笑,抽着马缰,道:“红月贵女,这究竟是由我带你游城?还是你带我?”
红月俏脸一红,回首瞅了我一眼,坐直娇躯,闷哼道:“再搂紧些我也不怕!”抽马往城门奔去,守门的卫士慌忙拉开大闸门。
我贴了上去,凑在她耳边道:“你年纪小小,对付起男人来,为什么好像特有经验似的?”
金阳穿门而出,到了大街上,转右驰去。
大街上看来静悄悄地,但事实上却有很多男人醉倒墙角或卧睡街旁,可以想像昨夜举城狂欢庆祝胜利的火热情况。
希望重新在每一个人心中燃起。
我就是那个希望。
忽地一阵软弱,我垂下了头,让前额落在那美丽少女的香肩上。
有时我感到自己壮大坚强。
但更多时我感到矮小软弱,尤其当我想起公主和华茜,即使在昨夜跟妮雅和采柔作翻云覆雨的极乐世界里,我仍会想起她们,感到对不起她们。
红月忽地轻轻道:“你信不信也好,我对男人一点经验也没有,你是第一个这样接近我的男人。”
金阳尽情在无人的大街上奔驰,蹄声响彻以不同颜色小圆石辅成的美丽大道。
飘香城的主城门在望。
这时城门大开,一列长长的马车队正徐徐开往城外去。
红月兴致极高,叫道:“真好!让我们到飘香河去,知道吗?自听得黑叉人攻城以来,父亲便严禁我出城,今次有你在,他定必无话可说了。”
我气得松开了手,原来这小妮子在利用我。
金阳载着我们来到城门旁,随着车队穿门而出,只见数十辆骡车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盛器,木桶陶般大罐,应有尽有。
车队里有人叫道:“大剑师!”
我伸手抽着马缰,让马儿慢下来,侧头一看,原来是飘香城的第一巧匠小矮胖,正坐在其中一辆骡车的御者位置上。
红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今天起得太早了,真倦!”乘势挨入我怀里,作小睡状。
我大感尴尬,这终是红石大公的娇贵女儿,兼且这种发展又似乎太快了一点,硬着头皮,望向小矮胖。
哪知小矮胖扮个鬼脸后,笑嘻嘻道:“我现在去载黑油回来,昨晚宴会后,我睡也没睡,画了这些鬼东西。”手一扬,一张比他还要高的长纸随风拂着。
我一看下目瞪口呆。
只见上面画满了生动的武器圆样,如将黑油喷射的古怪大筒,箭身携带黑油的火箭,以特制工具发射的火球,各种匪夷所思的设计,密麻麻布满纸上。
小矮胖看见我的表情,大感满意,向我眨眨眼,再用肥咀呶呶红月,竖起姆指作了个得意的手势,大喝一声,指挥着车队转东而去。
金阳放蹄狂奔。
万里长风迎面吹来,红月的长发拂在我脸上。
这小妮子一睡便不起,害得我牙痒痒地,但又拿她没法。
为何我会坐上这马背上。
忽地想起了西琪。
我明白了。
她不但年纪、气质、身型都和西琪接近,最为肖似的是那种娇痴的神态,只不过西琪温婉,红月率性;西琪羞层,红月娇纵。
这使我不想令她失望,不想断然拒绝她。
还有,就是我多多少少感染了净土男女间轻松浪漫、无拘无束的开放气氛。
美丽的土地。
美丽的人。
满怀软玉温香下,飘香河的水声在前方隆隆响起。
我策马穿过一个疏林,奔上了一处隆起的山丘,往前望去,壮人观止的飘香河,由绿茵野原的东南处婉蜒而来,直至眼前,再浩浩荡荡绕往后面飘香志愿的方向,来无始,去无终。
我用胸口推一推怀内的少女,哪知红月“依唔”一声,转过身来,头埋在我胸前,双手娇怀无限地搂着我的腰,竟真的是熟睡了。
这孩子可能昨夜兴奋得睡不着,又兼天才亮便在花园等我,这刻松弛了下来,便再也斗不过睡魔。
我不禁大生怜惜之心,抱着难舍梦乡的她,跳下马来,挑了一块光滑的石坐下,便让她像大黑般蜷睡怀里。
飘香河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群红尾的鸟儿正在河面上打转觅食。
对面河旁沿岸处长满了黄色的小花,在晨风中颤抖着,乍看上去,便像一条正在蠕动的黄色软布。
净土是如许的温柔。
经历了漫长艰苦和令人悲痛愤恨的沙漠之旅后,我和采柔终于来到了净土,采柔心中的圣地。
现在我面前便是年加所说九山十河里的飘香河,飘香天梦,这是净土人才懂用的美丽名字。
我的脑袋不受控制地驰到过去的往日里,想起了少时父亲兰陵对我的训练。
记得有一夭我问他:“人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
父亲眼神变得很幽暗,隔了好一会才道:“但愿我能知道,或者是为了剑和美女吧。”
剑是用来维持和平。
美女是要使生命升华。
到了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父亲的意思。
和西琪的爱是出于自然的男女相吸,对魔女的爱是情不自禁的,郡主和华茜便复杂多了,有恨有爱、有怜有恩的混合物。
采柔。
她是自魔女后最使我动心的女子。可是我和她注定是悲剧收场,因为她终有一日要回到巨灵的帐幕去。
至于妮雅,却是个无力也不想抗拒的梦,在这充满异国风情的净土里。
怀中的人儿动了一动,打了个呵欠,睁开眼来,然后“呀”一声娇呼,由我怀里爬了起来,站直娇躯,红着脸道:“你一直抱着我。”
我仰天在石上躺下,手作枕头,叹道:“不抱着你怎行,你抱得我那么紧。”
红月跺了跺脚,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我,忽又“哈”一声笑起来,来到我身旁,贴着我亲热地坐下,央求地道:“告诉我,你是怎样收服妮雅的?”
我懒洋洋地道:“那要看是怎么样的男人。”
红月装了个不屑的鬼脸,抿抿嘴说:“不要以为对女人你一定战无不胜,本小姐便不吃这一套。”
我奇道:“请问‘本小姐’抵敌不住的男人是哪一类型呢?盖世勇士?绝代俊男?还是老学究?若是最后那种,恕我不入围了。”
红月呆了一呆,似明非明地细心一想,蓦地掩嘴娇笑,花枝乱颤,尽显少女漫无机心的可爱神态。
我也不禁莞尔,时间不早了,和这可爱小女孩的游戏至此应止,开玩笑也开够了吧,站了起来,道:“我们回去吧。”
她仰起俏脸,深深瞅了我一眼,平静地道:“不用你告诉我,我也不难知道你是如何驯服妮雅的了。”
我心中一震,抹过了一丝悔意。
回到大公府,采柔和妮雅才刚起床梳洗,妮雅想起昨晚和我的荒唐,娇羞不胜。
这时卫兵来报,说红石大公有请。
我和妮雅步出屋外,红晴早在恭候。
“汪汪汪!”
大黑吠着追出来,采柔在后面呼叫着。
它来到我脚下,团团转转。
我向走来要扑它回去的采柔道:“你和大黑也跟着来吧!”
采柔雀跃着点头,搂着大黑吻了一下。
我望向红晴,他正目瞪口呆地盯着采柔,就像昔日的年加那样。
我干咳一声。
红晴惊醒过来,不好意思地道:“哩!我……我是来陪大剑师去议事室的。”
我微笑道:“现在可以去了吗?”
红晴连忙道:“大剑师!请!”举步在前带路。
妮雅赶快两步,向红晴道:“聆女师到了没有?”
红睛道:“你问得正好,昨夜我们才收到蓝鸟带来的讯息,聆女师正动程到飘香来,佑计今天午后时分抵达。”
妮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聆女师一到,哪还怕左令权不吐实。”随着退回我身旁,解释道:“聆女师是花云之外另一位女祭司,专责医学的研究,她懂得一种方法,能利用药物和心灵的力量,控制别人的神智,所以我们特别请她来对付左令权,我们从未生擒过这么高级的黑叉鬼。”
我大奇道:“竟然有这种人物,倒要见识一下。”心想假若我学懂这方法就好了,行起事来将大有方便,但不知如何,我想起命丧于我手里的巫师,他也有这类奇异的力量,心口有点不舒服。
采柔在后唤道:“妮雅!”
妮雅欣然地停下,等采柔到了身边,伸出手去搂着她纤细幼稚的腰肢,爱怜地道:“什么事?小采柔?”语气似足了灵智等采柔的神态。
这时变成我和红晴在前走,采柔妮雅在后,而大黑却在碎石路和路旁草间穿穿插插,东嗅西嗅,间中撒上一泡尿,颇为意气风发。
红晴神秘地向我眨眨眼,道:“红月那妮子今早是否来缠你?”
我微一错愕,不知如何应付他的问题。
这时采柔道:“什么是蓝鸟?”
妮雅道:“那是一种能在夜间飞行的鸟儿,不但速度快,还很通灵,经训练盾,专为我们传号急讯。”
采柔惊异地道:“可否弄只来给我看看?”
妮雅道:“怎么不可以?你欢喜我便送一只给你。”
采柔喜道:“你真好!”
这边的红晴见我神情尴尬,友善地轻拍找肩头,道:“这妮子刁蛮得可紧,恐怕只有你才能治治她,找和父亲都拿她没法。”跟着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状。
他这样鼓励我,反使我心中叫苦,使我对红月在心理上完全没有外来的约束力,看来只要我欢喜,便可以得到她,没有人会不高兴。
虽然广蓄姬妾,在帝国是非常平常的事,但终有一天我要回帝国去,先不要说那可怕的沙漠旅程,即使安然渡过,帝国那种生活方式也绝不适合惯居净土的人。而且和我在一起,实是步步危险,想要我项上人头的人实在太多了。
思索间我们步入了大公府的主建筑物群内。
会议厅内,红石大公、灵智、天眼、约诺夫、泽生、侯玉、岳山、秀青等人恭侯多时。
互相问好后,我给安排在长形的会议桌近窗的一端坐下,妮雅、采柔分坐在我左右两傍。采柔眼中闪着兴奋的神色,为第一次参加这种军事会议而感到新鲜有趣,大黑则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坐在另一端的红石大公神色凝重起来,道:“蓝鸟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立石堡陷落了,谢非将军和全体军民殉难。”
他也算藏得着心事了,直至这时才透露出来这么重要的消息。
众人骇然动容,除了天眼例外,他是否早已“看”到。
我的心也往下一沉,要知天庙南路四堡,立石、凭崖、守谷和护峡凭险而守,以立石为第一关,现在立石陷落,立时截断了天庙与南方飘香和捕火两座城的联系,且让敌人有了根据地,形势逆转,实和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立石堡并不是一座临时的木堡,而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坚固堡垒。
即管黑叉人损兵折将,但只要守稳立石堡,便完成了绕逐天山脉南来的任务,将天庙和她仅余下的五堡陷于完全断绝了人力、武器、粮食供应的孤立劣境。
人人的呼吸沉重起来。
我道:“天庙还能支持多久?”
众人目光集中到约诺夫身上。
约诺夫脸色有点苍白,沉吟片晌,缓缓道:“最乐观的估计,是再支持多四十天。”
我追问道:“最悲观是多少天?”
约诺夫俊伟的脸容露出痛苦的神色,在他这种冷静坚强的人身上出现,分外使人动容。
好一会,他才望向我,道:“我实在不想思索这问题,因为我不想知道答案。”顿了-顿,低声道:“二十五天!”
采柔“呵”一声惊叫起来,眼中射出怜惜的悲悯。
约诺夫望向来柔,虎躯轻震,眼光避了开去,采柔对他的吸引力比我预期中还大。
红石道:“这和我的估计的约略接近,天庙附近虽有自供自给的农场,但却难以供应五堡近十五万人的日用,假若节衣缩食,或可支持一段较长的时间,但武器和守城工具的损耗,却是无法补充,他们若能坚守二十五天,已是难能可贵。”
众人都是优色重重。
妮雅台下伸手过来,紧握着我的手。
她的手冰冷颤抖。
灵智道:“可否缩短预备的时间?”
红石道:“我早下了命令,将预备的时间缩短了一天,后天早上我们便可起等行。”
花云道:“天庙若亡,净土便等于落入了黑叉人的手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应尽起飘香和捕火两城的驻军,冒险一搏?”
红石道:“这要留到聆女师来到飘香城,套取了左令权的口供再作诀定,假设黑叉人南来的兵力真只剩下两个军团,我们便可安心将留守两城达三万多的部队,全投入拯救天庙的圣战里。”
岳山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我们尽起人马,兵力亦只是七万之众,比起黑叉人仍少了五万人。通常攻城的人数,须比守城的人数,多上一倍以上才有胜算,何况我们还受到时间的限制,必须在二十五天内攻陷立石堡?”
红石叹道:“我们还有的别的选择吗?”
儒雅温文的飘香城大将秀青首次发言道:“今早小矮胖兴高来烈地率人往黑血谷取黑血,看来大有信心的样子,希望他能赶制些攻城的犀利武器,将黑叉人迫出来和我们决战。”
妮雅沉声道:“那也是我们最怕的形势,正面交锋,我们从未曾胜过一仗,就算我们兵力比黑叉人多上一倍,也不管用。”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眼祭司双目一睁,望向我道:“大剑师,你已清楚看到整个形势,也知道我们一点胜利的把握也没有。”
众人好像这时才又记起了我的存在,现实的力量,比之任何预言更实,更有说服力,更易使人屈服。
我的眼光缓缓扫过众人,细察他们的神色,最后回到无限处,微微一笑道:“祭司!你看到的未来是怎么样子的?”
天眼闪过奇异的光芒,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未来永远是浑浊不清的,她会被人的主观、偏见所蒙蔽,伟大的妈祖祭师的预言书,是他死前三日完成的,人只有在临死前,才能和智慧的宇宙结合,做出超越人类力量的异举。”
我毫不放松地道:“但我知道你看出了一些东西来,由你第一眼望我时,我便感觉得到。”
众人均屏息静气,谛听着我和天眼间惊心动魄的谈话,忽然间,信心又回到他们之间,而这亦是我说这番话的目的。
我们唯一凭恃的,就是我便是那拯救净土的圣剑骑士。
天眼道:“我有点恐惧将知道有关将来的事说出来,不但由于我有限的能力只看到支离破碎的片段,还因为我怕说了出来,会打乱了时间的规律,招来不测的灾祸。”
我道:“但玛祖祭师不是开了公开未来秘密的先例吗?”
天眼道:“玛祖的预言早成为现实的一部分,他或者也预知他的预言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但我却不知道。”
我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坦白说,我甚也不明白,但我却须表现出“救世主”的风范,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使他们确信我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天眼垂下眼帘,疲倦地道:“我知道你会令不可能的事变成事实,事实亦证明了这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陷入了沉思的冥想里,他是否瞒着一些事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在这方面的说话已足够,一振精神,正容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众人齐齐一愕,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淡淡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就是黑叉人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以席祝同左令权等人的表现来说,他们的战术和战斗力仍未到使我觉得不能取胜的级数。”对不起,这不能不夸大了他们的缺点。
众人瞪着我,但又不能反驳我的说话。
我续道:“所以你们只看到自已的不足处,看到自己的弱点。却看不到他们的弱点。”
约诺夫有点不服地道:“他们有什么弱点?”
我并不立即回答他的问题,放开妮雅的玉手,站了起来,离座走到桌端的大窗前,迎着窗深吸了一口气,道:“假若黑叉人的十三万大军龟缩不出,死守立石城,天庙便一定完了,我们也完了。”
红石的声音在后响起道:“但我们有什么方法迫他们出来在草原上决战,又假若他们倾巢而出,我们又怎样应付他们的优势兵力?”
众人的呼吸均急速起来,因为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
我霍地转身,胸有成竹地道:“他们是不能不出来和我们作战的。”
约诺夫“呵”一声先叫起来道:“我明白了!”
红石大公和侯玉也一齐露出恍然的神色。
只从这些反应,便可看出这三人均是优秀的军事良材。我微微一笑道:“假若黑叉人守城不出,便轮到他们完全断绝粮草,天庙可以捱二十五天,我看他们连十天也捱不到。”
妮雅兴奋地道:“我明白了,他们的弱点便是腹背受敌,所以打一开始,他们便分出四分三的兵力来攻打飘香和捕火。”
我道:“他们还有一个缺点,就是这是净土,这是净土人的地方。”
经我这一番分析,各人的脑筋都灵活起来,纷纷提出意见。
我知道已成功地激励起他们的土气和对我的信心,昂然道:“凡是南方的成年人,不论男女,全部动员,让我们和黑叉人打一场漂亮的大会战。”
各人再商议了一番战略上的细节,分配了任务,会议告终。
我和采柔、妮雅、红晴三人先目光出会议室。
妮雅将小嘴凑到我耳边道:“我爱你!”
美人软语,不由心中一酥。
红晴从后走上来道:“大剑师!你知道吗,无论你举手投足,一言一语,均有种震慑人心的挽救力,使人甘心为你所用,未认识你时,我红晴真是从不服人……”
红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红晴!今次还抓不到你的痛脚,让我告诉父亲。”
我们齐声大笑,因立石堡惨剧而闷闷的心情略为舒缓。
红月也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闪了出来,一身鹅黄色的武士服,虽没有穿甲,无限娇俏中仍有三分英气。妮雅一手搂着她的肩,笑道:“你最好不要去惹大公,他忙得连呼吸的时间也没有了。”
我大感头痛,这妮子不知又有什么坏主意。
花云女祭司的声音在后面道:“大剑师!”
我们不敢笑,慌忙回身等候。
花云盈盈来到我身前,淡然自若道:“我是代人来约你的。”
花云态度虽然亲切自然,但总给人感到她是保持在某一种距离之外的超然,我很想问她为何不自己约我,看看她是否有女性娇羞的反应,但当然不可这样做,我兰特终非四处拈花惹草之流,虽然净土的美女每能令我特别心动,尤其是花云尊贵的身份,成熟的风韵,对我特别有种新鲜的冲击力。
花云见我瞪着眼看她,有点不自然地将眼光移开片刻,才再望向我道:“凤香叫我提醒你到她的画室去。”
我按按额头,表示不曾忘记昨晚订下的这个约会,想起凤香,想起她秀气的脸庞,心中掠过一丝戒怀,道:“烦女祭司和我传一个口讯,黑叉人被赶回海里的那一天,便是我坐下去,又或站起来让她挥笔的那一天。”
采柔抵受不住我的“怪话”,“噗哧”娇笑。
花云雍容一笑道:“凤香昨夜宴会后告诉我,她想画一幅大剑师仰卧净土之上,望着澄蓝天空沉思的画,而那亦是她一生中画的最后一张画。”
所有人一时静下来。
我心中一颤,这秀气的净土女画师,观察力确是惊人之极,想像力更是精彩丰富,这样的东西也给她想了出来。帝国也流行肖像画师,不过除了裸卧床上的女人外,所有人画内的造像,一是威武地作昂然卓立状,又或庄严地坐在家中最好的那张椅子上。
红月叫道:“我真希望能立刻看到凤香完成后的作品,大剑师,不若现在就立刻去让她画你。”
红月这一嚷,吸引了采柔和妮雅灼灼的目光,因为她们都听出这妮了对我出自真心的崇慕迷醉。
她们还未知道我今早和红月之游。
花云期待地望看我。
我暗叹一口气,还要拒绝吗?我不知道。或者唯一决定的方法,就是掷金币看看是面还是底,让上天助我诀定吧!
采柔来到我身边,将手穿入我臂弯里,低声道:“大剑师去吧!这是没有人能拒绝的约会。”
采柔在鼓励我。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人的了解,采柔有着近乎野兽本能的直觉。妮雅是属于城市的,而她却是属于山野的。
我叹道:“凤香真找对了人,女祭司你是个一流的说客。”
花云欣然一笑,道:“那我就送你到她的画室门前,让大剑师你自己进去,因为凤香要求这是个单对单的约会。”
众人一呆,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凤香工作时自是不想有别人在扰乱她的情绪。
我自家知自家事,暗叫不妙。
凤香欣慰地打开大门,然后退开了两步,俯身欢迎道:“凤香衷心感激大剑师的光临。”
她穿着粗质白色的连体工作衣裤,工作服上布满深浅不同的油彩遗痕,使她像将彩虹随身携带,纤瘦得再恶化一点便是病态的身体,尤使人感到彩虹那美丽但短暂的发生。
我步进这独立大宅的花园里,环目四周,只见各种盆畦,植满颜色形状千奇百怪的不同植物,或在地上,或挂在屋檐下,做成一种如入密林的幽深感。
凤香在我身后道:“这都是花云女祭师教我种植的。”
我心中一动道:“你和花云女祭师定是很好的朋友。”
凤香来到我身,温柔一笑,道:“花云是少数令我崇拜的人之一,她有很高的智慧,也有着最美丽的怀抱。”
我笑道:“有没有过为她造像?”
凤香叹道:“唉!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她接受不了我对她的要求。”
我大感好奇,转过身去,低头看着眼前纤纤俏立的美丽女画师,道:“什么要求?”
凤香雪白得惹人怜惜的俏脸略过一丝红晕,垂头道:“我说出来大剑师不可笑我。”这时她的神态只像红月般的小女孩。
我童心大起,道:“你先说出来,看看好不好笑。”
凤香不依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往屋内走去,道:“进来再说罢!”竟避而不说她对花云的要求。
我拿她没法,难道捏着她喉咙要她说出来吗了苦笑摇头,尾随她进内。
即使我有了心理准备,仍然吃了一惊,这间外看是两层的大房子,原来只是个全无间隔的大空间。
画室堆了不下干张装在木框的画布,大超人身,小至若丝巾大小,应有尽有,百多个陶罐,盛着鲜艳夺目的颜料,散乱地放在各个角落。
最远一面阔约四十尺,高达三十尺的大墙给腾空了出来,墙前放了三个可升高降低的起落架,架和架间搭着横木,看来她想在墙上作画。
刚巧阳光从近顶的窗户浓射人来,使我看不清墙上看似凌乱的浅黑线画的是什么东西。
凤香转过身来,含笑道:“这就是我的画室。”神态中自有一股傲然自得之色。
我眼光在四周巡逡。
大多数都是风景画和建筑物,人物只个占三分之一,画工精细中见豪放自然,即管是一幅简单的“疏林远树”也有小中见大,得一角而尽全体的感觉,忽然间,我迷失了在画中的天地里。
我来到一张横摆的大画前,心中一震,因为我知道这幅画她是在哪里画的。
画内是美丽的飘香河,婉蜒而来,浩荡而去,正是今早我抱着红月看往飘香河的角度,我本来对画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却为她的作品深深吸引着。
在帝国,画师的地位很低,还及不上一个打钻匠,而且清一色是人物画,画内的人物都崩紧了脸孔,色彩暗沉沉的,一点生命力也没有。
但在凤香的画内世界里我却感到澎湃的爱在跳动着,笔法看似随意之极,却恰好能把物象的神韵一网打尽,意境无穷。
凤香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道:“这是城外的飘香河。”
我点点头,叹道:“是的,我知道!”指着一幅反转了来放,五尺许见方的画道:“这张为何反转了来放?”
凤香静了一会,沉声道:“这张画我在七个月前完成,不知怎的,由完成那刻开始我便不想见到它,我有点怕。”
我好奇心又起,道:“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凤香犹豫了片晌,走到画旁,将画的正面转了过来,向着我。
画内是个一头银灰色头发的女人,年纪在四十间,她的相貌不算不美,但鼻孔比一般人窄长,使她看来有点不自然和阴森,但问题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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