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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师传奇黄易》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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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大小:1578K类型:武侠时间:2013-1-2723:59:21br/>约诺夫道:“大公中,极具影响力的燕色大公是最为人局着想的人,和拉撒大公也是相投的好友,今次我南来一事,主要是得到他的支持,本来我除了本部亲兵外,还可再有其他兵源,但却给龙腾大公以天庙为重作理由否决了,但我肯定在重要的关节问题上,燕色大公也应是绝不含糊的,只不知阴女师向他们做了些什么功夫?”
红石闷哼道:“龙腾这家伙,一向和我有私怨,事事也针对着我,宁素大公喜欢我不欢喜他,乃男女间最公平的竞争,岂知他却怀恨在心,真教人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我不知道红石不板着脸孔说话时,是如此坦白直接,大感有趣。众人也不禁莞尔。
人总是有几副脸孔的,现在我看到的,便是红石最率真的一面。
这也是南人的性格,红晴妮雅等莫不是如此,一和你混熟了,什么身份地位也抛往九天之外。
可以想像在尔虞我诈的斗争里,他们哪是北人的敌手。这时有人来到我们身后,战战兢兢的低声叫道:“父亲!大剑师!”
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红月。
红石板起脸孔,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我正奇怪红月这妮子为何如此庄敬、有礼、诚惶诚恐时,她已给了我们甜甜一笑,从后搂着红石的宽肩,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眉开眼笑道:“父亲大公,你真好。”
红晴对这妹子真是疼爱有加,在对面招呼道:“红月!你过来。”
红月给了他一个鬼脸,娇笑道:“不!我要和大黑玩。”插入妮雅和采柔之间,搂着大黑喃喃说起话来,逗玩着这家伙。
因讨论天庙而拉紧的气氛至此松弛了下来,众人纷纷欢饮,交杯谈笑。
他们都是最懂及时行乐的人。
天眼、灵智和花云也在这时出现,前二者在红石身旁坐下,花云则来到我身旁,先向红石打了个招呼,才向我道:“大剑师!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我心中大奇,若要单独说话,为何不是天眼或灵智,而是她。
我和花云并肩在营外的草原漫步。远处传来猛兽的吼叫声,间中也有一两下狼嗥。自认识她以来,我还是首次和她独处,分外有种新鲜和奇异的感觉。
花云大方直接地道:“大剑师或会奇怪,要和大剑师单独说话,为何不是天眼或灵智,而是我。”
我没有答话,来个默认。
花云微微一笑道:“你听下去便知道,我们想说的话,会以我说出来比较合适。”
她沉默下来,和我悠悠踏步。靴子踢着绿草,发出沙沙响声。弯月升了起来,后面是灯火通明的营地,人声歌声和净土独有的十二弦琴的乐声,在夜空里扩散着。
花云道:“大剑师,为何你不说话。”接着轻叹道:“看到你侃侃而谈,慷慨陈辞的样子,实在很难相信你最爱的是独自沉思。”
我奇道:“你怎知道?”
花云道:“看你的眼便知道,就算在最热闹最高兴的场合,也可从你的眼中看到孤独、落漠和深思,凤香便最爱看你的眼。”
我的心一阵抽搐,凤香,我心爱的人儿,上天已给了你这么脆弱的身体,为何还要给你这么悲惨的收场。
花云停了下来,转身脸向我,强忍着因思念凤香而生出的悲痛,举手轻弄被柔风吹散了的秀发,忽然竟向我伸出她颖美哲白的玉手。我呆了一呆,才懂伸手将她的手紧握起来。
四手相握,我感到她的血脉在手心内跳动着,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可是我却一点邪念也没有,花云便像大自然的一部分,她雍容华贵的气质,和我所遇过的任何美女都不同。若说采柔代表了大自然的一面,她代表的便是大自然的和平与宁洽的一面。
花云闭上美目,好一会张开来,道:“自从拉撒大公死后,我们便一直担心有今天那种情形发生。一直以来,拉撒不但是珍乌刀铸制术的传人,还是南北将领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连最骜傲不驯的红石和龙腾两位大公,也不敢不听他说出来的话,但他已死了,南北微妙的平衡亦变成一地碎片。”
我无言地听着,不用她说出来,我也知道我这圣剑骑士的出现,使形势更是复杂,尤其我挟看这么强大的声势而来。
花云从我的大手里将手轻轻抽回去,道:“我们再走走,好吗?”
我点头答应。
走了一会,她道:“你要拉着我的手吗?”
我道:“求之不得,那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之一。”
她主动抓着我的手,拉着我缓步而行,这时离营地更远了,月色洒在我俩身上。
花云平静地道:“虽然没有明文的规定,但净土的祭司们都是尽量避开男女的情欲,他们关注的应只是净土人的幸福,而非个人的快乐,自成为祭司后,我便立志将终生献与净土,不谈俗事,这念头到今天也没有丝毫改变。”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道:“但我却喜欢让你握着我的手,只有在那时候,我才能感到你不会舍弃净土的意念,虽然你身在净土,但我总觉得你的灵魂并不在这里。”
我心中一震,花云的直觉确是非常灵锐。
是的!我的心并不在这里,但它究竟属于什么地方,则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很痛苦,也痛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既分身来追杀大元首,又不能分身留在华茜身旁,或分身去将公主找回来。
花云回到正题上道:“红石和拉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红石是个英雄,是位无惧的战士,比拉撒更优胜的将领,但他却爱感情用事,极重荣辱,即管没有你,和北系祭司军人的公开冲突也是早晚间的事,你的到来只不过将一切都激化了。”
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既要追杀大元首,应付黑叉人,又要牵涉到净土的家事里,真是始料不及。
花云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主宰净土的命运,也只有你可以使得净土不会分裂成南北两个国家,否则即管黑叉人被赶走了,和平仍是与净土无缘。”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若有什么比战争更可怕,恐怕就是战争的后遗症吧!尽管黑叉人一个不留地走了,仍会留下很多烦恼问题,只是黑叉人强奸净土女人所留下的大批孽种,便是个最严重的后遗症,没有人知道该怎样去解决,只有当你成为天庙推举的圣剑骑士后,才可以压下所有声音,作出决定。”接着轻轻道:“我便知道以龙腾为首的一群北方将领,主张把所有在这种情形下生出来的孩子杀掉,以保持净土人的血统,我们三人都不希望有那种可怕的事发生。”
“我们三人”指的当然是天眼、灵智和花云她自己。但他们这想法,也会惹到北人的猜忌,认为是南人假慈悲之名,故意给北人增加一个包袱。
我将她柔软的手,送到嘴边,深深的一吻,侧头望着她蒙上了忧虑的眼睛,叹道:“知道吗?我自幼便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我痛恨仇杀和战争,我……”
她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用手指接着我的唇,制止我继续说下去,爱怜地道:“我知道,由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
我有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但却克制着自己,她是属于净土,属于美丽的大地,属于花草树木,而不应是属于任何人的,包括我在内。她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自然,那样地没有丝毫造作,我想起挂在凤香画室外庭园内的奇花异草,她的深情都贯注在那里。
花云收起玉手,但另一只手却抓得我更紧了,轻柔地道:“所以我们要求你阻止南北的分裂,只有你才能做得到。你是个天生知道怎样玩政治和战争的领袖,表面看来你对卓联毫不客气,但亦只有你这种特别的人才可以慑服卓联这类剽悍的军人,故此卓联退走时会向你行敬礼,那并非他一贯的作风。”接着声音低下来道:“你也是天生使女性梦寐难忘的情人。”
我将她拉着在一块石上坐了下来,肩靠着肩,放开了她的手,望往天上一弯明月,摇头苦笑道:“你却是天生的美丽说客,任何事经你的口说出来,甚至是战争和谋杀,也会变得悦耳动听,令人难以拒绝。”
过了静静的好一会后,我叹道:“好吧!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我知道怎么做的了。”顿了一顿道:“好了!告诉我,为何你拒绝了凤香为你造像的要求。”
花云俏脸飞起两朵红霞,垂头轻声道:“当某一天到来时,我会告诉你,什么也告诉你。”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细至只仅可耳闻。
回到营地时,宴会仍继续着,但我却没有了参与的心情,应酬了几句,便起身请辞,妮雅和采柔当然起立跟随,岂知红月那妮子在众目瞪瞪,包括她父亲红石注视下,竟也公然跟在背后,还像这是天公地道的事。
这时没有人不知道她偷偷随军跟来的原因是什么了。约诺夫向我竖起拇指,表示我了得,更使我尴尬之极。
我待离得红石等远了后,向红月道:“红月贵女,你到哪里去?”
红月皱着可爱的小鼻子,故作惊奇地道:“当然是天下第一英雄大剑师的帐幕去,难道到现在还要我东躲西藏,又或睡到荒野里去吗?”
妮雅、采柔齐声失笑。
采柔的手穿进我的臂弯,丰满的玉体紧贴着我,柔声道:“大剑师,闪灵的歌谣里,有两句词是这样的:‘没有人肯错过生命冬天里的阳光,没有人能拒绝怀里处子的热情。’你想想看有没有道理。”
妮雅大笑道:“若真是这样,大剑师兰特公子便有大麻烦了,根据我非正式的调查,见过大剑师的少女,没有一个不想到大剑师的帐幕里来,若非我下了严今,禁止任何人踏入帐幕方圆百步之内,又在四周架设了遮挡视线的布帐,情况真不堪想像呢。”
我晒道:“我还以为这是出于保安的理由,原来如此!不过那时你们会收到很多礼物。”
姬雅羞红着脸嗔道:“不理你了,总不肯放过我。”鼓着气钻入巨大的方帐内去。
油灯在内燃亮起来,将妮雅纤长婀娜的身体反映在帐幕上,使我想起了在闪灵谷内初见采柔时香甜旖旎的情景。
这类似曾相识的景象,尤使人心生感触。
红月走到另一边,学采柔般占据了我另一边的臂弯,妩媚一笑道:“看!大黑也进去了。”
我叫道:“大黑!”
正要钻入帐内的大黑别转头来,停在那里,苦着脸看着我,一对大眼差点睁不开来。
采柔抗议道:“不要耍它了,这家伙快要累死,进去吧!大黑。”后两句当然不是向我说。
大黑摇着尾,钻了入去。
唉!今夜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我很想向红月道:“小妮子!我爱你,但却非男女肉欲之爱,你实在太年青了,我可以视你为妹子,便像红晴般痛爱你,迁就你。”但可以这么向她说吗?我不想伤害她,不想令她失望!而且我真的对她一点欲望也没有吗?那只会是谎话,昨晚我吻她时,我便兴起了占有她的冲动,只是给压制下去罢了。
为何对采柔、妮雅、红月,在开始时我都在抗拒着?忽然间我知道了原因,答案是华茜。我将她留在魔女国,无论有怎样好的理由,也使我感到对她不起,现在又和别的美女缠在一块,心中的罪恶感便更盛。
想想当年我先后占有郡主和华茜,只觉得享受,哪会感到内疚,男女爱情发展的必然道路,自然是肉体的接触,那是人欲,也是天理。
采柔见我呆立不动,温柔地道:“大剑师!我最爱看你沉思的样子,但也最怕看你沉思的样子。”
红月天真地道:“醒着时候想不到的东西,可以在梦里想到,人家累了,想睡了!”
我哑然失笑道:“说到睡觉寻梦,我们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顿了一顿正容道:“今晚可容你仍躺在我的帐幕里,但却要你答应我,明天晚上你要回到父亲那里,给点空间让我可以好好想上一想,便算我求你吧!”
红月呆了一呆,垂下了头,泫然欲泣,没有答话。我的心软化下来,搂着她的肩头轻吻她道:“你不是要跟我上爱情的课吗?这便是红月美目闪着亮光,怀疑地道:“真的吗?”
采柔探过头来,肯定地答道:“真的!那是千真万确的。”
当我醒来时,天才刚亮。
红月像只贪睡的小羊般蛾缩在我怀里,不禁摇头苦笑,昨夜睡时我故意避往大帐内的一角,不碰她们任何一人,这小妮子不知何时钻入我的被窝里,真拿她没法。
我本来打算立即坐起身来,可是薄薄睡袍里香热腻滑的肉体,娇痴的睡容,却有着使人无法舍离的魅力和诱惑。
只不知她是否能在甜梦中寻到她现实里缺乏的东西?
我探手握着枕下的魔女刃,她并不是冰冷的。一道奇异的暖意,由她传人我心里,不过我并没有惊奇,因为早习以为常。自从知道她的奇妙后,每晚我也要枕着她才安眠。
因为她,我的体质正在不断的变化中。
伤口的复原速度比以前快上三、四倍;体力不住增长,应付起采柔和妮雅来,更是绰绰有余;思虑更清明了;而更奇怪的,是我的直觉比前敏锐了,好像能知道危险的来临。
还有其他还不太清晰但却奇妙的触感,现在虽仍不能清楚说出来,但却使我知道一些奇妙的潜能正在发生着。
红月忽地“依唔”娇啼,身体扭动,小嘴张开来,叫道:“唔!大剑师!大剑师!”原来在作着梦。
我搂着她的手不由收紧,怜意大起,饱睡后像海潮般自然而来的男性原始冲动使我感到和她更是亲密无间。
但我心中并无肉欲之念,身体虽享受着和她的磨擦和接触,但心灵却提升至超乎男女情欲的层面,一片安宁、平静和满足。
甜睡的红月像感受到甚么似的,不住扭动颤抖,呢喃他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假设她真是西淇就好了,我会将所有的爱,全输进她体内。
天色渐明,帐外逐渐亮了起来。
不时传来的健马嘶叫,使我记起了身在异域。
刚离开魔女国时,每当午夜梦回,又或早上醒来,我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失落!
但自从有了采柔后,便没有了这种使人自悲自怜的感觉。
轻抚着枕下的刃体,拥着红月灼热的身躯,我的思虑逐渐凝聚起来,忽然间,我强烈地感到自己飞越过广阔的平原,跨过了巨龙般起伏的高山,横渡过没有尽极的汪洋,往某一奇异的地方进发着。
我骇然一震,醒了过来。
幻象破碎。
仍在帐内。
但刚才的感觉为何是如许持续和真实?
我肯定刚才的并非梦境。
是否魔女刃的魔力?是否她将我和那废墟中的异物连接在一起?
脚步声由远而近。
我轻轻推开紧缠着我的红月,坐起身来,道:“谁?”
妮雅其中一个近身女卫在外恭敬地道:“大剑师,红石大公有请。”
我微微一笑,心道:天庙终于作出反应了。
我和妮雅策马来到红石、约诺夫、红晴和天眼等三个祭司的马侧,一齐往立石堡的方向遥遥望去。
堡门大开,缓缓吐出两支各有一百多人的队伍,持着代表天庙的旗帜,在晨风里飘扬着,他们的马儿都经过特别的打扮,金光闪闪,华丽而有气派。
红石对我先是神秘一笑,才道:“这是天庙迎宾的仪仗队,通常都会至少由一位祭司领导,不知今次是谁来了。”
一通鼓声后,两队各走出八人,手待以牛角制成的号角,“嘟嘟嘟”吹了起来,他们的动作一致,非常有纪律。
三长三短的号角后,接着是一下长号。
两骑自堡内驰出。
我锐利的眼睛一眼便看到其中一人是昨天见过的卓联大公,另一人是个大胖子,像座肉山般重压在健马上,年纪不过五十,双眼极细,嘴边还有一颗痣,身土穿的是素黄色的祭司袍。
我道:“那嘴边有颗痣的大胖子是哪位祭司?”
我身旁各人齐齐一震,向我望来。
我向左右各人奇道:“有甚么不对?”
红石不能置信地道:“天!这么远的距离,我连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你为何竟能看到他嘴边的痣?”
红晴喃喃道:“果然是圣剑骑士,果然是……”
我的心神震荡着,心中狂叫道:“我的确在变化着!”不禁又喜又惊。
妮雅最快回复过来道:“那是明月祭司,在净土专责军事,可以说是净土七位大公的统领。”
红石冷哼道:“既不是大祭司亲来,又只是一位祭司来迎接我们,这不是摆明不重视我们吗?”
卓联和那明月祭司已迅速策马来到我们十步许处,勒马停定,先怀抱胸前施了个见面礼,那大胖子祭司皮笑肉不笑地道:“明月祭司谨代表天庙欢迎三位祭司,红石大公、妮雅贵女、大剑师和南方来的战士们。”
众人一齐色变。
他的话摆明不承认我和妮雅的身份,又故意将我排在妮雅之后,不敬之心,昭然若揭。
反是卓联对我尊敬得多,特别向我再行一礼,道:“大剑师你好!”
明月祭师露出个冷冷的笑容道:“我特别带来了大祭司的歉意,黑叉人的败走实在太突然了,使我们一时未能把握形势,故不敢轻举妄动,致在安排上出了失误,现经一晚布置后,立石堡已有足够款待南方各可敬战士的设施,请各位立即进堡。”
红石脸容冷若冰霜,道:“明月祭司,红石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高明。”
明月细长阴森的眼眯成一线,再张了开来,射出凌厉的光芒,毫不退让望着红石,道:“红石大公请说。”
红石一字一字地吐出来,道:“我想知道明月祭司有没有收到我们的蓝鸟传书,请求夭庙派兵追击黑叉鬼撤退大军的要求。”
明月的眼神更凌厉了,但语气却仍平静非常,道:“收到了。”
红石色变暴喝道:“那天庙为何不派兵,倘能及时加以致命的一击,向禽生能逃离南方的人至少会比现在少上一半,谁应为这负上责任?”
气氛一时僵硬之极。
明月眼中闪过怒意,冷冷道:“要是有责任,便由我来负责。我站在对付黑叉人的前线多年,早学晓鲁莽行事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所以宁愿错失一百个机会,也不愿将战士宝贵的生命投注在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内。”
卓联在旁道:“我们不明白黑叉人撤走的原因,所以……”
红石仰天大笑,截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所以你们这些站在前线的人怕了。”接着向明月道:“多年来,我一直要求率兵往前线助战,但是谁拒绝了我,是你!明月祭司。你的战士生命宝贵,难道我们南方战士的鲜血不值一钱吗?”
明月的脸色要多难看便多难看。
我感到花云哀求的眼光落到我身上,若我不出声,连天眼他们也不敢插口,因为盛怒下的红石是不会卖任何人的情面的。
红石仰首望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无限唏嘘地道:“多年来,我和拉撒忍气吞声,躲在南方,每天辛勤操持,节衣缩食,将所有可腾出来的物资兵员,送往天庙,现在拉撒一死,你们便将他爱女的继承权也要剥夺,告诉我,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明月显然对这净士四大名将之一的红石亦颇有忌惮,怒气稍敛,语气转为温和,道:“这只是个提议,一切还有待祭司会的决定,若大家都觉得妮雅贵女应继承爵位,我是绝没有异议的。”
卓联刚才虽被红石抢白,但却出奇地没有动气,眼光转到我脸上,诚恳地道:“天庙在今夜摆下了欢迎的盛宴,由这里往天庙还有大半天路程,再不上路便会赶不及了。”他显然比明月更清楚谁是这里的真正领袖。
明月这时才仔细打量我。
我微微一笑,向脸寒如冰的红石道:“大公!天庙定有很多大公想见的人,不若我们趁早起程吧。”
众人紧张地望向红石,不知怒发冲冠的他是否仍若平日般尊重我的说话。
各人都看出他是豁了出去,不惜和天庙破裂。红石沉默了一会,向我望来。只一眼,大家都同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我们并没有屈服或退让,只是以另一种形式来玩这游戏。
红石也以微笑回报,淡淡道:“天庙上看到的飘香和天梦垦特别明亮,大剑师一定欢喜。”这句话话带双关,显示出红石的智慧。
我想到了正陪着那贪睡红月的采柔,暗忖喜欢的应是她才对。
当天早上,当战士们徐徐进入立石堡安顿的同时,我、三位祭司、红石、约诺夫、红晴、妮雅、采柔、侯玉、红月和大黑,在二千精挑出来的好手护持下,穿过立石堡,由后城门踏上往天庙之途。
岳山、秀青、泽生和田宗等都留在立石堡,名之为管理南来的大军,其实却是要他们保持在警戒的状态里,以应付任何突变。
立石堡后是片大谷地,良田万顷,种植着各种可供食用的农作物,据说这是花云的设计,足可提供天庙一半所需的食粮,所以立石堡的陷落才会使红石等如此紧张。
到正午时分,我们爬过了一座高山,“凭崖”、“守谷”两座山堡出现眼前,像两块巨石般点缀着像迎而压过来的另一座不太高但非常宏伟的大山。
山路全是用人力开凿出来的,还铺上了拳头大的石块,既美观而走起来也很舒适,山路两旁全是茂密的雨林,不时传来飞鸟和动物走动的声音。
我们毫不停留地穿过两堡,任夹道欢呼的平民和战士里,不时有人高叫圣剑骑士的名字,我不知道明月对此有何反应,因为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而我们除了三位祭司外,都故意坠到队后。
“守谷”后是两座高山夹着的另一大谷,谷心有个大湖,群山环绕下,平和宁静,真是个人间的世外桃源。看得采柔赞叹不已。
出谷后是一个环山而去的山道,一边是光滑的山壁,另一边则是陡峭而下的险崖,望下去是一条湍急的大河,离山道怕最少有干尺以上的距离,气势雄浑,非常壮观,滚滚而来,狂涌而去。
由这望遥望北方,一座山峰,在群山环峙下,脱颖而出,高插进云雾里。
终于看到了逐天峰。
队伍循着山道绕了个大圈,经过一条坚固的大石桥后,跨过急流,到了山流另一边的山道,转往北行。
两旁山壁高耸,转了一个弯,南路最后一个城堡“护峡”矗立前方,猛兽般横拦在路上,道路平埋宽阔起来。
妮雅向采柔道:“终于到了,堡后就是逐天高原,一出后城门,你便可以见到天庙。”
采柔赞叹道:“真令人难以置信,深山里竟有这么多人和地方。”
我抚着和我共乘飞雪的大黑,笑道:“你若在七百年前便知道会有大灾难,甚么事也可以干出来。”
红月道:“好了!可休息了,我又累又饿哩!”
众人都笑了起来,虽然笑容都有点勉强。
堡门打开,一队人迎了出来,分立两旁。号角响起,远远传出去,山鸣谷应。
采柔仰望蓝天白云,惊异地道:“看!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天空。”
我依言望往晴空,忍不住心中赞叹,净土的天空已是我看过最美的天空,天特别蓝,云特别白,但比起高原上的天空,却要逊上一筹,尤其是那一团团飘过的白云,像给忽然间拉近了,亲近得使人可伸手去触摸,玲珑浮突,似虚却更似实。
约诺夫道:“在这里人特别易累,所以不要随便奔跑,那可是危险的事,待习惯后,便会一切如常了。”
队伍开始进入“护峡”城。
护峡城的规模小得多,城内的房舍不足百间,但贯通前门和后门的大追两旁却植了两行大树,这时所有人都走了出来,挤到大道的两旁,热烈地欢呼着,少女们死命将鲜花投往我们,特别是我,更是投掷鲜花的目标。但却没有人唤我作圣剑骑土,只是不断喊叫着大剑师,显是天庙下了严令,不准有人以此来称呼我,这处的人比其他三堡听话多了。
穿出后城门,入目的情景,使我目瞪口呆起来。没有人可以想像在高山之上,竟有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
眼前是个平坦的大草原,被险峻的山团团包围,逐天峰矗然耸立在正前方的远处,和平原的尽头绵绵相接,层层叠叠的建筑物,便由那处开始,一直延伸往逐天峰的山腰处,最高的地方是一长列城墙,围着一座圆顶的巨大神庙,其建筑的宏伟瑰丽,一点不下于魔女国的宫殿。
只是这建筑群,便可随便容纳二、三十万人。左方远处还有另一堆建筑物,刚巧在一个缺口之前,看来当是北路的进口。
草原上聚散着一群又一群的牛羊和马,安静地在草原上吃草,直至这刻,我才真正明白为何以黑叉人的强大军力,直至今天,仍未能攻陷天庙。
采柔叫道:“看!那竟是一条瀑布。”
我依她目光往石方望去,只见一条大瀑布,由逐天峰高于天庙的地方轰然泻下,汇成一个一个的小潭,一道一道的瀑布;直至这大草原之上,形成一条河流,到了草原的中间,再分成两条,一条流往北路的山口旁,一条偏向了我们的方向。
红月欢呼道:“噢!我终于见到天河了。”
随着我们的接近,水声逐渐响亮清晰。
明月这时策马驰了过来道:“现在我先带各位往观瀑馆安顿,到了今晚,才正式进入天庙,和各位祭司及大公见面。”
观瀑馆是紧傍着天庙外墙,最接近“天瀑”的美丽房舍,在向着天瀑的一方,植了数排参天巨树,隔滤了瀑布发出的隆隆巨响,穿过林木便是一个大石台,大瀑布便像一匹白布般由天上直泻而下,在台下激起千万朵浪花,水珠激溅中再往下流去。
石台凭山处有石阶,可供人再上一层台,来到瀑布的源头,看净土人所称的“天河七级瀑”的第一级。
事实上整个天庙山城也是一级一级建造起来,每一级房舍井然,大街小巷,无不齐备,极有特色,级与级间以石阶和碎石斜坡连接起来,好奇的采柔曾偷偷数过,竟有十八级之多,真不知净士人用了多少时间和心力,建造出这样伟大奇特的山城出来。
在观瀑馆刚安顿下来,采柔便扯着我和大黑,攀上最高的一层观瀑台,既观瀑,又俯瞰整个天城的美景。
红月刚才还嚷着如何累,但一听有东西看,不甘寂寞下,也定要跟着来,这妮子连一步也不肯离开我。
妮雅本世要踉来,却给花云拉了去,不知有甚么话要说。
夕阳西下。
千万道霞光,染红了天城右方的广阔天空,天城的灯火亮了起来,和护峡城与北路口房舍的灯色互相辉映着,既苍茫又壮观。
采柔叹道:“世上竟有这么奇妙的地方?”
我伸手搂着两女香肩,长长舒出一口气,道:“净土人是最妙想天开的民族,只有他们才可将梦想变成现实。”
红月欢喜地道:“大剑师形容得真好,我们最爱的便是天空,愈接近天的地方,便愈惹我们钟爱,天城便是最接近天的城市,所以建城时虽历尽千辛万苦,却从没有人有半句怨言。”
采柔气她道:“净土人不是最爱睡觉的吗?今早我要弄你起身时,便全然无计可施,幸好我最后在你耳边叫‘大剑师要走了’,你才吓得跳了起来。”
红月不依道:“你答应过不说出来的。”
我哈哈大笑,分别在两人脸蛋各香一口。想起了妮雅,暗忖花云在这等时刻,也要拉了她去说话,定不会是为了普通的事情,而且花云的表情是出奇的凝重,更避开了我的目光,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石阶处步声传来。
我们回头一看,是红石来了。
红石向我打个眼色,我拍了扣两女肩头道:“采柔你好好看管红月,切不要让她爬出石栏之外;红月则要牵紧大黑,不可被它走下来偷听我和大公的密话。”再蹲低抓着大黑毛茸茸的厚脸皮道:“你则要盯着采柔,不准她放纵自己。”
两女娇嗔声中,我大笑而去,和红石走往下一层的观瀑台红石也不禁莞尔,叹道:“你对女人真有办法,我从未见过红月这么开心过。”
我改变这尴尬的话题,道:“事情进行得怎样了?”
红石道:“龙腾和宁素都在这里。”接着脸色阴沉起来,道:“龙腾拒绝在宴会前见我,我并不奇怪;但连宁素也不肯见我,却使我的心很不舒服。”
我愕然道:“形势看来不大对劲。”
红石默然了一会,露出些许振奋之色,道:“反是卓联态度大为改变,告诉了我很多事,虽没有正式表态,但看来已将他的一注押了在你身上,这人虽是狂妄自大,但眼光倒还是有一点的,何况他在龙腾和燕色两人间,还是较倾向燕色的一边。”
我道:“假设我们有卓联和燕色两票,再加上你那一票,便是三票,若再有宁素和谢问的两票,便稳得大公们在祭司会那一票,只要争取得多一位祭司的支持,即可在这场仗操得胜券。”
红石沉吟道:“但事情并非那么易与,谢问一向是明月的人,据卓联说,阴女师极可能和明月暖味,又得大祭司宠信,兼之先入为主说了我们很多坏话,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接着压低声音道:“卓联说龙腾从‘虎视堡’调来了大批精锐好手,所以天庙外弛内张,一个不好,便会发生流血事件。”
我苦笑道:“希望他不要做任何傻事便好了。”
红石露出警惕的神色,道:“龙腾的儿子龙歌是年青一辈中与约诺夫并称的勇将,立下战功无数,我们估计龙腾今次发难,也是含有私心,将他捧出来代妮雅为捕火的大公,这人的弯刀在净土最是有名,大剑师对他绝不要掉以轻心。”
我失笑道:“无论对方是名将或小兵,我也不会粗心大意,大公放心吧。”
红石也笑道:“说真的,我担心的只是这小子,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可怕的剑手。”看了看天色道:“太阳下山了,我们最好回到馆内,稍息一会,今晚的宴会少点精神也应付不了,我顺便看看燕色和谢问到了没有,也好趁早先打个招呼。”
我遥望天际,太阳早下山了,只余下几横暗淡红霞,高原寒风刮起,气温骤降,就像代表着这伟大山城的气氛,由暖转寒。
我和采柔、红月、大黑回到观瀑馆西翼我们的专用厅房时,妮雅一个人独坐在椅里,脸色阴沉,见到我们只勉强打了个招呼。
采柔和她最是友好,走了过去搂着她道:“妮雅!你不舒服吗?”
妮雅摇了摇头,强作欢颜道:“不要多心,我没有事。”
我心中大感不安向采柔道:“你和红月先去梳洗,让我跟我的乖妮雅说几句话。”
采柔和红月顺从地去了。
我在妮雅椅旁的地上坐下,伸手搂着她的腿,将头埋进她香软的娇躯里,柔声道:“告诉我,花云和你说了些甚么话?”
妮雅娇躯轻颤,闭上美目,哀然道:“大剑师,救救我!”
我愕然道:“甚么?”
妮雅忽又平静下来,眼中射出万缕柔情,轻轻道:“假设有一天你离开净土,而我却不能追随在你左右,你会否恨我?”
我松开搂着她长腿的手,站了起来,坐到对面的椅上,沉声道:“这是否花云对你的要求?”
妮雅凄然点头,道:“是的!但你不要怪她,她全为了大局作想,假设她不是那样忘私的人,我想她会抛弃祭司之位,随你到天涯海角去,而不用受思念的折磨,我看出她对你的情意。”
我仰首叹了一口气,道:“不!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怪她,你们既深爱我兰特,也深爱着净土,假设你离开了这美丽的土地,你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妮雅盈盈而起,来到我身前,坐在我膝上,双手环抱着我的颈项,将俏脸紧贴着我的脸颊,悲痛欲绝地道:“我不可以离开净土,因为若我离开了,爵位空了出来,北人会乘虚而入,南北的平衡一旦打破了,便会产生更多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花云他们在全力支持我继承爵位前,先要我答应不离开净土。”
我默然不语,因为我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妮雅凄然道:“请告诉我,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就算那是谎话,也请你那么说,让我心中存着一线的希望,凭此保持求生的勇气。”
我感到脸颊湿润起来,知道膝上的美女洒下了无声的情泪,心头掠过一阵强烈至无可抗拒的感触,紧搂着她道:“我一定会回来,但却不是谎言,而是一个承诺。”
天庙是我所见过除魔女殿外,最伟大的建筑巨构,代表着净土文明的峰巅。
矗立正门两旁的是十二个巨型的大石雕,有男有女,各具妙姿,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或以手托,或以背负,都顶着天庙的圆拱形殿顶,红石告诉我这六男六女的巨型石雕,代表的是天上的十二星神;圆拱形的殿顶,便是赐与大地光和热的太阳,方形的庙堂,圆形的殿顶,象征着地方天圆。
当我们步上不下二百级的长石阶,来到天庙正门时,看到两旁的巨石雕,只是它们脚指的高度,便来到我们的腰际,更使我们叹为观止,感到自己存在的渺小。整个天庙都是以从逐天开来出来的白石砌成,予人至纯至净的质感和外观。
一位留着一把长胡子,样子非常清秀的祭司在那可容十人并过的大门处迎接我们,乍看上去,他似是很年青,又像很年老。
他微笑着迎上来,礼貌但保持一段距离地和每一个人招呼着,轮到我时,他露出特别注意的神色,道:“欢迎大剑师莅临天庙,我是法言祭司,专责净士一切宗法和礼仪事务。”
我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法言神色有点不自然,道:“大剑师,请!”伴着我走进去。
步进庙内,我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样宏伟和有气派的庙堂,是我生平仅见,满布玲拢浮突浮雕的巨圆石柱,兵士般排列四壁,予人有力和稳若山岳的感觉。庙殿中央是个直径达百尺的巨大圆形,其中以各色石子砌成了一幅星图,占最多的是黑色的石子,那当然是漆黑的夜空。我没有时间找出哪两粒石子代表天梦和飘香,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团团围着庙心这圆形大星图的,是十四张长几,几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和美酒,却没有任何肉食,几后都是一张厚厚的白色羊毛毯,供人席地而坐。
这时十四席里有九席坐着人,有些分两排而坐,前一排只坐一人,穿祭司袍的却是一人独坐,只有大公们身后是坐着两人至五、六人不等,身份分明。
我故意不望看他们,依法言的指示,在近门的席位和妮雅并列一席,坐在前排,红月和搂着大黑的采柔、侯玉坐在后排。
红石坐在我左边的一席,约诺夫、红晴坐他身后。
天眼、灵智、花云顺序坐在我右手边的三席,形成南北壁垒分明的局面。
法言退回自己的席位内,道:“天限祭司,请你为大剑师介绍我们的祭司和大公。”
我环目一扫,找不到阴女师,这好妇不知又在弄什么鬼。
天眼脸容肃穆,眼中精光闪闪,掠过众人,沉声道:“假若法言祭司要我介绍的是预言书中的圣剑骑土,天眼会接受这份无上的荣誉,告诉净土的人,预言中的圣剑骑土已出现了,并领导我们打了三场漂亮的大胜仗,粉碎了黑叉人颠覆净土的阴谋;但现在当圣剑骑土为净土将黑叉人赶回北方后,连应有的承认也没有时,天眼耻于发言。”
众人齐齐愕然,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天眼,一上来便连半分也不肯退让。
气氛一时僵硬至极点,除了大黑的喘气声外,再没有其他半点声息。
一位高瘦但精挺得像枪矛般的大公打破了沉默,哈哈大笑道:“如此便让我龙腾来介绍吧!”
我往他望去。
他极具神气的眼和我毫不退让的对视着。
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转到坐在身后一女四男的年青将领身上。
那女的自然地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位骄傲和美丽的女子,甚至比起妮雅、红月也是各擅胜场,但她望向我的眼光却带着几分轻蔑。另外那四名男将,都是剽悍勇猛之辈,其中身量特高的一位,只从他锋利眼神所显示出来的自信,便使我认出他是龙腾的儿子,与约诺夫齐名的龙歌。
他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挑战的意味,好像他才是那真正的劳什子圣剑骑土。
我心中苦笑,若非答应了花云,真是何苦来由坐在这里招人白眼。
龙腾朗声介绍旁席穿着大公甲胄的女子道:“大剑师!这便是我们净土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大公,唯一的女大公,宁素大公。”
红石和我身后的侯玉齐齐闷哼一声,显是不满龙腾强调宁素乃唯一的女大公,分明是将妮雅排挤了出去。
我早见怪不怪,仔细打量这曾和红石有一段情缘的女大公。
宁素绝非长得不美,事实上净土真的没有什么丑女;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凛然不下于男子汉的英风气概,尤其她的明眸更显神气,使人感到她是个敢作敢为,绝不优柔寡断的女性;年岁看来不会超过四十,比我想像中年轻多了。
宁素平静地环手施礼,道:“见过大剑师!”再没有第二句说话。
她身后坐的是两女两男,两女姿色中等,远及不上龙腾身后的美女夺目。
这时坐在法言和明月中间一位年纪最老的祭司自我介绍道:“大剑师你好,我是观阳祭司,专司建筑之责。”顿了一顿,有点感慨地道:“无论大剑师是否圣剑骑士,但大剑师为净士所做的伟业,观阳都非常感激!”
龙腾、明月、法言三人一齐色变,显是想不到观阳对我如此推许。
剩下还未被介绍的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当然就是那谢问大公,可能他想阻止观阳继续说下去,大声道:“本人谢问,向大剑师问好。”
他身后是两位年青将领,我望向他们时,他们都敌意浓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现在除了那大祭司,阴女师和燕色大公外,各位席位都坐满了,但却再没有人发言。
“燕色大公到!”
叫唤声由庙门传来。
一名雄伟如山,顾盼生威的大将,在两老四少六位将领簇拥下,大步走进庙来,他先指示跟随者到他席后坐下,然后环目四视,最后眼光落到我身上,眼中爆起神光,不理其他人,笔直来到我席前,灼灼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霍地立起,淡淡道:“燕色大公!”
燕色大公不但是用眼在看找,还以他的全心全灵来看我,我感觉得到,他是个非常有“力量”的人。
燕色闭上双目,仰天一声欢叹后,再望向我,猛睁双目,一字一字地道:“如此英雄人物,如此英雄人物!”
我不知龙腾他们的脸色如何,但想必不会太好看。
燕色眼光转向别人,望着妮雅,眼中射出亲切热烈的神色,长叹道:“故人之女,故人之女,妮雅你受了很多委屈了。”
妮雅盈盈起立,低下头恭敬施礼,谁也看到她眼内闪着的泪光。
法言祭司怕他还有什么话说下去,道:“燕色大公请入席。”
燕色大公泛起不悦之色,不理法言,诚挚地道:“燕色错失了看到席祝同溅血大剑师圣剑之下的机会,希望下一个黑叉魔头被戳时我能伴在大剑师身边。”这才昂然入席。
我心中暗赞,只是燕色不畏占了优势反对我的那些人,已可见他是个了得的人物。
天庙内又沉静下来。
“叮!”
众人齐齐一愕,向我望来。
背后的魔女刃在示警。
观阳祭司露出狂喜的神色,叫道:“圣剑在叫!”
在龙腾宁素等的惊愕仍未退掉时,号角声起。
“大祭司到!”
一名高瘦之极,身穿金色长袍,持着权杖的清秀老者,在差不多与他平头的阴女师陪伴下,龙行虎步地走进庙内,直至天文圆图的核心处,阴女师则进入她的席位。
各人全站了起来,环手施礼。
只有我和大黑仍在傲然坐着。
采柔本已站了起来,见我坐着,连忙坐了回去。跟随她的男人而行事,正是闪灵族女人的传统。
大祭司凌厉的目光来到我身上,缓缓提起权杖,提起再放下,重重在地上敲了三下,才道:“各位请坐!”
天眼等都有点担心地看看大祭司,又看看我,不知我的无礼是否触怒了这在净土里掌握着最高权力的人。
大祭司严峻的脸无喜无怒,举起权杖,望向厅顶圆拱形核心,那个代表太阳的标志道:“太阳之神,请让你的光芒,永远照耀和温暖着净土。”眼光再落到我脸上道:“陌生人!告诉我,你到净土来是为了什么?”
我哑然失笑道:“我到净土来是干什么?我到净土来是干什么?”顿了令人难堪的半晌静默,我霍地站了起来,平静地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但绝不会是为了当那什么圣剑骑士,也不是来乞求任何人承认这劳什子身份。”
这次除花云之外,连红石等也露出担心的神色,我如此不留余地,只会使事情更恶化。
其实他们哪知道我深一层的用意,这次斗争形势错综复杂之极,假设我没有猜错,阴女师对我的指责,必是捏造出我要利用圣剑骑士的身份,将帝国的独裁统治带到净土来的谣言。否则净土人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感,她甚至可指控我和大元首其实是在合力演出一场好戏,当然,南北人的矛盾给予了她制造谣言的机会。
而我愈不在乎圣剑骑土的身份,反会愈使北人作出深思,而事实上,我的确全不在乎圣剑骑士的身份。
宁素、谢问等果然露出愕然的神色。
龙腾和明月则是怒容满脸。
我遥望向坐在对面右侧的阴女师,她的脸容冰冷如水,一点也不透露出内心的想法,但我却知道她对我奇兵突出的反应,定是有点不知所措。魔女刃给予了我奇异的灵觉,使我直觉到很多表象下深藏着的东西。
龙腾背后的龙歌“锵”一声拔出了把乌黑闪闪的弯刀,大喝道:“兰特!我以天庙恩赐给我的珍乌刀,以身为天庙第一刀手的身份,为了你对圣剑骑士的蔑视,向你挑战。”
我细审他手上的珍乌刀,心中波涛汹涌,这就是珍乌刀了,它是否能挡得住我的魔女刃?
龙歌以为我怕了,大笑道:“兰特,让我们来看看你的宝剑!”
我的眼光冷冷移到他脸上,道:“只有两种人可以看到我的剑,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而你两种也算不上。”
龙歌和他身旁各人一齐勃然大怒。
他身旁那美女更怒喝道:“大剑师!你是否胆怯了?”
这次轮到红石他们一齐脸泛怒容。
“笃,笃,笃!”
大祭师再以权杖触地,淡淡向龙歌道:“坐下!”
龙歌乖乖坐了回去,只剩下我和大祭司遥立对峙。
大祭司显然修养极佳,温和地打量了我好一会,点头道:“大剑师请勿动怒,你是我们尊敬的远方来客,可是因‘圣剑骑土’的确认事关净土的存亡,所以我们不得不谨慎从事,希望大剑师见谅。”
难怪大祭司能成为净土的最高领袖,果然有与别不同的心胸。
但我却要步步进迫,淡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没有那耐性,也没有那时间,所以我要求立即在这里召开祭司会,将一切事情解决。”
没有人想到我有如此奇着,均愕然相向。对我这样一个剑手来说,以奇招取得主动之势,正深合攻防之道。
明月冷冷道:“在你的身份未被确定前,你并没有提出这要求的资格。”说话连仅余的一点客气也没有了。
燕色平和地道:“祭司会共有九只手、八位可敬的祭司每人一只,我们大公加起的多数是一只,天庙宗法规定只要有三只手举起来,便可以要求召开祭司会,是吗?可敬的法言祭司。”
法言沉声道:“这是宗法的规定,但在哪里开会,祭司会外的什么人可出席,却须获得大祭司的同意。”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大祭司身上。
“叮!”
魔女刃响起的同时,阴女师刚巧发言道:“但是……”停了下来,怒道:“兰特你弄什么鬼!”
大祭司首次听到圣剑的警号,一直平静若止水的脸容露出一霎惊异的神色。
龙腾怒道:“这是魔术!”
宁素、谢问的错愕更明显了,弄响把剑可能是魔术,但要在阴女师发言的同一时间使剑作响,便超出了魔术的范畴了。
我微笑不答。
大祭司向阴女师道:“阴女师祭司,你想说什么?”
阴女师迅速冷静下来,阴笑道:“我只想提醒各位,祭司会从来没有在外人要求下召开的,仓卒下决定的事,会使我们没有深思的机会。”
大祭司仰头望往庙顶的太阳标志,像在要求太阳之神给予他多点判断的智慧,好一会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们已深思了很长的时间,好!现在我想表决一下,谁赞成将这宴会变成一个史无前例的祭司会?”
八只手举了起来,祭司有观阳、花云、天眼、灵智。大公则除了龙腾、宁素和谢问外,全举起了手。
九只手,我们刚占了四只半。
龙腾忿然起立,道:“大祭司,我要求你否决这样召开祭司会,否则我立即退席。”
大祭司双目精光电闪,望着龙腾道:“龙腾大公你敢夷然征战沙场,难道连这样一个公开的会议也不敢面对吗?”
法言抗声道:“宗法规矩不可废,就算要立即召开祭司会,除了祭司和大公外,所有人也要离场。”
大祭司默然不语。
观阳祭司道:“假若大剑师是真的圣剑骑士,净土的救主,我们将他拒在门外,不给他表达自己的机会,也不让他进一步接触其他与会的人,却妄下判断决定他是否圣剑骑士,决定净土的命运,这是否明智之举?”
明月冷冷插入道:“我接触他太多了,也受够了。”
龙腾沉声道:“观阳你凭什么认定他就是圣剑骑士,你由见他到现在还未到三刻钟的时间。”
观阳目光缓缓逡巡,最后落在我身上,眼中奇光连闪,肯定和有力地道:“我一生人浸淫在建筑之道里,只要看任何建筑一眼,便可感觉出那一座建筑物是否坚固,是否有气魄,设计老是否有创意,我看人也是一样,人也是一座建筑物,我刚才一眼望向大剑师,便直觉感到他是那种天生正直无私的真正英雄,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也不屑于欺骗我们的。”
燕色大喝道:“说得好!我虽没有观阳的慧眼,但一见大剑师便感心折,而且我信任天眼,他是我们净土里唯一拥有透视将来力量的人。”
一直寂然无语的约诺夫忽地跳了起来,狂喝道:“可敬的祭司大公们,我真的不明白,预言书里不是说得一清二楚吗?请看看眼前的事实,你们见过比大剑师更快更利的剑吗?你们见过比他坐骑飞雪更快更灵的马吗?大剑师不是从连云山过来的吗?告诉我!你们见过吗?”
红晴也跳起来叫道:“你们想像过以一个人的力量,能在敌人千军万马里取敌将首级若探囊取物?以一个人的力量,破了敌人主力集中的城堡?又以一个人驱使千万头野牛将黑叉鬼杀个落花流水?我便曾亲眼见到,所有南方的人也亲眼见到。”接着转向龙歌大喝道:“龙歌!你做得到吗?”
龙腾、龙歌等铁青着脸,却无言以对。
大祭师平静的声音响起道:“现在不是大吵大闹的时间,而是会议的时间,我以净土法杖持有者之名,宣布祭司会由这刻开始,各位请坐下。”
庙内一时静至落针可闻。
我带头坐下,接着站起来的人一个一个坐下去,直至只剩下大祭司一人卓立星图的核心处。
大祭司向我望来,庄严地道:“大剑师,基于宗庙法规所限,你虽然没有投票权,但却有绝对的发言权,请你先说吧!”
我细察庙内众人的表情,龙腾、明月和法言仍是脸带不忿神色;但宁素和谢问则露出深思的表情;阴女师脸色阴沉,但长长的眼不时闪露阴险的神色,显是正转着什么阴谋狡计,此女巫非常厉害,不可不防。
我微微一笑道:“我需要一个答案。”
大祭司早对我天马行空的说话作风习以为常,出奇温和地道:“我们都在听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因为连红石、妮雅、花云等也不知我有什么“问题”。
我提高了少许声音,问道:“谁可以告诉我,有哪个人能比击杀了席祝同,摧毁了左令权的木堡,并与红石大公和约诺夫侯将解开了天庙南路之围的妮雅贵女,拉撒大公爵的女儿更有资格继承爵位?”
众人想不到我的问题竟是如此,并且开门见山直指到关键性的一个重点上。
大祭司双目闪过赞赏的神色,显是把握到我这问题背后所包涵的智慧。
所有人也知道我刚才所述说的伟业,无一不是我这真正的功臣一手创造出来的,但巧妙的是,假设龙腾等若要强调此点,便等于是在为我宣扬,而最后的结论将是我兰特便是圣剑骑土。一旦我成为了圣剑骑士,我要妮雅成为大公,不过是举手之旁而已。
假若他们硬要说我不是圣剑骑士,那我便自然只是妮雅手下一员猛将,所有功劳自应归她承受。假若她变成大公,便有投票权,亦可联同红石、燕色、卓联赢得大公们的一票,支持我的身份。
这问题便像把剑,两边都是那么锋利,那么碰不得。
龙腾等一时哑口无言。
红石缓缓道:“我可以保证,没有一个人比妮雅更受捕火城和附近数百条村落人民的欢迎,只有她,才能使南方继续稳定下去,只有她对天庙和净土的爱,才可使南北永不分裂开来。”他的话隐带威胁,但也指出了实情。
龙腾尽管有千百个捧他儿子的理由,但也改变不了“南方不服”的情势。
这时明月迅速往阴女师望去,但阴女师却望也不望她,看来他两人果然有不寻常的关系。
明月干咳一声,语气尽量温和地道:“天庙之所以有这个提议,主要是因为宁素大公的例子,她是第一个不是因继承而成大公的净土人,但看她多么出色。目前净土正陷于水深火热之际,我们实不应再墨守着成规。以战功定爵位,不但可以鼓励战士努力,还可以提拔最好的人材,作为军事领袖。”
红石针锋相对道:“这并不是天庙的意思,而是你、阴女师和龙腾的意思吧!”
明月、龙腾两人一齐色变,只有阴女顺仍是那冷漠的模样。
花云温柔的声音响起道:“净土一直以来的和平和安定,都建基在继承法上,好处在于罕有出现争端,而每一位祭司,都是由上一位祭司拣选训练指定。若忽然废除了这方法,立即会出现权位的斗争,眼前的事便是明证。以后若出现为了攀上爵位而明争暗斗的情形,那就更是祸不是福。”
一直静坐我身后的妮雅站了起来,以平静得慑人的声音道:“捕火城大公的位置,对我来说,并非任何非欲得之不可的东西,只是一种负担和责任,一种牺牲!若有人能提出另一个捕火城人民更能接受的人选,我会真心感谢他,并立即宣布永不角逐捕火城大公之位。”她的语气透出一种使人震撼的情感,使人绝不会怀疑她说话的真诚。
我的心扭痛起来,往花云望去,恰好她也向我看过来,四目一触下,花云露出黯然之色,垂下头去。
燕色大喝道:“好了!告诉我,谁能比妮雅有更辉煌的功业,比她更能被捕火城的人接受,若有的话,请提出来!”
大祭师向明月道:“明月祭司,你是直接管辖七位大公的人,请问你可否提出这佯一个人选来。”
明月口唇颤动,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祭师转向龙腾。
龙腾脸色数变,哑口无言,他自然不是最适合提名自己儿子的人选,但明月不说,他又有什么办法?
大祭师微微一笑,逐一询问,答案都是没有,最后轮到阴女师。
阴女师从容道:“在这事上,我没有意见。”
众皆愕然。
我却是心中警惕,在这场政争里,她明显处在下风,她究竟还有什么恶毒法宝?
大祭司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向妮雅道:“由今天起,妮雅贵女正式成为捕火城的大公,拥有拉撒大公以前所有的领地和权力。”
妮雅垂下了头,一点喜容也没有。
这爵位对她和我来说,只是一杯苦酒,可恨我们还要苦苦争取。
天庙内一时间沉默起来。
龙歌丝毫不掩饰他的恨意,死盯着我这破坏了他美梦的人。
我对他微微一笑。
龙歌猛地立起,他身旁二男一女也跟着站起来。
龙腾一呆喝道:“龙歌!”
龙歌蹬足怒道:“这不公平。”愤然离席而去,其他三男一女也怒气冲冲,瞪我一眼后追着龙歌往正门冲去。
龙腾大怒叫道:“回来!”
大祭司道:“龙腾大公,让他们去吧!年少气盛,待他冷静下来后,便没事了,我们是会原谅他的。”
龙腾叹了一口气,为儿子请罪后,泄气地坐下。
气氛沉压之极。
大祭司缓缓走回他的席位,坐下道:“现在是否应让我们投票决定大剑师可是预言中的圣剑骑士?”
阴女师起立道:“且慢!”
红石等都皱起眉头,不知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我们虽心知肚明她是奸细,但却苦无确凿证据,奈何她不得。
阴女师步至大祭司刚才站立的位置,向我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大剑师给出答案。”
我懒洋洋道:“请说!”
阴女师道:“为何在飘香城内,你要诬捏我肩上有剑伤,是否想藉此挑起南北的矛盾,分裂净土?”
我暗呼厉害,她不在“是否圣剑骑士”这问题上和我纠缠,而只攻击我抓不到她痛脚这弱点,实在是非常厉害的一着。
即管红石、花云等也帮不上我的忙。
不过我早想过这问题,亦有应付的方法。
我站了起来,踱至她身前五步许停下,微笑看着她。
看着她修长婀娜、丰满感人的体型,还有那高耸的胸脯,不由也要暗赞这妖妇果然有种妖异的魅力,难怪明月受到她的控制,说不定法言也是入幕之宾。
阴女师冷冷道:“能言善辩的大剑师是否也答不了我这问题?”
我摇头笑道:“对不起!我依然坚持阴女师肩上有剑伤,但却非你这位阴女师,而是另一位阴女师。”
众人呆了起来,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大祭司出奇地没有插入。
明月冷笑道:“大剑师请你说话小心一点,天庙绝不会容许你再次侮辱可敬的阴女师祭司。”
阴女师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既似惊异,再似得色。
天眼道:“明月祭司,请你让大剑师继续说下去吧。”
阴女师道:“当然,大剑师当然要继续说下去,否则我也不肯。”
我暗暗觉得自己似乎犯了某个错误,踏进了一个陷阱去,但至此时不能不硬着头皮道:“请问祭司驱车的驼仆在哪里,可否召他前来?”
阴女师从容道:“就在门外的大道等候着我,但请先告诉我,你要他来干什么?”
我道:“我想看他的肩头,看看是否像你的那么光滑?”
阴女师瞪着我,眼中射出厉芒。
红石等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我的话。阴女师的分身之术,就是因为阴女师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另一个便是那驼仆,要装个驼背并不是难事,假设她们是一对模样相同的孪生妹妹,一切疑团便立即迎刃而解。
阴女师仰天笑了起来,道:“兰特公子的想像力真是丰富之极,好!假设驼仆的肩头并没有伤痕,公子怎样向天庙交待?”
我心中叫糟,假设驼仆的肩上真的没有伤痕,对我的威信将是非常严重的打击,即管成功当上什么圣剑骑士,也没有丝毫光采,但现在已势成骑虎了,忽然间,我想起了圣剑对她的反应。
我微微一笑道:“你想我怎样交待?”
阴女师厉叫道:“好!传驼仆进来。”
我伸手拦着,淡淡道:“不用叫了,我相信祭司的话。”
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我退缩如此之快,败得如此之惨。
反是阴女师毫无胜利者的神色,紧瞪着我。
我暴喝道:“因为伤的是你,让我们再欣赏你的肩头,好吗?”
明月大喝道:“斗胆!”
阴女师脸色数变。
我冷笑道:“我认不出你,但我背上的剑却认得你,所以你一出现,她便感应到了。”
明月怒喝道:“满嘴胡言,假设阴女师肩上没有剑伤,你怎样赎罪。”
我大笑道:“那我便不是那什么圣剑骑士。”
明月叫道:“阴女师祭司,让他看,使天庙所有人也看到你的清白。”
我微笑道:“明月祭司,你是昨晚看过她的肩头,还是前晚看过她的肩头?”
明月震怒道:“这算什么说话?”
阴女师举起左手,示意所有人静下来,狠狠看着我,道:“好!兰特,我让你看!”
我全神贯注看着她,提防她突然发难。
我知道她已词穷势败,更给明月一句话迫到无可转寰的死角!
她长而细的凤目突然爆起奇异的光芒。
我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就在这一刻,她猛地拉下两肩的袍服,直至腰际,将一对坚挺的乳房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往她一对乳房上,才再往她肩头望去,左肩处明显有一道三寸许长的剑痕。
众人连惊叫也来不及,异变已起。
“噗!噗!”
两团紫红色的浓雾由她垂下的手爆开,迅速将她吞噬,往四方八面蔓延开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但若非阴女师向我施展异术,我定能在烟雾刚起便展开攻势,但那一下晕眩,却使我慢了一线,当然,若换了另一人,就不是一下晕眩那么轻微。
煞那间眼前尽是紫红的雾。
一点寒气向我小腹的位置标射而来。
这时魔女刃已出了鞘,我一剑下劈,“叮”一声清响,击落了把短匕首一类的东西。
惊叫四起,众人这时才来得及反应。
“噗!噗!”
两团红雾再爆起。
我闻声扑往庙门,到了红雾较稀薄处,只见阴女师像会喷雾的女巫般,所到处红雾散飘。
红石、妮雅、采柔、侯玉等想拦截,但当烟雾向他们涌过去时,都只有呛咳着往外退,只有我不受那烟雾影响。
天庙内乱成一片。
“汪汪!”
模糊间一道黑影往正要奔出庙外的阴女师射去。
心中大叫不好时,寒光一闪,阴女师的弯刀已往大黑劈去。
急怒下我狂喝一声,魔女刃全力掷出。
像一道闪电般直刺阴女师的背心处。
阴女师也是一流高手,无暇再理大黑,回刀后挡。
“当!”
弯刀断折,魔女刃没有半点停滞下,将阴女师带得往前飞跌,“啪”的一声,仆在离殿门七、八步处,再也爬不起来。
大黑扑了个空。
我第一个来到阴女师伏地处。
阴文师想挺起身来,但已力不从心,插在背上的魔女刃在颤震着。
不片刻,我身旁挤满了人。
一阵清风由门外吹进来,吹散了已因扩散而转趋稀薄的烟雾。
众人骇然看着伏在血泊内上身赤裸的阴女师。
阴女师喘着气道:“兰特你好,我斗你不过……不过有人会替我报仇……我姊妹和巫帝……会杀……”一颤后,终于死去。
我将魔女刃由她背上抽回来,鲜血喷溅,但刃体却一滴血也没有。
我往众人望去,龙腾、明月和法言这三个全力支持阴女师的人,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红石道:“这害人的女妖终于死了。”
我冷冷道:“不!还有一个未死。”大步往庙外走去。
“锵!锵!锵!”
兵刃未出鞘的人纷纷掣出兵器,随我往庙门外走去,敌忾同仇下,大家的心已联结起来。
庙外繁星满天,夜风吹来,使人精神大振。
才刚走了十多级长石阶。
一道黑道由旁边窜了出来,拦在前面,厉喝道:“大剑师!我向你挑战。”竟是状若疯虎的龙歌。
龙腾抢前喝道:“你疯了,快让开!”
龙歌狂叫道:“父亲!不要阻止我,他侮辱了我,我走要以珍乌刀将我的名誉取回来。”
我的眼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停在石阶底大道上的阴女师的马车上,那驼仆已不知去向。
她走了!
我一点也不奇怪,若说她两人没有传心术一类的东西。
我才不信,给龙歌这么一拦,她更能从容逃去。
我伸手拦着拥上来的人,淡淡道:“好!便让我看看他的珍乌刀是如何锋利?”
龙腾惊叫道:“大剑师!”
我知道他们以为我因龙歌阻截了我追杀另一个阴女师的机会,故盛怒下要杀了龙歌泄愤,其实我只是想利用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试试珍乌刀的厉害。
以阴女师的狡猾多智,定有方法迅速逃离这逐天高原。
我往龙歌一步一步走过去。
龙歌提着珍乌刀,缓缓退下石阶,他并不是胆怯,只是想我远离后面的人,让他有更大发挥的空间。
我来到离石阶的人最少有二十多级的时候,脚步声起,一人向我身后走来。
我侧头一看,原来是花云。
花云到了我身旁,低声求道:“大剑师!求你不要杀他!”
我盯着她雍容华贵的美丽脸容,心中百感交集,这身份尊贵的美女是否永远将爱情放在次要的地位,还是天生一副伟大的能牺牲个人幸福的襟怀?她关怀每一个人,但有否关怀自己?
花云美目射出更浓烈的哀求神色。
我微笑道:“告诉我,你爱我!”
花云娇躯一颤,垂下了头。
将她迫入了死角,我感到一阵快意,由知道她劝妮雅不要离开净土后,我一方面体会到她的苦衷,但也生出了一般莫名的怨恨之意。
花云蓦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坚定的神色,低声道:“是的!兰特,我爱你。”转身奔了回去。
我一声长笑,往下扑去,魔女刃带起一股劲漩,往龙歌卷去。
龙歌暴喝一声,珍乌刀幻起千百道刀芒,迎了上来。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魔女刃和珍乌刀瞬眼间交击了百多下。
我倏地后退。
珍乌刀完好无缺。
一道寒意,涌上心头,假设握着珍乌刀的是大元首,会有什么后果?
龙歌脸色苍白。
他的刀虽是我到净土后见到最好的弯刀,但仍和我的剑术有段颇远的距离,若非我要蓄意试试他的珍乌刀,他早已落败或身死。
饶是如此,他也一直处在只能死守的下风,他曾数次想抢回上风,但都给我迫得有心无力。
他的手在颤震着,这以勇力著称的人,首次尝到比他更强壮的臂腰之力。
我淡淡道:“游戏还没完呢!”刀刃一闪,当头劈下。
龙歌大惊举刀挡格。
魔女刃再闪,由劈变削。
龙歌变招相迎。
魔女刃弹高了少许,贴着刀身削去,挥向他咽喉。
龙歌想不到我的剑灵活到这地步,骇然急退,抽刀横挡,不过已迟了,我紧追而去,刃锋上挑,正中他近把手处。
“当!”
清响传遍长石阶上的整个空间。
龙歌惊叫声中,珍乌刀凌空抛起,高达二十来尺,才往长阶下跌去。
我的魔女刃来到龙歌的咽喉处。
“不要杀我哥哥!”
刚才那坐在龙歌身后,随他忿然离庙的美女从长石阶的石柱后奔了出来。
“叮叮当当!”
像无数的金属掉在地上。
众人齐齐愕然。
那是珍乌刀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感谢着魔女遗给我的宝刃。
珍乌刀终于不敌魔女刃,落到石阶上变成了碎片。
但我能挡大元首数百招以上的重击吗?我不知道?但终于有了一线希望,尤其大元首对这并不知情。
那美女奔至,到了我两人身旁七、八步远,停下后不敢贸然闯过来。
我向她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女脸色苍白,嘴唇颤震道:“我叫龙恰。”
“锵!”
我收回点在龙歌咽喉上的魔女刃,让这好家伙回到鞘内。
龙歌面如此灰,主要还是困苦战脱力,双腿一软,坐倒石阶上。
众人蜂涌而下。
龙腾第一个来到我身旁,单膝下跪,道:“圣剑骑土,请原谅我们。”
我忙将他扶起道:“过去的便让他过去算了,你还要和我并肩杀敌的,是吗?”
大祭司来到我面前,将权杖交给观阳,伸出双手,和我的紧紧相握道:“圣剑骑士,请原谅我们的糊涂和愚蠢,险些酿成了弥天大祸,成为净土的大罪人。”
我道:“大祭司,已没有人比你处理得更好了,我父亲兰陵常说,人最易为眼前的假象蒙蔽,又说悔恨只是一条会噬心的毒蛇。所有事便让他像个噩梦般过去算了,现在是新的一天。”
燕色大喝道:“好!圣剑骑士,由今天起,若再有人不服从你,我便一刀干掉他!”
我的眼光掠过羞惭的明月和法言,“过去的便让他过去算了”,这话说说是可以,像这两人,尤其是明月早已威信尽失,怎可还当祭司,管治七位大公,迟些只有使个手法,迫他自动引咎退辞,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红石道:“刚才我们已发出了讯号,令守卫不准任何人离开天城,不过这恐怕没有什么作用,因为祭司和大公都是不受任何限制的人,而他们并不知那另一妖妇已不是祭司。”
龙腾向龙歌怒道:“你这畜牲不知自己闯了什么大祸!”
我道:“不要怪责龙歌,他不但是位超卓的战士,也是有真性情的男子汉。即管没有他耽阻了时间,我们也不会追及那妖妇,因为来自巫国的巫帅,都懂传心之术。”
其实说我不怪龙歌,是绝对的假话,因为只要我召来飞雪,真说不定能追上她,我猜她必是由较短的北路逃走。可是在团结内部的大前提下,我不得不抚慰这对全以私心为重的可恶父子,我既当上了净土人至高无上的领袖,便要这么做。
心中暗叹一声。
龙歌这时逐渐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又听我不但不责怪他,还在抬捧他,为他脱罪,感动得流出热泪,叫道:“大剑师!不!圣剑骑士。”
我淡淡道:“你们以后还是叫我大剑师吧!圣剑骑士的名字实在太长太难叫了。”
一觉醒来。
日已当午,窗外阳光漫天。
房内静悄悄的,大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采柔、妮雅、红月一个也不见,连大黑也罕有地不在我的床边。
自离开飘香城后,这个“早上”最是轻松写意,烦恼尽去。
二房外三女的笑声话声隐约传入来。
“咿呀!”
门打开了一线,跟着一把声音道:“哼!还未醒来呢!”
认得是红月的声音。
我闷哼道:“小妮子进来!”
红月欢叫道:“噢!原来在诈睡。”掩门后,扑上床来,不理一切钻入了我怀里,娇声道:“我们都兴奋得无法入睡,你不愧圣剑骑土,连睡觉也比别人高明。”
我奇道:“连你也可以睡不着吗?”
红月怨道:“要睡时天早亮了,过了睡觉的时间,人家怎睡得着?”
我失笑道:“原来我们的红月贵女,在睡觉上竟有时间上的限制。”
红月忽低声道:“我恨你!”
我一呆道:“恨我?”
红月粉拳擂上我的胸膛,连声道:“恨你恨你恨你!”
我嚷道:“小心点,采柔还未为我穿上甲胄。”
红月嘟着小嘴气道:“穿上盔甲鬼才打你。”
我抚着她柔软和比外面阳光更夺目的金发,道:“告诉我,你恨我什么?”
红月粉脸红了起来,道:“恨你使人被迫说谎话。”
我好奇心大起,道:“谁迫你说谎了?”
红月将脸埋在我胸膛处,恨声道:“不是你是谁,每当那些好事的净土女人问起我和你怎样时,我都被迫要说谎。”
我愕然道:“什么?”
红月嗔道:“难道我告诉她们你只曾吻吻我抱抱我吗?我红月还有什么脸子?”
我哑然失笑,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咿唉!”
门再打了开来。
采柔探头进来道:“大剑师,大祭师来了,在主厅等着你。”
红月掩嘴笑道:“两个都‘大’,究竟是谁‘大’一点?”
主厅内不但大祭司来了,其他祭司也来了,只不见明月和法言。
施礼后,大家坐了下来。
大祭司道:“昨夜那另一阴女师由北路走了,守城的人不敢阻拦,坐看这妖妇飘飘然离去。”
这是意料中事,不过终有一天她要饮恨我剑下,为凤香索回血债。
大祭司长叹一声道:“明月今早喝了毒酒,被发现时早死得透了。”
我寂然无语,这或者是他交待错误的唯一方法,只有死亡才可保存他的尊严。
大祭司续道:“法言自觉无颜掌管净土的宗法,要辞去祭司的职位,希望大剑师批准。还有是新任祭司的人选……”
我挥手道:“净土的内部事务,全由你们作主,我只管军事方面,当黑叉人被赶回大海里时,便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明白。”
众祭司均露出感激的神情,只有花云垂着头,不敢看我。唉!昨夜我迫她说爱我,确是过份了点。
灵智站起来道:“大剑师请走出馆外露上一脸,他们由今早便等到现在了!”
我愕然道:“什么?”
众祭司微笑起立,拥着我往门外走去,刚走出大门,如雷的欢叫呐喊轰然响起。
我一看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观瀑馆门外的大平台下,大街小巷,所有地势略低的房舍、屋内、屋顶全站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战士平民全混在一起,挤得插针不下,水泄不通,怕有十几万人。
他们霎时兴奋地狂喊起来,帽子杂物鲜花全给挥上天空,此起彼落。
“圣剑骑士!圣剑骑士!”
我愕然不知所措,刚才我还想带三女和大黑到这美丽山城的大街小巷溜达一下,看来这愿望是难以实现的了,因为没有人会不认得我。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吧!
观阳在我耳旁大喊道:“今早我们发布了消息后,除了守城的人不可离开岗位外,整个天城的人都来了。”
我偷看大祭司等一眼,发觉他们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热泪,花云更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她苦待的美好日子,已逐渐临近了。
我走前两步,来到围栏旁,举起双手,示意他们静下来。
声音像潮退般迅速转弱,以至乎完全寂然。
我心头一阵激动,大叫道:“相信我!黑叉鬼被赶回大海里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欢喊声再次震天而起。
天原的高空上有几只作鸟兽形奇怪东西随着风自由地飞翔着,它们给一条长长的幼绳系着,另一端紧握在草原上一群小孩的手内。
我们边在草原走着,一边极目而望,大感有趣,飞雪则跟在身后。
采柔嚷道:“真是好玩,这叫什么玩意儿?”
妮雅笑道:“这是天原小孩中最流行的游戏,叫‘皮鸟飞’,那些皮制的鸟儿,一遇风便飞上天上,要不要弄只来给你。”
采柔惊叫道:“不!不!我怕弄坏了它们,这么美丽可爱?”
我道:“大黑究竟哪里去了?”
三女开声大笑,红月道:“我们一直不提大黑,看你能忍多久,大黑跟观阳去了。”
我奇道:“大黑怎肯跟他去?”
采柔妩媚一笑道:“怎么不肯,观阳带了只母狗来找它,你若看到它那馋嘴的样子,才好笑呢!”
我道:“究竟是观阳打大黑的主意,还是那母狗打大黑的主意?”
二女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红月道:“天原的狗非常有名,最懂得看管羊群,不过不像大黑般会打仗,所以观阳才想为大黑留下个种看看。”
我见她说得可爱,打趣道:“我也懂打仗,谁想留下个种来看看?”
红月叫道:“我才不要生孩子。”
妮雅垂下了头,避开了我的眼光。
采柔美目掠过一阵失落,借着观看天上的“皮鸟飞”,没有答我的问题。
我暗责自己,已变话题道:“红石他们哪里去了?”
妮雅道:“红石、侯玉和红晴回立石堡去了,好安排我们的人一部分到天庙来,一部分往龙吐水去协助建立新堡,一部分回守飘香和捕火。约诺夫则跟了燕色往北路的擒天堡去,察看前线的最新形势。”
我道:“你身为捕火大公,为何不跟去看看?”
妮雅咬看嘴唇在道:“你去我才去,你在净土一刻,我便跟你一刻。”
我爱怜地望了她一眼,无限感慨。
远处的小孩忽地叫了起来,拚命收线,将那些色彩鲜艳的“皮鸟飞”收回来。我往天际一看,一股雨云,正往天原飘过来,那边的天际黑若夜晚。
三女惊呼道:“下大雨了!”
我环目四顾,这里离天城最少有五、六里的距离,离北路则更远,往任何一方走也难逃豪雨淋身的遭遇。
采柔叫道:“看!那边林内有间小屋。”
妮雅喜道:“那是牧羊人的避雨屋。”
我欢叫一声,带头往那小屋奔去,三女笑着叫着,兴高采烈地追在我身后。飞雪跑在最后,可能正奇怪我们为何不像来时般四个人全挤到它宽长的背上。
小屋在百步之外。
狂风卷来,吹得我们怪叫连声。
我疯狂般叫着跳着,就像失去了的童年日子又在心里身上重活了过来。
“哗啦啦!”
大雨洒下。
尖叫声中,我们撞门而入,衣衫尽湿。
三女秀发尽是水珠,须发紧贴在她们脸上,但神色均兴奋之极。
小屋内出奇地干净宽敞,一边堆满了朱草,另一边堆满了柴枝,生火的火种火钳全部齐备。
采柔叫道:“飞雪还在外面!”
我推开少许门,顶着随风打入来的寒气雨粉,往外望去,林外的天原白茫茫一片,想看远点也办不到,在风雨里,飞雪跃起前蹄,不住张口,迎着降下来的雨水,看来非常享受。
后面柴枝搬动的声音传来,我回头一看,三女正忆碌地堆柴生火,熊熊火光照亮和温暖了整个空间。
我关上了门,将两个小窗用柴枝撑开了少许,夹带着湿气的寒风吹进来,使人份外感到这像已与世隔绝的小屋内的温暖和安全。
我悠闲地贴墙坐了下来,看着火堆冒起的烟屑火星,升上屋顶,再由烟囱逸走,心中充满了欢愉。
外面的飞雪嘶叫起来。
我们同时一呆。
接着木门传来括括的奇怪声响!
我们瞪目以对。
“汪汪汪!”
采柔欢呼道:“大黑!”扑前将门打了开来。
湿透了的大黑带着水花飞扑而入,直冲入连抗议也来不及的采柔怀里。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预估的事情发生。
果然惊叫四起,屋内水珠四溅,无人能够幸免,大黑抖掉雨水的可恶行为,我早已领教过,但仍没有对付的方法。
水点落在柴火里,发出吱吱声响!
三女忽地齐齐笑骂起来。
我睁眼一看,原来大黑蹲坐地上,撑开了腿,低头用它的大舌头去甜自己那宝贝家伙,显是尝了甜头后以它的方式作善后工作。
红月叫道:“大黑,不准过来舔我,连嗅嗅也不准。”
岂知大黑以为红月在唤它,千辛万苦地爬了起来,往红月凑去。
惊叫声中,红月躲到妮雅身后,妮雅则躲到采柔身后。
采柔笑得全身发软,用手格着大黑的颈,死命不使大黑的巨舌舔往她的脸上。我看着三女身上完全没有遮蔽作用的湿衣,看着她们美妙的胴体,真是想就此死去,好将这动人的时刻永远保存下来。
我想起了花云今早梨花带雨的样子,她现在正干什么呢?是否也在天城的另一角落,看着外面这场豪雨?心神飞越下,我像回到了魔女国的地殿里,看着魔女百合美绝人世的贵体,她是生还是死了?
“大剑师!”
我抬头望去,红月俏立眼前。
火堆旁的采柔和妮雅仍在娇笑中喘着气,一人按紧大黑,一人拍着它的湿头,逗着它在玩儿。
红月见我眼光移到了别处,嗔道:“大剑师!”
我眼光回到她有湿衣内若隐若现,焕发着青春气息的美丽胴体上,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叫道:“这妮子真的长大了。”
红月俏脸飞起两朵红晕,不胜娇羞地道:“大剑师,我给些东西你看。”随着打开两肩的衣服,缓缓脱掉全身湿衣,然后半点也没有保留地,立在我眼前。
采柔和妮雅像是一点也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继续着她们和大黑的游戏。
我的目光完全没法离开红月的身体,那种娇嫩柔滑,那种代表了骄傲和青春的肉光嫩色,使我的心热了起来,烧了起来。
红月以从未有过的娇羞神态,咬着唇,垂着头,傲然挺立。
我的眼光在她修长玉腿逡巡着,以心眼画着美妙的线条。
我想起了西琪,一阵噬心的痛苦狂涌而起,我霍地起立,一手抱起赤裸的红月,对着她的小嘴,往厚软温暖的禾草堆走过去。
红月,我屈服了!投降了!
在这刻,你是世上最美妙最可爱的小东西。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黄昏时,我们回到了天城,天城的战士和居民只是微笑地向我们打招呼,使我感到自在多了。今早我向大祭师要求,这里的人都不准一见我便围过来,更不可向我下跪膜拜,那些都是我最不想遇到的情形,看来这要求现在生效了。
四人两兽,刚踏入观瀑馆,有人来报花云祭司在等待着。
我心中大奇,花云为了什么事来找我,迳自往主厅走去,三女则回房去了。
主厅内还有位我意想不到的客人,龙腾大公的女儿,龙歌的妹子──龙怡贵女,一见到我垂下了目光。
我心中暗自警惕,千万不要再种情根了。
我在花云对面坐下,询问的眼光望向花云。
花云向龙怡道:“大剑师来了,你亲口和他说吧!”
龙怡紧闭樱唇,摇首,头垂得更低了。
花云叹道:“这傻孩子!”向我解释道:“刚才她来见我,说她父亲和哥哥都很颓丧,很后悔,竟然误信了阴女师的说话,做出了那样不光采的傻事,对不起大剑师……”
热泪由龙怡俏脸珍珠串般滴往地下。
我心中侧然,龙怡的悲哀不只是因龙腾、龙歌而来,打击得更重的是她的信心和自尊,一向以来,她都唯父亲兄长马首是瞻,以他们的信念为自己的信念,以他们为荣,但这种虚假的“安全感”在昨夜彻底地破碎了。
我愕然道:“我不是说过‘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吗’,为什么他们还不能释怀?”
龙怡悲泣道:“你骂他们一顿,他们反而好过点,偏偏你对他们那么好,使他们感到更对你不起。”
花云低声道:“明月的自杀和法言的引退,使他们更不好过。”
我本来对他们父子没有多大好感,可是现在见他们自责如此之深,印象大改,何况还有龙怡的热泪在眼前淌着。
我看着被龙怡泪水梁湿了的地毯,脑中灵光一现道:“今晚就让我在这厅内,举行一个舞会,除了昨晚的人外,其他人客由你订出来。”
花云悄脸亮了起来,风情万种地瞅了我一眼,道:“我常在想,这世界里究竟有没有兰特公子办不来的事?”
龙怡抬起哭得红肿了的双瞳,感激地望我一眼。
我心中叫糟。
最怕是女人这种含着情意的眼神。
观瀑馆外车水马龙,馆内香衣丽影。
所有人都脱掉了甲胄军服,换上净土柔软鲜艳的彩衣,女仕们当然更刻意打扮起来,使我想起飘香城的宴会。
采柔、妮雅、红月当起了女主人,殷勤地款待着宾客,一队乐队奏着净土的舞乐。
幸好观瀑馆的主厅极为宽敞,容纳百来二百人,绝不成问题。
妮雅派了十多个年青貌美的女亲兵,头插鲜花,换上金黄色的长袍,露出半边酥胸,托着美酒美食,满脸笑容穿花蝴蝶般在客人里劝酒戏食。
天城里有头有脸的居民,将领贵胄们都来了。
“当!”
我和战战兢兢的龙腾碰响了酒杯,道:“不要说你,连红石,甚至妮雅不也曾给那妖妇骗倒了,在飘香城差点和我反面破裂,比昨晚还厉害呢。”
其实谁不心知肚明龙腾是私心太过误信谗言,但人总要找下台之阶,龙腾亦只好乘势骗骗自己,绷紧的脸容一松,眉开服笑地向羞惭满脸,陪在一旁的龙歌道:“哈!你看,连红石那老小子也中了奸计,幸好大剑师大人大量,不怪我们呢。”
龙歌的脸皮当然及不上乃父的厚度,勉强一笑,神色仍是很不自然。
妮雅走了过来,抗议道:“刚才我听到有人提我的名字,是谁说我的坏话?”
我奇道:“谁提起你的名字呢,怎么我听不到?”
妮雅瞪了我一眼,向龙歌道:“不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龙歌愕了一愕,如梦初醒地躬身道:“请妮雅大公赏脸。”
妮雅微微一笑,拉起龙歌的手,往厅心走去,加入了一对对正翩翩起舞的男女里。
在我旁的大祭司道:“大剑师,你为何不跳舞?”他心情非常之好,笑容替代了一向的肃穆庄严,他真是个值得人敬重有量度的长者。
我摇头道:“这种舞和帝国的分别很大,我不懂得跳。”
灵智微笑道:“你看小采柔的舞姿多美妙,她跳了两只后便比任何人也跳得更好了。”
我苦笑道:“就算我想跳也没有人来邀请我。”
刚和宁素舞罢回来的燕色大公笑道:“全场的女孩子也想有与大剑师共舞的光荣,可是你被众大祭司团团围着,还有龙腾这凶神恶煞的人在旁虎视眈眈,谁敢过来。”
众人开怀笑骂,仅余的阴霾也云散烟消。
我偷看花云一眼,犹豫着是否要和她跳一只舞,她也刚好偷望过来,两人眼光一触,都吓得急忙避开。我们的关系确实微妙异常,不知应如何分类。
红月的娇笑声传来,只见她离开了男伴的手,转了两个圈,秀发飘飞,长裙扬起,举起的手衣袖落了下来,在头顶作了几个美妙的姿势,又劲又热,连我也看得心痒起来,记起了她在禾草堆上的热情和娇羞。
这时我听到宁素低声询问道:“红石大公还未回来吗?”
卓联答道:“恐怕今晚他也不会回来了。”
宁素失望地叹了一声。
我也暗叹一声,但这种男女间的事,外人不但很难插手,若插手则更不妥当。我想着应否邀花云共舞时,一把女声在我背后轻轻道:“大剑师!龙怡有否和你共舞的光荣?”
燕色这豪汉拍掌大笑道:“看!全场最有勇气的美女终于出现了。”
我看到花云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
龙怡娇羞嗔道:“燕色大公!”纤手早穿进了我臂弯里。
我领着她往厅心走去,道:“你要教我才行!”
龙怡美丽的脸庞兴奋得红扑扑地,娇羞点头,但不敢回望我。
我一离开刚才那堆在净土最有威权的人后,果然不出燕色所料,全场的女士眼光都集中到我身上,虎视眈眈。
龙怡从我臂弯脱出来,指导着我怎样搂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如何拿着她的玉手,如何踏前退后,不一会我们已随乐起舞。
红月刚和男伴舞到我身旁,嚷道:“大剑师你还骗人不懂得跳,下一支轮到我了。”
“哟!”
我因望向红月,竟忘记了舞步,一脚便踩在龙怡穿着舞鞋的脚尖上。
我陪罪后向红月叫道:“看到吗,你不怕就来吧!”
龙怡笑得弯下腰来,双手按到我肩上,顺势将小嘴凑到我身旁,轻轻道:“大剑师,谢谢你!”
红月走了过来,向龙怡甜甜一笑道:“好龙怡,轮到我了吧!”
龙怡拿她没法,深情地瞟了我一眼,依依不舍地退了开去。
红月搂着我,亲热地起舞,娇躯不住贴上来,比一团烈火更使人吃不消。
我道:“以后也不用骗人了吧!”
红月皱起鼻子道:“当然还要骗人,我不能告诉人家只和你有过一次,所以你若要我不说谎,便应知道该怎么做。”忽地竖起脚尖,越过我的肩头往入口处看去,兴奋地大叫:“噢!案亲和哥哥来了,还有小矮胖。”
我放开红月,回头看去。
红石、红晴一身戎装,正和小矮胖及侯玉步进厅内。
红月跑了过去,拉着小矮胖,硬迫他跳舞。小矮胖苦着脸向我叫道:“大剑师,明早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我忍着笑点头,跟着红晴、侯玉也被美女拉走了,只剩下我伴着红石走回各大公和祭司的“小圈子”里。
龙腾主动向红石示好,打招呼道:“红石大公,路途辛苦了?”
红石冷冷看着他,我暗叫不妙,伸手暗按在红石背上,轻轻拍着。
红石何等敏锐,微一错愕,摇头苦笑道:“你这老鬼,真拿你没法!”
众人大笑起来,至此龙腾才正真放下心来。
宁素来到红石身旁,低唤道:“红石大公你好!”
红石斜睨了她一眼,剑眉一耸,英伟的脸庞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淡淡道:“宁素大公,今天为何有空闲了?”他显然对宁素昨夜晚宴前不肯见他仍耿耿于怀。
宁素顺手从女侍盘中取来一杯净土著名的“醉果酒”,双手奉上,道:“红石大公息怒吧!这是你最爱喝的酒。”
红石想不到宁素竟肯向他当面陪罪,大有脸子,伸手接过酒杯,一口气喝了大半,递回给宁素。
宁素呆了一呆,俏脸通红,拿着酒杯愕了半晌,才一饮而尽。
燕色一手搭在红石肩头上,一脸俏皮的神情,大笑道:“老小子!真有你的。”
我有点莫名其妙,为何宁素喝杯酒也这么羞人答答?燕色又如此说话?其中必有些我不明白的含意。心中一动,来到花云身前,道:“花云祭司,我有否与你共舞的荣幸?”
花云仅能觉察地点了点头,将手递给我。
我搭着她来到一对对起舞的人群中,一手搂着她的蛮腰,一手搭在她香肩上,徐徐起舞。
花云低垂着目光。
我道:“为何不敢看我?”
花云摇摇头,轻轻道:“我怕看你的眼睛?”
我佯怒道:“你怕我吗?”
花云仰起俏脸,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道:“你知道不是那样的。”再叹了一口气道:“自从被选了作祭司学徒后,我决定了再不会向任何男人说昨晚那句话,但我终于违背了自己,还说得那么心甘情愿,没有丝毫后悔。”
我的心软化起来,因她劝妮雅留在净士而生出的些微恨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云再望向我,柔声道:“大剑师!你满意了吗?”
我苦笑摇头。
花云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像红石刚才便迫宁素喝合杯酒,要她在众人前公然表态。”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难怪宁素如此忸妮。
我道:“为什么现在又敢看我了?”
花云气道:“你的说话就像你的剑,令人又怕又恨,又完全没法子捉摸,但又忍不住欢喜,爱被你步步进迫。”
这是多么深情的话,花云的爱是含蓄的,我虽不住提醒自己千万别再坠进情网里去,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着她,想和她说话,想看她欲拒还迎的羞态。她那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更加强了我在这方面对她“侵犯”的意欲。我并不需要和她有任何肉欲的关系,只是要她心中有我。
花云像看穿了我的心事般,瞪着我道:“满意了吗?兰特公子!”
四周的人忽地拍起掌来。
我们愕然望去。
只见四周的人都停了下来,逐渐围成一个大圈,在大圈中心采柔跳着奇怪的舞步,摆出一个接一个美妙至难以形容的逗人姿态。
花云放开了搂着我的手,但却仍由我搂着她的腰肢。
采柔在跳闪灵舞!
她的秀发随着充满劲道和节奏感的舞姿有力地拂动,每一个动作,都和她的表情和眼神配合着,一忽儿若怀春少女,一忽儿若深闺怨妇,诱人之极。
我记起了父亲的话:当闪灵的女子跳舞时,连盲子也会睁开眼来。
久违了的大黑从人堆处钻了出来,扑到采柔身边,叫着跳着,还以为采柔在逗它玩耍呢。
众人的拍掌声和啸叫声更响更急了。
乐队兴奋忘形地吹奏着。
采柔的脚步忽快忽缓地踏在地上,发出令人热血沸腾的节奏。
采柔忽地往我飘过来,直至我的身前,作了几个曼妙至无可比拟的美态,既骄傲又野性,使我差点忍不住搂她入怀,审问她为何有这么美妙的闪灵舞,也不早些跳给我看。
花云轻轻推我走出去。
我在她的纤腰用力一捏后,才松开了手。
采柔双手缠了上来,搂着我舞了开去。
众人轰然叫好。
采柔在我耳边道:“大剑师!我很快乐!”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钻入了我们中间,原来是大黑。
次日清晨,我离开房间时,三女仍酣睡未醒,这也难怪她们,前天晚上已一夜没睡,昨晚的舞宴又至半夜才兴尽而返,她们不睡到太阳过了中天方醒来才奇怪呢。
疲倦绝不下于她们的大黑却一反懒洋洋的常态,精神抖擞地追在飞雪尾后,半点颓态也没有,不过当我策着飞雪来到天城出口的大斜坡时,才明白了个中原因。这家伙一闪便不见了,不用说也是溜去和那会牧羊的母狗再续前缘,在此先预祝它成功。
街上静悄悄地,这里的人昨夜亦是狂欢达旦,谁还能爬起床来。
没有战争会是多好,生活便会像昨天般转眼溜过。
门卫见到我来,慌忙打开了城门,让我畅通无阻地飞驰而出。
广阔的天原现在眼前,天河横流着。
近南路处营帐林立,那是昨天黄昏才开始陆续抵达的南军。
我一声长啸,策着飞雪,奔过天河的石桥,往营地奔去。
还未到营地,已看到小矮胖在营地的西北角向我兴奋地招手,我朝他奔了过去。
小矮胖叫道:“我还担心你起不了身!”
我跳下马来,笑道:“这也是我对你的担心。”
他瞪着满布红筋的眼道:“不用担心。我根本没有睡,人来,预备。”
他那立在四周的十多个手下忙碌起来。
在空地另一边约五百步外,以石头砌了一堵临时的墙壁,足有十来尺高,看上去颇为坚固。
小矮胖得意非常,指着那堵墙道:“这就是城墙。”接着指着一个木制像大喷筒般的奇怪东西道:“这是‘龙火炮’!”
“龙火炮”旁站了蓄势以待的十多人,全神留意着小矮胖的动静。
我望向那“龙火炮”旁另一尊像极帝国攻城用的“弹石机”的东西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小矮胖神气地道:“那是净土战争史上最伟大的发明──‘龙怒吼’,这名字我想了很久,好方便让灵智那老家伙将它写进史册去。”接着低声道:“我小矮胖便全仗它名垂千古了。”
我不知他在搅什么玄虚,道:“快弄来看看。”
小矮胖神态紧张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大叫道:“‘龙火炮’放射!”
“喀嚓!”
不知那些人拉动了哪个机括,一道黑血箭由“龙火炮”的炮嘴劲射而出,直喷往那堵墙上,染得石墙漆黑了好大的一片。
空气中充满黑血那种难嗅的味道。
但就是这样,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我愕然望向小矮胖。
小矮胖向我神秘一笑,不慌不忙叫道:“点火!”
一十名箭手一排走前了百来步,燃起包扎上蘸满黑血布絮的箭头,弓弦拉紧。
“放!”
十箭齐发。
除了三枝劲道不足,两枝射歪了外,其他全射在石墙染了黑血的地方。
“篷!”
烈火熊烧,便像整张墙着了火。
小矮胖再呼道:“龙怒吼!”
那“弹石机”模样的东西,弹出一个黑黝黝的巨型怪球,由低升高,再由高下降,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啪”一声,竟黏在燃烧着的墙上,并不掉下来。
火继续烧着。
那黑球似乎极为耐烧,不但仍然是那个样子,反似愈烧愈坚固起来。
小矮胖顿足道:“没有理由的,黑黏土内全是黑血,怎会不爆炸?”
我摇头道:“你以前试过没有?”
小矮胖道:“这是第一次试验,想不到竟失败了,为何你那次密封在瓶内的黑血会爆炸,今次密封在烧硬了的黏土内,应更厉害才对。”
我再望了那在火焰中毫无动静的黑球一眼,也替小矮胖难过,替他名垂千右的美梦破碎难过,搭着他的肩头往营地走去,安慰道:“来!让我们去吃早点。”
走不了两步,话犹未已。
“轰!”
惊天动地的一响爆炸由后而来,大地摇晃着。
一股无形的力量激荡下,小矮胖首先往前仆倒,带得我也失去了平衡,随他倒下,将触地时我扭转了身,看到了早先那堵墙,竟成了一地碎石图案,有些飞到了十多步外,可见刚才爆炸的力量是何等惊人,远超过木堡那次的爆炸。
小矮胖擦擦红眼,欣喜如狂地爬起来,走前几步,又失足跌倒,狂叫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我坐了起来,听到营内惊叫奔走之声四起,苦笑道:“在你名垂千古前,请你先应付天原上所有因睡眠不足来找你算账的人。”
第二天正午时分,我们在龙腾、燕色、红石各大公的陪伴下抵达燕色主理的“擒天堡”,这堡规模人有“立石”的一半,但因它和“虎视”紧扼着通上天原的山路两旁,又有燕色和龙腾这样出色的名将把关,连凶悍的黑叉鬼也苦攻不下。
不过,黑叉人亦籍占据了北路稍下的“封隘”和“断路”两堡,将净土军北去之路截断了,若要往北方去,便须学黑叉鬼来南方般,绕过逐天东端的龙吐水,在目前来说,那是净土的军力无法办到的。
我们只能一个城一个城攻过去,使前线后方能呼应增援,所以能否攻下和收复这两个失陷了的城池,乃是关键的大事。
红石和妮雅的南军随在我们之后,缓缓注进“擒天”和“虎视”的后山处待命而动。
我们进入“擒天堡”时,战士们都挤在街上、城墙上,向我呐喊欢呼,土气高昂至极点。
“圣剑骑士”之声不绝于耳。
“擒天”共分作内外两堡,经过了内堡的城墙后,我们来到燕色的大公府。
宏伟的大堂里陈设简朴,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大部分都不是净土的武器,而是掳狭自黑叉鬼的战利品。
特别吸引了我注意力的是一张黄光闪闪的大弓,挂在对正门口的墙上,而这墙再无其他武器,使巨弓更为特出。
尤使我印象深刻的是巨弓的弓弦乌光闪闪,和龙歌被击碎了的珍乌刀是同样的色泽,弓旁挂着一个精美的箭筒,筒内装了七枝特别粗长的箭,整枝箭也是乌光闪烁,予人锋利之极的感觉。
燕色来到我身旁道:“大剑师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净土最著名的神弓‘射日’,弓弦和箭都是由拉撤的祖父以珍乌炼制的。”接着苦笑道:“可惜自三日年前净土的第一制弓巧匠连山宗铸成它后,便从没有一个人能独力拉满它,很多自称勇力的人,连手臂也拉伤了,却仍是拿它没法。”
我点点头,想的如是若我以这弓射出珍乌箭,能否洞穿大元首那只有魔女刃才可刺穿的甲胄?
红月在我身后道:“大剑师你要不要试一试?”
红石责道:“红月!不准乱说话。”
我微微一笑道:“一定会,但不是现在。”
龙腾担心地道:“大剑师小心点,珍乌弦那反挫之力,是非常可怕的,连手臂也可废掉。”
燕色同意道:“我也自认臂力过人,但只拉开了少许,便不敢再撑下去,我常在想,若能满弓射出珍乌箭,真怕连太阳也可以射下来。”
堡外远处忽地隆隆蹦响。
谢问大公怒道:“黑叉鬼静了两天,又来挑战了,难道那妖妇没有告诉他们向禽生等弃兵曳甲败回北方的事吗?没告诉他们大剑师的利害吗?”
宁素微笑道:“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力量,何况‘黑霸’客横生一向骄狂自大,目无余子,怎会将一个女人的话放在心上,可以还以为那妖妇故意夸大呢。”
我向宁素赞许地点头,女性的洞察力往往较男人细微,这也是宁素的优点。
我道:“我们到城墙看看吧!”
燕色道:“对他们的叫嚣挑战,两日一小饱,四日一大攻,我们早习以为常,大剑师不如休息一会,明早我们再带你往‘虎视’看看形势。”
龙腾听得我要到他的“虎视”堡去,大喜道:“那好极了,龙怡整天问我大剑师何时到我们那里去。”
众人一齐会心微笑。
找心中叫苦,我怎可见一个爱一个,说到底,我到净土来是要追杀大元首呵!卓联笑道:“大剑师,‘擒天堡’后山处有种只有那里才有的鲜果,非常美味,你定要尝尝。”
依在妮雅旁的采柔欢喜地道:“那真好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约诺夫和红晴听得采柔说欢喜,连忙自告奋勇道:“我们立即去摘,只有刚摘下来的才最好吃呢!”
我淡淡道:“美果我们一定要吃,但却是收复了‘封隘’和‘断路’两堡之后,耐心多待两天吧!”
众人大感愕然,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我道:“现在先到外墙去!”
从“擒天”宽厚的城墙顶往外望,左侧遥对的是规模格式差不多的“虎视”堡。两堡间是通往天原的山路,这时堆满了乱石,作为阻止敌人上山的障碍物。
往北下望,倾斜的山路下是个较天原小得多的谷原,四边群峰高起,这时约干多名黑叉战士,阵容鼎盛地排在谷原较远的一边。后面可见失陷了的“封隘”堡高起的后城墙,封挡了出谷之路。
一名雄伟得像巨人的黑叉鬼,左大盾右巨斧,策着战马排众而出,不住嚣叫,充满着不屑和蔑视的味儿。
“虎视”堡那边的净土军亦严阵以待,防止黑叉鬼的突袭。
斜坡上布满箭失断刀,人马的骇骨,惨不忍睹。
多少人在这里丧失了他们的子女、情人和父母?
十多只饥饿的秃鹰在空中盘旋,等待着下欢的美食。
那黑叉壮汉又冲前来,叫着骂着。
我的锐目看到那千多黑叉战士旁有几条攻城的大檑木,几座以弹簧发射的投石机,和一排排的长梯,知道他们正组织着另一场强攻。可以想像,当“封隘”堡门一开,以万计的黑叉鬼便会冲杀进来。
我感到“捕火”城外的历史在重演着,分别只在于即管我杀了这搦战的黑叉鬼,还要再攻陷两座城堡,才可以取得北路的控制权。
我向红石道:“小矮胖来了没有?”
红石望向红晴。
红晴忙道:“刚到!”
我道:“叫他准备能使他名垂千古的好宝贝。”
众人齐齐一呆。
红晴对我比他的老子对我更有信心,慌忙去了。
这时那黑叉巨人又奔过来,直奔到斜坡下才勒马停定,遥看着我,以不纯净的净土语大喝过来道:“兰特小儿是否你来了,有胆量便来和我决一死战。”
燕色等纷纷喝骂。
宁素怕我受不住挑拨,来到我身旁道:“大剑师,这巨人是‘黑霸’客横生手下的第一勇士,叫熊巨,我们出战的勇士没有一个人能活看回来。”
龙腾道:“若非我严禁任何人出战,死的人将不止是十六个。”
约诺夫、红石、妮雅等当然不会相信我胜不了这黑叉巨人,不过都不主张我出战,因为不值得。
我也觉得不值得。
卓联指着“封隘堡”道:“看!客横生来了。”
只见原本已旗帜飘扬的“封隘”堡墙头上,多了两枝特别高的大帅旗,在山风中威武地飘扬着。
我微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也没有出战的打算。”
妮雅和采柔深知我的性格,奇怪地对望了一眼。
我淡淡道:“拿弓来!并叫所有战士准备。”
燕色愕然道:“熊巨最少在三箭之遥的远处,怎……噢!难道你要‘射日’?”
我喝道:“快!今晚我要在‘封隘’举行最盛大的祝捷会。”
燕色呆了半晌,向从人喝道:“还不滚去拿弓和箭。”
我仰观天色,还有好一段时间太阳才会下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各人虽累了点,但胜在战意高昂,何况有我在此。
红晴这时走上城墙来,报告道:“小矮胖说一切预备妥当,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出动,不过他要我提醒大剑师,射程最远只是五百步。”
五百步,即是谷原的中段处。
那熊巨狂笑几声后,又奔了回去。
我寂然不动,冷冷看着敌人。
众人都有点不安和紧张,连红石等亦不例外,因为攻城是绝不容易的一回事,否则龙腾和燕色两人也难以在此挡住强大的黑叉军了。我们虽有“龙怒吼”,但敌人怎会容我们推进至可以发射的最佳位置了脚步声响起,两名战士托着那“射日”大弓,另一人提着那筒珍乌箭,气喘喘走上来,站在我身旁。
我喝道:“击鼓!”
鼓声响起。
那熊巨精神一振,策马由谷原另一边再冲过来,当地过了谷原的中段,我一手从两位战士肩上拿过那大弓,入手沉重之极。
拿箭筒的战士知机地递上一枝珍乌箭。
我将比我还要高的大弓略向上仰,把珍乌箭尾定位在珍乌弦上。
众人见我提着这么重的大弓,手也不颤晃一下,惊叹不已。
蹄声愈来愈急,熊巨快将奔到斜坡的起点处,那是普通箭程三倍的遥远距离。我冷冷看着他,心中一片宁静,默默计算着距离和敌骑的速度。
恰在此时,“封隘”堡处战鼓亦震大响起,以助熊巨之威。
熊巨更兴奋了,夹马狂奔,箭般冲过来。
我吐气狂喝,全力猛拉,从没有人拉满的“射日”弓身弯了起来,珍乌弦往后涨至满尽。
手一松。
“腾”的一声。
珍乌箭闪电般破空而去。
射日弓“锵”一声回复原状,弓体颤震着。
珍乌弦更是狂震不止。
没有人能形容由“射日”弓射出的珍乌箭那种速度,一般箭都是以弧线前进,但珍乌箭和是绝对的直线。
几乎是弦声响起,珍乌箭已到了熊巨眼前,直射往他的前胸。
熊巨也是了得一本能地将巨盾护挡胸前。
众人惊呼叹息,都想这么好的一箭竟给他挡了。
“锵!”
珍乌箭穿盾而入,穿过盔甲,穿过熊巨的巨体,带起满蓬血雨,由背心疾射而出,插在马后的地上。
敌我双方的叫声鼓声全停了下来。
熊巨的巨斧和大盾首先跌下,然后巨体由马背上侧跌下来,“蓬”一声掉在地上。
“擒天”、“虎视”两堡爆起震天欢啸。
我大喝道:“攻城!”
当我们越过熊巨伏尸这处,敌人已全退回“封隘”之内,看样子是要死守不出了。
我和各位大公带头来到谷原中段处,停了下来,叫道:“小矮胖!”
小矮胖兴冲冲地奔了出来,喘着气道:“不行了!今晚我一定要在‘封隘’堡内好好睡一觉。”
众人大笑起来。
小矮胖的手下推着那“龙火炮”和“龙怒吼”来到了阵前。
“封隘”墙上射出了一阵箭雨,但在百多步外便力竭,纷纷落下。
燕色哑然失笑道:“黑叉鬼从没有想过也会有给我们攻城的一日,连射得较远的石弹机也不在墙上备上一台。”
我望向搂着大黑的采柔道:“你看紧大黑,不要让它跟着我。”
采柔脸有惭色,垂头道:“知道了!”
我向小矮胖打出手势。
小矮胖用紧张得嘶哑了的声音喝道:“放炮!”
“蓬!”
一股黑血直喷而去,洒在墙脚处和地上,左旁便是城门。
“放箭!”
那十名箭手,在特制的大盾牌掩护下,往前冲去。
敌墙上立时箭如雨下。
燕色喝道:“还箭!”
两排战士,一排持盾,一排持弓,往前冲去。
箭来箭往。
杀声震天。
火箭射出,十箭竟有八箭命中了黑血染黑了的城墙,成绩比上次好多了。
烈火熊熊烧起。
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
小矮胖喘着气。
我向小矮胖道:“不用紧张,射不中还可以来第二次。”
小矮胖满额冷汗道:“时间太迫了,我只制成了两个,用了一个,现在只有一次机会了。”
我把心一横,大喝道:“放‘龙怒吼’!”
“轰!”
巨黑球弹出。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半空,瞪着眼,看着巨黑球高高抛起,又再落下。
小矮胖忽地脸如死灰,双脚一软,坐倒地上。
黑球的落点比上次近得多了,只到达离城墙百步许处便落了下来。
众人都失望得呆在当场。
烈火仍烧着,不过这时已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近墙脚处的野草也烧了起来。
我灵机一触,跳下马去,一把抢过那两名战士托在肩上的“射日”大弓,安好珍乌箭,冲前而去,越过最前线的箭盾手后,侧卧地上,扳弓拉箭,一箭射出。
“飕!”
珍乌箭射出,横过谷原,贴地而去,透穿过几个突起的小土丘,去势虽稍减,仍止中巨黑球,箭簇带得巨黑球往前直冲,插在烈火燃烧着的墙角处。
一轮箭矢射来,我忙滚了回去,跪在盾后,一边祈祷,一边看着那巨黑球。
被洞穿了的黑血球是否仍会爆炸。
天地像是完全寂静下来。
没有人再有兴趣看其他东西,只是定睛看着那昨天早上将他们在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巨黑球,被烈火烧着。
“轰!”
没有人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先是火光迸射,石头横飞,接着是几截固若石山的城墙徐徐倒下,泥尘火屑扬上半空,最少有十多名黑叉人在惨叫声中和城墙一齐掉下来。
惊叫声来自敌墙上。
敌人原来密集的箭雨疏落下来。
敌墙露出了个阔达十多尺的大缺口。
我大喝道:“杀呀!”
飞雪来到我旁边,我翻身上马,掣出魔女刃,高举头上,往前冲去。
后面的人看到我的圣剑,士气涨至最高点,齐声狂喊,潮水般追来。
瞬眼间我已策马飞雪,当先跃过缺口的碎石堆,杀进城内。
城内一片混乱,冲上来的黑叉人在魔女刃下溅血飞跌。
大军源源涌入,他们对曾属自己的“封隘”堡自然熟悉,不一会便占领了最具战略性的据点,他们多年来饱受的屈辱和血债,都在这一刻讨回来。
黑叉鬼拚命反抗,不过他们的坚持不一会便被瓦解,纷纷离堡逃去,我们直杀至可见“断路堡”的地方,才收兵而回,沿路尽是黑叉人的尸体,堡内的黑叉人最少有一半给留在了这里。
魔女刃饮尽了敌人的鲜血。
当晚我们留下了足够的人手看守和清理“封隘”堡后,全部将领都到了龙腾的“虎视”堡去。
城内城外,谷原上、山路上充满了狂欢的气氛,净土人吹奏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唱着歌,跳着舞。
大祭司率着全体祭司赶了过来,连这几天躲了起来的法言也来了。
数不尽的笑容和欢喜的热泪,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由他们闪着亮光的眼流下来。
大祭司紧抓着我的手,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激动地道:“圣剑骑士,我代表整个净土的人感谢你,只有你才能将最甜美的梦变成了现实。”
燕色道:“可恨抓不到客横生和那妖妇,否则便更理想了。”
龙腾道:“只要他们敢留在净土,终有一天会抓到他们,每人斩他一千刀。”
红月不理众尊长,凑到我身旁道:“你射箭的姿势真好看。”
我望向妮雅,望向采柔,眼光最后落在花云脸上。
花云走了上来,将玉手放进我的大手里,道:“大剑师!花云以你为荣。”
我低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拒绝凤香为你作画的原因吗?”
花云忘掉了她尊贵的祭司身份,忘掉了众人的目光,贴了上来,将小嘴凑到我耳边,以蚊蚋般的低声道:“她要画我完全赤裸的样子,你说能否答应?”
我愕了一愕,才狂笑起来,连泪水也呛了出来,原来竟是如此。
花云这时才发觉和我太亲热了,忙退了开去。
我伸手搂着妮雅和红月的蛮腰,向正和龙怡谈笑的采柔大喝道:“采柔!我要看你跳闪灵舞!”
采柔欢喜雀跃地道:“大黑到哪里去了,没有它作舞伴,我可不跳呢!”
掌声欢叫声早已震天响起。
我和净士一众祭司将领,呆立在昨天才从黑叉人手中夺回的封隘堡城墙上,俯瞰着由下方断路堡冒起来的熊熊火光、滚滚黑烟。
这由黑叉人控制的最后一个位于天庙北路的堡垒,突然起火,使我们不得不中断了欢宴和舞会,赶到这里来。
净土的将士都士气高昂,等待着我发出追击的命令。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益发显出火光的鲜红猛烈,新的火头焰舌不住冒升腾起,将碎屑灰烬迭进天空,使人感到火焰那无坚不摧的毁灭性力量。
看着断路堡方兴未艾的火势,各人既兴奋又伤感。
兴奋的是黑叉人终于被迫要撤离这通往北方的要隘,由今晚开始,净士军便可进行反攻北方的大业,伤感的是可怜就这一把火,便把这有数百年历史的名堡化成败瓦颓垣。
大公龙腾的儿子龙歌道:“大剑师!请下追击的命令,龙歌愿作先头部队。”
众将里大半人都露出激奋渴望的神色。
我很明白他们的想法,若让黑叉人安全完整地撤走,离开了北路回抵平原时再重组和集结兵力,将会成为北征的重大障碍与阻力。但若能给敌人狠狠一击,又或乘势吃着对方,追杀个数十里,又或数百里,将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连我这战争经验丰富的人,也感到这个想法的诱惑力。
我先向龙歌嘉许地微微一笑后,才向众人道:“谁可告诉我?初起火时的详细情形是怎样的!”
当下一名年轻的女将走了出来。
燕色大公介绍道:“这是我辖下的一等武将雁菲菲,负责监察黑叉人在断路堡的动静。”接着转向雁菲菲道:“菲菲你要说得不怕详细,一些看来像无须在意的事,对大剑师都可能重要无比。”
这是我在妮雅和宁素外遇到的第一个净土女性高级将预,不禁留神打量了她多两眼,她的美丽当然及不上妮雅天仙般的艳色,但她却在拥有了净士女性骨子里的动人媚秀外,更多了她们缺少的刚健硬朗,这主要是因为她体型的扎实和肌肉的发达,一点不比男人逊色,看上去就像一头充满了劲和力的雌豹。奇怪我前此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可能是太多事情发生在这短短的数日之内了。
雁菲菲没有因我的注目礼而有丝毫不安,先向燕色应了一声是,才向我恭敬地道:“火起得非常突然,刚开始时仅有八个火头,眨眼工夫整个城堡接近我们这方向的部份都陷进了火海里,但却一点也听不到喧叫,所以我除了派出侦察兵外,并严禁手下的人有任何举动。”
我赞许地点头,只是从这精简扼要的几句话,我便知道这像一头难驯野豹般的女将,是个非常尽责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目睹整个突发的过程,并看得如此仔细。成为了净土军的最高统帅后,我时常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运用所有的人才和资源,以对抗强大的黑叉人,因为没有人知道幸运是否会永远跟随着我,所以事事必须尽力而为,把握每名将须的性格才能,正是最重要的一环。
这不让男儿的女将未待我追问,续道:“侦察兵送回来的报告后,大火完全将这边下山的路封闭,使他们没法更深人查探到黑叉人的动静。不过照估计,黑叉人若要将接近七万人和大量的物资由断路堡经山道撤离逐天山区,最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所以即使由封隘堡重回我们手中那刻开始计算,他们也要明晚才可全军撤至山区外的平原。”
燕色截入道:“我看这场大火,最少可烧上三天三夜。”
一阵冰寒的高山夜风刮来,带来了高山独有的微微湿气,便我记起了促致我和红月结下合体之缘的那场大骤雨,问道:“像前两天那样的骤雨是不是常有的?”我的眼光落在将整个逐天山区上空染得血红的大火,心想除了像那天的豪雨,否则休想能将这样的大火淋熄。
众人如梦初醒地呆了一呆。
天眼答道:“大剑师思虑的精密,确是令人叹服,我们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天气跟行军的密切关系,但一时间脑筋都不曾转到这方面来。燕色、龙腾!你们是住往这里的人,只有你们最有资格发言。”
我含笑和天眼对望了一眼,想起平时此人沉默寡言,更不要说像刻下那般公开“捧人”,刹那间我已明白到他的用意,就是要蓄意在净土人,特别是北人心中加强我的正面形象。
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多望他一眼,天眼眯了眯眼,微笑移开了眼光,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温暖;对于这性格孤独,拥有不寻常预知未来命运的老人,我特别有“知心”的深切感受。
有一天我会离开净土,但跟这些高贵可爱的净土人所建立的交情,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心的。
身旁的妮雅垂下头去,以免被人看出她眉梢眼角的情意,这细心敏感的妮子,自是着意到我们两人间的微妙情况。
龙腾抢着道:“高山和平原的天气确是不同,人说绿茵原野的天气变幻莫测,但比起逐天山脉只是小巫见大巫,这里连一日之内也可以时晴时雨;但大骤雨却仍是可遇而不可求,大剑师遇到的那场大骤雨,只是下在天原之上,在我们这山腰区域,人秋后早没有这样的豪雨了。”
原来山顶和山腰的气候和雨量已有如此分别。
燕色截入道:“刚才我来时、看到道旁的妮地与草丛有多条蚁路,这种蚂蚁搬巢的现象,通常都在大雨将临时发生的。”
龙腾有点不高兴地道:“天气寒时,不也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吗。”
燕色微微一笑,并不争论。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是难处理。但又不得不处理,我压下对龙腾横蛮作风微微的反感,淡淡笑道:“这两个可能性都很大。”接着移到龙歌身旁,伸手赞许地拍了拍他肩头,安抚他道:“若三天内真的来了场大雨,你就是率领先头部队追击黑叉军的主将。”
红石皱眉道:“我们有的是救火的设备,难道就这样坐看着先祖建下的城堡,烧个一干二净吗?”
我听出红石语中对我器重龙歌的不满,心中叹了口气,向他微微笑道:“大公你不要耍弄我了,你能统率飘香城军民顶着黑叉大军长时期的猛攻,怎会不清楚黑叉人的诡计,若说眼衣这场火不是个陷阱,你肯相信吗?”
红石见我给足他脸子,心中受用,容色放松下来,点头道:“大剑师说的是。”
我知道这应是说上些重要说话的时候了,正容道:“各位或者会对黑叉人忽然放弃这么一个具有战略性的城堡,感到难以置信,是吗?”
众人齐齐点头,要知弃堡容易占堡难。黑叉入失去了断路堡,便等如失去了通往天庙的立足点,霸占整个净土的美梦,将会更遥远了。
我的眼光掠过众人,到了花云的俏脸时不由停了一停,她乎静地保保望了我一眼,别过脸去,眼光落在远处山下的火场上。我看得出她有点心事,只恨不知是什么?
卓联大公出言道:“我看黑叉鬼是因惧了大剑师,给吓破了胆,加上自问抵受不了我们龙怒吼无坚不摧的攻坚能力,所以才匆勿撤退。”
我淡淡一笑道:“我们绝不能因为轻易攻陷了封隘堡而生出自满自大的想法,虽然这是人之常情,连我起始时也曾将事情想得太容易了。”眼光转往焚烧着的断铬堡,说道:“但这扬大火却改变了我的想法。”
表面看来,我是在教训卓联,但因我指出连我也曾和他有相同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使这身为七位大公之一的人物感到难受,反而露出思索我话意的表情。
一直没有作声的大祭司道:“我们要紧记大剑师每一句说话,只有他才能带领净土人回到往日那美丽和平的世界里。”
众人轰然应是。
我心中暗叹事情岂会如此简单,经历了战乱的净土,将永远不会一样了。
这些在净土里属最高统治阶层的人物,正静待着我的说话。
我转向站在红石身旁的宁素道:“宁素大公,告诉我,黑叉人为何要来进攻天庙!”
众人愕了一愕,这道理岂非显而易见,因若不攻陷天庙,势将不能取得净土的控制权。
宁素也像他们般先呆了呆,凝神一想后,才“呵”一声叫起来道:“大剑师!我明白了,若可以选择的话,黑叉人是不会拣选有天险可守的天庙作战场的。”
约诺夫拍腿叫道:“我也明白了,黑叉人此次退走,就是希望引得我们全军出击,待到了天庙外的大平原时,才和我们决一生死。”
我不问其他人而问宁素,其中自是大有深意,南北之争似乎表面上消融了,但其实衍生的因素并没有消除,那亦不可能在一夜间消除。所以我必须利用七位大公间的微妙关系,将他们逐步推上合作团结、没有猜疑的轨道上。而身为北人的宁素因苦和红石的亲密关系,是个两方面都可以接受的人物,不会惹起妨忌。以后我还要好好地发挥她的作用。
众人眼中均露出忧色,因重夺封隘的狂喜而带来“胜利将指日可待”的感觉,已破灭了大半,而我正是要他们有这种醒觉。
我道:“别忘记在黑叉人里,有个熟悉我们的阴女师,她知道因我必须尽快赶返魔女国去,自然会是心切北征,好能早日将黑叉人赶回大海里,如此一来便会形势逆转,我们往日以逸待劳,不虞补给的优势便全都失去,所以仓猝北伐,只是自杀的行为。”
燕色伸手搭在红石肩上,凑到他耳旁道:“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何连你老兄也这样佩服大剑师了。”接着向我道:“大剑师说得对,我们是给胜利冲昏了头脑,事实上我们对断路堡北的敌方军事布置一无所知,如果冒失地追击敌人,可能会陷进万劫不复的绝境里去。”
我微笑道:“有限度的追击仍是可以的,让我们看看天公的意旨吧。”
龙腾道:“大剑师定是很累的了,不若先到我的大公府休息一下吧!”
我现在已成了众人的核心,只要我到哪里去,众祭司和其他大公便会跟到哪里去,龙腾这邀请,或者真是出乎好意,却不无争宠之嫌。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劳什子圣剑骑士真不是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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