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来无往非礼也。杨安振端起了酒杯，站了起来，给郝强喝酒。他的酒杯对着郝强了，郝强马上也站了起来，很礼貌地把酒杯的上口对着杨安振酒杯的脚，是下级对上级，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他们碰了杯，点头示意，就干了下去。好事成双，还有一杯。服务员倒满了酒，他们又是碰了一下，仰脸干了下去。杨安振没有坐下，还是站着，举着空杯。喝干了，才算豪爽。杨安振微笑了一下，温情地对郝强微笑着说了一句：“你干的很妙。”

　　杨安振在注意郝强瞳仁的变化。郝强黑脸，一双羊眼，炯炯有神。他听了杨安振的话，面部的肌肉没有紧张而是微笑了，眼睛的瞳仁则惊异地闪动了一下。很镇静地把空杯对着杨安振，谦虚地说：“杨组长，您辛苦了，下次我来做东请你们专案组。”

　　杨安振点头，收了酒杯，坐下了，再回敬章徐枫。他起身离开了酒桌，要到了章徐枫跟前喝酒。章徐枫速度更快离开了酒桌，在酒桌边，两人碰杯。服务员在身边倒酒。喝完了酒，对着空杯说话时，杨安振忽然从下面抓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的表情。章徐枫也是一惊，本能地反映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说：“杨组长，下次我好好敬您，今天中午就不多喝了。”

　　杨安振松了手，向他招手，表示感谢。

　　杨安振回敬完了就，司马茂给解围，你们不能把矛头对准专案组，你们也要打内战，我们从市里来的也要打内战。内战酒开始了。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款款走进来两个漂亮的服务员，她们一手端着果盘，果盘上有酒瓶，另一手扶住酒瓶。进来后，她们站在两边。接着，又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猛一看就是个富态的女人，细眉大眼，眼神似水，穿着非常时髦，貂皮坎肩，酥胸微挺，唇油浅色而亮，一幅中年熟女的味道。没有浓妆，身上的芳香却无形的飘逸而出。有点类似于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呦，郝书记章镇长，我来敬你们酒了。”

　　“徐老板来敬酒了。”

　　郝强和章徐枫都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分别介绍桌子上的客人，她挨个挨个地敬酒，说着客气话。自来熟地跟陌生的男人套近乎，是这些女人的看家本事。她竟然跟司马部长喝着酒，介绍起了胸口大酒店的养生菜，还说能治疗什么病的。似乎她是神医，能够看到司马部长就有什么病。

　　杨安振看完了她，就低下了头装醉，打起了瞌睡，他用第三只眼睛看她，用心在看她的心，用耳朵在看她彩色的话语。

　　徐大梅是按照座位的上下来敬酒的，座位的上下，就是官职的大小。敬到了老杨跟前时，看到他瞌睡了。

　　司马茂说：“他不能喝酒，醉了。”

　　徐大梅对服务员说：“小秀，快去拿BHIP来。”

　　服务员急忙走出去。徐大梅恭敬端着酒，拍着老杨的肩头说：“大哥，你醒醒，小妹给你敬酒了。”

　　杨安振惺忪着醉眼，举起了杯子，跟她同喝了。

　　支智勇看着徐大梅说：“给你介绍了，你没听清楚，他就是专案组组长，前公安局杨副局长。”

　　徐大梅哎呦呦地叫了起来，搓手说：“原来是专案组组长，我们铁山市的狄仁杰、包拯、大宋提刑官。”

　　把自己的杯子放在身边的服务员的果盘里，端起了另一支没有用的杯子，从拿东西刚进来的服务员手里接过一包像咖啡的东西，拆开，倒在杯子里，用温开水冲下去。她端着，摇晃了一下，放在杨安振的桌子上，对他说：“杨组长，不，我就叫你杨大哥吧，只要您不介意。”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她呢。她继续介绍说：“这是美国的‘BHIP’，不仅能解酒，还能美容，是从植物中提纯的天然药物，没有任何化学成分。十分钟后，喝下去，很快就醒酒了，绝对不耽误您下午上班。”

　　他又端起了杨安振的酒杯，举到了杨安振跟前。杨安振接过就干了。他博得了大家的喝彩，郝强和章徐枫夸奖她的魅力大，能够让杨组长痛快喝酒的人不多。司马茂和李道明也是跟着赞美她，她跟来劲了。杨安振也站了起来，跟她豪爽地喝酒，碰了四杯。询问了如何购买的美国的‘BHIP’。

　　徐大梅幸福地说：“能跟你喝酒，是我的幸运。以后您要是应酬酒场多，我可以无偿奉送给您的。”

　　杨安振微笑着表示谢意，问道：“它的价格一定不菲吧。”

　　徐大梅自豪地说：“它很昂贵，跟安利产品一样，但是它比安利的档次高多了，星级大酒店才有，像我们胸口这小地方是没有的。”

　　杨安振看着这个风情万种的夫人，他想了好多，她是贾邕生意的合伙人，肯定跟贾邕的关系不一般的。他细眼看着粉红色的酒杯，真想喝下去试试效果如何。

　　徐大梅给端了起来，摇晃着，待杨安振喝下了粉红色的“BHIP”,就离开了。

　　他们也很快结束了酒场。

　　在回去的车里，杨安振感觉徐大梅给的冲剂还真有点作用，虽然没有像她吹嘘的那么神奇，解酒迅速，却让他清醒了很多。

　　回到了办公室他就分配工作，下午四点王勇利把赵丽丽叫到他的办公室，下午五点，也就是放学的时候，支智勇去学校把赵丽丽的丈夫潘良叫到他的办公室。

　　19 赵丽丽的供词 4月28日 星期二下午

　　下午四点钟，刑警大队队长王勇利把镇妇联主任赵丽丽带到了杨安振的办公室里。杨安振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闷头看材料，没有理睬来到跟前的女人。王勇利把门带上，出去了，只剩下赵丽丽尴尬地站在老杨跟前。她挺着肚子，也在无声地瞅着桌子后面椅子上的头发斑白的老家伙，她就缓慢地坐在沙发上。

　　老杨面无表情，目光冷酷瞟了她的肚子。放下了材料，小声而又严厉地问：“谁让坐下的？”

　　赵丽丽是妇联主任，机关的事没有瞒得了她的。他知道此人就是专案组组长，王勇利，一个刑警大队的队长，在他面前都乖乖的。这个老家伙就是接替前专案组组长吴亮的人。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她就乖乖地站了起来，低头不语。

　　“你知道什么是罪恶吗？什么是作孽吗？你知道作孽的后果吗？”杨安振看着她，拍了桌子，指着她，几乎是咆哮道，“作孽是要下地狱的，要在阎罗王的地狱里遭受刀山火海拔舌挖心肝的恶报。恶报，你懂吗？就是不得托生，永世不得为人，妇联主任，优秀共产党员同志。”

　　他突然停止了说话。拨打了内部电话，放下后，姚小西推门进来了。

　　“带她去你那屋。”

　　穿着蓝色警服的姚小西，带着肚子微挺，走路缓慢的赵丽丽，走到了她的机要室。

　　关死了门，姚小西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到杯温开水后，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录音机，拿起了手中的笔，对她说：

　　“说吧，不要急，你要想好了再说。”

　　赵丽丽喝口温开水，点头。

　　“赵丽丽，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丈夫潘良谋杀了贾邕？”

　　“不用证明，就是他杀的。我们之前吵架，他都是叫嚣，他一定要杀死贾邕。他在贾邕死前，就搬到了学校住了，他一定要报复贾邕的。”

　　“他说要杀死贾邕，贾邕死了，就一定是他杀的，这是什么逻辑？你得有真凭实据，不能凭他说的话。就是他有思想准备，但是不能证明他有行动结果？”

　　赵丽丽沉默了。

　　姚小西问：“赵丽丽，我问你，你家跟义举村的李保国有亲戚吗？”

　　赵丽丽摇头。

　　姚小西又问：“你想想，你丈夫家跟李保国家有亲戚关系吗？包括李保国的侄子李德孝的媳妇，是不是什么远方亲戚？”

　　赵丽丽还是摇头，说：

　　“没有这个关系。潘良是大学分配来的，是外乡的，我是本地的。根本没有这门亲戚。”

　　姚小西讥笑道说：“你说你的丈夫潘良杀死了贾邕，可是，贾邕死在义举村的农民李保国家里，李保国的侄子供出了是他三叔李保国杀害的贾邕。这就奇怪了 ，大家争着检举凶手，还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凶手。最合理的解释是，潘良与李保国合谋，共同杀害了贾邕。此案就算告破了。你说对不对啊？”

　　赵丽丽低头不语。

　　“做假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何况你是党的干部，妇女领袖。”

　　姚小西咄咄逼人的目光，让赵丽丽不敢正视。她已经被杨安振驯骂了一顿，她知道自己有罪。

　　姚小西冷笑着说：“说说你们的情史吧。”

　　赵丽丽反问：“对破案有用吗？”

　　“当然有用，”姚小西白了她，说，“你还想看看贾邕死时的录像吗？”

　　赵丽丽恐惧地摇头，说：“我听说了。”

　　姚小西说：“阴茎被人割断，胸口上被人捅了一刀。我们初步认定是情杀。那就请你赵主任好好说说你跟贾邕的情史吧，我可不是无聊来偷窥你的隐私。”

　　赵丽丽哭了，用手掌抹了眼泪，她说：“我说，我都说，大部分你们都知道了。……我是贾邕书记的情妇，贾邕对我有恩，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听说你中专毕业就进了文化站，你能歌善舞，人又漂亮。贾邕就看上你了。……你是不是在文化站的时候就跟贾邕了？”

　　“嗯，我当时也在谈恋爱。后来跟了贾邕后，恋爱就谈不成了。贾邕对我那么好，我就死心塌地跟他了。”

　　姚小西推断说：“做了党委书记的情人，你也就一路升迁到了镇妇联主任，那你为何要跟人家潘良结婚？”

　　赵丽丽低头，委屈地说：“我娘我爸，还有我的亲戚们都逼着我结婚，我是不想结婚的，就等着贾邕离婚。可是，贾邕不可能离婚的，我的压力太大，自己又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还是优秀党员，也得注意外界的影响吧，所以才不得已跟学校的体育老师潘良结婚。”

　　“他爱你吗？”

　　“爱。”

　　“知道你跟贾邕的关系吧。”

　　“当初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可我还是忘不了贾邕。”

　　“你是鬼迷心窍了，就打算着做党委书记的太太。”

　　“也不全是，可我无法接受潘良的爱，我们每次在一起，我都以为是贾邕，我的心已经是贾邕的了，他每次都因为我的拒绝而恼火，气愤，砸家里的东西，发誓要杀死贾邕……”

　　“你就像吸食大烟的人一样，变态地爱上了你们的党委书记，哪怕做他的二奶也心甘情愿！”

　　赵丽丽点头，慢吞吞地说：“对。可是我无法忘记过去，人生是由过去组成的。”

　　姚小西训斥她道：“歪理邪说，可是你不该陷害人家，何况是你的丈夫。你的良心呢？”

　　赵丽丽低头，无法回答。

　　姚小西看着坐在沙发的女干部，说：“赵丽丽，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肯定不是潘良的，如果是的话，即使潘良谋杀了贾邕，你也会隐瞒的，你举报潘良，我就猜出来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贾邕的。你要替贾邕生孩子，然后再迫使贾邕离婚，跟你结婚……，你好歹毒！”

　　你好歹毒，是咬牙说出来的。

　　赵丽丽坦白了，却为自己辩解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贾邕的。当初我跟潘良结婚，我还有回头的希望，潘良人品长相都不错，以后贾邕调走了，我们就过幸福生活。可是，贾邕书记在我结婚后，非得要我给他生孩子，还要生个儿子。他的老婆只给他生了个女儿。贾邕说，只要我替他生了儿子，他就离婚，跟我结婚。我怀孕了，我的身心都是姓贾的了，潘良就是多余了。我希望尽快离开他，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僵持下去，当我听说贾邕死了，我是悲痛欲绝，我就猜想到了凶手是潘良，不会是别人的，只有潘良才恨到要他死的份上。”

　　姚小西拿笔的手颤抖着，指着她发出了尖细的声音，像寒冷的刀子：“一个是堂堂的胸口镇的党委书记，一个是堂堂的胸口镇的妇联主任，都是胸口镇人们敬仰的人物，竟然能够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赵丽丽无颜面对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面，抹着眼泪。

　　姚小西冷静了一下，问：“赵丽丽，接着回答我的问话。”

　　赵丽丽仰起了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公安，感到了一股凌然之气向她袭来。

　　“你们最后一次私会是在贾邕被害之前的什么时候？不忙，你好好想想？”

　　“在他死之前，我们是经常见面的，私会吗，是在……”赵丽丽用手指敲着太阳穴，想了想说，“是在他死前的两个星期吧，平时人家都回家了，他不回家，他没事的时候就给我发短信，让我等他。大多时候都是他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找我。我怀孕了，受不了过分的刺激，就对他说，我不能照顾他了，不然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要孩子是大事。我只能学莱温斯基那样下贱地照顾克林顿一样，我只能给他口交，每次完事后，我就呕吐，我不喜欢那样。他看我很难为情，才答应不再让我照顾他了。其实，我们都盼望着我们下班有一个住处。可是，我是有丈夫的人，还得顾及面子，就回家了，可是，无法跟潘良过下去了，经常吵架……”

　　“两个星期之内，”姚小西问，“你们连短信也没有来往过吗？”

　　赵丽丽说：“来往过，都是我问候他的，问他吃了吗，不要喝酒要注意休息。他很少回我短信，我知道他的应酬多，谁知道他……”

　　赵丽丽说完，双手捂住脸痛哭：“他走了，我怎么办了？”

　　姚小西问她：“你希望我们抓获杀害贾邕的凶手吗？”

　　她睁大了眼睛说：“非常希望，只要你能破案，抓住凶手，你怎么处罚我我都无怨无悔。”

　　“你还很痴情啊？”她突然问道，“赵丽丽，你又跟我撒谎了，4月22日，上星期三晚上，你们又偷偷地做爱了，就在你们家里，你丈夫晚上还没有从学校回来，后来潘良回来了，就发生了……”

　　赵丽丽惊呆了，傻愣地瞪着姚小西，然后就有了反应，说：“我没有撒谎，4月22日是星期三，晚上我在家看电视，潘良也搬到了学校住去了。”

　　姚小西暗笑了，又问：“贾邕还有情人吗？还有性伙伴吗？”

　　“情人没有了。他只爱我一个人。但是，投怀送抱的女人是大有人在的，这些只有他清楚。”

　　“胸口大酒店的徐大梅跟贾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