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们没有办法，不同意也得同意，只要他们赔我们一个好价钱，我们也会同意的。盖大楼需要不少钱，贾邕就想出了坏点子，要集资，镇财政拿一部分，各个企业拿一部分，各村都要集资，名义上是居民建设费。每个人平摊400块钱。我们镇很大，有近10万人，老百姓也要掏四千万。村的任务下来了，我们几家菜农联合找到了村支书郝文儒，问他，占了我们的菜地，为什么还要我们掏钱集资。郝文儒先说了好话，说是不应该的，就劝我们先把钱交了，以后再退给你们的，要顾全大局吗。我们就信了，交了钱。我们没有闹事，给了郝文儒的面子，交完了钱，我们开始跟郝文儒谈论我们的菜地赔偿问题。我们这几家，我是个头。我们在街道上都是好邻居，他们老实巴交的，只有我能说会道，识几个字。我带着他们到了郝文儒的办公室，没想到郝文儒早就替我们想好了，他对我们说，你们放心，不能让你们没有地，没有地怎么生活啊，羊场那里有空闲地，每户多给了二分地。我们听了，很不高兴，就跟他吵架，我说羊场离我们这里好远，在胸口山西南，过去是山坡地，是放羊的地方，怎么适合种菜啊。我们是菜农，镇里的厕所垃圾我们能够利用，是种菜的好肥料。

　　羊场那地方，不适合种菜，就是适合了我们也不会跑那么远的。郝文儒没有理会我们，推脱说是村委会研究的，征得了镇领导的同意。谁是镇领导，郝强就是啊。我们跟他无法讲理了。我们就到镇里找贾邕，贾邕很客气，说会认真对待，就让郝强负责全权处理此事。郝强刚坐上党委副书记的交椅，他把我们叫到了他办公室，先是训斥我们，不该聚众上访，然后又安抚我们，就当着我们的面给郝文儒打电话，把郝文儒痛骂了一顿，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让老百姓聚众上访，给胸口村丢脸了。责令他处理好此事。郝文儒很听话，答应要好好处理。我们又被打发走了，去找郝文儒，可是，他变脸了，指着我们骂，就是羊场那块地，要就是你们的，不要就没有。胸口村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要我这个支部书记干嘛？明明是欺负人。我们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带着他们到铁山县上访了。

　　我们到了信访局反应情况的时候，我们胸口镇也知道了我们去上访了，人家上面有好多朋友的。人家把我们打发回来，说跟县主要领导汇报的，我们就回来了。在家里吃完了晚饭，可不好了，郝强的老六郝逵，那个六挠子带着打手来到了我们家，骂我们打我们，恐吓我们说，要是再到外面上访，就打断你们的腿。那个六挠子比谁都横，是个最无赖的人，他黑道上有好多朋友。我们也是本地人，我们也有自己的本家和亲戚，我们不怕他们，我们坚信共产党的天没有塌。我们知道信访局是个无权的单位，我们就去公安局报案，就算我们得罪了郝文儒，可他不该用黑社会来对付我们，我们就去告郝逵带人来我们家打骂。我们也听说了公安局有个杨局长刚正不阿，不怕权贵，把最红的县人大常委、著名企业家丁冒兰给法办了。我们要找杨局长时，人家冷笑我们说，找他就到他家里去找。我们打听才知道杨局长也被革职回家看电视了。

　　我们天天看电视，电视上宣传的都是邪不压正。历来都是邪不压正的。我们决心告下去，目的就是让他们赔我们的菜地钱。我就写好了告状信，包括把郝逵来我们家打人骂人的事，也写进去了。我们几家人全部按上手指印，交给我们家年轻力壮的儿子，筹集了钱，他们几个青年人就去了省城。到了省城，还是告不赢，还是让郝家知道了来打我们骂我们，你们就不要回来了，就到北京告状去。我叮嘱孩子们，告不赢，你们就不要回来了，回来了郝家的人会收拾你们的。再大的事我们顶着，大不了豁出去我们的老命，也要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家的孩子就去了省城告状。他们就住在地下室里，白天就去各个部门告状。没过多久，我的孩子夜班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询问我六挠子带人来我们家闹事了吗？我说没有。我的孩子很害怕，说他们发现了穿着派出所衣服的联防队的二狗子在跟踪他们。二狗子是六挠子的贴身打手。

　　六挠子不在家可能带人来追杀我们了，我们告状的事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了。我也害怕了，就叮嘱孩子们，你们不要走小路小巷，就走大路，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然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这些在家的老人都去了联防队盘查二狗子在吗？没有见到六挠子，也没有见到二狗子。二狗子的娘说她儿子出差了。一个联防队的出什么差，肯定就是跟着六挠子追杀我们的孩子了。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噩耗，他们夜晚乘坐出租车，从省城外的高架桥上摔了下来。车毁人亡，连出租车司机也摔死了。交警从他们的身份证上查到了地址，派出所的支所长通知了我们。那天是2004年11月18日，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忍受着巨大悲痛，到了省城给孩子们收尸。天哪，哪里还有什么公道可言。我们绝望了，我们感觉这不是人世这是地狱。我们失去了菜地失去了人间最美好的东西，我们只能如鬼一样地活着，收破烂卖废品维持生活。这就是我们得罪人的下场。没有人再闹事，一切都很平静了，‘阿房宫’盖起来了，他们的官也做很有滋味。苍天哪……”

　　老人讲完，杨安振他们都静静地坐着，还在回想着老人讲的故事。

　　杨安振难过地摸着额头，哀叹地说：“这是哀乐的源泉。是悲剧艺术，太哀伤了。”

　　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沉思的杨公安。

　　杨安振接着问：“这次事件之后，六挠子就很少抛头露面了？”

　　讲话的老人说：“他很少露面了，我们收破烂，也偶尔见过他。”

　　杨安振问：“二狗子的真名？他现在干什么？”

　　老人们说：“二狗子叫郑世明，现在是联防队队长。他夜里带人来驱赶过我们，听到了我们的哀歌，心里有鬼，就再也不来了。”

　　杨安振站了起来，向他们深深地鞠躬，说：“我杨安振向你们保证，我就是用我这条命也要给你们一个公道，就是我死了，还有他们会替我完成的。”

　　两个年轻公安向他们说：“我们发誓我们不惜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捍卫人们的自由和利益。一定尽量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人们也站了起来，急忙跟他握手，叫他青天。

　　杨安振苦笑道：“叫我青天我非常惭愧。共产党为人民是本分，是本职工作，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才能对得起我生我养的衣食父母，才能对得起人民公安的称号。看到你们这样，我们真的惭愧啊。”

　　他们松了手，杨安振对他们说：“你们继续在这里唱你的‘阿房宫’，直到你们的冤屈被洗刷为止，怎么样？”

　　几个老人说：“只要洗刷了我们的冤屈，我们保证不再唱了。”

　　杨安振又向他们鞠躬，说：“不是不唱，而是要换个地方，你的大悲痛产生了伟大的艺术，虽然哀伤了些，但是却能够催人泪下。你们千万不要丢弃，还要继续保存下来这伟大的来自底层人民的艺术。也是对后来执政者有极大的警醒作用。”

　　说完，他们就告辞了。几个老人站在低矮的门口，目送他们。

　　36 诱捕联防队队长 5月3日星期天 中午

　　到了5月，天就暖和多了。对于健壮的男人来说，衣服少了，是展露自己健美的时候。脱下厚衣服，穿上衬衣打上领带，再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玩玩，人生就显得潇洒了。

　　星期天，胸口村联防队大院里除了值班的人员外，剩下的人员可以轻松一些了。没有钱的就去省道找小姐偷偷摸摸地玩一次，有钱的不去那个地方，而是去高档的地方潇洒。

　　联防队队长郑世明打扮的很英俊，穿西服打领带。快到中午了，骑着摩托车就去了胸口大酒店吃饭喝酒。前天中午有人请客，无意间发现有两个服务小姐非常性感。穿着时髦，长相风流，皮肤白嫩，那双钩子眼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把她们叫来作陪。她们的胳膊、脖子、胸脯贴在他的身上，他陶醉了。

　　他暗自扭了那个瓜子脸的屁股，名字叫‘金莲’的小姐，她很像电视剧《水浒传》饰演潘金莲的女演员。叫潘莲的女人就依偎在他的怀里，嗲声嗲气地向他撒娇，展现了春风又一度的情怀。

　　那个请客的有钱人，就有意撮合他们，先隆重介绍了联防队队长郑世明，是个有身份的人，然后又拉拢此刻叫金莲的女服务员，对她说，你做了郑队长的女朋友，以后在胸口咸菜集这一带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了，除非他不想活了。这个靠山非常强大。

　　叫金莲的服务员似外面的柳叶，娇嫩无比地倒在他的怀里，给他端酒，说些肉麻的话。一阵子就把联防队队长的魂魄引出了身体之外。他们喝完酒，吃完饭，就互相留了手机号码。联防队队长回到了联防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她发短信，传递爱意。叫金莲的也很重情意，赞美他的为人英豪，是个可以依赖的男子汉，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第一次认识的时间是星期五，第二次就是星期六。联防队队长单独来吃饭了，就是他的金莲作陪。小单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如约会的包厢。他们搂在一起，相互厮磨，表达无限的爱意。联防队队长的过分要求被拒绝了。

　　她说，我不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等我对你了解了，我才能答应你。然后又问他，有一个人喝完酒就抱住我非礼，被我拒绝了。我很不喜欢那个人，别看穿的很让人尊敬，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他为人不咋的。

　　那人是谁？他不想活了。

　　胖乎乎的，穿着警服，人都叫他支所长。

　　这狗日的什么都想吃，他还有这闲心。

　　怎么啦，你跟他不对乎？你怕他，……哎呦呦，我是看错了人，看你威风凛凛，原来还有你怕的人啊。拉倒吧，我不做你的女朋友了，有人欺负我，你也帮不了。

　　叫金莲的服务员起身就走，把他冷落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又过来一个圆脸的服务小姐，替那个叫金莲的打圆场，说我姐姐哭了，以为你是个汉子，没想到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她又跟着添油加醋，说我姐姐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

　　联防队队长无奈只得忍下了这口气，离开了大酒店。星期天，他又来到了胸口大酒店。星期天少有机关干部来吃饭，人自然就少了。他还是要了昨天的单间，给金莲打了电话，让她过来，名义上让她作陪，其实就是请她吃饭。

　　叫金莲的服务员很豪爽，就跟联防队队长推杯换盏，两人喝下了交心酒。随着酒喝的高兴，喝的越多，他们的交情就越深厚。两人喝到情最浓的时候，联防队队长搂住她，在她耳朵边小声说：“我们去开房。”

　　叫金莲的浪笑，摇头，用色迷迷的眼睛看着他，说：“你想玩弄我，你要是真心，你不会这样急切。”

　　联防队队长就给她下跪了，发誓说：“我是真心的，我要是虚假就让我不得好死。”

　　叫潘金莲的还是浪笑，说：“支所长也是这样说的，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是看透了。”

　　联防队队长气愤地说：“那狗日的也要带你去开房？”

　　叫金莲的卖弄着骚姿，说：“是啊。他带我开房，我没有答应，我要是答应了你，我怕他会收拾你的，你吃不了兜着走。”

　　联防队队长咬牙说：“妹妹，你放心，他不会怎么着我的，我手里有他一大把把柄，你就是他的情人，我今天也敢带你开房去，还要让他知道，看他能怎么着我。”

　　叫金莲的上前搂抱住他的头，激动地说：“这才是我寻找的爷们，我没有看错，你是条汉子。大丈夫敢作敢为，我非常欣赏你那句‘你就是他的情人，我今天也敢带你开房去，还要让他知道，看他能怎么着我。’快起来，我今天就陪定了你！”

　　联防队队长也是激动，为能够得到这样一个重义气的红颜而高兴，他站了起来，对她发誓说：“你只要爱我，我的命就是你的。”

　　叫金莲的答应去开房，必须到胸口镇宾馆，那里干净卫生。他们约定，联防队队长先走，先去宾馆开房，她就借故离开，去陪他。

　　下午两点半，叫金莲的服务小姐，脱下了工作服，换上了鲜艳的时装，去了胸口镇宾馆317房间。联防队队长已经洗完澡，换上睡衣，在床上急不可耐地期盼自己的女神来临。

　　有人敲门了，进来的就是自己的女神。他把她抱上了床，扒她的衣服。她极力反抗，对他说：“放下我，让我也洗个澡，再……”

　　多么诱惑的词语。他放开了她，她马上就是自己的玩物了。她先喝杯水，安抚他上床耐心等候，她喝完了水，站了起来，边解脖子上的纽扣，然后停住了手，对他说：“我爸爸说了，跟你也可以，必须有个条件。我可是个黄花闺女，不能这么白白地送给你？”

　　“你爸爸？什么条件，说？”

　　“等我爸爸来了，你在回答他吧。”

　　“我爸爸，他就在门口了。”

　　说完，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个戴着青色礼帽，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不认识的公安。一个是刑警大队队长王勇利，一个是前来秘密增援的刑警大队中队长严苏。

　　联防队队长知道自己上当了，想反抗，就被老杨的拐杖一棍打倒在床沿。他开发服软了，吓得跪倒在床上，他看着金莲，说：“你们是专案组的。女菩萨，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