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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战争》 作者:丹尼尔·凯斯

第五部分

  第十二章 密里根法

 
  【1】
 
  在1980年4月14日的公听会之前,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出现不少法律和政治上的劝说情形。
 
  密里根的迅速移转——从隔离在最严密的九号病房,到比较松懈的五/七病房,再到半开放的六号病房——让某些人认为他的精神状况有出人意表的进展,这是一种极具希望的征兆。但包括哥伦布市的报界和数字州议员在内的其他人则引发大众恐慌。他们认为,法院可能会(依法)将他转送到像是雅典心理健康中心这样的开放机构,或甚至将他释放。
 
  在1979年11月30日金戴维法官审理前的第一次公听会上就已经宣判,将密里根突然强制转往利玛医院是违法的。那次听审合并两项议题:由于戈爱兰正式提案要求将密里根转送到市民精神医院,法庭必须判定密里根的精神状态是否还需要受到最大安全措施的管制。戈爱兰同时亦提案,要求法院判处利玛医院的哈伯监督和医学主任林德纳「藐视法庭」,因为他们违反了金戴维法官在1980年12月10日所做的判决:
 
  「本庭裁定被告应在利玛市的州立利玛医院接受治疗,治疗的病症为多重人格,过去的所有病历数据均应转至利玛医院。」
 
  当心理健康局可能被要求将密里根转往开放医院,或转回雅典心理健康中心,或甚至将他释放的消息传开之后,多位州议员凭着地方媒体的支持而发起抗争。为了阻止这些转院情形发生,俄亥俄州议员引用《参议院第297号修改替代法案》做为「紧急措施」,以确保具有潜在危险者不会在未经法院的监视下(自精神病医院)被释放。
 
  1980年3月19日,距离公听会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哥伦布市快报》公布新提案,并将之与密里根相联结。
 
  选举年行动预料
 
  精神异常者的抗辩造成选民的烦恼——鲁罗勃报导
 
  经过数月的讨论之后,俄亥俄州议会似乎已准备通过议员们的提案,停止让曾经被判为精神异常的犯人迅速自州立医院中释放。此一引人争议且关系到患有多重人格症的强暴犯比利·密里根及一名克里夫兰杀人犯的决定,为制定该办法(参议院第297号法案)提供不少推动力。许多俄亥俄州州民和美国其他各地居民均认为,以精神异常为由而恳求无罪释放,已被犯罪人用来做为逃避牢狱监禁的方法之一,评论家以密里根的案件为例,迅速通过参议院第297号法案的另一个原因,乃因1980年是选举年。在参议院中席位较少的共和党员希望将此法条定案,以做为主要的宣传议题。
 
  只要稍微提一下密里根的名字,就足以让大家义愤填膺地讨论起他那被宣传成特殊且宽容的处理方式,以及「因精神异常而获判无罪」之判决的危险性。
 
  随着4月14日公听会的逼近,双方律师都传唤专家出庭为密里根的精神状态、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法作证。
 
  公听会举行的两天前,林德纳医师在《合格心理健康人员限制表》上公布,禁止作家与密里根会面或以电话交谈。
 
  就在金戴维法官开庭之前没多久,玛丽在作家身旁坐了下来。她将她的笔记本拿过来,用她那纤细、拥挤的字迹写下:「保安人员有一小本索引目录,里面是按姓氏字母编排的病患名单。在『M』开头的这一页,左边贴了一张用打字机打的备注。备注上写明,署名类似『丹尼尔(先生、博士或教授)凯斯』的人将不准探视比利·密里根,也不准进入医院。」
 
  林德纳医师并未出庭。
 
  检方传唤第一位证人,医学博士崔瑟夫。这名矮小、粗壮的医师有一头灰发,灰色胡髭,厚镜片。他取代麦弗德医师,成为比利的治疗医师。他作证说,他第一次见到密里根是在集中治疗室里。他已经看过院方提供的医疗记录。崔医师承认,虽然他未曾与密里根讨论倒情绪和心理问题,但有鉴于比利十五岁前的医学记录以及他过去四、五次个人观察的结果,他已准备好对密里根的心理健康状况提出他的看法。
 
  当被问到利玛医院的工作人员是否以多重人格分裂症来治疗密里根时,崔瑟夫说,由于多重人格分裂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所以很难找到专家来为他治疗。最后他承认,从来没有人与他讨论过法官在12月10日所下的治疗命令。
 
  戈爱兰问道:「难道档案里没有法院命令的副本吗?」
 
  「我不清楚。」崔瑟夫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未讨论过有关比利·密里根治疗方法的特殊状况吗?」
 
  「我看不出他有多重人格症状,」崔瑟夫努力找出话说,「密里根从未让我看到他有这种病征。」
 
  回顾医院记录的内容,崔瑟夫同意,虽然密里根并非精神病患,但在1979年12月还是开给他好几次抗精神病药物,包括索拉辛在内。当被问及原因时,他道:「因为高度焦虑,我们要让他镇静下来。」他也作证道,医学主任从未交予他特殊的指令,直到这次公听会他才知道,郭戴维医师曾于信中建议,应在规定最少的地方治疗多重人格病患。
 
  阅读比利的记录到现在为止,崔瑟夫说他感到很不满。不只因为他不赞同郭医师建议的治疗计划,事实上他是在挑战所有的准则。他指着该文件说道:「如果我照着去做,治疗计划会占去我所有的时间。」
 
  崔瑟夫反对郭医师认为必须先相信多重人格分裂症方能成功治愈病患的说法。「我并不认为一旦在治疗多重人格分裂症的同时也必须相信它,」他说,「就算我不相信精神分裂症,我也一样可以为精神分裂症患者治疗。」
 
  法医精神学部门的部长卫约翰医师在十一点零五分休庭后站上证人席。这位秃头、在荷兰受训的心理学家用粗哑的声音承认,他确实知道法官在12月10日所下的治疗命令。
 
  「你怎么做呢?」戈爱兰问。
 
  「我对于上面写的东西感到困惑不已,」他说,「我知道其间的争议,也知道密里根在利玛的表现。我的反应是想办法加强对多重人格分裂的了解,再来考虑我该怎么做。」
 
  他说,他曾与俄州州立大学阿普汉厅的几位顾问联络过,他们把他介绍给年轻的澳洲心理学家包筑狄医师——她曾经在俄亥俄州奇里高监狱治疗过多重人格分裂的患者。他请她到利玛医院探视密里根,并直接向他报告她的发现。同时他也请教过郭戴维医师、乔哈丁医师、林德纳医师及其他人的意见。
 
  被要求概述包医师的发现时,他说,包医师认为利玛医院并不适合治疗多重人格病患,同时更提出在俄亥俄州内外密里根可获治疗的数个机构。
 
  下午一点半休庭后,利玛医院的哈伯监督带着档案夹走上证人席。他身材肥胖,还有一个明显抖动的双下巴。当戈爱兰的助手汤普森律师问他,密里根的治疗摘记与进度记录是否都在他带来的档案中时,他打开档案夹,迅速地瞄了一眼便关上道:「是的,都在这儿。」
 
  他作证说,他也从来没听说过12月10日的法庭命令,一直到这次开庭的十分钟前。「那种东西我有很多,每一张看起来都差不多。」他说,「如果你说我有(拿到),我不否认。但我的不记得了。」
 
  当汤普森问到关于密里根在利玛医院第一个月的治疗摘记与进度记录时,哈伯似乎显得迷惑窘迫。哈伯缓慢地翻动他带来的档案,最后才表示:虽然密里根在1979年10月5日就已转送到利玛医院,但他却没有11月30日以前的记录。
 
  汤普森显然大为吃惊,他加强询问问题。
 
  「这些敏感的医疗记录通常都放在哪儿呢?」
 
  「在病房里。锁在医疗室的金属盒里。」
 
  「哪些人能看到这些记录呢?」
 
  「医生、社工、教育专员、戒护人员,还有护士。」
 
  当汤普森询问哈伯带来的治疗摘记与进度记录的日期时,哈伯监督露出不安的神情,他慢慢翻动档案。来回翻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承认,密里根有许多记录都遗失了。除了10月份到11月30日的资料遗失之外,12月到1980年1月的数据也不见了。他手边的治疗摘记只有1980年1月底到2月初的资料。
 
  庭内传来一阵嘘声。
 
  「密里根先生的治疗摘记和进度记录,有没有可能是被放到别的地方去了呢?」汤普森问。
 
  哈伯涨红了脸,啪的一声关上档案夹并答道:「全部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在4月14日的公听会上,戈爱兰亦传唤包筑狄医师出庭作证。在被卫约翰部长派遣到利玛医院评估密里根的精神状态之前,包医师从未见过比利,她深深觉得自己是要来反驳「多重人格分裂」的诊断结果。有一名官员曾暗示她,该局需要她的协助好摆脱这个「麻烦」。她感到很生气,便打电话给戈爱兰。「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这家伙不是多重人格患者,然后就可以帮助整个州摆脱困境了。」
 
  「但是真正令我感到震惊的是利玛医院对他所设的规定。他们甚至不让他用铅笔,」她说,「我觉得任何人在任何地方被限制不得使用铅笔,都是件很荒谬的事。我光是看到这点小事就很清楚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利玛医院的员工都决心要害死密里根!所以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包医师宣誓后,戈爱兰请她略述她的专业背景,以确认她是多重人格分裂症的专家。她说她在澳洲获得医学博士学位,1979年她受雇于俄亥俄州心理健康局之后,便被派到利玛医院去探视密里根,并对他的治疗状况做评估。至于她早期接触多重人格患者的经验,则包括治疗一名病患达一年两个月,她另外还认识或接触过三十多名患者。她曾与郭戴维医师及《自我迷失》一书中的心理学者吴可妮交换过意见,他们让她确实了解到,虽然适当的治疗可以让密里根获得改善,但在利玛医院中他并没有获得这样的治疗。
 
  当被询问她与密里根的谈话是否能为该诊断作确实的回答时,她说他们的谈话证实了这样的诊断。
 
  「事实上,这个沉睡的人每天有两、三个小时是清醒的。密里根的时间都花在人格状态的轮替中。」
 
  她作证说他可以从治疗中获益,但唯有具备适当设备的机构才能提供这种治疗。她曾看过郭医师对于必须在管制最少的机构方能治疗多重人格的主张,她建议遵照该文件所述之处来治疗密里根。
 
  在下一次的休庭期间,密里根递了张纸条给他的律师。上面写着他现在是史蒂夫。雷根让比利U睡觉了,他有一个讯息要让史蒂夫带着出庭。
 
  当他站上证人席,他目中无人地四下张望。「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比利已经睡上好长一段时间了。等他出狱之后,他就可以去看郭医师了。」
 
  他要说的就这么多。
 
  双方律师结辩之后,金戴维法官说,他将在两周后做出判决,在4月28日当天或之前。
 
  【2】
 
  尽管林德纳还是持续不断地阻止作家和密里根之间的联络,而戈爱兰向律师公会提出的抗议却迫使院方取消所有的限制。公听会后数日,律师公会的助理贝林亲自致电作家,告诉他林德纳临的限令已全数撤销,在一般会客时间之内他可以随时去看密里根。同时,保安部亦下令准许他携带录音机到医院里。
 
  1980年4月25日,作家带着《24个比利》的完整手稿到利玛医院探视比利。他进入内通道,走在两道电动闸门间的长廊里。等待第二道闸门开启的空档,作家端睨着其他访客口中流传的百呎壁画,这是幅巨大且草木繁茂、意象丰富的风景画。
 
  一座幅员广大的覆雪山脉毗邻一个大湖和好几座树荫浓密的岛屿,岛上尽是充满秋天色调的树木和松林。拱形木桥牵引观者的视线至小木屋前的泥巴路,小木屋的后方是搭乘山顶缆车的码头,湖的对岸,一位渔夫坐在船上垂钓。
 
  虽然画作署名「比利」,但作家知道,画风景画的只有汤姆。他很乐于见到汤姆获准离开病房,到外面来做他最重视的事。只要这个年轻的逃跑艺术家能执笔绘画,他就能创造出他自己的自由。
 
  第二道闸门开启,作家走了过去。
 
  在三号病房的主要内廊上,病人们排队等着,让戒护人员替他们与访客在灯塔壁画前拍照留念。
 
  会客室内的其中一幅画作令作家想起比利妹妹卡西曾带他见过的一个地方。他认出那座有遮顶的桥,还有那条通往不来梅农场的新耶路撒冷路;那座农场就是比利的养父米查(根据其他人在法庭所作的供词)虐待并强奸八岁大比利的地方。
 
  当戒护人员把比利带进会客室时,作家马上就知道——从他脸部的表情、平静的情绪、和缓的对话以及无力的握手,他眼前这个困惑的年轻人并不是『老师』。比利只有部分融合。
 
  「我现在是在和谁说话呢?」作家趁着戒护人员走远时低声问他。
 
  「我想我没有名字。」
 
  「『老师』呢?」
 
  他耸了耸肩。「我不太清楚。」
 
  「为什么『老师』不出来见我?」
 
  「雷根不肯加进来。这是个危险的地方。」
 
  作家明白了。郭玛琳医师在哈丁医院时曾指出,如果雷根和其他人融合的话,他作为「保护者」的能力就会减弱。由于这是个像监狱一样的医院,雷根必须置身于外以操控聚光灯。
 
  作家猜测,在这次会面之前,比利曾遭蓄意被服以大量镇静剂,以确保他无法与外界沟通这里的情况,或是关于他所受到的治疗。
 
  但是这里的治疗小组却不知道,在雅典心理健康中心时(不论有无服药),访谈一开始他会以某个人格出现,但随着他与作家的谈话内容愈渐深入,他通常会融合成为『老师』。既然这个『我不知道我是谁』的人格曾是『老师』的一部分,作家相信他们都知道关于筹备写作的事。
 
  「我认为雷根会想知道我有没有信守承诺、不把他和其余可能还是会遭起诉的罪刑牵连在一起。」作家说,「如果他加入了融合,那么『老师』出现的时候请让我知道。」
 
  比利点点头,开始翻看手稿。
 
  过没多久,作家去了趟洗手间。等他回来的时候,比利往上一瞥,他笑着指向27页上头作家写着『老师』的地方。
 
  他确实转换过来了。
 
  他和作家彼此打着招呼,他们想起在金戴维法官第一次开庭前,『老师』曾短暂出现过让麦弗德医师为他检查;自此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老师』总是那么讲求准确,对手稿提出许多更正的建议:
 
  「你这里写着:『亚伦走进卧室时,玛琳正在抽烟。』但她不抽烟的。」
 
  「在一旁做个记号。我会修改的。」
 
  几分钟后,『老师』又摇摇头道:「这里写:『他在公路休息站抢劫同性恋,用的是他母亲的车。』正确地说,虽然那辆庞帝克用的是妈妈的名字,但其实是我的车。或许你可以把这句改成:『用的是他母亲名下的车』。」
 
  「你写下来。」作家说。
 
  『老师』更正一幕圣诞节的场景。当时比利的妹妹卡西和他哥哥杰姆带着与他有关的证据,针对「公路休息站」档案与他对质。他后来也因此案入狱。
 
  他建议作家加上:「『而且你离家也已经很久了。』,你知道,杰姆一旦离家,就得由比利来保护母亲。他觉得杰姆就一个人跑掉了,把这种情势丢给他。杰姆离家的那天晚上、凯文拿东西往杰姆身上砸,但你要知道,凯文觉得杰姆遗弃了小卡西和妈妈。杰姆十七岁就展翅高飞,上大学、报考空军,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我变成家里唯一的男人,扛起保护妈妈和小妹的责任。我才十五岁半就要负责保护他们,但杰姆才是哥哥啊!我觉得他背弃了整个家。」
 
  「这点很重要,」作家说,「因为我只能透过电话,从杰姆的看法得知整件事的状况。今天让你有更正的机会。不过你确定『当时』你有这么说过,还是你只是现在回想起来?」
 
  「不会的,我『当时的确』对他这么说过。我对杰姆一直有着根深柢固的怒意,气他遗弃了我们这个家。」
 
  「凯文也这么认为吗?」
 
  「是的,没错。凯文知道杰姆遗弃了我们。他其实不怎么需要去担这个责任,不过他很担心卡西和妈妈,所以他要确定她们没有受到伤害。」
 
  『老师』继续看下去,摇着头说:「你写这个角色他说:『对,你真是优秀的计划者。』他不会这样说。他会说:『是啊,你很了得。』你得让这两个家伙听起来很粗俗、愚蠢,跟个恶棍一样。他们就是这种人,智商很低,讲话加一堆脏话。不管你写什么,切记他们不会用正确的文法。」
 
  「在旁边做上批注。」作家说。
 
  『老师』写上:「更多脏话。」
 
  当『老师』看到章末雷根因认罪减刑而进入利巴嫩监狱服两年到五年的刑期时,他说,「你真的可以把我当时的心境加上去『当身后的铁门关上时,雷根听到一阵沉重的轰隆声。』因为我在牢里的时候,好几个夜里,那个声音都在我脑海里回荡不去。我会听到那个声音,然后全身冒着冷汗惊醒过来。即使在这里,每次我听到门关上的匡啷声,都会想起走进利巴嫩监狱时的情形。」
 
  「我这一生都很恨米查,但直到入狱以后,我才真正了解到『恨』这个字的意思。你非得亲身体验不可。艾浦芳是那种知道怎么去恨人家的人。她想看到米查被严刑拷打,甚至就在她的眼前被燃烧殆尽。但我们其他人从没这么想过。我们觉得很生气,但并不恨他——一直到我不公入狱。我在利巴嫩监狱所学到的,是谁都不该知道的事。」
 
  第五天,当比利进入会客室时,作家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我的天哪,你怎么了?」
 
  「他们把我带去吃药了。」
 
  「你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要阻止你和我合作吗?」
 
  他耸耸肩。「我不晓得,」他的声音平淡且缓慢。「我觉得虚弱,头晕。昨晚房里才华氏五十四度,而我却汗流浃背。我甚至得换新的床单,因为我全身都湿透了。我现在比较不像昨天晚上抖得那么厉害,不过我向林德纳说:『我不要再吃了。』他说,他要分三阶段减少我的药量,这样我才不会出现脱瘾症状。」
 
  「那你现在是谁呢?」
 
  「嗯……有些事不太对……有些事我记不得了。昨天晚上才开始这样的,可是现在越来越糟了。」
 
  「你还可以看下去吗?」
 
  他点点头。
 
  「但你不是『老师』,对不对?」
 
  「我不知道。有些事我不记得了。我可能是『老师』,不过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好了。」
 
  「没关系,也许你看一看之后『老师』就会回来也说不定。」
 
  继续看下去,他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坚强,表情也越来越有生气。当读到雷根闯进一间医疗用品店偷取一张孩童轮椅给小南希时,他点了点头。「这不会造成雷根的麻烦,因为他们没办法证明雷根和这件窃案有关。希望你不会把雷根当时有多害怕的心情写进去。」
 
  「雷根会害怕?」
 
  「对啊,他会害怕。到这种地方偷东西是最笨的了,因为你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可能是防盗警铃或是狗之类的。而且你没办法知道出来的时候会遇上什么。所以那是件很叫人害怕的事。」
 
  当他们慢慢步入手稿的结尾时,作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改变了。『老师』点了点头,他向后一靠,眼泪盈眶。「你办到了,就和我想的一样。你帮我做到了。」
 
  「很高兴你在我离开之前回来了。」作家说。
 
  「我也是。我想向你道再见。这个……是给戈爱兰的。他们或许曾劝我以领取最低工资的代价来布置这个地方,但他们不会靠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笔钱就能得到所有的画作。」
 
  他俩握手的时候,作家感觉有张纸滑进了手掌里。一直到远离医院之后,他才敢打开来看。
 
  账单明细
 
  开予俄亥俄州州立利玛医院
 
  由俄亥俄州政府转交
 
  (1)安全闸门间的壁画(入口处)——$25,000
 
  (2)三号病房会客室的壁画(猫头庞)——$1,525
 
  (3)三号病房的壁画(灯塔)——$3,500
 
  (4)三号病房的壁画(自然风景)——$15,250
 
  (5)三号病房的门口(有遮顶的桥)——$3,500
 
  (6)牙医办公室的壁画(市景)——$3,000
 
  (7)瓷器店的壁画(乡村的仓库与拖引机)——$5,000
 
  (8)绘制金色墙框以围住一幅自愿画作——免费
 
  总计(税前)共60,335
 
  【3】
 
  回去雅典市的路上途经哥伦布市时,作家拿了一份4月29日的《哥伦布市市民报》,头条写着:
 
  密里根将留置利玛医院
 
  利玛报导——艾伦郡检查长金戴维于周一裁定,廿六岁的多重人格强暴犯比利·密里根将继续留在收容精神罪犯的州立利玛医院。密里根在雅典市的律师戈爱兰声称,他的当事人并未受到应有的精神治疗。戈爱兰巳针对利玛医院的哈伯监督及密里根的心理治疗师林德纳医师,正式提出藐视法庭的控告。这些指控亦于周一遭到金戴维法官的驳回。
 
  由于法官在俄亥俄州是民选的,所以没有人会对金戴维法官的决定,或是俄亥俄州州议会迅速过参议院第297号替代法案的事感到惊讶;也没有人会对罗约翰逊州长在两天后签下给付工资之账单的事实感到诧然。
 
  佛杰法官和几位俄亥俄州检控官(色括1979年起诉密里根的蔡伯纳在内)不久后向作家承认,该项法案是由于围绕在密里根身上的争议,才会迅速在参议院通过,并立刻由州长签署。这么做便可以将他继续留在安全管制最为严密的地方。如此一来,心理健康局便无法在不知会法院的情况下,将他转送到比较不严格的机构中,尤其是雅典心理健康中心,这也得以令媒体有所警觉,让检控官以及小区反对团体有机会抵制比利的转院。
 
  该项法案一般被称为《哥伦布快报法》或是《密里根法》。
 
  最后,《快报》才轻描淡写地提醒州议员和法官,今年是选举年。
 
 
  第十三章 窃门
 
  【1】
 
  五月中的某一天,亚伦在早餐时宣布他将探索六号病房,查克愿意加入他的行列。他们在走廊上闲逛,查看数个出口,他们发现有一个出口通往屋内的楼梯井,里面有蜿蜓的楼梯。走到顶处,他们推开一道写着「职业疗法」的门。一个秃头、蓝眼睛的年轻人正在喝咖啡、抽烟,他吃惊地跳了起来。「我是坎雷尼。进来看看嘛!」
 
  亚伦看到几箱做瓷器的用具,和他两年前在哈丁医院所使用的很类似。查克走进了一间标有「木材店」的房间,亚伦也跟着进去。里面是制木器材,不过整个地方看起来干净得很,没有半个人,工具亦都停摆。
 
  一张刚做好的咖啡桌立在角落。「那很漂亮,」亚伦说。「谁做的?」
 
  「我做的。」坎雷尼说。
 
  「你花了多少时间?」查克问。
 
  「大概三个星期。」
 
  「你要把它放在你房间里吗?」亚伦问。
 
  「才不呢!」坎雷尼说,「我是做来卖给工作人员或访客的。」
 
  「像那样的东西,他们会付你多少钱?」查克问。
 
  「有个家伙付我二十元买它。」
 
  「二十?」亚伦大叫一声,「天哪,我不认识你,也许那个人是你最好的朋友,不过这实在太疯狂了。换成我,付了五十元都还会以为自己是从你那儿偷来的呢!」
 
  「是卖的。」
 
  「随便啦,反正我现在也没那个钱。」
 
  坎雷尼搔抓着他的秃头顶。「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收下那个人的二十元。那是我一个月的烟钱。」
 
  「是啊,」亚伦说,「不过你得花三个星期才能赚到。」
 
  「嘿,我希望我可以用木头做点那种东西。」查克说。
 
  坎雷尼挥手指向电锯。「去用啊!」
 
  查克笑了。「我搞不好会把自己的手给锯断。」
 
  「为什么现在没人在用这些工具呢?」亚伦说。
 
  「因为从来没有人上来这儿过。」坎雷尼说,「我到这儿有三年了。两年前有一个家伙上来待过几天,他只是坐在那儿鬼扯。事情就是这样。店长戴鲍伯还在的时候,我们会玩牌、打发时间。除此之外,我就在这儿工作、做我自己的事。」
 
  「老兄,那这些设备岂不都浪费了?」查克说。
 
  亚伦点点头。「咱们何不来做点什么?」他倚着其中一张铁桌,伸手去碰墙上的一个开关。「这是什么鬼东西?」
 
  「把手收回来。」坎雷尼说,「那底下有个刀片。」
 
  亚伦弯身查看桌子底部。「它干嘛用的?」
 
  「我弄给你看。」坎雷尼说。他从角落拾起一块木板。「这是我最后一块木板了。我本来打算把它刻成某个东西的,不过现在随便啦……」
 
  他把木板放到桌上,当他打开开关,木块就卷出了刨片。
 
  「这是刨床嘛!」查克大叫着。
 
  「它可真有力。你瞧它锋利的,」亚伦说,「你可以用它来切割任何木头。」
 
  坎雷尼笑说,「什么木头?你看看这里,哪儿来的木头?」
 
  这个地方除了水泥地、铁架子和机器之外,什么也没有。一个设备完善的木工店,却没有木头。
 
  查克指着标有「烘干室」的其中一道门说:「木头在那儿。」
 
  他们都笑了。
 
  「没错,」亚伦沉思道,「这地方大部分的门都是木造的。」
 
  查克笑着说:「这建筑物里多的是木头咧。」
 
  「我可不要听到你们在想些什么。」坎雷尼说。
 
  亚伦和查克离开店铺回到六号病房的小房间后,他们隔着隔板聊起了弄到木头做东西的事。查克坚持,他们应该可以把店铺和烘干室之间的那道门拆下来,在被人发现以前把它切割成块。
 
  「我们可以做两张咖啡桌。」亚伦说,「而且绝不用二十元就把它们卖掉。那个坎雷尼真是个傻蛋。」
 
  「当你没钱买烟的时候,那笔钱可以帮上不少忙。」
 
  「那种桌子随便都可以卖个四、五十元。」
 
  「好吧!」查克说,「咱们明天再去一趟。」
 
  隔天早上他们来到职业治疗办公室,报名加入木材店。
 
  留着圣诞老人红胡子的戒护人员卫哈瑞隔着办公室的窗户望向他们。「你们要干嘛?」
 
  「我们想到店里去,」查克说,「看看我们是不是能学会做点东西。」
 
  「你们知道怎么玩尤克牌这种牌戏吗?」
 
  「知道。」亚伦说。
 
  「那好,等你们看过那些机器之后,没事就到这儿来玩牌吧!别给我惹麻烦,也别来问我问题,因为我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弄那些东西。里面的工具房里有些东西。需要就拿去用。现在你们可以进去晃一晃了,看看有什么是你们可以用的,不过别把任何东西给切坏了。」
 
  亚伦与查克仔细看过这些机器,才发现这里有好多连坎雷尼都不认识的东西。他会用桌锯、带锯、钻孔机、刨床和打磨机。但他对车床一无所知,也不晓得该怎么操作线锯。
 
  「应该要把这东西插在某个地方。」查克说。
 
  「我看过了,」坎雷尼道,「可是我找不到。」
 
  这三个人在工作台下翻来覆去地寻找插座,最后是查克找到的。他把插头插进去之后,整部机器嗡嗡作响地动了起来。他们三个一跳起来,头都撞到了桌底。
 
  「它会动了。」查克说。
 
  「现在我们得学会怎么用它。」坎雷尼搔着头皮说。
 
  亚伦觉得脑子在打结。「也许图书馆里会有线索。」
 
  他们到图书馆里查询有关的工具书,小心谨慎地练习操作这部机器。
 
  至于做哪一样东西最赚钱,是咖啡桌、领带架或杂志架,这令他们起了争执。
 
  查克在角落那堆厚纸箱里四处查看,他发现一个嘎啦嘎啦作响的箱子。
 
  「你发现什么了?」亚伦问。
 
  查克拿出几个轮子、齿轮传动装置和小的铜制品,把它们全摊在桌上。「我也不知道。」
 
  坎雷尼摇了摇头。「这些是钟的零件。我对它们一无所知。」
 
  「让我看看。」亚伦说。当他碰触到这些小小的金属零件时,他感觉到汤姆在体内摇动。这小家伙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我想我有办法把它们弄在一块儿。」
 
  「那也没用,」坎雷尼说,「我们还是没有木材可以拿来做外壳。」
 
  查克看着烘干室的橡木门。然后他拿了一把螺丝起子,把门的铰链给弄了下来。门被弄松了之后,他把门靠在墙上,笑着说,「现在有啦。」
 
  「至少够我们做三个钟的盒子。」亚伦说。
 
  「搞什么!」坎雷尼道。他扭开桌锯的开关,查克和亚伦把门举起来滑上桌面。当他们切割木门的时候,三个人都哼起「工作的时候吹口哨」的曲子。
 
  【2】
 
  五月底六月初的那个星期起,亚伦和汤姆就分享聚光灯的时间。汤姆拿来画瓷器店的壁画,亚伦则到木材店制作钟:钻洞、塑造时钟的外形、磨砂、黏合、然后上漆。
 
  当这三个病人都做好各自的时钟之后,亚伦对坎雷尼说:「你的钟是最棒的。完全创新的设计。便宜一点算,至少值三十元。」
 
  「多少价我都肯卖,」坎雷尼说,「我的烟就快抽完了。」
 
  那个买了坎雷尼咖啡桌的戒护人员进来浏览一番,他看到靠着墙列在桌上的三个时钟。「我喜欢那一个,」他指着坎雷尼的钟说,「我出五块钱买它。」
 
  坎雷尼走过去把钟拿下来。
 
  「先等一下!」亚伦说,「雷尼,我们私下聊几句。」
 
  戒护人员转过身来,「你是谁?」
 
  「他是密里根,」坎雷尼说,「是我们三个一起把这些时钟做出来的。」
 
  「哦,是嘛?」那戒护人员道,他瞥了亚伦一眼。「我听过你的事。」
 
  亚伦把坎雷尼拉到一旁,小声地道:「你别那么傻好不好。让我来对那家伙说。你可以拿得比五块钱还多。」
 
  「好吧,不过他要是开始打退堂鼓的话,我就要用五块钱卖给他了。」
 
  那人叫道:「我真的想要那个钟,雷尼。我现在就去付钱给你的社工。」
 
  亚伦说,「如果低于三十,雷尼是不会卖的。」
 
  「你疯啦!」
 
  亚伦耸耸肩。「如果你想要那个钟,你就得付那么多。」
 
  「去你的!」那戒护人员说完就转身离去。
 
  一个小时之后,他带着一张写明三十元的粉红色纸条进来交给坎雷尼。当他走出门外时,他回头望了一眼。「『你』最好少管我的闲事,密里根。」
 
  戒护人员离开之后,坎雷尼开心地在房间里跳个不停。「我的老天,我不知道要拿这三十块做什么好。」
 
  亚伦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其中的十五块钱我们要拿出来用。」
 
  「嘿,那是我的钟耶!」坎雷尼说。
 
  「可是你愿意用五块钱就把它卖掉啊,」查克道,「你有什么主意,比利?」
 
  「买木材啰!有这十五块,我们可以买到一些不错的白松。」
 
  坎雷尼也同意,亚伦便用活动大厅的电话下了订单。不过还得等上两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克服那些繁文缛节,送到精神病医院的木材店来。
 
  坎雷尼叹息道:「有这些机器在,我们又有大把的时间,光是坐在这儿似乎有点儿罪过。」
 
  「谁有好点子?」查克问。
 
  「想想看,我们弄到了一扇门,」亚伦说,「我们可以再弄一扇来。」
 
  「这太冒险了。」坎雷尼说。
 
  「如果我们想有木材,」亚伦道,「我们就非做不可。」
 
  最先失踪的是餐厅的门。
 
  十五号病房及服务站的门就比较麻烦一点。这三剑客在门外摆了张桌子卖起点心。在卖东西的同时,他们偷偷地把门的铰链弄松。雷尼采取声东击西的手段之际,亚伦和查克就把门平放到桌上,把它带回职业治疗部门。
 
  一进到木材店里,他们就迅速地把这个证据切割成木板。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员工和访客很快就把时钟和咖啡桌抢购一空,对木材的渴望也让这三剑客心急如焚。他们小心仔细地计划、做测试、然后分派工作。储藏室里消失了四张橡木桌和两张野餐用的餐桌。会客室、护士站及办公室里的木椅也没了踪影。
 
  亚伦用掉两张旧桌子,他设计并建造了一座落地大摆钟,这是他的杰作。
 
  他在钟摆的绳结上画上「比利」的字样。
 
  「我们会惹上麻烦的。」坎雷尼说。
 
  查克嗤声道:「他们能怎样?把我们丢进牢里?我不过是想弄点更上等的木材罢了。」
 
  「可惜没有。」坎雷尼说。
 
  「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查克说,「从来没有人用过音乐治疗室里那台老旧的竖式钢琴。我看不会有人发现它不见的——这时间可长了。」
 
  坎雷尼和亚伦闷哼了一声。
 
  搬钢琴的那天,他们带了拆卸工具、一个老式手推车的把手,和四个旋转用的滚轮。一进到音乐治疗室,他们就迅速地把滚轮固定在钢琴顶上,将钢琴反了过来。琴台上的木条轻易地就被挤到垂直的琴角之间,他们带来的那个推车把手正好合在边上。
 
  坎雷尼和查克把它推出门口的时候,亚伦负责在前面把风,没有人对这三个推着载有木屑之红木推车的病患工多所留意。
 
  原料终于从堆木材场推回来之后,他们做出更多时钟和咖啡桌。允许病患打电话的那天,亚伦拨了通电话给当地一家邮购廉价商店的买主,提供他一项特别价格。买主来到医院,在看过质量不错的木制品后,便订了一百个时钟。
 
  他们以周薪三十元招募开放病房的病患,木材店遂成了利玛医院有史以来最繁忙的职业治疗活动处。
 
  汤姆设计出一道装配线路,能很快就制造出足以付保护费的时钟,因为几乎每个戒护人员都想要一个。
 
  三剑客(他们现在都这么自称)找到制鞋与制皮革的工具,皮革工艺治疗室于是重新开张。
 
  坎雷尼想出一个主意,把一小面墙给打碎,利用那些砖块来替他们的瓷艺品盖一个窑。结果他们靠赚得的利润买了三个砖窑。
 
  职业治疗部的主任魏哈瑞在休假的某个周六造访,他带亚伦上楼,开了一间上锁的门。「密里根,你似乎懂得满多的。这里有一些机器,我实在拿它们没辄。我想了好久,想把它们丢到垃圾场,不过我看,我是没办法把它们弄出去了。你用得着吗?」
 
  汤姆盯着眼前久未使用的戴维森5000、软性刻板、活版印刷铅版以及印刷机。「我们应该用得着。」
 
  「那好,你拿去用吧,不过别忘了我那一份。」
 
  有了时钟装配在线工人们的帮助,三剑客将设备移到楼下一间与木材店相通的空房间里。既然木材工厂已不再需要他们亲自督促,坎雷尼、查克和亚伦便转而练习印刷的工作。
 
  坎雷尼认为,曾因伪造罪待过利巴嫩监狱的涂盖司,或许帮得上忙。涂盖司不但教他们怎么用活版印刷铅版,还在几次操作之后复制出工作人员的徽章与大门通行证。出色的膺品,几乎无法辨出真伪。
 
  「我拷,他们还花大把钞票到城里去印刷。」查克说,「我们在这里就能办到,还比人家便宜不少钱呢!我们只差一些拿来为机器上油的润滑油,还有清理生锈部分的用具而已。」
 
  亚伦猜想,一旦管理当局开始使用他们做的廉价印刷品,那些实际上被指定用来购买医院文具的基金以及公文,将会不留痕迹地消失无踪。
 
  于此同时,宠物治疗部有位律师牢友「肥油」贝克,被罗亚尼——一个曾经枪杀竞争对手、后来因精神异常获判无罪的年轻商人,说服一起合伙,扩展出一间宠物饲场。
 
  罗亚尼提供资本,「肥油」则充当法律顾问。他教罗亚尼如何为治疗用品填写请购单,如何与附近县郡的宠物店拟订销售协议,要求他们提供干净、健康以及受过训练的动物。贝克草拟了一份合约书,要底特律一家宠物批发商每个月提供十五只仓鼠。
 
  木材店为贝克与罗亚尼的宠物制造笼子,为了表达善意,他们便将宠物送给那些病患,而这些宠物原本都得花钱才买得到的,包括:两只大白鹦,一只有着彩色鸟喙的黑鹦鹉,以及一只蜘蛛猴。
 
  亚伦作为病患工会的先锋(木材店廿四人,印刷店三人,瓷器店十六人),他说服宠物治疗部的廿七名病患一同加盟进来。
 
  查克要求用基金组织一个医院棒球队,他们使用售货利润购买棒球器材和制服。
 
  【3】
 
  一开始,当局并不把职业治疗部激增的手工艺品放在眼里,但三剑客很快就发现,装配线与其所获得的利益,已经引发低收入戒护人员与一般工人的嫉妒。亚伦了解,在此之前,这里是一座不错、安静的心理机构,戒护人员和保安可以随心所欲地虐待这些病人。但情况有变,他们也因而感到不满。
 
  亚伦猜想,工作人员也开始担心让病人控制职业治疗系统的潜在危险。很快地,戒护人员显然受到鼓励,恢复以前那套恐吓与虐待的手段。那些曾向病患勒索过保护费及贩毒多年的人对这些病患工的虐待情形更是加倍严重。一名戒护人员还刺伤了一名病患。职业治疗室的病患工身上也开始有鞭痕、瘀青的情况出现。
 
  大家派查克去向医院巡视官投诉,也起不了效用。
 
  唯有职业治疗区能为病患工提供一个安全的天地。由于曾有数名戒护人员在这些陌生的机器附近游荡而发生未经解释的「意外」,大家很快便口耳相传,工作人员单独进入这一区实非明智之举。通往店铺及木材工作区的走廊也受到病患们的保护。在没有病患护送的情形下,戒护人员都尽量不要冒险走到「病患端点」的后面去。大家都说,如果哪个戒护人员在那里闲晃,然后被割伤了,或是有东西掉下来砸到他,都很难去责怪病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在那里操作大型器械。比较强悍的戒护人员会一直等,等到他们有机会把病患工单独围到角落时就会开扁。
 
  管理当局否认有任何虐待事件的存在。他们把瓦斯关了,迫使三剑客关闭烧瓷的砖窑。管理当局说,由于瓦斯管线在施工,所以他们必须关掉瓦斯。但一个星期过去之后,事实证明这显然是工业上的蓄意破坏,汤姆和雷尼便将砖窑改为电力发动。管理当局的响应是关闭三天的电力,他们声称,为了视察店铺,这么做是必要的。
 
  整整七月份,骚扰行为持续不断,三剑客发现工人流失的速度和他们吸引新成员的速度一样快。许多新加入的病患工被拖到角落,遭到询问与殴打。
 
  管理当局下令,职业治疗部的店铺再也拿不到木材,理由未明。
 
  由于病房的情况每况愈下,三剑客决定,他们必须做好自卫的准备。
 
  七月中的一次热浪让情况变得更糟。水被停了,病人渐渐失控。当房里的夜温超过华氏一百度、又没有风扇可用的情况下,哈伯监督要求罗约翰逊州长派遣国家警察进驻医院。
 
  亚伦知道,保安部将利用紧急状况逮住他们三剑客,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了。
 
  7月14日,他打电话给戈爱兰,叫他找人到医院来拍下他的壁画。他希望戈爱兰可以向俄亥俄州提出告诉,他认为列于账单明细上的壁画画作,其「艺术价值」应高于他那被迫接受的最低工资。他希望林德纳和哈伯都列名在诉讼里。
 
  亚伦说他这么做,重要的不在于金钱,亦非胜诉与否。而「肥油」贝克则建议他,只要接下来的诉讼官司张扬出去,当局就不敢杀了他。
 
 
  第十四章 战争武器
 
  【1】
 
  抑郁的年轻女孩玛丽,早在比利第一次进入雅典心理健康中心时就被他深深吸引。比利转到利玛医院后,这九个月来她一直留意着他的进展。
 
  当她无法和比利直接联络时,她会持续打电话给他母亲和她新结婚的丈夫,还有他的妹妹与他的律师,藉以了解比利过得如何。每当她得知有人要从雅典市前往利玛医院,她就会要求人家带她一起去。
 
  终于,暑假期间,她到利玛市中心租了一间附有家具的房子,这样一来她就离医院更近,几乎每天都能去探望比利。她变成比利和外界的居间人及信差。她帮他打信,还把他的笔记偷偷带出来。
 
  戒护人员和工作人员监视他俩的对话,再次开始担忧。他们怀疑他把里面的活动讯息传递出去,由怀疑他在计划要揭穿发生在病房里的事情。他们向林德纳和哈伯监督提出抗议,但并不管用。
 
  玛丽认为,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比利这段期间的生活记录下来,是很重要的事。她利用所学的科学化训练对他做近距离的观察,把他的意见和行为都记录下来。她决定将她的探视当成一种社会学的实地考察,写成一份日志。
 
  【2】
 
  《玛丽日志》——《1980年7月23日,星期三》——今天早上,比利设法回到职业治疗室。一点钟,当他进入会客室与我见面时,他已经拿了几张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家具图片。他要负责一份关于未来建筑物的计划。他要求我替他订购二十份钟的机件和钟面配件。能够回到职业治疗室、并计划一项大事业的雀跃之喜,让他今天的情绪高涨。他今天的心情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次。
 
  我提醒他在上面建造窑堡的危险性,因为我不希望他在那些东西崩塌成屑碎时也跌了下来。
 
  「如果我不能让自己恢复健康带领大家,重建我破碎的城堡的话,我就会觉得一切都不值得。我这条命也不值得再活下去。」
 
  他要我把一点钟的探视时间改到三点钟,这样他就能到职业治疗部工作了。
 
  《7月24日,星期四》——今天早上比利在职业治疗部时,从他病房来的几名戒护人员带着一道命令上来,说是要将他关回廿二号病房隔离室。他们没能提出任何合理的理由,所以职业治疗部的负责人艾鲍伯便拒绝让他们把比利带走。其他人也站出来帮比利说话,导致病患、戒护人员,以及包括林德纳与哈伯在内的行政人员起了争执,争论延续了一个半小时。
 
  职业治疗部的其他病患被隔离到另一间房里,比利则在角落踱步。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比利不用被送进隔离室。
 
  后来他说,他无法告诉我是谁想要把他关起来,关于这件事,他也不能说得太多。我猜想,引发这次事件的人是曾被比利举发的戒护人员,或是某个不喜欢见到比利回去职业治疗部的人。
 
  《玛丽日志》——《7月30日,星期三》——今天早上,比利在职业治疗部时,哈伯的助手上来,试着破坏比利与合伙人坎雷尼和查克正在重建的事业。他们才刚把制造产品的装配线设定好,哈伯的助手就提出抗议,因为他们的事业并未缴税,医院会因此惹上麻烦。
 
  于是比利决定,他们的工人会从那个「穷困的基金」之中,每个月另外拿出十块钱来缴税。比利摆平大伙的反对声浪,但争论和斗架实在令他很难过。他告诉我,他希望那些人不要对他如此大肆挞伐,因为这么做会让他变得很有戒心。
 
  过去几个星期,比利这些生意人和州立医院签订合约,假使院方提供木材的话,他们就为医院的空地建造露天看台。木材抵达后,他们就把工作队派下去;但大约两小时后,大队人马又被拉回来,因为他们的工作根本拿不到酬劳,所以他们罢工。
 
  他们要求院方能支付他们等同于木材价格(值一千两百元)的工资,就类似于过去的惯例。在过去,病患若是为自己做一个时钟,为了支付材料费,他必须也为院方做一个时钟以供销售。院方强烈反对,但最终还是让步了。
 
  今天,这一千两百元送到三位合伙人手上之后,比利把钱带到职业治疗部去,然后才派遣工作队去盖露天看台。下午比利则在职业治疗室里作画。他不记得,这是不是他在搬回A病房后第一次作画了。
 
  他口述了三封信,我把信带回家,并且打好字了。
 
  (密里根致利玛医院之信)
 
  寄件人:A病房
 
  州立利玛医院
 
  俄亥俄州,利玛市45802
 
  1980年8月3日
 
  收件人:监督哈伯先生及医学主任林德纳医师
 
  州立利玛医院
 
  俄亥俄州,利玛市45802
 
  亲爱的哈伯先生及林德纳医师:
 
  我发现,在不久的未来,将会有特殊成员来判定我的案子。基于我律师的建议,我必须通知两位,如果没有我的律师及我私人聘请的专业心理学证人在场,我绝不会与州心理健康局合作做任何心理测验、或是回答任何「特殊」成员的问题。
 
  同时,我也要求保有权利,将整个过程录音做为将来可能派上用场的证词。根据律师的判断我有权选择在场媒体的成员。最后,我相信州政府会对以上要求通力合作,以维护我的公民权,否则将不会获得我的协助。
 
  署名:比利·密里根
 
  附件:戈爱兰及汤普森律师
 
  韦牧伦博士
 
  莫提姆博士
 
  (玛丽致戈爱兰律师之信)
 
  1980年8月4日
 
  亲爱的爱兰:
 
  比利已经决定用他的策略,去试着塑造出自己的未来。他认为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从这个无限期监禁的地方释放出去。这么说来,他应该很乐意入狱,至少在狱中,他可以知道还有多久就会被释放。但,他觉得入狱后整段监禁的期间,他「一定」都会被单独监禁起来。
 
  祝安
 
  玛丽
 
  (密里根致戈爱兰之信)
 
  1980年8月9日
 
  亲爱的爱兰:
 
  我已经想了好久,想写这封信给你,但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将它们付诸文字。你可能会说我赶上了——适时地追上了我自己。如果我挑错了时间,我就得靠你全力帮助。我想我们又回到了原点。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我们早就该把比利·密里根给杀掉。那么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糟了吧!我想我们永远得不到帮助了,但我猜我们是注定要这么过的。卡西、摩尔太太还有我,多年来都是米查的囚犯。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不觉得狱卒可以当我们的治疗师吧!我想,长年累月的抗争已令我精疲力竭。要发生的事终将发生。我知道麻烦是我们自己惹来的,外加整个俄亥俄州小小的助演。知道赢得最后胜利的终将是他们,实在很令人伤心。
 
  署名:比利hTtp://wWW.xiaOshuotX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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