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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迷踪》 作者:一一

第一章   玄妙观

第一章 玄妙观

没有一丝风,整个尘世板结了一样,像一块透明而又光怪陆离的冰。越来越近,沉闷而压抑的雷声,撕金裂银般地敲击着地面,想寻觅一丝罅隙,让这令人窒息的凝聚的现世,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终于,风起了。它呼啸着从空中一掠而过,带来雨的回声。乌黑浓重的云层里,闪电划出耀目的光柱,让凝固的天与地,瞬间分崩离析。

雨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舒缓而幽雅。一记夯实的雷声之后,突然倾盆而下,白花花的天地一色,犹如陆地上的海洋。

伍保悲苦地行走在泥泞的官道上,密集的雨点打得他抬不起头。他什么也看不见,四周的青山、绿树、略显贫瘠的农田,全都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雨水中。

水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艰难地跋涉。

该死的天气。伍保愤怒地挥着强健的胳膊,拍击着雨水,让它们识趣地躲开似的。突然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失去控制,跌倒在黄汤泥水中,差点让溅起的雨水呛着。身上背着的镔铁大锤,变成了千斤坠,固执而沉重。

伍保舍不得丢弃它。乱世中,拥有一件顺手的利器,才能有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他每每握着这柄铁锤,心里那股干天豪气才会蒸腾不止生久不息。

他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就看见伍建章王爷那张殷殷期待的脸。

王爷急促地推着他,要他一定把这块织锦送到南阳关,亲手交给伍云召。

剧烈撞门的声音打断王爷的殷殷叮嘱。伍保机警地潜入暗道,在黑暗中奔跑。风。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伍保清楚,没有人能阻挡住神勇英武的宇文将军,王爷和家丁们的誓死抵抗,最终也只是为他赢得更多逃跑的时间。要不了多久,精明过人的宇文成都肯定会发现他的踪迹。

一路上伍保不敢停歇,眼见离南阳关越来越近,心里才稍微有一些宽慰。自己的性命卑贱,死不足惜,如果不能把王爷的临终托付捎到的话,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无颜相见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王爷。

伍保从泥浆里坐起来,摸摸腰间藏匿的那块褐色的织锦,它好好地紧贴着自己的肚皮,湿了水,如女人的皮肤一样的光润。此刻,他不可抑制地想起紫烟。自从侯爷伍云召镇守南阳关,紫烟服侍伍夫人去了之后,只是在前年小公子过周岁生日时见过她一面,转眼已经快两年。

那天分别,紫烟偷偷拉着伍保的手,眼泪像这会儿下着的雨。爱哭的紫烟。

“保哥,他们再欺负我怎么办,怎么办?”

伍保怜爱地看着她。紫烟像个孩子,不懂事的小孩子,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有种疼爱与保护的冲动。

“不用怕,有焦方哥哥呢。”伍保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他才不会帮我呢,他怕紫嫣姐姐,他们全怕紫嫣姐姐,我去和夫人说说,我不随她去了,留在京城伺候太夫人吧。”

紫烟梨花带泪,伍保心里泛起离别的惆怅。“别这样,夫人喜欢你陪着她的,过一段时间,我央求王爷也去南阳好了。”

“真的?保哥,你不能失约,”紫烟破涕为笑,少女的脸,像七月盛夏的天,她伸出纤纤细指来,“拉勾,不许反悔。”

伍保为这个时候想起紫烟羞愧不止,老爷有重托在身,自己却坐在烂泥塘里儿女情长。他站起来,把泥水里的铁锤重新挂在腰间。迎着无穷无尽的雨水,行走在这废弃的绵延不绝的泥水官道上。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雨却有愈下愈烈之势。正当伍保找不到避雨栖身之地左右为难的时候,前面隐隐现出一处大宅院来。伍保疾步过去,一座虽小却也宝相庄严的道观立在跟前。

玄妙观。

古旧的暗红色的隶书大字。

伍保急步拾阶而上,在观前灰砖地面上跺了跺灌满泥浆的鞋子,看上去干净了一些。又拢拢早已湿透的衣服,叩响朱漆大门。

嘭,嘭,嘭嘭……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细缝。一个年轻的小道士露出半张询问的脸。

“请问真人,在下伍保,长安人氏,天色已晚,想在贵观借宿一晚上,可以吗?”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甚是狼狈,动了恻隐之心,打开大门,让他进来。小道士引着他沿左侧的回廊穿过前殿、大殿,走进后殿内。

后殿里已经亮起烛火,伍保看见三尊神像高高端坐,灵幢幡盖,神龛前供桌上烛台法器,规矩整齐,一样也不少,只是看上去有些陈旧,很有历史感罢了。

一位面目清矍的老者安静地坐在长长的供桌旁边,就着昏黄如豆的灯光在读一本残破的古书。伍保恭敬地行一礼,老者抬头,眼里透着精湛的光。

“贫道八难,哦,施主的衣服全湿透了,青木带施主先去换件衣服。”他缓缓地说。

“不了,真人,我只是在这里躲躲雨,不敢枉添劳烦。”伍保谦卑地谢绝他的好意。

老者半眯着眼,说:“那好吧,青木,带施主去灶房吃点斋饭,顺便烘烤一下衣服,这么大的风雨,自然是天留客,吃完斋饭,青木,你给施主安排住处。”

伍保刚想谢过,殿门外却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来:“怎么可以呢,师兄,风雨之夜,我们从来不留宿外人……”

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道人大步跨进殿内,迅捷的身体带动的风,吹得烛光摇曳不定。高大威严的神像身上光影流动,好像突然活了似的。

那道人见伍保站在殿内,虽收了口,却怀有敌意地盯着伍保。

老者轻轻地放下书,温和地制止了他进一步的挑衅,歉意地对伍保说:“师弟九真,行事有些鲁莽,得罪了。”然后挥挥手,让小道士青木带伍保去灶房。

伍保躬身施礼,慢慢退到殿门口。九真威武的身体晃动一下,转过身对着伍保,刚要张口说话,八难抬手很果断地制止。

八难淡定地对伍保道:“施主,有句话在这里不妨先明说,如果晚上听到什么动静或者看到什么东西,希望不要太介意,也不用害怕,那一切只不过都是幻象罢了。”

伍保迷惑地点点头,退出后殿。殿门啪地一声合上,伍保隐约听到里面九真和尚激动的争辩声。哗哗的雨声冲淡他的声音,听起来若有若无,梦一样的不真实了。

雨还在下,只是小一些。夜色中,伍保隐约看见大殿的后面是一堵巨大的照壁,照壁的前面好像有一个宝塔模样的大香炉。

伍保跟着青木的引领,顺着走廊向右走,绕过后殿,再走过一个不大的厅院,就是灶房和一排供香客临时休息用的房间。

灶房里伍保始终不肯脱下湿衣服。青木也不勉强,只是奇怪地多瞅他几眼,心里暗自揣测伍保身上一定藏了不少的银两,怕人发现,所以不愿脱下衣服。

虽然观内香火不旺,已经寥落多年,但人情世故青木还是懂得不少。那些长途贩运的商人,莫不是乔装打扮得如同难民,以此躲过强盗与山贼的劫掠。伍保的装束却也稍微有些不同,背上的那柄大锤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行走江湖的武林豪客。

生逢乱世,手里拿着兵器,东游西逛的人越来越多。谁瞧着谁都不顺眼,半个眼神不对,就开打,拳头成了说理的最好方式。青木想到这儿,对伍保的扮相见怪不怪。安排了饭菜,青木静立一旁耐心等着伍保吃完饭,好带他去房间休息。

吃饭期间,伍保抽空问明这里离南阳城也只有一天路程。他不由一阵喜悦,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大雨,他真想晚上也赶路,快点见到侯爷。

一路上的疲乏在吃饱饭后,悄无声息地遍袭伍保全身。青木提着灯笼带他去房间,那是观里最后面的一排房子。房间里弥漫着许久没有人住的霉变气味,另外还夹杂着生石灰的青冷气息。墙壁上斑驳陆离,墙灰成块成块地脱落到地面上,在墙角默默地化为齑粉。

青木找寻一圈,也没有找到烛台,只好把灯笼挂到床头,然后,告辞退出。临到门口,他又回头心事重重地嘱咐:“伍施主,如果真听到动静,千万不要出来,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

伍保点点头,道:“一切悉听小师父的安排,要不,你把灯笼拿去,天黑,好照个亮。”

青木摆摆手,退着出了房间,小心关了门。这个时候,蓦然一道蛇一样的闪电,撕裂低矮的云层,瞬间照亮整个天地。

伍保看见青木脸色惨白,一刹间手哆嗦了一下,显得猝不及防。跟着,一记几乎就在头顶的沉闷的炸雷响起,拖着长长的余音,地面也像被击中似的,微微发抖。

青木颤声嘟囔:“他们来了,今晚,他们肯定又要来,记住,伍施主,您要待在房间里,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青木慌慌张张地关紧房门,步态踉跄地隐没在长长的走廊另一边。

伍保呆立在屋里面,一时不太明白青木话里的意思。

伍保躺在潮湿的席子上辗转反侧,困倦不已,一时却难以入眠。他逃出长安时,殿前将军宇文成都似乎并没有用心追赶,城门口的官兵盘查也不十分积极,使他能轻松出城。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路上,伍保已经隐约听到有人在传,新皇帝继位,伍王爷一家两百多口,全被杀了,无人幸免。伍保忍着撕心裂肺的伤痛,快马加鞭往南阳关赶。没有几天,马累死了。举眼远望,哀鸿遍野,路有死骨,萧索的乡村竟找不到殷实的人家,上哪儿去买马匹呢?

伍保一时又不敢进沿途的城镇,怕有人缉拿。凡去南阳的关隘,皇帝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设卡。在下诏书让伍云召进京之前,严防有消息走漏到南阳侯的地盘之内。

其实伍保完全是多虑,新帝杨广的圣旨,一出京城就好像不太好使唤。没有几个刺史、总兵把它当回事。这些聪明的地方官员,都明哲保身地坐壁观望,心怀鬼胎地做着各自精明的打算。

一个惊人的信息疯狂地传播着,老皇帝是让新皇帝害死的,新皇帝还睡了他的母后。谣言并不可怕,但所有人把它当真,那就可怕了。不管是真是假,京城局势一时还不太明朗,新帝位置在没有坐稳之前,各个地方主事,保持着骑墙的中立观望态度是种必然。如果谁一不小心,站错了队,毫无疑问,定会招来可怕的杀头之祸。

伍保不清楚这些,他东躲西藏地往南阳赶路,没了马只好徒步日夜兼程。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窗外一瀑银光射进来,房间里立即镀了一层白色的柔光。伍保抬头往外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月亮粘贴在后殿屋脊之上的天空中,透着阴森惨淡的亮光。

屋外悄无声息的空旷院落,有种虚敞寂寥阴风逼人的感觉。浓浓的睡意这时候终于罩在伍保的头上,慢慢浸润到身体里面。他躺在那儿,半合上双眼。

恍惚间,隐隐有人在急促地喊叫,时远时近,飘忽不定。而后,传来金戈刀剑之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中间掺杂着鼎沸的人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伍保蓦然睁开眼,机警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摸摸腰里缠着的织锦。还好,它在。伍保提着大铁锤,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声响。

喊杀声好像就在院里。透过窗户,伍保往外望去,白花花的如水月光,照出一个陈旧的院落,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真是奇怪。伍保不禁纳闷,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他耳畔分明溢满厮杀叫喊,而且越来越惨烈,怎么院落里没有一个人影?事情显得十分蹊跷,不会是长安来的追兵吧,伍保想到这里,心里一振,抡起镔铁大锤,吱呀一声冲开屋门。

雨停乍晴,月光下,院里水汽蒸腾,伍保如同走进一个粘稠的液体凡尘世界。站在门口,他手持铁锤护在胸前。院内依然空荡荡地洒满月光,没有一个人的影子。喊杀声刺破粘稠的夜色,震荡着他的耳膜。

一缕劲风从天而降,似乎有把刀向他砍过来。伍保举锤迎过头顶,铁锤并没有击中任何东西,虚无地在空中摆了个来回。一时他用力过大,几乎收不住,身体被铁锤带着晃动几下,才稳了下来。

刹那间,伍保又觉得一杆长枪夹着风声直奔面门,他下意识地又抡起锤砸过去。夜空里铁锤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透明的夜色中激荡着粘稠的液体落到地面上,嘭地一声,砸碎几块青灰色的地砖。

没有刀没有枪,只有它们刺破夜空的声响。什么人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人的叫喊和利器撕破夜空的声音。伍保后背上突然出满冷汗,一个不祥的预感闪现,莫非见鬼了?抑或自己在梦中?

跨步冲进院落的朦胧夜色里,人的呐喊和争斗之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伍保奔进漆黑的后殿,借着月色绕过高大的神像。月光透过窗棂射进后殿之内,伍保分明看见几个道士一动不动像木桩一样地钉在那儿,默无声息地望着敞开的大门之外。

门外院落里,竟然挤满道士和黑衣蒙面人。他们都在捉对厮杀,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殿内观望的道人们却中魔似的做冷眼旁观者,没有一个义愤填膺地冲出去做个力所能及的帮手。

伍保冲动地举起铁锤,殿内的八难缓缓地抬手,阻止了他。

一旁的九真扭头怒气冲冲地盯着伍保,压低着声音呵斥:“青木,你做的好事。”青木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应腔。

“九真,不要这样,施主既然来了,自然是机缘。”八难轻声说着,伸手握着伍保的手腕。伍保觉得一股绵软而又不可抗拒的外力牵引着他,他不由前行两步,和八难并肩站到一起。八难用和蔼的目光示意他不要做声,只管观看。

伍保万万没有想到貌不惊人的老道士居然是一位世外高人,他一时猜不透八难是敌是友。手腕被人家扣在手里,不能有半点反抗,伍保只好老老实实一声不响地坐壁观看。

整个道观都是连天的厮杀之声,大殿与后殿之间的院落里,不停有人流着血惨叫着倒下去,眼见一直落在下风的道人越来越少。蒙面的夜行客越战越勇,他们围攻的重点是一位年长的道士。那道士剑术颇高,连连刺伤了几个进攻的黑衣人。怎奈蒙面黑衣人众多,还是冲不出去,被围得水泄不通。

黑衣人仅仅是小心地围着他,似乎并没有急于进攻,取他性命的意思。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活捉。道士又迅捷地攻了几招,黑衣人都有了防备,只是躲闪或者挡开他的长剑,始终把他困在中央。

又僵持了一会儿,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其他道士皆被杀掉,只剩他一个人。道士看看实无突围的希望,连向外刺出几剑,突然收势,举剑抹向自己的脖子。黑衣人莫名惊诧,他们没有想到此人如此倔强,誓不投降。有人倏地夺过他的长剑,但为时已晚。道士脖子上伤口的血,如水柱般喷出。眼看即使是扁鹊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一片寂静。似乎能听到月光穿过水汽的沙沙声。

院落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道长长的暗影。有人诧异地抬头望去,道观东墙之上肃然立着一位光头和尚。他衣襟飘飘,宛若神人。黑衣人还没有来得及问话,那和尚纵身一跃,如一只大鸟直扑下来。

带头的黑衣人挺身挥刀指向和尚,和尚在空中并不躲闪,胳膊一伸,右手精准地捏着了黑衣人的刀背,稍用力一拉,黑衣人竟被刀带着腾空而起。和尚左脚一抬,把他踢到空中。和尚自己借势稳住身形,燕子一样平稳落到自刎的道士身边。

他的动作连贯利索,在一瞬间完成。黑衣人被抛上空中时,才说出了一个谁字,身体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径直落了下来。在空中还未及调整姿态,已被和尚牢牢托在手中。

和尚手臂一抖,黑衣人毫发无损地落到地面上,惊出一身冷汗。和尚大袖一挥,忽地一股强力如铁板似的击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恍若轻飘的纸人,再次飞出去,高高地越过众人,“砰”地一声撞在大殿后面的照壁之上。

黑衣人画符一样贴在照壁之上,稍停片刻,沉闷地哼了一声,从上面重重地跌落下来,趴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两下,气息奄奄。

和尚挥手之间轻描淡写地灭了一位高手,剩下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虽退后了几步,一时仗着人多,还是牢牢包围着和尚和那奄奄一息的道人。

和尚旁若无人地扶起道人,点了几个止血的穴道,却已经不管用。他不禁有些悽然的神色,哽咽着,说不出话。道士惨然望他一眼,示意和尚伏下来。道士跟他耳语几句,和尚点头不止。

一众黑衣人似乎并不死心,重新慢慢围近,想听明白道士说些什么。

道士身体痛苦地猛抽搐几下,显得并不甘心,想强撑着把话说完,头却突然一垂,断了气息。

和尚抱着他良久不语,黑衣人一时不敢轻易上前。光头和尚武功深不可测,没有一个黑衣人敢贸然进攻,只能团团把他围定,暂时相持。

良久,和尚终于放下道士的尸首,霍然站起来,把围在身体四周的黑衣人全看一遍,昂然道:“抵命吧。”

话刚落音,却引出一串傲慢的笑声。

和尚身影一晃,所有人眼前一花,笑声戛然而止。再看时,和尚依然立在原地,手里抓着一个黑衣人,高高托在头顶。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擒住了嘲笑他的黑衣人。

后殿里面一直静观其变的伍保也看得目瞪口呆。

“今晚,老衲大开杀戒,提早超度你们这些恶人,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和尚说完把手中的黑衣人掷向他的伙伴,同时,身子一转,双掌发力,轰地击向身后,顺势收回,又左右击出,一招之内已经逼退四周所有的对手。

被抛出的黑衣人在空中尖叫着飞向他的同伙,他的同伙都左右灵活地躲开,没有一个人敢出手去接他。眼瞅着他也直挺挺地撞上照壁,瞬间没了性命。

和尚追随着黑衣人飞出的身影,纵身一跃,跳上照壁的墙头,傲视院落里的黑衣人,朗声叫道:“不怕死的一齐上。”

院落里的黑衣人站在那儿,一时都拿不定主意,踌躇不前。

一朵浓厚的云飘浮在天空中,缓缓地遮掩住银白的月光。院落里的人影全都变得清淡起来,越来越淡。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伍保怎么也不敢相信,如坠雾中。眼睁睁地看着,院内这些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人,像冰一样,竟然融化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里。仿佛,刚才根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是他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噩梦。如果真的曾发生过那么一场血腥的屠杀,为什么八难和九真他们会无动于衷见死不救?伍保百思不得其解。

八难轻手放下伍保的手腕,略显歉意地道:“得罪,施主。”

伍保苦笑一声,活动下手腕,并无异常。他看了看八难,见他再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跳出殿门,拾步走到院落中央。院内空无一人,安静异常。青砖地上还有未曾散去的水洼,升腾着蒸热的水汽。伍保又一次走进粘稠的液体里,体味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半梦半醒恍惚感。

八难踱到院落中央,慢慢说道:“施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只是在做一场噩梦。”

伍保迷惑地望着八难:“梦,真的吗?”

八难点点头,回答:“是的,一场虚幻的梦罢了。”

伍保觉得疲惫和困倦再次浓重地袭来,如水一样漫过心头。他此时只想赶快找一张床,躺下来好好睡一觉。走了几步,伍保已经瞌睡得寸步难移,身体晃了晃,铁锤也拿不动,手一松砸到地面上。他再也支撑不住,顺势也倒下来,酣然睡去。

隐约间有个人在喊他。

伍保猛地睁开眼,一束刺目的光照让他一时不太适应。

天早已大亮,天气晴好。昨夜的大雨,仿佛久远以前的记忆。伍保努力地回想自己身在何处。仿佛昨天,还在京城长安。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青木说早上看他睡得香,不忍叫醒他,这会儿该是吃中午饭的时间。

伍保终于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孤身一人逃出长安,心里不由得一阵暗自伤感。

天气一晴好,就又火一样的热起来。本来昨晚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这会儿,好像又被汗水浸湿。摸摸腰间的织锦,安稳地系在那儿,伍保心里宽慰许多。

八难和九真还有几个道人围坐在一起正在用饭,他们看到伍保进来,冲他友好地点点头,只有九真狠狠地瞪他一眼。

八难和善地示意快点吃饭。伍保客气地谢过,坐下来。吃了几口,八难问他:“施主昨晚睡得好吧?”

伍保停下来,想了想,茫然地说:“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梦到观里发生了一件离奇的血案。”

九难的脸色突然一变,停下手中的筷子,直盯着伍保。八难笑了笑,道:“敝观一向清静,从来没发生过什么血案。贫道看施主面有晦气,又做如此不吉的噩梦,行事要多加小心。”

伍保抬头看外边日光朗朗,观内树木青葱,各种陈设虽有些古旧,却也有规有矩,哪里像发生过什么离奇血案。想是这几日自己悲伤过度,加上奔波劳累,因此做些怪诞梦魇,也不足为奇。

伍保尴尬地笑笑,没有做声。无意之间,他瞥见远处大殿后面的照壁之上,蓦然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一晃而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再仔细看时,照壁孑然独立,上面怎么会有人站着呢。

匆匆吃完饭,伍保辞过八难九真众道人,出了道观。昨晚雨大天黑,此时,伍保回望,才得以看清玄妙观的全貌。

玄妙观倚南阳关外五十里五朵山而建,坐落在山的东南脚之下,前面有一条泥泞的废弃官道通过。站在道观外的台阶之上往东南望去,远处是一条大河。白河。昨夜暴雨过后,河水涨了许多。遥望过去,白河像一条黄色的丝带起伏不定地向西北奔流。河堤年久失修,多有坍塌。

废弃官道上隐约可见有条小岔道通往河边,可惜荒草营结,野蔓如蜘蛛网一般遍布。小径荒废已有些时日,路的尽头,河边断壁残垣,许久前这里似乎是一个热闹的码头,不知什么原因最终被人遗弃,做了历史冷落的过客。

伍保哪有观景的闲情雅致,他顶着酷暑加紧赶路。南阳关,已离他不远了。

身后的玄妙观静伫在大路旁边参天古树的掩映之中,湿潮的热气笼罩下,像幻境一样的摇摆不定。伍保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它在眨眼之间无故地消失不见。昨晚怪诞的经历,好像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情,有些模糊不清。

到底道观里发生过屠杀没有?如果有为什么第二天没有一点痕迹?为什么八难九真众道人会眼睁睁看着血案的发生,袖手旁观不肯出手相助呢?抑或仅仅是自己的一个古怪的梦境?

伍保一时也理不出个有条理的头绪。近几天发生的巨变,让他失去了做出一个正确的符合逻辑推断的能力。他苦闷地摇摇头,决定什么也不想。此刻,最关键的是他得快点赶到南阳关,告诉侯爷伍云召,京城发生的不幸。近乎灭门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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