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案具结，黑狐狸只需交些银两即可保释出狱。但黑狐狸拒绝了芙蓉的好意，她似乎喜欢待在这个地方了，压根就不想出去。
芙蓉恨恨地对刘排军说道：“这小蹄子，翅膀硬了，连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思了。”
黑狐狸似乎故意把自己做的事情暴露，由刘排军报官，然后心甘情愿地去坐大牢。个中缘由，刘排军也说不清楚。黑狐狸平时行事多隐密乖张，实在猜不透。正当刘排军和芙蓉疑惑之时，李三突然出现在福祥酒馆。
这个极端猥琐的家伙大摇大摆趾高气扬地走进来，以至于忽略了门框的高度，差一点磕着脑门。后面跟着的灰衣人手疾眼快，胳膊在他腰上一托，李三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恰到好处地闪过，没有让低矮的门框碰上。
刘排军看得清楚，从肮脏的桌子前跳起来，飞步奔到李三跟前。
“李三，你这杀人犯，这一段日子躲哪儿去了？”说罢，刘排军伸手去抓他的衣领。手还没有到，只觉眼前一花，胳膊已经被李三身后的灰衣人牢牢地钳住。此人身法太快，刘排军都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已被来人制住。
李三讪讪笑着，大剌剌地坐到长凳之上。刘排军想都没想，抬起左手向灰衣人劈去，掌还未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气如铜墙铁壁一样涌上来，他只觉得呼吸困难，身子已经控制不住，往后退去。刚触及李三身旁的一张凳子，那股力量忽然由上而下地袭来，把他生生按在凳子上。
被迫坐定之后，刘排军才觉得胸口顺畅。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圆目怒视着那个英武的灰衣人。灰衣人微微一笑，巡视一下阴暗而狭小的酒馆，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也就没有坐下来的意思。李三得意地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爷名叫长安客，今天到你酒馆里来，是你的荣幸。”
“哎哟哟，这不是李三哥吗？还带了位长安来的贵客，让芙蓉妹妹瞅瞅。”芙蓉在里屋听得动静，觉得气氛不对，疾步走了出来。她瞅了一眼长安客，不禁一怔，此人气宇轩昂，英气逼人，颇有些贵族气息，最重要的是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这位爷是长安来的客人啊，难怪如此气度不凡，您能来我这小店里，真令小店蓬荜生辉。”
长安客撇嘴一笑，对芙蓉半是讽刺半是高抬的话并不在意。他瞅着芙蓉的模样，暗暗有些吃惊，太熟悉了，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样。
刘排军在一旁却跳着叫道：“李三，你这杀人犯，你以为有个武功高的人在后边撑着，就怕你不成，来啊，我刘排军怕过谁。”
李三自然知道长安客罩着他，有恃无恐，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谁是杀人犯，你说清楚，我李三从不做那勾当。”
“你杀了红眼乞丐还不承认，你这个盗墓贼、杀人犯。”刘排军愤愤地吼道。
李三硬着脖子辩解：“我没杀红眼乞丐，我看到他时他已经死了，长安来的这位爷能作证。”
“不要狡辩，你这个贪图蝇头小利的贼人。”刘排军怒道。
芙蓉看刘排军情绪激动，上前媚笑着道：“李三哥，你不要太在意，排军哥说的也是气话，杀一个红眼乞丐算得了什么？李三哥从来是干大事的人。”
李三听这话也分不清芙蓉是为他开脱还是在讥讽他，一时竟也语塞。长安客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就一个小小的乞丐，死也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话音刚落，只见刘排军撒腿就往楼上跑去。众人还没看明白，他如闪电般又奔下来，手里已经赫然多出一把鬼头钢刀。
他并不说话，上前刷地一刀劈向长安客。长安客没有躲闪的意思，眼瞅着他的刀到眼前，手指一抬，看准雪亮的刀刃，轻轻地弹了出去。
铮地一声。刘排军双臂发麻，钢刀竟被长安客弹了出去，射到一丈开外的一根木柱之上，直刺进去。刘排军怔怔望着，顿时没了主张。好久，他才颤声问：“你武功这么高，一定是你杀的人。为什么要杀红眼乞丐，他与你无仇无怨。”
“如果你认为是我杀的，就算是吧。”长安客轻描淡写，红眼乞丐的生死在他眼里无足轻重。
“你，你到底是谁？”
“今天来这里不是讨论我是谁。”长安客不屑于回答，扭头给李三使了一个眼色。李三识相地说道：“对，对，长话短说，红眼乞丐的死与我们无关，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找人的。”
“找人？李三哥，小店里能有劳这位长安来的爷亲自找的人吗？怕是你们走错地方了吧。”芙蓉赔着笑说着话，走到刘排军身边，站在他前面昂然护着刘排军。
“芙蓉，这人你可认识，她就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女，黑狐狸。”李三说道。
刘排军和芙蓉都禁不住啊了一声。
“有些事情，想找她谈谈。”李三说道。
芙蓉反应快，摇着水蛇腰，细声说道：“两位爷来得不是时候，她不在这里。”
李三当然不信，说道：“不在这里，不要骗我了，除了这儿她能去哪儿。”
“衙门，”芙蓉笑吟吟地说道，“此刻她在衙门里。”
李三听了怪腔怪调地笑了。“芙蓉，你这是逗我。”他脸色有些难看，李三讨厌女人。她们全像蛇一样的令人恶心恐怖，不可相信。
芙蓉扭脸，对着看热闹的赌客说道：“各位爷，你们说说黑狐狸在不在这儿。”
那些人点头称是：“那小贱人被关在衙门的大牢里了，她涉嫌偷了别人家的珍珠。”
长安客看众人并不像在开玩笑，看来这趟是见不着。但最起码知道黑狐狸在什么地方，也算收获。李三兀自不信，还在喋喋不休地诘问芙蓉。
喘着粗气的刘排军一旁突然挥拳打向李三。李三猝不及防，啪地一拳正打在脸上，他嗷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长安客也不防刘排军会突然对李三动武，出手相救时李三已经中拳。刘排军自然躲不过长安客的一击，他被打得腾空而起，撞到柜台上之后跌到地上。芙蓉抢身奔过去，扶起刘排军。长安客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仅仅只是擦破一点皮肉，无关大碍的外伤。
李三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半个脸肿得如同猪头。他想上前去报复刘排军，长安客说声：“算了。”转身先走了出去。长安客喜怒无常，李三不敢违抗，狠狠地朝刘排军啐了一口，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安客后面。
刘排军坐在地上，浑身发疼，头脑发昏，嘴里却还是大声叫着：“你们跑不掉的，杀人犯。”
在芙蓉怀里半躺了好一会儿，渐渐醒过来，刘排军挣脱了芙蓉，径直往外奔去。芙蓉追了出去，问道：“排军哥，你这是做什么去？”
刘排军粗声粗气地说道：“打他不过，只好报官了。”
焦方对刘排军隐瞒一桩杀人案非常震怒，他瞅着这个鲁莽的家伙，说了几句训斥他的话。刘排军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言。
焦方详细问完刘排军之后，让他带路，由仵作和衙役去光明寺验尸。
众人走后，焦方陷入沉思，长安客怎么会和一个盗墓贼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杀红眼乞丐？他又和黑狐狸有什么关系？黑狐狸不愿意出牢是不是知道有人在找她，自己的处境极其不妙？……
一个个未解谜团，让焦方百思不得其解。长安大军压境，城中的事情却如麻团一样乱，理不出个结果。侯爷已经抽不出精力来顾，只能靠他焦方一个人。如果还不能把所有的案子了结，大军到来，那么他也没有精力再顾及这些事情。
不久，仵作和衙役带着刘排军回来复命，说在光明寺果然找到一具高度腐败的尸首。如果刘排军的话是正确的，那么他应该是长安客所杀。仵作在验尸时意外地发现红眼乞丐手里抓着一小块翠绿色的衣角，像是从谁身上撕下来的。
焦方看了一眼，应该是从一件做工精细的女子衣衫上撕下来的。他让刘排军仔细看看，认不认得。刘排军瞪着大眼，脑子里闪烁不定，这东西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出。
“焦长史，这种衣服满街都是，怎么可能只凭一个衣角就能认出它是谁的呢。”刘排军如实回答。
焦方一想，刘排军说的话有道理。这小小的衣角太普通，仅凭它似乎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却也不能忽视这个细节。
过了一会儿，从福祥酒馆里面取证回来的人证实了刘排军所言不虚。芙蓉姑娘还亲自来到堂上，做了一份证词，说长安客已经默认是他杀了红眼乞丐。焦方让芙蓉看看那衣角的残片，问她是否熟悉。
“这可是从红眼乞丐手里找到的，也许这才是解开杀人案的物证。”
芙蓉看了一眼，脸色奇妙地变化一下，又马上恢复平静。她淡定地说道：“长史大人，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女装的衣角，街上像这样的衣服多得是，小女子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重要意义。”
焦方敏锐地捕捉到芙蓉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但他并没有多说，只是先让刘排军暂时回酒馆，随传随到，不得离开南阳城半步。刘排军叩头谢过，和芙蓉一起出了衙门。
焦方在后堂碰到伍保，于是问：“保哥，那长安客如此嚣张，竟不再避讳自己的身份，公然承认自己杀人，他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呢？”
伍保一旁苦思半天，一时也猜不透。“焦长史，我这一路上小心谨慎，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听你说的样子，他武功高强，如果想动手的话，我也逃不过的，这可能是一种巧合，应该与咱们府上无关。”
“这样最好，”焦方自我安慰，“他怎么会对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乞丐痛下杀手呢。事情不似想象中那么简单，也许长安客并没有杀人，只是因为他骄傲的自尊让他不屑于向刘排军和芙蓉解释。红眼乞丐手里攥着的那个衣角，我想芙蓉一定认识，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她没有说实话。”
门外，如血的夕阳映红了半边天。高远的天地间几只雨燕滑过，无力、疲惫而寂寞。
南阳关从黄昏时分开始宵禁，街道上举着火把的官兵到处游弋，除了如同梦游一样的几个打更人，城内更像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兵营。
一个身影闪过，他在高墙和屋顶之间腾跳起落，如一只夜行的猫般机敏，悄无声息。
府衙的牢狱依如往昔，令人敬畏，代表着法律的尊严。
女牢里住的人不多，偶尔犯事的也都会很快让家人接走。无论如何，住在这里不是一件值得吹嘘炫耀的事情。
那身影伏在房顶向狭小的女牢院落里张望，只是在牢狱门口守着两个漫不经心的狱卒，屋顶上伏着人，他们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身影如一只迅猛的鹰一样从天而降，扑向两个狱卒。他们还不及防备，已经被点了穴道，瘫软到青砖地面上。
黑影从一个狱卒身上找出钥匙，打开牢门。昏暗的灯光之下，一时也看不清里面关着多少个犯人。那人小声问道：“黑狐狸？在哪儿？”长安客富丽堂皇的官腔。
牢狱里有一个身影闪动，好像要躲起来的样子。这哪能逃过长安客炯然有神的眼睛，他踱到牢房门口，盯着藏在角落里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你以为在这里最安全？”长安客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一用力。牢门的锁头铮地一声断开。长安客走了进去，伸手去抓黑狐狸的衣领。
黑狐狸突然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柄大铁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长安客。长安客大吃一惊，心里暗叫不妙。
中计了。饶是他反应快，身体往后一仰，脚下跟着滑出，随着铁锤的劲道，退到牢门口。躲过这致命一击，长安客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太突然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身手敏捷，怕是已然被击中。
偷袭人见他竟然躲过这致命一击，十分惊讶。持着铁锤愣在那儿。一瞬间，摇曳的灯光中，彼此看清了对方的脸。拿铁锤者正是伍保。他男扮女装守在这里，完全是焦方走的一步险棋。
白天里，焦方推想以长安客的功夫和嚣张程度，他应该会劫狱。于是，他和伍保商量，大胆地做了一个套子，等着长安客的出现。但长安客的武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伍保这天衣无缝的一次偷袭，好像根本就没有伤到他。
伍保一眼就认出他来，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
“宇文将……宇文成都，怎么会是你？”伍保又惊又怒。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九个伍保也不是一个宇文成都的对手。
宇文成都冷笑道：“怎么着，伍保，你挺幸运的，能平安逃到这里来。”
伍保突然觉得自己像掉入一个圈套，似乎是宇文成都故意放他一马，他才顺利到达南阳关。宇文成都跟来，他到底想做什么呢？伍保想想，心里只打冷颤，他强撑着说道：“宇文成都，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能逃掉吗？简直痴心妄想。”
这时候牢狱外边灯火通明，焦方带着兵丁，把这里团团围住。伍云召从外边神情沉重地走进来，死死地盯着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讪笑一声：“伍云召，原来你早有准备，我有点低估你的智慧。”
“宇文将军，家父犯了什么罪，以至于满门抄斩。”
“皇上下的圣旨，说他谋反，”宇文成都淡然说道，“果然，老的一死，小的不就暴露出野心了，造反的罪名看样子是坐实了。”
“造反？我这是让无道昏君逼的。家父自降隋以来，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这条罪名对家父而言，怕是不实吧。”伍云召悲愤地说道。
宇文成都懒得回应，他说道：“伍云召，你父亲的遗书你已经收到，该怎么做，你比我还要清楚，不日长安大军就要到了，如果你不想看到因为你的家事，还有你个人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生灵涂炭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快点逃走吧，到时，我也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
“笑话，当今皇上谋权篡位，天下人恨不能得而诛之，你却在这里尽愚忠，”伍云召怒道，“不知将军独身一人，偷进府衙可是为何，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实在有损宇文将军的身份。”
宇文成都对伍云召的讽刺并不在意，冷然笑道：“闲话少说，把黑狐狸交出来，我们算两清，以后的事就看彼此的运气。”
伍云召微微一笑，道：“你以为你今天能走得掉吗？”
宇文成都并不搭话，忽然身子一动，贴近伍保。伍保忙挥铁锤朝他砸去，宇文成都也不躲闪，一只手嘭地粘到铁锤上面。一股外力牵引着铁锤，伍保身不由己，如果他不撒手的话，连自己也要被吸过去。一招之内，宇文成都轻松地夺下伍保的兵器，让所有人惊骇不已。
伍保想抢身再夺，身体刚飞扑过去。宇文成都轻轻一掌，伍保在空中变了方向，跌落下去。宇文成都不想伤他，伍保跌落地上，身体完好无损。
“做个交易怎么样？”宇文成都说道，“以你的能力，肯定找到它们了，如果你照你父亲的遗命行事，我不但放你走，而且还可以分一部分给你，让你下半辈子纸醉金迷，如何？”
“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伍云召一脸的迷惑。
宇文成都冷笑道：“这话也太欲盖弥彰，既然你不愿明说，我不提也罢。”
“我是不会跟你合作的，宇文将军，现在，你已经是我的笼中之鸟，没有对等谈判的资格。”伍云召提醒宇文成都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就是他功夫再高，今天也逃不出去。屋里屋外全是伍云召的部下，宇文成都一个人会有多大能耐？
宇文成都并不慌张，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伍云召他们放在眼里。
“你最好赶快离去，南阳关已经不是你待的地方，别让名利蒙蔽了你的双眼。”宇文成都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伍云召暗笑他狂妄自大，已经成了阶下囚，还说如此不着边际的话。伍云召慢慢拔出腰下佩剑，指向宇文成都。
大战在际，站在伍云召身后的焦方也不敢大意，手持一把长剑，肃然而立。宇文成都神闲气定，把伍保的铁锤持在胸前，等着对手来攻。
……
地下微微有些响动。还没有等牢内的人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轰隆一声，宇文成都站的地面，忽然坍塌下去，现出一个洞口。宇文成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到里面。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伍云召和焦方快步上前，追到洞口，里面一股浓烟涌出来，瞬间牢里烟雾弥散，对面也看不清东西。
焦方暗自叫苦，这宇文成都早有准备。能把地洞精准地挖到这里，也只有手艺极高的盗墓贼李三办得到。
当初李三献计，用挖洞的方法通往女牢。宇文成都碍于身份，不屑于做这些下作勾当。以他的自信与能力，宁愿正面劫牢。但凡事考虑周全，行事谨慎的宇文成都要李三在地下秘密进行，作为备用方案。
宇文成都在地面上与伍云召谈判周旋之时，李三也已经挖到牢下，在关键时候打通地面，配合宇文成都逃出重重包围。焦方一边拉着伍云召往牢房外奔去，一边冲在烟雾中的部下大声叫道：“全部退出去，快。”他怕这浓烟里面有毒。
众人狼狈退到院里，等待硝烟散尽，又重新进去。火把往地洞里一照，发现里面已经发生塌方。应该是李三故意弄的，阻止他们追赶。焦方不得不佩服宇文成都的能力，镇殿将军的名号不是徒有虚名。
第二天一早，伍云召亲自坐堂听焦方提审黑狐狸。
黑狐狸对宇文成都和李三为什么要找她只字不提。焦方无奈，只好道：“你不想说也罢，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再来，你躲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黑狐狸面色苍白，把嘴唇咬得没了血色，还是不肯说一句话。焦方狠狠地瞪她一眼，挥挥手说道：“押下去。”
黑狐狸木然地走下大堂。焦方望着她单薄而落寞的背影，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女人，心里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良久，焦方看看堂下的衙役，道：“传李大户到堂上来，说本官有事讯问他。”
伍云召在一旁默不做声，由焦方处置。伍保有些不解，珍珠案已结，怎么还要李大户来堂上做甚。这时，紫嫣在后堂探出半个腰身，往外张望。伍云召干脆摆摆手，示意紫嫣到大堂上旁听。伍云召道：“紫嫣，来看看，焦长史今天要了结一桩大案。”
紫嫣如花地笑着道：“侯爷，奴婢早就想看了。”
“好，那你就留在这里，一会儿应该有出好戏让你看。”焦方显出很强的自信心。
突然接到府衙的传唤，李大户心怀忐忑。珍珠在自家树上的乌鸦窝里面，这让他着实吃惊不小。原来那乌鸦平时喜欢发亮的物什，李大户当日把窗户打开，只顾与黑狐狸调情，没察觉到乌鸦从窗口飞进来，衔走了珍珠。以至于他主观臆断，冤枉冯张氏一家。李大户自知理亏，让管家奉上几两银子，要冯氏母子安心养伤。
“我又惹了什么麻烦？”李大户胡思乱想着进了大堂。
焦方示意他坐到堂下左侧的一张朱漆大椅上，李大户谦让一番，斜着身子浅浅坐下，仿佛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心惊肉跳地蹿起来。焦方见他戴着一顶硕大无朋的帽子，几乎掩着了一张脸，不觉有些奇怪。李大户苦笑着，不自然地用手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大人，贱内生性若虎，这个……这个……”李大户支支吾吾。焦方却已明白，定是李大户的妻子知道他失珠的真相，自然对他大打出手，以致这个惧内的家伙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还破了相。“活该。”一旁的紫嫣颇觉解气。
焦方把案子上的一只黑漆木质盒子往前一推，说道：“李大户，你过来看看，这里面的东西你是否认得？”
李大户正了正帽子，狐疑地走上来。他盯着盒子，一时不敢下手，似乎里面藏着一只凶猛的动物，随时有可能弹跳出来，咬定他肥胖的手指。焦方手臂一扬，食指轻轻一弹，木质盒子啪地一下，应声而开。
李大户一惊，脖子缩了下，盒子里并没有什么怪物扑出来。他这才放心，放眼望去，盒底躺着一片翠绿色的布片。
焦方问道：“李大户，你可看仔细，这块布你认识吗？”
盒子里的布片散发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淡淡的死腐的气息，让李大户十分难受。辨认了片刻，李大户谨慎地说道：“大人，贱内应该有这样颜色的一件衣服，前几天让那个……那个……可恶的女人偷去了，这么翠绿的颜色只有紫石街的李氏染坊做得出来，也只有像贱内这样的女人才敢穿这样扎人眼的颜色。”李大户似乎为自己老婆的衣服品位羞愧不已。
“可是，大人，仅仅凭着一片衣料，并不能完全就认定是贱内的衣衫，小人只能说贱内曾经有过这样一件衣服……”
他说到这里时，紫嫣已经明白了焦方的用意。紫嫣一时为焦方的缜密思维惊叹不已。原来，当福祥酒馆的老板芙蓉看到这块布料面露异色时，焦方就猜出这里面必有内情，芙蓉一定认出来了，只不过装着说没见过而已，刘排军过于粗心，他应该也曾见过。这件衣服应该就是李大户老婆的，但它被黑狐狸随手偷走。
衣服碎片出现在红眼乞丐手里，至少可以断定的是，红眼乞丐在死的时候，黑狐狸一定在现场，最大的可能，她就是凶手。黑狐狸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乞丐下手呢？而且她应该知道，乞丐是刘排军的手下，她这样痛下黑手颇不合情理。
焦方得到了想找的答案，自然十分满意。他让李大户退下，并且警告他近期不要离开南阳，有事情随传随到。李大户连连称是，和管家小心退下。
伍云召侧目看了紫嫣一眼，无意中发现紫嫣用痴痴的眼神盯着自己，他心里一震，扭头望着堂外。紫嫣明白伍云召的心思，故意让她来听案，就是向她展示焦方的才智。
“侯爷，您又何必这样呢，奴家眼里只有您一个人。”
中午休息的时候，紫嫣得到一个消息，黑狐狸失踪了。
焦方为此问遍女牢看守，没有一个能说明当时情况。似乎他们都在黑狐狸失踪那一刻集体睡着了，等梦醒之后发现，牢房已经空无一人。至于怎么不见的，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更是记不起来。
焦方进去勘察时，闻到牢房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暗香，他开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昏昏欲睡。原来，看守们中了迷药，然后，黑狐狸和救她的人，换上看守的衣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府衙。显然，焦方低估了黑狐狸和隐藏在她背后的那些人。案情，并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这杀人案之外，还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其他秘密。而红眼乞丐被杀，仅仅是个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