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侦探悬疑小说 > 《逃出生天之东瀛杀机》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四章 消失的职业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逃出生天之东瀛杀机》 作者:弦上月色

第四章 消失的职业

第四章
消失的职业

众人忙起身走过去,对着神龛细细观看那上面供着的佛像,其他人还未开口,谢婉仪已经看出了端倪。她惊诧地一指佛像道:“这个女子不是……不是在香港的那场慈善拍卖会上被凤凰珠宝公司拍走的那幅《东瀛仕女图》上其中的一位画中人吗?”

这一年的冬季,大雪和严寒在整个亚洲地区蔓延。

东京,庞大而忙碌的羽田国际机场,巨大的波音飞机不断地滑过跑道,呼啸着跃上蓝天,在人们的视线里渐飞渐远,变成一道道忧伤而美丽的白色尾迹。

一架刚刚降落的飞机的出舱口,带着职业性微笑的空姐微微鞠着躬向每一位离去的客人说再见。鱼贯而出的旅客中,一对年轻男女显得异常引人注目。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的银色棉服,纯蓝色牛仔裤,一看就是一对来东京旅行的热恋情侣。男子具有动漫男主角似的俊秀面容,但眼神中却时时透露出坚毅之神。俏皮的短发女子则小鸟依人般地挽着男子的手臂,两人推着行李车并肩亲密地走出了机场航站楼大厅。

“苏雨、婉仪!”身着花格子西服,颇有几分嬉皮风格的欧阳硕从一辆老式的敞篷轿车上跳下,挥手叫着。

“你小子怎么穿成这样?哈哈,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欧阳教授吗?这车子你从哪儿搞来的?”苏雨忍俊不禁。

欧阳硕拉开车门:“车子是在租车公司租的,上车吧,住的地方都帮你们安排好了。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呢。”

谢婉仪和苏雨一坐上车,就开始打趣欧阳硕。

“这么快就改口叫小莹了。看来咱们的欧阳教授这回是真的堕入情网了。”

“他啊,还一直叫嚣着要效仿福尔摩斯,独身一辈子呢,这才认识了宝莹没多久,就晕晕乎乎的了,还是定力不够啊!”

欧阳硕一边开车一边耸耸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俩卿卿我我天天在我眼前晃,我能不受刺激吗?小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啦。我打算这个案子完了就向宝莹求婚。抢在苏雨前面,不能事事都被他压着呀。婉仪,你也该盯盯苏雨了。”

谢婉仪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瞅着苏雨,忽闪忽闪的,似笑非笑。

苏雨心知肚明,忙岔开话题:“欧阳,你别光顾着谈恋爱。没忘了我要你们俩提前来东京是干什么的吧?”

“怎么可能?我和小莹来这儿一个月可没闲着。起初每天都在凤凰珠宝公司对面的一幢公寓里轮流盯着,那里出来的每一个垃圾袋我们都悄悄捡回来分析检查过。这个珠宝公司看上去是个很正规的公司,每天都有员工进进出出的。我查过,这家公司是专门从南非进口裸钻再进行加工,然后销售到日本各地的。生意不算多么红火,员工也不多。但是,公司的董事长黑泽浩二行踪却很诡秘,平时很少会出现在公司。”

苏雨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英国警方已经帮助我们查明,订购毒死黄景博的那批雪茄的就是来自东京的一个神秘账户。看来‘天堂之翼’的总部很可能就在日本。黑泽浩二在东京的住处,你们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世田谷区。那里是高级住宅区,住在那儿的人都是日本社会的中上阶层。黑泽就住在那里的一个小型别墅里。日本警视厅的户籍资料显示他28岁,未婚,在大阪出生,京都大学毕业。据我们这几天的跟踪观察,发现黑泽是个生活非常严谨的人。每天一起床就会出门去跑步,一般会跑一小时左右,然后去一会儿凤凰珠宝公司,回到家里,整天就闭门不出,基本没什么社交活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口,只有一个钟点工会每天定时去他家打扫,帮他做饭。”

苏雨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一个正常的生意人肯定会有很多应酬,黑泽这样深居简出的确很古怪。欧阳,你觉得他像不像在会展中心拍走《东瀛仕女图》的那个日本人?”

“不像,我仔细看过他的样子,肯定不是那个拍走画的日本人,反而是个挺英俊沉静的年轻人。我和小莹本来还想在他家装窃听器和微型摄像头,可是,他太宅了,我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现在只能在他家对面租了个公寓轮流监视着。”

“做得好,我还担心你们太急会打草惊蛇呢!这是一场和‘天堂之翼’之间心理和智力的较量,我们不要急,兵法上说欲速则不达,我们要等到敌人有所行动再行动。我一直在想,‘天堂之翼’组织如此严密,这些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作案,积聚巨额的财富,他们绝不会是简单地为了满足金钱的欲望而已,我看他们有更大更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了,欧阳,除了黑泽外,凤凰珠宝公司另外的一个董事是谁?有没有可疑之处?”

欧阳硕一边把车子熟练地拐进了一条小路停下来,一边答道:“查到这个人名字叫山口井,其实他才是这个凤凰珠宝公司注册的法人代表,也是大阪人,据说是黑泽的姑父,可是从来没见他来过凤凰珠宝公司。我冒充客户进过一次公司,假装要定一批珠宝要求见董事长,可是,接待我的那个部长说,山口董事长由于身体原因,长期住在海滨地区养病,公司的事都交给黑泽董事和几个本部长打理。他要打电话请示黑泽,我为了避免惊动黑泽,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苏雨和谢婉仪下了车,随着欧阳硕走进一家规模不大的温泉旅馆。老板很热情地出门招待,店内一如所有的日本旅馆,异常干净整洁。房间则布置成纯粹的日式风格,米黄色的屋顶,全松木的地板,简约的榻榻米,糊着白纸的日式灯笼。每个细节都令人感觉舒适和温馨。

“真不错,这儿闹中取静,住在这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这次来日本要不是为了追查案子,还真想好好玩玩。对了,宝莹现在在哪儿?”谢婉仪环视房间,颇为满意。

三人在日式的矮桌边盘腿坐下,欧阳硕帮苏雨和谢婉仪倒了两杯茶,递过来,悄声说:“小莹现在正在盯着那个黑泽。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监视发现,这个黑泽没有其他的娱乐和爱好,就是每周末都会去向岛花街的奈良茶舍,风雨无阻。今天是周末,黑泽到了晚上准会又出门去那儿了。”

谢婉仪诧异地问:“茶舍?黑泽喜欢喝茶?”

苏雨接过茶杯,一笑:“婉仪,向岛花街的奈良茶舍可不单纯是喝茶的地方,那里是东京很出名的艺妓表演地点。”

谢婉仪抿了一口茶:“艺妓?那可是很神秘的行业!那么就是说那个黑泽喜欢看艺妓表演了。”

欧阳硕点头:“看来他非常痴迷这个,每周必去,而且总是去那家茶舍。”

苏雨放下茶杯,眼光闪动:“从一个人的喜好能看出他的性格。喜欢看艺妓表演的男人一般控制欲较强,而且心思深沉,留恋逝去的时代。不过,为什么他每周都必去这家茶舍呢?不会仅仅是为了娱乐这么简单,从日本警方传来的消息是,黑泽的这个账户从接受到那笔来自罗子欣的捐款之后,就开始分期把这些钱转到一些东京的个人账户上,这些账户的主人身份各异,来自社会各个阶层,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共同点,与凤凰珠宝公司也没什么联系,但是,他们却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单身的男人,而且都爱观看艺妓表演。”

欧阳硕摸摸下巴:“也就是说,黑泽喜欢去奈良茶舍很可能是为了去和这些人联络,又或者是为了向这些人传达什么讯息。”

苏雨把手一挥:“我们先吃点东西!欧阳先跟宝莹联络一下,晚上我们也去那家茶舍见识一下日本艺妓的风采吧。”

暮色如愁云,开始一点点蚕食东京的上空。轻轻飘舞起来的雪花并不令人觉得寒冷,反而使古老而现代的街巷平添一丝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向岛花街两边的茶舍都悬上了古色古香的灯笼,和现代的霓虹灯箱交相呼应,闪烁迷离,暗暗点燃着人们心中的某种隐秘的欲望。

欧阳硕用手一指:“就是这家。小莹刚才说她已经跟着黑泽进了茶舍了。”

苏雨和谢婉仪驻足望了望那间不大的店铺,门前别致的红色鲤鱼灯笼上果然写着“奈良”两个黑色的大字。透出淡淡灯光的拉门里隐约传出些轻轻的谈笑声。

“刚联系过,小莹已经在里面等我们了,我们进去吧。”欧阳硕说着,就率先一掀门帘跨进了店门。

苏雨和谢婉仪紧跟着走进茶舍,一进门就觉得这小小的店面其实别有洞天。走廊一侧布置成了西式的茶座,有几对恋人模样的男女正在边喝茶边聊天。另一侧则用拉门隔开,乘女招待往里面送酒菜的空当,苏雨从一扇半拉开的门里望去,里面是传统的榻榻米和茶几,配以精美的坐垫。也有四五个中年男子正围坐品茶。

“欢迎诸位光临奈良茶舍!我是这里的老板奈良美子。”随着一声温柔的招呼,一位着浅藕色和服,气质娴雅的中年妇人从后堂缓缓走出,朝着苏雨几人微微鞠躬。

三人忙还了礼,奈良美子很快就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幽静的角落坐下,并亲自为他们斟上了茶。谢婉仪凝神望着奈良美子,只觉得她斟茶的姿势优美无比,笑容恬淡清雅,眼角眉梢都透着股高贵之气,暗暗想,这位夫人年轻时一定是位绝色佳人。

苏雨使了个眼色,他虽然能听懂日语,但是说起来却不是很流利。欧阳硕会意,他精通日语,马上用日语很礼貌地请求:“奈良夫人,您好,我是久居日本的中国商人。姓欧阳。这两位朋友从香港过来玩几天,久闻向岛花街的艺妓表演,今天特意过来,想一睹艺妓的风采。不知您能不能为他们安排一下。”

“这个……”奈良美子顿了顿,含笑望了望三人,“本来,我们的艺妓只能为熟客表演,一般不接待初次登门的客人。可是,几位是从香港来的,我姐姐就嫁给了一位香港人,所以,我也对香港人很有好感。而且,也算你们很有缘,今天恰巧为几位熟客安排了一场艺妓表演。几位可以一起观看。那么,几位就请在这儿慢慢品茶。等到十点后,我们的艺妓表演才会正式开始。”说完,奈良美子又微微欠身,才转身轻移脚步,款款离去。

“天啊,真是一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难怪男人都喜欢日本女人啦。”谢婉仪望着她的背影,感叹着。

苏雨环视了一下四周,悄声问:“欧阳,宝莹现在在哪儿?黑泽应该已经在茶舍里了呀,为什么我们没看见呢?”

“我也不知道,她鬼主意多着呢,哦,她身上带着微型通话器,等我问问。”

欧阳硕说着用手掩嘴,对着衣领处,轻声问:“小鸟小鸟,你现在飞到哪里了?”

“帅哥,能不能借个火?”一只温软的手搭上欧阳硕的肩,他猛地扭头,一个眼影浓重,带着金色假发的女子正手夹香烟,忽闪着眼睛望着他。

因为向岛花街也算是东京的著名娱乐场所,所以店铺里常有这样的风尘女子留恋,招徕外来的游客。欧阳硕刚想发作,突然发现女子的眼睛使劲眨了眨。

“你!”欧阳硕吐了一个字,立刻会意,马上掏出打火机帮女子点烟。

女子乘低头点烟的机会在他耳边轻语:“大鱼在里间。他今晚十点以后会看一场艺妓表演。我在外面接应你们。”

欧阳硕默默点头,随即女子吐了个烟圈,扭着身子,缓缓走出了店门。

一直坐在对面静静观察着的苏雨和谢婉仪这才哑然失笑,三个人心照不宣,那个女子自然就是古灵精怪的甘宝莹。在向岛花街自然是扮演成流莺才最不容易被人注意。

“黑泽就在里面!他今晚会看艺妓表演!”欧阳硕低声说着,眼角瞥了一下那几个拉着严严实实的隔间。

“沉住气,等着!”苏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中充满了坚毅。

墙上挂着的猫头鹰挂钟刚走过十点,奈良茶舍里的客人已经寥寥,老板娘奈良美子正在门前微笑着为每一位离开的客人赠送一只纸折樱花。原来此时已快到日本的除夕,所以很多茶舍都会赠送客人小礼物来表达感谢之情。

又等了一会儿,奈良美子迈着轻盈的小碎步来到苏雨三人桌前,欠了欠身:“让各位久等了!很抱歉,快要到除夕了,客人格外多。今晚表演的艺妓百合子已经准备好了。请诸位随我来。”

欧阳硕、苏雨、谢婉仪随着奈良美子一起顺着走廊走进茶舍的后院。这里原来还有个幽深的院落,花木葱茏,整洁雅致。院子是按照日本传统布局设计的,穿过天井,奈良美子把他们一直带到院子北边最大的一间正房前。她轻轻跪下,移开拉门,屋子里灯光彻亮,早就等待的十几个精瘦壮实的男人纷纷回过头来。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这几位是来自香港的客人,想和诸位一起欣赏今晚的艺妓表演。黑泽先生,可以吗?”

美子温柔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盘腿而坐,脸色肃然的几个男子虽面露不满之色,但都默默地把眼光投向最里面的一个垂头静坐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面容其实异常俊秀,只是眉梢里充满了落寞之情。

“好吧,就让他们进来吧。美子,请百合子小姐赶快开始吧,等得太久,最美的花也会凋谢。”

黑泽浩二的声音竟然格外地轻柔,他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门外的苏雨三人,那眼光如海水,深邃而迷离,像要直射向人的心底。

苏雨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刹那间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奈良美子答应着转身离去,苏雨三人道了谢,才脱了鞋子,轻轻走进了这间飘绕着一股奇异香味的屋子。

三人靠着墙角盘腿坐下,马上有穿着和服的女招待送上一个小小的矮几,上面摆着清酒和几样精致小菜。屋子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新进来的三个人,而是都屏气凝神望向屋子侧面的一扇描画着樱花图案的大扇拉门。

还未等谢婉仪完全看清楚屋子的情形,刷的一下灯光骤然被调暗了许多。

不知是谁拍了两下手掌,门被徐徐拉开,一个梳着高髻,身着玄色和服的女子手执两把折扇从里面仪态万方地缓缓走出。

“啊,她的脸!怎么那么惨白!”谢婉仪捂住了嘴。

“哦,那是日本艺妓的传统化妆法,主要是以前表演时没有明亮的灯光。为了增加演出的效果,现在作为一种特色被保存下来了。”苏雨低声解释着。

玄色和服的女子这时走到屋子中间特意空出来的一块表演场地上才微微抬起了头。她微闭着双眼,脸沐在淡淡的灯光中,如沉睡的莲花,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

“切切切——”一阵婉转的琴声响起。奈良美子怀抱三味线琴款款从拉门中走出,席地而坐。

“百合子,绽放吧!”黑泽浩二脸露笑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其他众人也纷纷鼓掌。谢婉仪看得很有兴趣,她紧紧握住了旁边坐着的苏雨的手。

玄色和服的女子身躯开始轻轻摆动,越摆动幅度越大,她眼睛缓缓睁开,双手一抖,折扇如花朵般绽开,开始和着那凄婉的琴声翩翩起舞。

“哇,跳得真美!苏雨,你觉得这个茶舍老板娘和黑泽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们似乎很亲密。黑泽叫她美子。”谢婉仪悄声问。

“黑泽是常客,直接称呼名字也正常。不过,这个百合子,她的和服衣领处,很古怪!”

“衣领?怎么了?”谢婉仪仔细看看那百合子的和服,穿得异常贴身,没什么不妥。

“艺妓的和服和一般的妇女和服穿法不同,衣领处都会穿得比较暴露,特意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这也是她们的诱人之处。日本的情色文化讲究的是含而不露。可是,这个百合子,她的和服却偏偏一点也没露出脖子部分。沉住气,我们看下去。”苏雨说着,微微皱眉,陷入一阵沉思中。

谢婉仪也扭过头,凝神观察着正曼妙而舞的百合子。

屋子中央的艺妓百合子正双手舞动折扇,不断抛起再接住,身姿轻盈,技艺精湛,那扇子在她手里就像有了灵魂似的。最后,她竟然把扇子高高抛起,用嘴巴接住,含着扇子单腿而立,如白鹤展翅,翩翩欲飞。

琴声戛然而止,屋里静默片刻,黑泽浩二轻轻鼓掌,随后屋里立刻响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表演得太棒了!”欧阳硕、谢婉仪也兴奋地拍着巴掌。苏雨也跟着轻轻鼓掌,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那边端坐着的黑泽浩二。他那俊秀的脸上始终含着一种沉静如水的表情。

百合子收了扇子,深深鞠了一躬,并不停留,而是轻盈地一转身很快地消失在屋子侧面的那扇拉门里。

奈良美子放下三味线琴,起身向众人深深行礼,微笑着说:“诸位,百合子今天身体不适,表演只能进行到这儿了。谢谢诸位了。”

黑泽浩二这时也朝着奈良美子微微欠身:“美子,非常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们几位老朋友还想在这里搞一次忘年会,这也是除夕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聚会了。还要麻烦你准备一些清酒和下酒菜。”

他虽没有明说,但话语里已经明确透露出不希望外人在场的意思。欧阳硕自然明白,马上拽拽谢婉仪的衣角,忙起身告辞退出。

两人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谢婉仪才焦急地问:“欧阳,表演结束后,苏雨突然说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你说他会去了哪儿呢?”

“不要紧,我知道他去哪儿了。走,我们先去找小莹,然后再去茶舍后墙外的小巷等他。”欧阳硕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奈良茶舍的后院,贴着墙根,在一大簇日本晚樱的后面,修出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扇极隐蔽的侧门,这里平时紧锁,今晚却不知为什么半掩半开着。

一个身穿玄色和服的美丽背影正在铺着碎石子的小路上轻手轻脚地走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步越来越快,马上就要走到那扇半月形的侧门前了。

“百合子小姐!请留步!”

一个男人清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百合子站住了,咬了咬嘴唇,缓缓回过身。

苏雨含着淡淡的微笑凝视着她。

“这位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百合子态度虽娴雅恭敬,但是,眼中却射出一丝锋利的光芒。

“哦,我是刚才观看您表演的一个客人,对艺妓的事情很感兴趣,想跟您聊几句。百合子小姐看来听得懂中国话,难道你曾经在中国待过?”

“这个,您见笑了。家父曾经在中国待过,我也就跟他学了几句中国话,其实我自己并没有去过中国。”

百合子的回答滴水不漏。苏雨直视着她,似乎想从她那张还未卸妆的白色面具下窥出她的真容。

“可是奇怪的是,我却觉得你很眼熟。您的身形和气质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在香港和上海我都曾和她几次失之交臂。”

“是吗?那么看来,您一定很想念您的这位老朋友了。”百合子的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月光下,她的眼神中逐渐凝聚起一股刺骨的寒气。

苏雨也默默地凝视着她,两人一时无语,只是用眼神做着无声的较量。

“百合子,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你妈妈该着急了。”奈良美子远远地从日本晚樱的阴影中走来。

苏雨忙转身,欠身说:“对不起,奈良夫人,其实我是香港时报的一名记者,我对日本艺妓的生活很有兴趣,正在请教百合子小姐几个问题。”

奈良美子微笑:“非常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店里的艺妓轻易不接受采访。再说,今天百合子也很不舒服。采访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百合子这时又恢复了刚才恭敬的模样,向他们微微欠身,转身快步离去。

苏雨凝视着她的背影,思索片刻,也向奈良美子告别走出了奈良茶舍。

他走出茶舍,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绕着茶舍的围墙直走到茶舍的后墙,那是一条幽静的深巷,寥寥几家住户都早就紧闭门户了。

他环视四下,漫天飘扬的飞雪中,只有一辆黑色的老爷车静静地停在巷口。

苏雨疾走几步,一把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冲着早就在里面等候的谢婉仪和甘宝莹微微一笑。

车灯忽地亮起,坐在驾驶座上的欧阳硕立刻发动了引擎。副驾驶座上的甘宝莹扭过头俏皮地笑着问:“欧阳说你准会来后巷,我还不信,看来你们俩还真是一对活宝,心意相通啊。”

欧阳硕得意地晃晃脑袋:“什么活宝,是智勇双探!我跟他认识超过十年,他的心思我扫一眼就知道。他啊,到什么地方都要注意观察有没有后门和侧门的。我猜猜,苏雨,你是不是打算要请东京警视厅协助,明天起把这间茶舍监视起来?”

“猜对了,欧阳,再猜猜,我刚才去见了谁?”

“那个表演的艺妓百合子,对不对?”

苏雨还未开口,谢婉仪疑惑地问:“对了,苏雨,你为什么要找百合子呢?难道你怀疑她,可是她只是表演了一下扇舞,看上去并没什么可疑啊。除了那个你说的衣领。”

“对,衣领就是她露出的第一个马脚,她之所以穿和服不像其他艺妓那样裸露出脖子,那是因为她不能裸露,她背后有一个无法遮盖的印记,那是个很大面积的文身。如果没猜错,那是一种类似飞鸟的图案。”

“你是说她就是……”谢婉仪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神秘莫测的蜂鸟!”欧阳硕抢着说。

苏雨默然点点头:“她露出的第二个马脚就是她的鞋。表演一结束,我特意跟着她出门,就是为了观察她的鞋。一般的日本女子穿着和服都是脚穿木屐,这是一种传统的穿法,可是,她全身艺妓的华丽行头,却偏偏在出门离开时穿了双软底短靴,这说明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艺妓,而是临时来客串这个角色。还有就是我在奈良茶舍的后院茶舍叫住她时,特意用了中文,结果她完全能听懂。我盘问她时,她其实已经知道我认出了她,眼中露出了杀意,但是,被奈良夫人打断了,她才抽身离去。”

“奈良美子,这个女人也不简单啊!”甘宝莹插嘴道。

“是,这个茶舍的确很不简单。奈良美子谈吐气质都不像个风尘中打拼的老板娘,而更像出身豪富之家。黑泽既然选择她的茶舍聚会,那么和她之间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客人和老板的关系。欧阳,今晚可以进日本警视厅的电脑系统查查这个女人的情况。还有,就是黑泽浩二,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我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似乎能让周围的人臣服。婉仪、欧阳,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对啊,我也注意到了。这个黑泽,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整个屋子里的其他那些男人都服从。其实我看出那些男人起初并不愿意让我们去观看百合子的演出。特别是对我,我进了屋,还有几个男人用不满的眼神望望我,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是个女人吧。”

“对,婉仪说的对,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因为我怀疑那些在屋子里和黑泽一起观看艺妓表演的人并不是一般人,而是……”苏雨说到这儿,顿了顿,思忖着。

开着车的欧阳硕接口道:“其实,我心里也有一种隐隐的担心,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那种古老而神秘的行业应该早就消亡了,怎么会出现在现代呢?”

谢婉仪不解地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呢?什么古老而神秘的行业?”

“忍者!专门窃取情报同时兼有暗杀职能,多于夜间出没,均穿黑衣。唐朝时被引入日本,其职能基本没变,忍术在日本战国时代盛行一时。忍术包括有:追踪、侦察、谍报、保镖、暗杀等多方面的内容。忍者技艺超人,擅长使用剑、钩等各种兵器与飞镖等暗器;他们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水中屏息可长达五分钟,如用特殊器具可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他们善于在水面和水底搏斗,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当然,这种种的超人技能是通过非人的磨炼才能习得的。”欧阳硕不假思索地说着。

“可以了,欧阳,你不会逮住个机会就炫耀你那脑袋瓜吧。”苏雨笑着打断他。

“哇,欧阳,你真棒,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真像一部活的百科全书!”甘宝莹忽闪着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欧阳硕。

“你们是说,屋子里和黑泽在一起看表演的男人都是忍者?”谢婉仪微皱起眉头。

“对,我和欧阳都是这样怀疑,理由有四个:一是这些人都是身材精瘦,面色偏黑,而这样的体型肤色在像东京这种大都市里来说已是非常少见,因为大都市的人大都肤色偏白,中年男子更是体型偏胖者居多。在同一个时刻,恰好这些人都聚在同一个地方,非常奇怪。二是他们在整个观看表演的过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随意喝彩,也没有一个人去碰面前矮桌上的清酒,这不是很反常吗?来观看艺妓演出应该是一个轻松的时刻,但是对这些人来说,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如果他们是忍者这就不奇怪了,因为忍者本来就是禁酒的。对待任何事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第三点,他们对待黑泽的态度很奇特,演出结束,他鼓掌后他们才敢跟着鼓掌。没有什么朋友在一起是那样的,日本人的等级森严,公司里喜欢论资排辈,年轻人多半很难出头。以那些男人的年纪,怎么会对黑泽这么个年轻人那么恭敬。除非他们是忍者,而黑泽就是他们的主人。忍者对待主人的态度就是绝对服从。最后一点,我注意观察了两个离我最近的男子,他们的手背上有着大大小小至少不下十处的伤口,这些伤口都是被尖锐的器物所伤,而且都是陈年旧伤。这些伤对于一般的都市人是很奇怪的,但是对忍者却很正常,据说忍者在幼年接受残酷的忍术训练是经常会受伤的。所以综合这些,他们很大可能就是一群服从于黑泽的忍者。”

“忍者?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过关于他们的事情,难道现代真的还会有忍者存在吗?黑泽又怎么可能训练出这样一群忍者呢?”

苏雨脸色变得冷峻:“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训练忍者需要很长的时间,大量的金钱投入,这些人都是从幼年起就接受训练,这是一个极其漫长艰苦的过程,还需要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来安置这些人。可是黑泽他怎么能做到这些呢?在东京这个大都市也不可能做到。这说明黑泽背后就是那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天堂之翼’,他们一定还有另一个据点来训练这些忍者。但是,究竟为什么‘天堂之翼’组织要把他们派到东京来呢?黑泽和他的忍者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他们这样定期在奈良茶舍聚会,又在传达什么讯息呢?这是我最担心的。”

几人正说话间,甘宝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忙掏出接听,只简短了说了几句潮汕一带的方言后,脸色大变。

“怎么了,小莹?”欧阳硕关心地问。

甘宝莹的脸色瞬间有些惨白:“欧阳,一手把我带大的外婆病危了,舅舅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赶回去见最后一面,这可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帮你订明天最早的一班机票飞回大陆去。”欧阳硕一打方向盘,车子停在了温泉宾馆前。

“可是,这里马上就要和‘天堂之翼’正面决战了,我真不想错过,但是,外婆对我那么好,不去看她那是最大的不孝了,真是难死我了!”甘宝莹说着,用力地拍了一下椅背。

苏雨温情地安慰道:“宝莹,你放心地去看外婆吧!说不定她老人家一看到你高兴了,病也就好多了。抓紧赶回来就可以了,误不了事!”

欧阳硕又安慰了甘宝莹几句,这才陪着她赶紧上楼去准备行李,订机票。

苏雨对谢婉仪温柔地笑笑:“婉仪,你先上去休息吧,我需要去泡一泡旅馆后面的那个露天温泉,让我的脑子清醒一下,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理一理。”苏雨指指自己的头。

谢婉仪有点担心地望着苏雨,她知道苏雨心里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天堂之翼”组织自从五年前开始出现在世界各国,所犯的都是重案要案,不管英国警方还是香港警方,以及国际刑警,都在寻找能破获它的方法,可是,即使牺牲了很多卧底警员的生命,这个神秘组织仍然无法窥其端倪。

还有——苏珊——这个苏雨心中永难抹去的影子,也让他永远和“天堂之翼”有着缠绕不清的恩怨。不知为什么,谢婉仪想到苏珊就莫名的心里一沉。

“别担心我!去休息一下,明天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苏雨像是能看穿她的内心,柔情地说。

这一晚,苏雨独自一人在半山坡上的露天温泉中泡了半夜。直到午夜的寒风把无数的树叶和花瓣吹落在温泉中,苏雨才披着浴巾回到了旅馆的房间。

他睡得极不安稳,一双含泪的眼睛在隐隐的蓝色天空中凝视着他!但顷刻狂风卷来,蓝色的天空变得阴郁无比,那双眼睛骤然变得浸透了深深的寒意。

“苏珊!”苏雨猛地睁开眼睛。窗外的天空已经放亮。

这是东京极其普通而又热闹非凡的一天!因为快临近日本的除夕,也就是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街上到处都悬挂起各式鲤鱼灯笼,各家商场也开始大肆地打折推销。人们纷纷涌进商场为家人朋友选购礼物。

坐在飞驰的汽车里,正在开车的苏雨却并没有心思欣赏繁华的街景。他们刚刚去机场送走了甘宝莹,正要赶去东京警视厅,与欧阳硕相熟的一位警官已经帮他们查到一些急需的资料。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欧阳硕凝视车窗外,神情有几分落寞。后排的谢婉仪侧过头来望望他,打趣道:“欧阳,怎么了?宝莹才刚刚走一会儿,你就体会到相思之苦了。”

“是啊!以前虽然交了那么多女朋友,分开也都不会特别想念,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啊!”

苏雨瞥了一眼欧阳硕,耸耸肩:“好像每一次你热恋时,我都会听到你说这句话。”

“哪有?苏雨,你这家伙以后可别在小莹面前乱说什么,要是坏了我终身幸福,我就跟你拼了!”欧阳硕皱眉道。

谢婉仪被这两人的样子逗得抿嘴一笑,车厢里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

个头不高,结实干练的松下一郎警视长接待了他们。他一见面就和欧阳硕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哈哈,好久不见,小神童已经长大了!你爸爸欧阳教授身体还好吗?”

原来欧阳硕的父亲是香港著名的生物学家,早年留学日本时曾和松下是大学同窗。

“谢谢您,松下叔叔!我父亲很好,仍然在进行他心爱的科学研究。这几位是我的好朋友。”欧阳硕一一为松下一郎做了介绍。

介绍到苏雨,松下一郎惊喜地上上下下打量:“你就是那个苏雨!听说过,听说过!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前几天一位去上海公干的同事还跟我说起你刚在上海破获的紫丁香公寓谜案。干得很漂亮啊!我们盯着这个‘天堂之翼’组织有好几年了,可是,一直也接触不到他们的核心人物。这回你来了,一定要多多指教!”

“您太过奖了!”苏雨被他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话锋一转,直接谈起了案情。

“松下警官,我听欧阳说,您已经派人监视了凤凰珠宝公司、黑泽公寓以及奈良茶舍,还帮我们查到了黑泽浩二、山口井和奈良美子的背景?”

“是的是的,昨晚欧阳联络我以后,那几处我们都有警员日夜监视。黑泽、山口和奈良美子的资料我们都详细调查过了,的确有很多不可思议之处,请诸位到我们的会议室来看看吧。”

三人随着松下一郎来到小型会议室,一落座,松下就打开了幻灯放映机。屏幕上跳出了黑泽浩二的照片。

“这个是凤凰国际珠宝公司的董事黑泽浩二,他的出生地是大阪,我们专门派警员去那儿调查过。他是个孤儿,父母早亡,是被他的姑妈抚养长大的,但是他这个姑妈后来据说移民海外生活了。所以,在大阪没有人了解他真正的身世。他大学毕业后就突然失踪了,与所有同学失去了联系,几年后回到东京就已经拥有巨额财富,成为凤凰珠宝的董事。此后他就深居简出,独自住在世谷田区的别墅里。今早我已经派了几名警员去那里监视。欧阳,除了你发现的黑泽定期去奈良茶舍观看艺妓表演这一点外,我们研究了他近几年离开东京的活动轨迹,还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

幻灯屏幕上的画面一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渔村。

“这里,是我国九州岛长崎县的一个偏远渔村,叫舍丸町,地处长崎县的一处海湾里。黑泽浩二平时很少离开东京,但是自从他成为凤凰珠宝的董事以来,每年都会多次去这个小渔村。因为那里并不是一个度假胜地,很少有外来游客到访,所以,这一点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雨微微点头:“舍丸町?这的确很有意思。黑泽多年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乡大阪,却频频去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可以推测那里不是住着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人,就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会不会与他的父母有关?会不会他的父母就是那里的渔民,所以他才会频繁地去那个小村子。”欧阳硕摸摸下巴。

“有道理!我们的警员也是这样推测的。但是目前暂时抽不出警力去长崎县进行调查。目前临近除夕了,东京的各项庆祝活动增多,特别是庆祝首相连任的大型庆祝活动临近,我们整个警视厅都忙得连轴转了。非常抱歉。”松下一郎一脸的无奈。

“放心吧,松下叔叔,我们这次来日本就是追击‘天堂之翼’的,我们跑遍整个日本也要找到他们的踪迹。黑泽目前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我们不会放过任何疑点的,这个什么舍丸町,我们一定会自己去调查的。对吧,苏雨。”欧阳硕斩钉截铁地说。

苏雨微微一笑:“对,无论是东京还是舍丸町,一切与黑泽有关的线索,我们都不会放过。松下警官,除了黑泽的情况,凤凰珠宝公司董事长山口井的情况,你们了解多少?”

“哦,这个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资料库里只能查到他是东京人,结过婚,但是妻子早亡,就开始常常出海去做生意,而且发迹了。反正他回到东京后,就开了这家凤凰珠宝公司。一年后,他的侄子黑泽浩二又加入了他的公司。据凤凰珠宝的几个老员工说,起初几年,山口井还时不时地会到公司来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但是自从黑泽进入公司以后,山口就来得越来越少。最后这一年,干脆一次也没有来过。说是因为身体不好,在海滨地区休养。但是就连公司里的本部长也联系不上他,他在东京涩谷的家里也人去楼空,很久没人居住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人见过他。”

一旁的谢婉仪插嘴道:“会不会这个山口井已经遇害了?”

“有可能,秘密杀害他,再夺取他的财产和公司,这是‘天堂之翼’这帮人的惯用手法。昨晚我们看见的那些黑泽身边的忍者就是专门的杀手。”欧阳硕抢着说。

松下一郎吃了一惊:“什么?你们说你们在东京看到了在日本消失已久的忍者?这可是件大事,快仔细说说。”

苏雨简要地跟他说了说昨晚他们在奈良茶舍的所见所闻。当说到黑泽身边的那些男子的古怪之处,松下一郎脸色大变:“苏雨君,听你这么一说,我很肯定那些人就是忍者。因为东京最近几年来,连续发生了多起政界人士、商业巨子被害事件。如吉田汽车的董事长吉田光夫暴死事件,还有在野党党魁上野之死,死者的样子都很古怪,全身上下查不出一个伤口,却内脏破裂。还有就是死后脸上还保留着诡异的笑容,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们警方邀请很多内部专家进行了多次论证,有好几位专家都觉得,他们很可能是死于忍者之手。但只是我们警方内部的推测,从来没有得到过官方的承认。你知道在久远的日本战国时代,各个战国大名之间为了暗杀政敌,都各自豢养大量的忍者,他们都是些残酷而可怕的暗杀者。可是几百年了,这种行业后来渐渐地消失了。谁能相信,如今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忍者竟然又会重新出现呢?如果这些忍者真的都是‘天堂之翼’组织所控制的,那就太可怕了。”

苏雨仔细听着,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个来回,果敢地说:“原来是这样。松下警官,听你这么说,我似乎可以把一些事情串起来了。看来,‘天堂之翼’组织一切行为背后必然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的首领从几年前就开始精心布局了。虽然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但是,我们手里却握住了黑泽和奈良茶舍这两条线。只要跟住他们,离‘天堂之翼’的罪恶核心就不会太远了。

松下一郎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苏雨君你们昨晚联络我之后,我就马上派人去监视奈良茶舍了,也查了查这个老板娘奈良美子的背景——她倒是很平常,东京人,出身普通市民家庭,父亲是个货车司机,母亲是家庭主妇。她十八岁嫁给了奈良茶馆老板之子,和婆家人一起经营奈良茶馆。后来,丈夫生肺病去世,她又没有孩子,就离开东京,去九州岛海滨的远房亲戚家暂住。过了几年,也就是两三年前吧,她回到东京,在向岛花街顶下这个店面,重新开始经营奈良茶舍,而且生意一直很兴隆。她和黑泽之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似乎也就是一般的客人和老板之间的关系。”

苏雨眼光闪动:“越是这样就越是奇怪,那个奈良美子举手投足都很有风度,怎么也不像一个出身市井底层、辛苦谋生的女子。而且向岛花街一向是东京的热闹繁华之地,店面的出让价格对于一般家庭都是难以负担的。可是这个奈良美子却能在短短的几年间,靠着自己的力量攒起这么大笔钱,这不是很奇怪吗?以她这样的容貌,在那样复杂的社区独立经营茶馆竟然丝毫不会受到无聊男子的骚扰,这一点更是不合逻辑。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背后有实力强劲的保护人,例如黑泽和凤凰珠宝公司。”

欧阳硕皱皱眉:“可是黑泽和奈良美子年纪悬殊,至少差了二十岁,如果说他们是情人关系,可能性不大。我看昨天奈良美子对黑泽的态度是恭敬无比,这个女人多半也是黑泽的属下,‘天堂之翼’组织的人。”

苏雨略一沉思,缓缓开口:“让我们来梳理一下这三个与‘天堂之翼’有关的人,他们的经历,他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交集之处呢?黑泽浩二,近年他曾经多次离开东京去海边渔村舍丸町;山口井,曾经离开东京出海去经商;奈良美子,她曾经离开东京去九州岛海滨的亲戚家暂住。他们都曾经有一段时间离开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去了别的地方,回来后却都变得富有。想想他们去的地方都与什么有关?大海!似乎都或多或少离不开大海。”

欧阳硕兴奋地一拍掌:“难道这个诡异至极的‘天堂之翼’组织就隐藏在茫茫大海之上吗?”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黑泽身边的忍者!日本是个岛国,城市里人口密集,房屋面积都不大,声声相闻,上哪儿去找那么大又足够隐蔽的地方来训练这些忍者呢?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日本总共有三千多个岛屿,如果‘天堂之翼’选择其中一个孤悬于大海上的岛屿,那就完全可以办到了。”

“精妙!苏雨君的推论太精妙了!令我受益匪浅啊!”松下一郎听得连连点头。

苏雨忙摆摆手,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松下一郎的手机响了。

他接听了电话,神色骤然变得紧张,猛地站了起来:“苏雨君、欧阳,监视奈良茶舍的警员报告,那里出了命案!”

苏雨心中一震,“天堂之翼”的行动竟然如此之快!

奈良茶舍,门前依然悬挂着那个别致的鲤鱼灯笼,只是再也没有了昨晚那位殷勤待客的老板娘。

奈良美子静静地躺在后院中间,身体蜷缩着,眼睛微微闭着,嘴角还保留着一种梦幻般的微笑。

“又是极乐散!”苏雨蹲下身,闻了闻她的嘴唇,低低地说。

谢婉仪俯下身仔细看那张美丽的脸庞,深深地叹了口气。尽管知道她可能是“天堂之翼”组织的成员,但是她迷人的风采令人很难对她产生厌恶感。

一个年轻警员走过来向松下一郎汇报,原来昨晚自他们开始监视奈良茶舍开始,这间茶舍就没有一个人进出过。茶舍的门始终紧紧关着。

“到了早上,该开门营业的时候,我们见茶舍还是大门紧闭,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才强行打开了门。结果就发现了老板娘的尸体。我们已经询问了那几个茶舍的女招待,她们说昨晚打烊时老板娘还好好的,因为有一位熟客凤凰珠宝公司的黑泽浩二要在店里招待一些好朋友,老板娘让她们先回去了。而且还说临近除夕了,让她们提前休息,到新年后再来上班。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从现场情况来看,最后和老板娘在一起的人,也就是黑泽浩二有很大的杀人嫌疑。警视长,我建议立刻拘捕黑泽浩二。”

松下一郎点点头,指指苏雨:“佐田,这样吧,你带几个人和这位香港来的苏雨君以及他的两位朋友一起去黑泽家,但是不要轻举妄动。黑泽浩二涉及到‘天堂之翼’的案子,必须非常慎重。你所有的行动都要听从这位苏雨君的建议。”

被称为佐田的年轻警员行了个礼,马上转身去安排人员。

松下一郎有些懊丧地说:“苏雨君,为什么我们总是让‘天堂之翼’的人抢先一步呢?黑泽他们一定是对你们昨天的来访有所警觉,就立刻杀人灭口了。死人是最安全的,这是他们的一贯行事做法。看来我们需要彻底地搜查一下这间茶舍了。”

苏雨默默注视着奈美良子的尸体,半晌才喃喃自语:“杀了她,黑泽也就暴露了身份。难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不再需要奈良茶舍这个联络点了?”

松下一郎指挥着警员们开始在整间奈良茶舍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走,我们先去后院的那个侧门看看。”苏雨悄声对谢婉仪说。两人绕过那一大簇开得妖妖娆娆的日本晚樱,径直走到那扇半月形的小门前。门并没有插上,他们拉开门走出去在后巷里仔细查看。

“奇怪!苏雨,你看这里怎么会有这个?”眼尖的谢婉仪突然蹲下身捡起了一样东西。

一支纸折的樱花!

苏雨接过这只樱花在手里打了个转。突然,他眉峰一挑,两手一用力,纸樱花的枝干啪嚓一声折断了。从里面露出了一些细细的黄色粉末。

“这是什么?”谢婉仪惊异地问。

苏雨用手指蘸了些黄色粉末在鼻子下闻闻,沉思片刻,脸色明朗起来。

“是硫黄粉!啊,我明白了!”

“为什么,苏雨,这些纸樱花的枝干里怎么会有硫黄粉?”

“婉仪,还记得昨晚吗?奈良美子把这样一支支樱花递给每一个离开的客人,每一个昨晚在奈良茶舍的人,但是唯独没有送给你、我和欧阳。”

“对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观看完那个百合子的表演,你去找她了。欧阳就连忙拉着我离开了,我们急着去找宝莹。走得很急,也没看到奈良美子。所以,她也没有来得及送给我们纸折樱花。”

苏雨摇摇头:“不,她根本不会把这些纸樱花送给我们。因为这些樱花本来就是他们准备好的武器!可以肯定他们在东京将会有一场大行动!”

谢婉仪低头看看苏雨手中的纸樱花,刚要开口再追问,欧阳硕急匆匆地从侧门中走出来,一眼望见他们俩,大声喊着:“苏雨、婉仪,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快来看看,松下叔叔发现了一个密道。”

果然是一个密道!就藏在苏雨他们昨晚观看艺妓表演的那个屋子里,屋子的一面墙几乎被完全挖空,里面露出了黑黝黝的密道入口。要不是松下一郎命令警员们用工具挖开了所有的墙面,如此隐秘的密道怕是也很难发现。

苏雨、谢婉仪和欧阳硕小心翼翼地走进这个密道,他们摸索着墙壁走下去,幽暗的光线从头顶上的几个小小的气孔中透进来,曲折蜿蜒的密道贯穿整个奈良茶舍的地下,直通到后墙的小巷里。

“不得了!这个奈良茶舍地下整个被挖空了。”几个人从密道中钻出来,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几个警员抬过来一个沉重的橡木箱子,搁在地上。

松下一郎把手一挥:“苏雨君,你们过来看看,这个箱子是在密道里找到的。”

苏雨忙走过去,掀开箱盖,里面有几个捆扎起来的大包裹。几个人纷纷动手解开包裹:有的包裹里是一些黑色紧身衣和黑色面罩,有的包裹里是一捆捆的纸扎樱花,还有的包裹里是一些模样各异的人偶娃娃。

松下一郎拿起一件黑色紧身衣仔细看了看:“这是忍者们在行事时穿着的紧身衣,还有那些面罩,忍者们执行任务时是不会让别人看到真实面孔的,发现了这些也就更证明了苏雨君的推断完全正确,昨晚在黑泽身边的那些人的确是忍者。”

谢婉仪举起一支纸折樱花,困惑地说:“苏雨,你看,怎么又是纸樱花,还有这些人偶娃娃,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藏着这些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雨没回答,只是随手拿起几支纸折樱花,像之前那支一样,用力折断枝干,里面也都漏出些黄色的硫黄粉末。松下一郎见状,也连忙拿起几支纸樱花折断,其他警员也纷纷检查其他的纸樱花,果然,这些纸樱花细细的枝干内都是中空的,装着一些黄色粉末,他蘸着粉末在鼻子下面闻着,马上发觉了异常。

“苏雨君,这是硫黄啊!原来这箱子里的纸折樱花都是用来装这些硫黄粉末的。可是他们储备这么多硫黄干什么呢?”

苏雨没回答,而是把手伸向那一包人偶娃娃。众人都不解地望着他,他拿起一个人偶娃娃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猛地用力握住人偶娃娃的头部,左右转动了一下,娃娃的头竟然像一扇门似的被打开了。原来人偶娃娃的身体里也是中空的,里面却不是黄色粉末,而是装着一些白色的结晶体,看起来像是些发硬的糖块。

“这是什么?这些‘天堂之翼’的人为什么这么变态?每个物品里居然都挖空了藏着东西?”欧阳硕说着,伸手想要抓起一块。

“别碰,欧阳,那是硝石,有腐蚀性。”

“硝石?”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硫黄和硝石,那不就是——不就是制造火药必须的两种原料吗?苏雨君,看来‘天堂之翼’组织在大量储备制造火药的原料,难道他们打算制造火药?”松下一郎说。

欧阳硕叹了口气:“又要搞恐怖活动!这些人是不会闲着的,全东京人都在准备迎接新年,他们却在这里打算制造火药。”苏雨半晌不语,似乎陷入一阵深深的思索中。

大家正议论间,那个叫佐田的年轻警员突然快步走来,附在松下一郎耳边轻语了几句。

松下一郎脸色凝重起来,马上起身,拍了拍手,对苏雨微微鞠了个躬:“苏雨君,很抱歉,警视厅马上要召开紧急会议,制定过几天除夕之夜的详细安保措施和计划,这次整个东京会有大规模的庆祝活动,我们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我必须立刻赶回去了,抓捕黑泽的事就全权拜托你和欧阳了,请佐田协助你们吧。”

苏雨和欧阳硕忙欠身回礼,松下一郎转身离去。欧阳硕一拍苏雨的肩膀:“苏雨,这儿有我盯着,你去吧,去逮住黑泽,别让他跑了。我们智勇双探绝不会输给‘天堂之翼’这帮人的。”

“好!智勇双探!纵横江湖!”苏雨也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阴郁的天空如静静的潭水,倒映出东京林立的高楼。雪时下时停,似乎是时钟滴答,在数着新年的倒计时。

东京的大街小巷都沉浸在一片暖洋洋的节日氛围中,却有一个地方死寂一片。

世田谷区黑泽公寓门前,东京警视厅的几辆警车刚停稳,苏雨就拉开车门,跳下来,谢婉仪紧跟其后。早就等待在门前的佐田立刻迎了上来:“苏雨君,警员们一直在这儿盯着,昨晚黑泽从奈良茶舍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别墅,但没发现那些忍者的行踪。今早黑泽没出来过,没有例行的跑步,每天准时来的钟点工也没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看得出来,他对苏雨毕恭毕敬。他神色焦急地问:“苏雨君,你说怎么办?我们硬冲进去吗?”

“佐田君,叫几个灵活的警员从后面围墙翻进去,尽量不要惊动里面的人。黑泽身边有不少忍者,小心点,请警员们都注意安全。”苏雨望望那座白墙黑瓦,飞檐低垂的小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黑泽浩二既然已经抛弃了为他们做联络点的奈良茶舍,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脱身之策?忍者们混迹东京究竟有何阴谋?

深重的迷雾中,梦里那双眼睛忽隐忽现,始终射出阴冷的光!

几分钟后,两个身手矫健的警员就攀过了不高的院墙,绕到前面,打开了大门。苏雨他们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贴着小楼的墙面,悄悄地把整个别墅包围起来。所有警员手里的枪都已经上膛,只等上司一声令下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苏雨对佐田做了个手势,让他先观察观察,自己探出半个身子,小心地从玻璃窗往屋子里望去。

这是一间纯粹日式装修风格的书房。屋里空无一人,靠窗放着一张宽大朴实的实木书桌。桌上除了一个飞鸟形状的小雕塑和几本书外,别无他物。书柜里整齐排列的书充分显示出主人的生活趣味。

苏雨蹲下身,那边的佐田也观察了一圈,做了个屋里没人的唇语。

苏雨默默地点点头,佐田一挥手,警员们一跃而起,从各个房间的房门同时一涌而入。

佐田和所有警员手里的枪都无力地垂下了,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懊丧!

整间别墅都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昨晚明明走进这里的黑泽浩二竟然不翼而飞!

“苏雨君,让他跑了!这家伙难道长了翅膀?”佐田脸色黯然地说。

“不要急,就算是飞鸟掠过天空,也会留下痕迹!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大家仔细搜搜,每一寸地板都不要放过!”苏雨一边宽慰着众人,一边开始在这间别墅里转悠起来。

相比起上海的紫丁香公寓,这里的面积要狭小得多,但在寸土寸金的东京,这样的房子也算是豪宅了。只是由于主人的喜好,别墅明显被装修成了朴素沉静的风格。

苏雨楼上楼下绕了一圈,最后踱到自己刚才从窗外看到的那间书房。这里似乎还燃过淡淡的檀香,一股奇异的香气久久萦绕。

苏雨吸吸鼻子,这股香气他不陌生,昨晚在奈良茶舍,那个戴着百合子面具的艺妓表演时,屋子里也曾点着这样的檀香。看来这应该是黑泽浩二极其钟爱的一种气味。

“他昨晚一定在这儿待过!”苏雨喃喃自语。他走到那张绛紫色的实木书桌边盘腿坐下,拿起桌上的两本书翻了翻,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哲学书籍。突然,一本书里夹着的一张照片掉落在桌上,苏雨忙拿起仔细看了看,沉吟了一会儿,收进自己的口袋中。

再扫视桌面,他的目光触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个飞鸟形状的小雕塑。仔细看却发现它其实是个精巧的香炉。飞鸟的嘴里衔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里还余着烧剩的檀香。

“这个是?”苏雨被吸引住,仔细端详起这个造型奇特的香炉,原来它所雕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鸟,而是一只正欲展翅的凤凰。

苏雨心里一惊,他一把握住了这个凤凰香炉。手猛一用力,它竟纹丝不动!

玄机原来在此!

“佐田警官,请你赶快到这里来一下!”苏雨高声叫着。

所有警员纷纷聚到这间书房来,他们如临大敌,双手紧紧握枪,做好了射击的姿势。书房里的空气一时如凝固般紧张。

“大家注意,我现在来打开机关!”苏雨说着,右手缓缓扭动那个凤凰香炉,他先朝左边扭动三下,又往右边扭动三下。

“咯吱——”轻轻一声,墙上的大书柜慢慢移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刚够一个人进入。

“注意,大家注意点!黑泽和那些忍者很可能在里面。”佐田喊道,率先慢慢靠近缝隙,对着密室里面大声地喊了几嗓子。

密室里面悄无声息!

佐田冲其他刑警使了个眼色,自己猛地一个就地翻滚,第一个冲进了密室里,后面的刑警们紧接着一个个鱼贯而入。等苏雨走进去时,才发现这个密室原来还有几个房间。警员们立刻开始四下搜寻。

“苏雨君,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怎么看出那个凤凰香炉就是这个密室的开关呢?”佐田一竖大拇指。

“那个香炉已经被摸得非常光滑,可见经常被人手把玩,而且我居然拿不起来,它是被固定在书桌上的,肯定是一个机关。香炉两侧的桌面上有很多细细的划痕,说明它经常被左右扭转,至于左三下,右三下嘛,那是我的小猜测,人们一般设定密码时习惯用单数,一下又过于简单,所以我先试了试三下。”

苏雨正说着,里间的一个警员突然喊了一声:“这儿有个人!”

众人连忙跑过去一看,在这屋子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蜷缩着身子,微微闭着眼,静静地靠在墙上,要不是嘴角还残留着那种怪异的笑容,别人或许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已经没气了!他死了!”一个警员试试他的鼻息,说。

“是黑泽!唉!线索又断了!”佐田仔细看看那张俊秀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苏雨没有说话,走过去拿起黑泽的手腕,搭了搭脉,的确已经没有了搏动的生命迹象。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欧阳硕的信息。他们那边的警员从奈良茶舍离开后直接去了凤凰珠宝公司,对那儿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苏雨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天堂之翼’——‘天堂之翼’这帮魔鬼,他们再次抢在我们之前掐断了线索。现在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忍者会在哪儿呢?他们下一步又有什么阴谋呢?”佐田脸色阴郁地问。

苏雨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说:“佐田警官,请你安排人先把黑泽的尸体运回警视厅吧。我想这里已经没什么可调查的了。至于那些神秘的忍者,他们既然不能像鸟儿一样飞走,那么,我想他们一定还在东京。我先回旅馆去了,欧阳给我传了短信,说他们在凤凰珠宝公司搜查时有一些发现。晚些时候,我会再和松下警视长联络。”

佐田忙微微鞠躬:“好的,苏雨君,我派人送你回绿岛温泉旅馆。”

目送苏雨的背影,佐田身边的几个警员颇为不屑地说:“这个中国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松下警视长那么看重他。我看他也就是会点嘴巴上的功夫,其实华而不实。”

佐田厉声打断他们:“不许胡说!只有苏雨君的智慧才能帮我们战胜‘天堂之翼’!”

众警员只好闭上嘴,但心里却并不服气。

苏雨其实能感觉到这些日本警员心里对他的不服气。但是,他此刻坐在回温泉旅馆的车上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他在想另一件重要的事。

“警官,请问今天是几号?”苏雨突然问开车送他回旅馆的那个警员。

“十二月二十八号啊!”警员被问得莫名其妙。

“也就是说离你们的除夜还有三天,三天!”苏雨喃喃地说。

傍晚时,雪花开始静静地飘舞起来,起初只是细细的雪丝,渐渐的越下越大,成了纷纷扬扬的雪片,落在山坡前的露天温泉里,如羽毛般打着旋,缓缓消失在水中。

“苏雨,你过来看看,凤凰珠宝公司的账目真的有猫腻!”坐在桌前盯着电脑屏幕的欧阳硕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一直站在窗前默默凝视窗外雪景的苏雨转过身来:“他们是不是在利用凤凰珠宝公司来洗黑钱?”

“不错!这间公司虽然名义上在做珠宝进口和加工的生意,其实他们每年从南非进口的裸钻数量非常少。但是,他们的账户上却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大额汇款,其中就包括罗子欣上次在会展中心打给他们的那笔巨款。这些钱在凤凰珠宝的账户上并不会停留多久,很快就被转移到其他的一些个人的账户上。而这些账户的主人现在经东京警方查明,不是由虚假的身份信息申请的,就是申请账户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失踪了,无从查起。看来‘天堂之翼’做事确实干净利落,从来不会给警方留下什么线索。”

“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随时清除掉一切可能成为警方线索的人!我想那些账户的主人不是被害了,就是本来就是‘天堂之翼’的成员,又再次变换了身份隐藏下来。”

欧阳硕点点头:“是啊!这个‘天堂之翼’的首领可够狠的,我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连黑泽和奈良美子都不放过。下手这么快,一点不给我们继续调查奈良茶舍和凤凰珠宝公司的机会。能够令黑泽这样的高手乖乖服下极乐散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这个杀死黑泽的人必然也是个绝顶高手!”

苏雨眉峰一挑:“你也看出来了?”

“那当然,我是谁啊?智勇双探之一嘛。天天和你泡在一起,学也学会了。那晚在奈良茶舍里,我坐得离黑泽比较近,看到他端起酒杯的手上竟然有不少的老茧。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一家大公司的董事,从来不需要从事什么体力活,他自小家境也并不清贫,怎么会有这样的老茧。他又没什么体育方面的爱好,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曾经练过武术。今天我们去凤凰珠宝公司的时候,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悬挂着一把剑,我才知道原来他练习的是剑术!调查时听他们公司里的人说,其实他是个剑术高手,去年曾经参加全日本剑道比赛,可是在进入半决赛时,却突然因病退出。”

“那是因为他不愿意在媒体上抛头露面,一旦获得冠军就势必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对于‘天堂之翼’组织的人来说,这是最致命的。他们的生命只能活在黑暗里,暴露在阳光下的唯一结果就是死亡。我在黑泽书房的桌上看到一本哲学书,那本书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老人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小男孩自然就是幼年的黑泽浩二,而那个老人,经过我请松下警视长的查实,他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个人就是非常著名的日本剑道大师久兵卫。”

欧阳硕惊叹道:“天啊,他竟然是久兵卫的弟子。久兵卫可是被称为日本剑道第一人的!横扫日本剑道界数十年无对手。”

“所以,黑泽不仅是个剑道高手,还是个绝顶高手!”

“不可思议!这个‘天堂之翼’的确太可怕啦!”欧阳硕说着,也起身走到窗边,掏出一支烟抛给苏雨,自己也点上一支。

“苏雨,这个‘天堂之翼’居然能网罗这么多的高手为他卖命,而且又能这么轻易地令这些高手丧命,这样的犯罪组织,它的首领真是深不可测啊!你说,那些忍者,还有那个蜂鸟,他们现在都会在哪儿呢?”

苏雨接住香烟,却并不点燃,而只是在手指间绕着。

“他们抛弃了奈良茶舍,说明已经不再需要联络点。他们抛弃了凤凰珠宝公司,说明已经不再需要隐藏的躯壳。他们抛弃了奈良美子和黑泽,说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要展开他们的恐怖计划。”

欧阳硕挠挠头发,叹了口气:“可是,偌大个东京,上哪儿逮他们呢?他们要是变换相貌躲藏在人群中,或者干脆就逃离了东京,我们想再找到他们真是大海捞针啊!”

苏雨抬起眼帘,凝视着窗外,这时,几束璀璨的烟花骤然腾空而起,一下子映红了大半个天空。

欧阳抬了抬下巴:“是东京塔上在放烟花!今晚的新闻节目里面说了,为了庆祝新年,日本政府决定在东京塔连续三天燃放烟花,还会在除夕那天在浅草寺举行盛大的敲钟活动,据说连小野首相很可能都会出席呢!”

苏雨突然微微一笑:“这么美的景色,‘天堂之翼’怎么会错过呢?放心,他们一定还在东京的某个地方!不过,我们却要回香港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回什么香港啊!”

欧阳硕扭头惊诧地望着他,但是苏雨却闭紧嘴似乎什么也不打算再说了,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

亮得耀眼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跃上天空,在雪雾中绽放,缓缓凋谢,消失在冷冷的夜风中。

突然,苏雨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松下一郎打来的,他接通手机交谈了几句,脸色微变。

“怎么了?”欧阳硕紧张地问。

苏雨收起手机,轻轻地说了句:“小野首相要见我!接我的车就在楼下。”

“什么?小野首相?他为什么突然要见你呢?”欧阳硕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时轻轻飘落在窗台上。苏雨隔着窗户的玻璃望下去,一辆黑色的轿车果然已经等在了楼下。

这一晚,苏雨在小野首相的官邸待到了半夜才回旅馆。

两天里,东京的雪都在断断续续地下着。

三天后,除夕夜,雪竟然意外地停了。

已经是夜深时分,日本警视厅里异常忙碌,除了已经出警的警员外,其他警员也都取消了休假,留在警局里随时待命。虽然大家都不能赶回家去喝热腾腾的年糕汤,但是,新年的喜庆之情还是在警员间传递着。三楼的监视指挥中心里,警员们一边留意着十几个监视画面里东京各地庆祝活动的现场,一边讨论着今晚的红白歌会上会有哪些自己喜欢的歌手献唱。

一个年轻警员注视着监视器画面里的浅草寺门前迎接的人群,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手插在口袋里,溜达着离开了热闹的中心控制室。顺着楼梯,疾步下到了警视厅的地下一层。

他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悄无声息地走着,像一只在夜里潜行捕食的猫,眼中射出冷酷而机警的光,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塑胶手套。

拐了一个弯,他在一扇紧闭的玻璃门前停下脚步,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一行小字:“法医工作重地,闲人禁入。”男子侧耳听听里面的声音,又扭头四下扫视了一下,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

宽敞的大办公室里,死寂一片,除了空调发出的嗡嗡声,没有一点儿其他声响。潜进门来的那个人不慌不忙,合上身后的门,一步步走到房间里的一扇侧门前,快速点击着门旁的电子密码锁。

“滴——”轻轻一声,密码解开了!

来人推开门,闪身而入。他的眼光牢牢落在靠在墙边的两张白色解剖台上。

台上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打开瓶盖,走到其中一个解剖台前,猛地掀掉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那里躺着的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女人!她即使躺在这冰凉的解剖台上,也丝毫无损她高贵的气质!来人忙用药瓶在女人的鼻子下面来回晃了晃。几秒钟后,女人的脸颊开始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长长的睫毛开始轻轻扇动。

来人忙贴近女人耳边,低声地呼唤:“公主,公主!”

奈良美子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嫣然一笑:“火鸟,我这一觉睡了好久啊!怎么样?浅草寺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来人极恭敬地垂头答道:“放心吧,公主,一切妥当!苏雨怎么也猜不出我们的绝妙计划。据监视他的人报告,他今天已经和谢婉仪、欧阳硕一起飞回香港去了!我们的人监听了他们的客房电话通话内容,说是欧阳硕的父亲突然犯了心脏病!”

“苏雨,苏雨……”奈良美子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她翻身坐起,“百合子以后自然会亲自对付他的,这个人是我们的劲敌,不可小看!浅草寺的行动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成功。如果失败,你知道该怎么做。”说着,奈良美子冷冷地望了那人一眼。

“是,属下明白!”来人深深鞠了一躬,面露恐惧之色。

奈良美子瞅了瞅旁边解剖台上躺着的黑泽浩二,柔声说:“阿骏自从见了那个苏雨后,情绪波动得很厉害,这次浅草寺的行动不必让他知道了,你唤醒他以后就派几个忍者先护送他回去吧!我会继续留在东京,留在苏雨的身边等着看你们演这场好戏!”

“嗨!”来人轻声答道,连头也没敢抬起。

说完,奈良美子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绚烂迷离的夜色,竟然轻轻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樱花烂漫的季节,你们相遇,一切都是天意,爱情无法强求。”

柔美的歌声在这个放满了解剖器械的房间里静静飘荡,有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突然,奈美良子面前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根极其柔韧的银色细丝从楼下飞来,“啪”的一声稳稳地搭在了窗台上。

站在奈良美子身后的男子惊喜地说:“看来是武士亲自来接您和少主人了!”

奈良美子浅浅一笑,伸手拉了拉那根银色细丝,确定很结实后,身子轻轻一纵,跃上窗台,抓着细丝敏捷地滑了下去。屋子里还留着的那个男子马上转身抱起依旧躺在解剖台上的黑泽浩二,也跃上窗台,顺着银色细丝往下滑去。只短短几秒,屋里三个人都消失了,连那根银色细丝也刷地一下不见了,整个法医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那两扇洞开的窗户被寒风吹得微微摇晃。窗外,半弯冷月斜挂天际,惨白的月光照耀着整个东京!

深夜,东京浅草寺,这里相传是日本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女天皇推古天皇时期所建,后来几度毁于战火,到江户初期,德川幕府的缔造者德川家康重建浅草寺,使它变成一座大寺院,并成为附近江户市民的游乐之地。浅草寺的第一重门称作“雷门”。雷门两侧有威风凛凛的风雷二神塑像,也是这座寺院的一个重要标志。这时,雷门前已经挤满了等候着要进寺拜神的东京市民。

在除夜,东京市民都有进寺院拜神的习惯,但是,今年来浅草寺参拜似乎又多了另一层含义。两个小时前,东京电视台刚刚做了特别报道,在今晚十二点的敲钟仪式上,小野首相将会亲临浅草寺敲响一百零八下祈福钟声。许多东京市民正是听到这条新闻才举家赶到浅草寺来,想来聆听一下小野首相亲自敲响的钟声。离十二点的敲钟仪式只差一个小时了,雷门里外,都站满了身穿警服,面色严肃的警员,他们可不像来参拜的市民们那样轻松,个个神经高度绷紧,生怕今晚有一丁点的闪失。

一群群手持樱花花束,身穿艳丽和服的少女正站在雷门内近百米长的铺石参拜神道两旁低声地谈笑着。她们还微笑着给那些等候的东京市民们分发模样各异的漂亮人偶。看来她们是在等待迎接小野首相到来的各校学生,少女们明艳的脸庞使寺院的庄严肃穆增添了不少活泼的气氛。

顺着参拜神道走到尽头,就是浅草寺的正殿观音殿,今晚殿内灯火通明,观音金身佛像妙相庄严,正神情肃穆地凝视着世人。佛像前,几十个身披红色袈裟,神情无比虔诚的僧人正在盘腿念经,他们低低的诵经声在整个观音殿内萦绕不绝。

观音殿左侧,有一个幽静的小院落,叫听风轩。这里是寺院住持澄一大师的住处,平时绝对是谢绝任何闲人参观进入的。而今天,这所小院周围却站满了穿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子,他们的眼光警惕地在整个寺院里来回扫视。

这些黑衣男子都是小野首相的贴身保镖。今晚他们在这儿的任务就是保护前来准备亲自敲响新年祈福钟声的小野首相。

花木幽深,曲径环绕的小院廊柱上悬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禅”字。从灯笼下穿过,是院子里最大的一间禅房,此时,禅房的窗口透出淡淡的灯光,一股暗暗的檀香味从窗口的缝隙处静静飘了出来。

禅房里,澄一大师正端起紫檀茶壶,姿势优美地向桌上的两个杯子里斟满茶。他是个面容沉静,嘴唇饱满的青年男子,如果不是穿着僧袍,他会是个对女人颇有吸引力的男子。但即使他一年前成为东京最大寺院的住持,还是吸引了许多女人的倾慕目光。每当他讲禅的日子,就会有许多年轻的女信徒为了一睹他的风采不惜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浅草寺。

“小野首相,您请饮这杯大红袍,这是来自中国的友好访日僧侣代表团带来的茶叶!”说着,澄一大师把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正坐在他对面的小野真四郎。他知道小野酷爱饮茶,尤其爱喝中国茶。

小野真四郎微微欠身,双手接过茶杯,微笑着抿了一口。

“大师,这茶的味道果然很独特啊!听说这次来浅草寺的中国僧侣都是佛学大家,等会儿敲钟仪式结束后,如果有时间我倒想见见这些高僧。”

澄一大师忙起身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这些中国僧侣听说今天首相您会亲临敝寺,也早就向我表达了想和您见面的意愿。您这么决定他们一定会非常荣幸的。”

小野真四郎微微点头,又喝了几口茶,抬头之时,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幅笔触细腻的仕女图。图中画着并排坐在假山石上的三个美艳女子,三个女子都梳着高髻,身穿样式复古的和服,一眼望上去就知道是日本古代的贵族女子。

“大师,这幅画,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小野有些疑惑地问。

澄一大师瞅了一眼画,很恭敬地答道:“首相,这幅画是我国一位年轻画家所画,后来流落到了海外,最近才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出现,被我的一位挚友买了回来,他知道我爱画,就赠送给了我。”

小野真四郎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的画,突然他心里一动:“大师,这幅画是不是叫《东瀛仕女图》?”

“应该就是那幅在香港的慈善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东瀛仕女图》吧!”澄一大师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小野真四郎刚想再仔细追问这幅画究竟是如何落在他手中的,禅房外突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小野一皱眉:“进来!”

一个黑衣男子推门而入,对着小野和澄一大师鞠了个躬。然后附在小野耳边低语了几句,小野默默点点头,起身对澄一大师微含歉意地说:“大师,本来打算和您一起讨论一下禅理的,但是,内务府大臣突然有点急事要和我联络一下,我失陪了,一会儿在敲钟仪式开始时,我们再见!”

“您请便!”

澄一大师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直到小野真四郎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这才缓缓转过身,凝视着墙上的那幅画,轻轻地说:“公主!今晚一定会是个美好难忘的夜晚!”

一小时后,夜色已经浓重得化不开,浅草寺里所有的红色灯笼全部燃亮了起来。敲钟祈福仪式正式开始,观音殿的门大大敞开着,众僧人诵读经文的声音响彻整间寺院。雷门之外早就等候的市民们也纷纷涌进了寺里。大家都涌在参拜神道的两边,翘首等着小野首相的到来。

不一会儿,小野真四郎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出现在观音殿的门前,他身穿传统的和服,面带谦和的微笑,频频向人群挥手致意,这一亮相立刻引起神道两边市民们一片热烈的欢呼之声。

“首相好,首相好,欢迎您!”人群前面那些手持樱花花束的少女一边激动地齐声喊着,一边颇有节奏地摆动手中的花束。

浅草寺住持澄一大师引领一行僧人从观音殿内缓缓而出,他身穿大红色镶金丝的袈裟,神情庄重,双手合十,走到小野真四郎面前,深深行了个礼,小野也微微欠身回了个礼。于是,小野首相和澄一大师并肩走向整个队伍的最前列,僧人们和保镖们簇拥尾随其后,浩浩荡荡的祈福队伍一起向浅草寺西侧的五重塔走去。

五重塔是东京唯一的一座五层佛塔,它曾经在关东大地震时倒塌,后又重建,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塔身、铝合金的瓦顶和飞檐,令整座塔成为一座凝聚着现代风格和技术的佛塔。此时,整座五重塔上闪着熠熠的灯火,照得塔身通体透亮,像是水晶铸就而成的。

祈福的队伍停在了五重塔前面,众僧人双手合十,对着佛塔,不断吟诵着佛经,而黑衣保镖们则默默地围绕在佛塔四周。即使是在万众欢腾的时刻,他们仍然不会放松警惕。

巨大的铜钟悬在五重塔的底层,长长的撞木也系上了红色的绸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澄一大师默立在众僧人的最前列,双眼微闭,嘴唇翕动,似乎在默默祈愿!

小野真四郎也双手合十,对着大铜钟静静地祈祷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上前去,手扶撞木,猛一用力,向铜钟撞去。

“当——”第一下钟声响过,参拜神道两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妇已经在悄悄地擦着眼泪。经历了地震的巨大灾难后,国家的首相亲自敲响了祈福的钟声,这对于民众来说意义非凡!

“当,当,当,当——”洪亮的钟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东京。整整响了一百零八下!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静静地飘了起来。在幽暗的夜色中,它像一些被钟声惊醒的白色精灵,从浩荡的天空扑向大地,似乎想窥视人间的秘密。

不多时,浅草寺的瓦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尤其是澄一大师居住的听风轩,此时寂然无声,在暗夜中,只看得见房屋的黑色剪影,犹如一只静静潜伏着的怪兽。

听风轩对面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子里,两个人正在黑暗中借着窗口漏进来的淡淡月光监视着外面的情形。

“婉仪,你说苏雨让我们假装飞回香港,然后在这里埋伏着,他自己却跑得毫无踪影,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欧阳硕悄声问。

“别着急,耐心点,你了解苏雨,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他又不肯轻易说出口。”

欧阳硕在黑暗中轻笑了一下:“他那个脑子啊,就像个迷宫,只有他自己能在里面找到出口。别人要想钻进去,那非得困死在里面不可。昨天听到他给松下叔叔打电话,说要面见小野首相,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

谢婉仪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心:“苏雨说今天浅草寺里会有一场好戏,不知道这个澄一大师又是个什么角色?”

欧阳硕安慰道:“放心吧,苏雨能对付他!快看,那边有人过来了!”

谢婉仪忙凝神望过去,果然,远处灯光浮动,有一群人正簇拥着两个人朝听风轩缓缓走来。走近了,走近了,原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首相小野真四郎和澄一大师,他们正边走边谈。

微微的夜风中,能听得见他们轻轻的交谈声:“大师,那些中国僧人是在听风轩等我们吗?”

“是啊,小野首相,他们说有一件礼物一定要亲自呈给您。其他地方人多嘈杂,我就让他们在这里等您。”

“好啊,我正好也想见一见这些赴日的中国僧人。听说其中还有来自少林寺的武僧,我也正想看看他们的武术表演。”

“首相,您一定不会失望的。这些高僧都是些奇异人士,身负绝技!”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听风轩的门口。

小野真四郎回身对几个紧跟在身后的黑衣保镖吩咐:“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这里是大师的住处,不会有什么事的。”

保镖们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鞠了个躬,退到一边。

小野真四郎和澄一大师并肩走进了听风轩的半月形大门,几个僧人也紧随而入,门被轻轻掩上了。

“怎么办?”谢婉仪望望欧阳硕。

“等!”欧阳硕坚决地说,他耳边响起苏雨离开温泉旅馆时说的话——“欧阳,到了浅草寺,你不要做任何事,只要陪着婉仪在听风轩门前等,耐心地等,一直要等到松下警视长带着人冲进去,你们才能进去!”

谢婉仪默默点点头。

“苏雨,你现在究竟在哪儿呢?在做什么?”她暗暗地想。

听风轩的禅房里,小野真四郎刚刚坐定,澄一大师也面含微笑在他对面坐下,依然是姿势优美地给他斟上一杯茶。

小野真四郎刚端起茶杯,却觉出了一丝异常。

禅房里,早就等候的十几个僧人都一色的面色焦黑,敛眉垂目,从他一进门就没有抬起过眼帘,其中一个还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那扇面对院子的窗户。

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澄一大师的眼神,那不再是一双充满智慧和仁慈的高僧的眼睛,而是变得很古怪——有些得意、有些挑衅,甚至还有些嘲讽,像猫正冷冷地望着落入它爪中的猎物。

“大师,这几位就是来自中国的高僧?”小野真四郎觉得如芒刺背,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澄一大师没回答,只是扭头望了望那十几个垂首不语的僧人,轻声说:“首相问你们话呢,抬起头来!”

他的话就像一道魔咒,瞬间那些僧人都缓缓抬起了头,小野真四郎的心里不禁一震,那是怎样的眼神啊——阴冷、空洞、毫无感情和怜悯——像燃着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焰!

“你们——”小野真四郎手一抖,茶杯应声落下。澄一大师的右手不知怎么飞快地在空中翻转了一下,那茶杯被他稳稳抓住了。他轻轻地把茶杯放回到茶几上,柔声说:“小野首相,您别害怕,这些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僧人,他们是忍者,不,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忍者中的死士——一些虽未死但是随时准备着为主人去死的人!”

小野真四郎脸色大变,凝视了澄一大师半晌,才开口问:“大师,我听不懂你的话,这些中国僧人怎么会是恐怖的死士呢?”

澄一大师无声地笑了,他俯身贴近小野的耳朵轻轻说:“首相大人,您不需要明白,只要了解您目前的处境就可以了。您现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果想要保全性命,保住您的首相宝座,就得乖乖地和我们合作。”

“澄一,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绑架威胁我?”小野真四郎盯着澄一大师那张儒雅的脸庞一字一字地问。

澄一大师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坐回座位,微闭着双眼,默默地诵起经来。

小野真四郎一拍茶几,厉声说:“澄一,你应该很清楚企图绑架首相是重罪!我的保镖们都在听风轩门外,他们都是搏击和擒拿的高手,你以为凭你们这几个人就可以威胁到我吗?”

澄一大师缓缓睁开眼:“哈哈,首相大人,您的那些保镖只怕现在已经服下了我派女孩子们送去的美味糕点,那些糕点中藏有极乐散,女孩子们会处理他们的。他们将像空气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一根骨头也找不到了!然后我们的忍者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易容替代他们。”

“什么?你把他们……你杀了他们?”小野真四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在椅子上。

“首相大人,您还是别管别人了,先担心一下您自己吧。”澄一大师把手一挥,一个高个凸目的僧人深深鞠了一躬,走到窗前,刷的一声推开了窗户。小野忙起身望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还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从何而来一个高高的柴堆——不,那不是柴堆!那是一个由樱花花束堆成的花堆,花堆的顶端还竖着一个十字架形状的木桩。密密层层的淡粉色樱花在月光下散发着凄冷的光。

“你们要对谁实施火刑!”小野真四郎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

澄一大师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凝视着外面的樱花堆,用极轻柔的声音说:“首相大人,如果您不同意和我们一起走,去见我们的主人。那么,这个樱花火刑台就是您的归宿。这些纸折樱花的枝干都是中空的,里面装着硫黄和硝石,威力相当于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当然,今晚是您与民同乐的日子,我们主人为了让新年增加一些喜庆,还特意在整个浅草寺里都布满了这种纸折樱花,还有女孩子们在寺院里到处送给游人们的人偶,那些人偶中也装着硫黄和硝石,只要那些混在人群中的死士一接到命令,就会在寺院的各处放起火来,所有的樱花和人偶炸弹也会同时爆炸。那么,不仅是您,这整个浅草寺都会成为一片废墟了。您想想,那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啊!我们东京最古老的寺院,我们最热爱的首相,全部都毁于一旦!对我们日本的国际形象又是多么大的打击!”

他的每句话都像一条毒蛇,缠绕着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越缠越紧,直到完全吞没掉。

小野真四郎闭上双眼,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告诉我,澄一,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如果你不说,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澄一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令小野真四郎动摇了。

“当然,哪儿有邀请您去做客而不通报主人姓名的?我们的主人其实是您的故人!”

“故人?”小野真四郎惊诧地望着他。

“您真的不记得在哪儿看过这幅《东瀛仕女图》了吗?丰秀光夫这个名字您忘了吗?”澄一大师诡异的眼神投向墙上挂着的那幅仕女图。

“他是您在东京帝大的同学,一个出色的画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但是留下了这幅画。”

小野真四郎扭过头,注视着那幅仕女图,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缓缓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模糊的记忆。”

“丰秀光夫的妹妹——丰秀美子小姐,您见过她一次,还记得吗?”

“美子,美子……”小野真四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似乎竭力在久远的记忆中搜索着。

澄一大师贴近他耳边轻轻说:“对了,就是当年那位有着惊人美貌的小姐!您还和她哥哥说过,说她虽然穿着家常和服,却有着公主般的高贵气质。”

小野真四郎微微点头:“是了!丰秀光夫的妹妹,美子小姐!”

澄一大师冷冷地一笑:“其实,就是美子小姐!就是她想要面见您!”

小野真四郎困惑地问:“美子小姐,她怎么会是你们的主人呢?她现在在哪儿?”

澄一大师对着画像深深地望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美子小姐,她就在那茫茫的大海之上,缥缈的云山之间。”随即,他一转身,逼视着小野真四郎。

“首相大人,您考虑好了吗?究竟是要葬身火海中,让整个浅草寺里参拜的市民陪着您一起殉葬,还是随我去往那海外的仙山呢?”

小野真四郎也盯着那幅仕女图,沉思了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

“澄一,我可以随你去见美子小姐,但是,如果我失踪,势必会引起政府部门的大乱,警视厅的警员们肯定会到处追捕你,你又怎么可能把我带出东京呢?”

“哈哈!”澄一狡黠地一笑,“这个,您不必担心。也别拿警察吓唬我,难道我会害怕东京警视厅的那帮蠢货?我们走了以后,谁也不会知道您失踪了。因为,小野首相只是在听风轩和中国僧人们讨论了一下禅理而已。他马上就会回到您在东京的寓所里,和您的家人一起度过这个新年之夜。”

“他?你想找人冒充我?”小野真四郎只觉得背脊发凉,眼前这个披着僧衣的男子就如鬼魅般能看穿别人的内心。

澄一收敛起笑容,眼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如刀锋般的阴冷,一字字地说:“首相大人,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其实正因为您是美子小姐的故友,不然我们早就用另一种方式带走您了,不信你就看看这个。”说着,他轻轻走到那幅仕女图前,伸出右手,慢慢盖在了画面之上。

不可思议的事,就在瞬间发生了!澄一的手掌开始一点点地嵌进画面中去,如陷入泥沼中一样,在丝绢般光滑的画布上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手印来。他又缓缓地转动手掌,似乎在扭动一把钥匙。

小野真四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澄一的手在扭动,挂着仕女图的那面墙壁慢慢移开了,像魔鬼撒旦打开了地狱之门。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男人从那扇门里缓缓走了出来。

“小野首相好!”那十几个一直默立着的死士突然朝着走出来的男子鞠了一躬,齐声喊道。

澄一转身,注视着小野真四郎,得意地笑着:“首相大人,您这下总算明白了,不管您今晚答不答应,其实结果都是一样!掌握生死的权柄都在我们手中!”

小野真四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我跟你们去见美子小姐。”

澄一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百合子,我总算不辱使命!我们又可以再见了!”

他对那十几个装扮成僧人的死士用一种古怪难懂的语言叮嘱了几句,就对小野真四郎做了个请的手势,颇为恭敬地说:“首相大人,其余的事交给他们处理,您请跟我来!”说完,澄一扭身踏进了那扇黑漆漆的门里,小野真四郎略一迟疑,眼神中闪过坚毅的光,也举步紧随他走进门里去。

十几个死士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了,那面墙仍然完好如初,连一条缝隙都看不见。墙上挂着的仕女图上的手印竟然也如水面上荡起的涟漪般消失了,画布仍然闪着丝绢般的光泽,三位绝世美丽的女子依旧含着神秘的微笑凝视着前方,她们的眼神似乎能穿越千年,直看到繁华冰冷的尘世间。

那留下来的十几个死士直到此时,才缓缓抬起头来,可是似乎连他们也不敢多瞧一眼那画中的绝代佳人,而是齐齐地望向那个酷似小野真四郎的男子。

那男子一张口,竟然已经完全是小野的声音:“诸位,公主现在就在东京,她很清楚大家的忠心。下面我们还要继续公主的绝妙计划。大家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马虎一丝一毫,那个苏雨是个厉害角色,千万不要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以免坏了大计!”

“嗨!”死士们深深鞠躬,诚惶诚恐。

“我们走吧,不要耽搁太久,不然会令人怀疑。”男子一挥手,便背着双手往禅房外走去。

“嗨!”众死士答应着,敛眉正色,又恢复了僧人的面目,随着男子走出了禅房。

但是,他们一走出禅房就发现情形不对!淡淡的月光下,天空中还在静静地飘着雪,院落里一切寂然无声,只少了一样东西!

那个由樱花花束搭成的火刑台!本来它是立在院子中央的,像一个美丽而诡异的诅咒,但是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退回去!”为首酷似小野的男子低低地命令了一句,迅捷地转身,但是身后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禅房门前赫然站着几个面色冷峻,身穿警服的男子。他们一拥而上,分别用手枪顶住了那几个扮成僧人的死士。

站在最前面的这个人他很熟悉,东京警视厅警视长松下一郎!

男子心里一沉,他明白计划出了岔子,很可能是致命的岔子!但是他还要最后一搏!他竭力保持着镇定,沉声说:“松下警视长,你怎么来了?我和几位来自中国的高僧聊聊天,谈谈禅理,不需要你们警视厅的人来捣乱。”

松下一郎冷冷一笑:“小野首相根本不认识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佐田,你装扮的小野首相的确很像,但是,你的耳朵上穿的几个耳眼出卖了你,你小时候在以表演人偶戏为生的养父母家时,你养母还给你穿过耳眼,是吧?”

佐田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朵,童年时那些寂寞艰辛的岁月似乎一瞬间回到了脑海中。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被收养过,曾经表演过人偶戏,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在警局里跟任何人谈起这些事。”

松下一郎缓缓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佐田,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苏雨君告诉我你有嫌疑时,让我在法医解剖室安装隐蔽的摄像头,我还不大相信,可是当我派人去你的出生地调查了以后,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孤儿,小时候曾经被收养,以表演人偶戏为生。后来失踪了,其实是被‘天堂之翼’组织收养成为了一名忍者,是不是?今晚你假装不舒服请假离开警局,我们就一直跟踪你进了浅草寺。你幼年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可是,你现在已经成了一名警察,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成儿子般来对待,为什么你还要帮‘天堂之翼’来绑架首相呢?你不知道这是多严重的犯罪?”

佐田默默地垂下了双手,微闭双眼,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松下一郎疾步走到他面前,凝视了他一会儿,掏出手铐给他戴上。

“佐田,你们失败了,整个浅草寺里的忍者已经都被警方控制住了,那些樱花和偶人炸弹也被我们查获了,就连那个逃走的澄一很快也会落网。告诉我那个公主在哪儿?‘天堂之翼’的总部在哪儿?我们早就在法医解剖室装了摄像头,你怎么唤醒那个公主,又怎么带着黑泽一起离开警局,我们都很清楚。”

“就算你们看到公主,也没用。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你们永远无法触碰到她。”佐田缓缓睁开眼睛,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

松下一郎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就算那个女人真是个鬼魂,苏雨君也会逮住她的!”

提到苏雨的名字,佐田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团鬼火,骤然泛起诡异的幽蓝色。

“苏雨,苏雨!”他咬着牙,低低唤了两声。突然,脸上的表情像被施了魔咒似的,开始慢慢僵硬起来。与此同时,那几个被警员们控制住的死士们也几乎同时一咬牙,脸色突变,身子慢慢瘫软倒地。

“佐田!佐田!”松下一郎赶忙抓住佐田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警视长,苏雨,苏雨他逃不过公主的诅咒!”佐田竭尽全力吐出了这几个字,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就慢慢地瘫软在地。

松下一郎贴近扒开佐田的嘴巴看了看,黯然说:“他死了!”

身边的几个警员忙把那几个倒地的死士试试鼻息,翻翻眼皮,他们也都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警视长,佐田和这些忍者会不会也是假死!像那个奈良美子和黑泽一样!”

松下一郎摇摇头:“苏雨君告诉我,日本的一些古籍上记载,忍者们练习神秘的忍术,可以屏住自己的呼吸,把自己的脉搏减弱到别人难以察觉的程度,这种假死的状态可以保持数天,直到别的忍者用一种秘制的解药把他唤醒。但是,这种假死状态下人体内的血液循环还在进行,假死者的皮肤还是会有弹性,呈现出粉红色,而不是像真正的死者那样出现暗红色。所以,上次在奈良茶舍和黑泽的寓所,苏雨君就是根据这一点判断出奈良美子和黑泽是假死。可是你们看现在佐田和这些死士的皮肤,完全没有了弹性,比一般的死者僵硬得还要快,这是他们服了极乐散的缘故。我刚才扒开佐田的嘴巴看了看,他左边的一颗牙齿已经被他自己咬碎了,那里面应该藏着极乐散。忍者们都有随身携带毒药的习惯,他们连生命都是属于主人的,这样就绝不会有泄露主人秘密的可能。”

警员们都纷纷议论:“这些忍者真是太狠了!对自己都那么绝情!这么绝情的忍者居然会对奈良美子那个女人这么死心塌地,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松下一郎一抬手,示意他们赶紧清理现场,众人忙噤声,各忙各的。这时,一个身穿便服的年轻警员神色慌张地跑进来,低低地对松下一郎报告了些什么,松下突然暴怒地大喊了一声:“你说什么?装在苏雨君身上的跟踪器接收不到信号了?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年轻警员垂下头,连声说着:“对不起长官!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卫星跟踪苏雨君的信号,一直出了东京,到了东京湾的海边。可是十分钟前卫星上的信号突然间消失了。”

松下一郎摸着头在院子里焦急地走了几个来回,对年轻警员一挥手:“马上打电话给小野首相,我要面见首相。”

年轻警员答应着转身快步离去。

松下一郎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一抬头,看见脸色略略苍白的谢婉仪正走进院子来,欧阳硕和甘宝莹紧随其后。

“松下警视长,我刚才看见假小野首相被抬出去了,他们说那就是警视厅的佐田警官。他原来就是‘天堂之翼’在日本警方的卧底。可是,苏雨在哪里?外面的警员们说在禅房里,刚才我们去了澄一的禅房,苏雨并不在里面。您快告诉我,苏雨究竟在哪儿?”

“谢警官,我很惭愧……要不是苏雨君的智慧,我们日本警视厅差点就名誉扫地,我们差点让佐田玩于股掌之间,差点就中了‘天堂之翼’的诡计,让小野首相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为了破获‘天堂之翼’,宁愿化妆改扮代替首相,以身犯险,怕你担心,才一直没告诉你。可是,我们现在却失去苏雨君的行踪了,他身上装着的卫星接收器失灵了。非常对不起,我们只知道苏雨君十分钟前在东京湾的海滨,至于现在,现在……”松下一郎说着,朝着谢婉仪深深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现在要去面见小野首相,请他出动军队的直升飞机,到东京湾搜索,请你相信我们会全力寻找苏雨君下落的,我更相信苏雨君的智慧。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谢婉仪凝望着松下一郎的背影,轻轻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甘宝莹心疼地抱着她的肩膀,轻轻说:“婉仪姐,相信苏雨哥吧,苏雨哥一定能平安回来!”

谢婉仪望望她,心里掠过甘云峰的面容,嘴唇不由轻轻颤动起来。

为了追查“天堂之翼”,她已经失去了一次爱情,她不能再失去一次!

沉默着的欧阳硕突然坚定地说:“我们不要等军队的直升机了,警方的行动交给松下叔叔吧。‘天堂之翼’的总部按照苏雨之前的推测很可能在海上。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去租一艘最快的快艇。沿着东京湾的海岸线一直向前搜索,他们即使带着苏雨登船,也不会走得太远的!”

谢婉仪的眼中一亮:“好!欧阳,我们马上去东京湾!”

几片雪花,轻轻落在谢婉仪的发丝上,但她丝毫没有察觉。

雪,漫天卷地地飘着,划过寂寞喧闹的都市,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飘着些浮冰的海面上。一艘陈旧的渔船正静静地漂浮在长崎的港口外。船头站着几个渔民模样的男子正紧张地四下张望。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潜水衣的人渐渐浮出了海面,他们在海水里努力游动着,慢慢地靠近这艘渔船。但是,风浪很大,两个人几次想靠近渔船都被海浪推开了。船头上那几个渔民一见他们,马上甩出长长的缆绳,一起用力把那两个人拉上了船。

第一个被拉上船来的人一脱下潜水服,竟然露出了一个圆圆的光头。他马上去看另一个被拉上船来的人,那人也脱掉潜水服,露出一张坚毅果敢的脸庞来。

“首相大人,让你受累了,先是跟着我在地下钻,接着又跟着我潜了这么长时间的水,没想到您的潜水技术还不错,到了船上您就完全不必担心了。相信此时你的那帮傻警察早就保护您那位替身首相回到您的官邸去了。”

小野真四郎微微一笑:“澄一,你就这么自信,万一你安排的那位替身被警视厅的人识破呢?”

澄一脸色一阴:“不会的,火鸟做事向来靠得住,连公主都很信任他。靠警视厅的松下那几个人哪里是火鸟的对手!不过只是那个姓苏的中国人有些棘手。”

“哦,还有个姓苏的中国人!对了,松下警视长似乎跟我提过!他还和你们‘天堂之翼’组织的蜂鸟多次交过手!”

澄一正要答话,船舱的帘子掀起,两个人缓缓走了出来!前面那个身穿和服的女子虽然美貌惊人,眸子却如寒潭冰水,令人不敢直视。后来跟着的男子身材魁梧,戴着墨镜,但却拄着根银色的金属拐杖,迈起步来一瘸一拐,原来竟是个跛腿!

“首相大人,您好!我就是那个和苏雨交手的蜂鸟!你从东京这一路过来受累了!”在奈良茶舍里表演的艺妓百合子依然保持着绝佳的气质,微微鞠躬道。

小野真四郎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点点头说:“没想到一个杀手能有这么高贵逼人的气质!你真像二十年前的美子小姐!”

百合子妩媚地一笑:“首相大人,您真会讨女人的欢心!难怪首领这么多年来对您念念不忘!不过,我们还是得先对你做个彻底的全身检查!”

小野真四郎沉下脸说:“怎么?你们还想搜我的身!我既然答应了来见美子小姐,就是很有诚意。我小野真四郎岂容你们这些人这么侮辱!”

百合子身后站着的那个跛腿男人这时默默地走了上来,对着小野真四郎微微鞠了一躬,沉声说:“首相大人,您马上要去的地方是海外仙山,不是凡人可以到达的。所以,只能委屈您接受一下检查,确保您身上没有带任何的追踪器。不过,鉴于您的特殊身份,我们当然不会采取那些粗暴的方式,而是很温柔的。”

说着,跛腿男子举起自己手里的那根拐杖,开始绕着小野真四郎缓缓转起圈来。小野真四郎微微皱起眉头,警惕地注视着他。

“别担心,首相大人!武士手里的拐杖价值千万美元,可以感应任何的电子跟踪器,哪怕只有一个米粒那么大的跟踪器,都逃不过这跟拐杖!”百合子颇为得意地说。

突然,跛腿男人停了下来,用手中的拐杖指了指小野真四郎的右手,似笑非笑地说:“首相大人,请您把这块手表摘下来吧!”小野真四郎望着他,半晌没动。

站在一侧的澄一这时扑上来,用手中的短刀逼住了小野真四郎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快摘下来,原来你耍花样,别怪我不客气!欺骗忍者的后果会很可怕!”

小野真四郎缓缓抬起右手,解下手表,抛给跛腿男子。

跛腿男子抓住手表,在手里掂了掂,狡黠地一笑,随即抛入了水中。

“武士,对首相大人要斯文一点,不过,首相大人,你们用的这种卫星跟踪器虽然防水,但是在水中就会暂时失灵,我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使用这种了。看来东京警视厅的装备也该更新一下了!”

澄一似乎很忌惮这个跛腿男子,立刻撤下短刀,肃立到一旁。

“哼!”小野真四郎轻轻哼了一声,“别废话了,赶快带我去你们的总部,面见美子小姐!”

百合子露出甜美的笑容,微微欠身:“小野首相,这边请!”说完,她转身,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往船舱里走去。小野真四郎神闲气定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迈步跟着往舱里走去。

突然,从苍茫无边的海面上传来一阵尖利的鸣叫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船上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只长着白色尾巴的大鸟贴着水面疾飞而来,瞬间就飞到了眼前,这大鸟在渔船边打了个转,稳稳地落在了跛腿男子举起的手臂上。

“小可爱,你回来了!真乖!”跛腿男子温柔地摸摸这只大鸟的头,这大鸟似乎听懂了跛腿男子的话,用弯钩般的喙轻轻啄着他的手掌。忽而又抬头望望他,“咕咕”地叫着,叫声中隐隐含着深深的悲切。跛腿男子凝视这大鸟沉思良久,才握紧拳头,振臂一抖,送大鸟往海上飞去。大鸟腾空后还在船边绕了两圈,才恋恋不舍地远去。

百合子一挑秀眉,问:“武士,小可爱有没有带回火鸟的什么消息?”

跛腿男子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抬起头盯着小野真四郎,冷冷地问:“首相大人,看来你们的人已经控制了火鸟!他已经无法再为组织效忠了!”

小野真四郎也望着他,镇定地说:“一只鸟而已!它又不会说话,你怎么能判断出这么多?别故弄玄虚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鸟,它是白尾海雕。每一个忍者都会驯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白尾海雕,并且终生不会相互离弃。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可是不论是网络还是手机,都会被人监听,既然是人发明出来的东西,就会有其他的人来破解。所以,我们的组织里都会用白尾海雕来传递信息,它忠诚,绝不背叛主人,而且,绝不会被别人捉到。它就像一个勇猛的战士,就算受伤也会拼尽全力飞回主人身边。如果主人身亡,那么它必然会带回主人身上的一样东西!”说着,跛腿男子张开自己的手掌,赫然是一只带着血迹的耳朵!

“这是火鸟的耳朵,小可爱把它带回来,就是告诉我们,火鸟已经死了!忍者是不会活着落入敌人之手的!”

跛腿男子说着,把那只带血的耳朵递到小野真四郎的眼前,阴恻恻地说道:“首相大人,既然你们的人已经拆穿了火鸟假冒的小野首相,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您失踪了。首相失踪这么大的事,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居然还这么平静,你看这海面上,连一艘搜索的军舰也没有,天上也没看到搜索的直升机,这不是太不正常了吗?”

小野真四郎淡淡一笑:“怎么,武士先生,你害怕了?也许过不了一会儿,直升机和军舰都会出现了,你们还是赶快带我去你们的总部见美子小姐吧!”

跛腿男子突然举起手杖一指小野真四郎,厉声说:“你不是小野首相!”

一旁的澄一的脸色也变了,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小野真四郎,似乎想看穿他的真假!

“百合子!你应该知道他是谁?除了一个人,没人能识破公主定下的这个绝妙计划!”跛腿男子眼中突然燃起了一股幽蓝色的火焰。

“难道他是?不会,苏雨已经回香港了!我们的人亲眼看他登上了飞机!”澄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光头说。

百合子却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小野真四郎,半晌嘴角竟然还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她含着笑柔声说:“真的是你!苏雨,我们已经这样面对面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东星镇的外景城里,第二次是在香港会展中心的天台上,第三次是在奈良茶舍的后院。每一次你都能认出我来,不管我变成白娘子、老太婆还是艺妓,你总能嗅出我的气息!我也一样!你就算贴上了这张小野首相的脸,可是我记得你的气味,你身上总有种特殊的气味!”

小野真四郎也凝视了她片刻,摸摸自己的头发,撇撇嘴一笑:“看来人还是不能总保持一种习惯,不然,就容易被人识破!就像蜂鸟小姐你总是喜欢杀人,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要是像今天这样温柔那才像个日本女子!”

跛腿男子突然仰天哈哈一笑,竟收起了指着苏雨的银色手杖:“真是个人才!怪不得连公主都舍不得杀你!临危不乱!不过,苏雨,你现在面对三个忍者中的高手,又在这茫茫大海的孤舟上,无处可逃!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被识破身份的苏雨索性一把扯掉了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俊秀的脸庞,伸直了身躯,舒展了一下手臂,笑呵呵地说:“逃?我为什么要逃?这里海天一色,风景绝佳,身边有美女相伴,烦了还有澄一大师给我讲讲禅理。最妙的是可以欣赏一下亚洲第一杀手武士的那把闻名已久的银翼手枪,我求之不得,怎么会跑呢?”说着,苏雨还径直走进了船舱里,大摇大摆地在舱中的榻榻米上盘腿坐下。

原来,这渔船外表虽破旧,船舱里却布置得很精致,榻榻米上铺着金丝绣花的坐垫,楠木茶几上的黑漆托盘中放着考究的细瓷茶壶和茶杯。

苏雨也不谦让,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端起抿了一口。跛腿男子、百合子、澄一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也跟着走进了船舱。跛腿男子盘腿坐在了苏雨对面,百合子侧身在茶几一端坐下,澄一则叉手在跛腿男子身后站立,双目紧紧盯着苏雨。

“这天妇罗茶的味道不错!可惜淡了一点点!”苏雨搁下杯子,微微一笑。

跛腿男子也弯弯嘴角道:“苏雨君,你居然能认出我的银翼手枪,多少高手死在它枪口下,都未弄明白其中玄机。”

“你的这根银色手杖明显比一般的手杖要短,杖柄又是如此之粗,你走路时,它敲击船板的声音听起来就知道里面绝不是空心,必定装着东西。它如此重,用起来肯定很不方便,可是你却时时刻刻把它拿在手中,可见它对你的重要程度。对一个顶尖杀手来说,还有什么比他的武器更加重要的吗?所以,我知道这根手杖必定是你的银翼手枪。”

“精彩精彩!”跛腿男子轻轻拍掌,“以前百合子说你是我们组织唯一的对手,我还不以为然,但是今天一见你,果然,是个天才侦探!你居然想到易容成小野首相的样子骗过了雷鸟。浅草寺这个计划是公主和我研究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连‘天堂之翼’内部也没几个人知道详情,你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这个计划的确很巧妙,谁能怀疑浅草寺的住持竟是杀手呢?谁又能怀疑天真无瑕的少女们手中的樱花居然是致命的炸药呢?还有那个来自中国的僧人代表团,他们一定是被你们劫杀在大海上了。冒充僧人进入日本当然是最安全的,日本人向来重视佛教,绝不会对来自中国的僧人不敬的。不过,这个计划开始出现漏洞就是那些忍者,当我在奈良茶舍看见那些忍者的时候,就想到你们要在东京展开一个大计划,不然,也不需要冒险把这些忍者隐藏在东京繁华地带。你们的首领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茶馆里,她认为让我观看百合子小姐的表演能令我麻痹,不再怀疑奈良茶馆。这样黑泽和奈良茶馆也能在你们行动前继续留在东京。但是当我和百合子小姐在后院见了那一面之后,你们的公主就改变了看法。”

跛腿男子微微点头:“不错,公主觉得你已经识破了百合子的身份,于是她决定来个釜底抽薪,利用忍术假死,让你们认为她和黑泽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利用早就潜伏在警局里的火鸟来唤醒他们。这样,警视厅和你调查的重点也就会移到百合子身上。当警视厅的力量全部都集中在防范来自浅草寺之外的威胁时,我们再下第二步妙招,让一年前就进入寺里的澄一来做最后的猎手,网住小野真四郎这条大鱼!”

“其实,我猜想你们本来的目标甚至比首相更大,按照惯例,每过几年,天皇都会亲临浅草寺或者派遣王子和王妃前往浅草寺为日本民众敲钟祈福!特别是今年,在遇到这样大的灾难之际,更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你们本来是准备对皇室成员下手的,不然,也不用早一年就煞费苦心地把澄一安排进浅草寺去卧底。”

“果然是聪明绝顶,公主的心思居然被你猜透了!但是苏雨君,你知不知道,聪明过于外露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今天你不是加入我们的组织就是死在这里,二者必选其一!”跛腿男子挤出一丝笑容。

站在他身后的澄一急忙插嘴道:“武士阁下,属下以为苏雨绝不会真心归附我们组织的,今天一定要取他性命,以绝后患!”

跛腿男子脸色一沉,并未回头,只低低地说了声:“雷鸟,你出去看看潜艇到了没有,催催他们,时间不能耽搁,我们一定要明天天黑之前回到基地。”

澄一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也不敢违逆,只得无奈地垂头答应着转身离去。

苏雨瞅了一眼他的背影,笑道:“澄一大师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和尚,居然张口就要杀人,真是不失忍者本色!”

跛腿男子放下银色手杖,端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道:“苏雨君,雷鸟其实从小就很有佛性,所以,我从小就教给他很多佛经。这样,后来他到了浅草寺后才能迅速从众多僧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住持!可以说,我们‘天堂之翼’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出色的人才,不是这方面就是那方面的,当然,我们更期望有你这样的顶尖人才加入!”

坐在一旁微垂着头的百合子这时也抬头默默凝望着苏雨。

“哦,武士阁下,如果我今天不答应加入‘天堂之翼’,结果会如何呢?是不是像小白警官那样,死在你的银翼之下?”苏雨神色淡然。

跛腿男子眉头一挑:“哦,那个卧底警员啊,其实他身手真的很不错,公主原本还想栽培他。只可惜,黄景博查出了他的底,所以他也只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有幸死在我的银翼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于你,苏雨君,我当然会为你安排一种更别具一格的死法!百合子,掀开窗帘,请苏雨君欣赏一下海上最迷人的生物吧!”

百合子点了点头,起身轻轻走到船舱那扇窄窄的窗户前,掀开了蓝白相间的窗帘,苏雨扭头望去,海天尽头,已经露出了一抹隐隐的霞光,浩荡无垠的海面上也被涂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

突然,静静荡漾着的碧波中泛起阵阵浪花,几个飞速移动的小黑点出现在波涛之间。随着它们离得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清那原来是几尾淡褐色的鱼鳍在水中浮动。

苏雨的眉头轻轻一皱,低声道:“日本食人鲨!”

跛腿男子站起身,走到窗边,用手杖指指那些鱼鳍,冷笑道:“苏雨君,这本来是我特意为来追赶我们的警员们准备的余兴节目——与鲨共舞!为了吸引它们,我们‘天堂之翼’的忍者都携带一种含有特殊气味的秘制鱼油,只要需要召唤它们就用这种精油涂抹在鱼虾上抛下大海中,它们就会像乖孩子一样跟着我们的船,充当我们的超级杀手,清除那些追踪我们的人!当然,它们是非常好客的,对于来自中国的神探也很好奇!你不介意做它们的早餐的话,就继续固执下去。如果改变主意,愿意加入‘天堂之翼’,协助我们完成大计的话……”说到这儿,跛腿男子转过身来,逼视着苏雨,提高声调说,“那么,你的人生将会不同!你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侦探,而将成为改变日本历史的人物!怎么样?苏雨君,考虑一下!”

苏雨似乎被他的话语所打动,有了些动摇,抱着肘默默沉思着。

跛腿男子见此情形,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走过来,拍拍苏雨的肩膀,轻声说:“别着急,等会儿你跟着我们到了基地,看看我们的实力,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加入‘天堂之翼’的!”

苏雨抬头望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我可不想现在就成为那些食人鲨的早餐。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愿望都没实现。食人鲨就算吃了我也会消化不良的。”

凝视着他的百合子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此时她看苏雨的眼神已经含着深深的情谊。眼前的这个男子几次和她生死相搏,又几次用智慧挫败了她!既然没有办法杀死他,似乎也只有去爱上他!她对苏雨的这种微妙感情仿佛早就悄悄萌芽,但直到此刻她自己才明白过来。

跛腿男子则望着苏雨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句“随我来”就转身走出了船舱。

苏雨也一跃而起,朝百合子微微欠身:“百合子小姐,我很好奇,你们的绰号里为什么都有个鸟字呢?天堂鸟、蜂鸟、火鸟、雷鸟,难道你们的首领公主特别喜欢鸟吗?”

百合子收敛笑容,冷冷地答道:“我们都是孤儿,从小被公主收养,训练成忍者,我们就像鸟儿一样,没有家,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符号而已。我们的翅膀是属于公主的,所以要一直为她飞翔,一直飞,直到翅膀折断,或者死亡!”

她停住,眼神里的悲切之色让苏雨心里不知怎么颤动了一下:“百合子,你……”

百合子打断他的话,边往舱外走边说:“好了,我们该启程了,从这里到基地还有一天一夜的路要走。我们要离开这艘大船,换乘水狐狸!渔船会驶向另一个方向,迷惑那些前来追赶的军舰和直升机!”

苏雨不由赞道:“武士果然有过人之处,计划周详!水狐狸?那是什么?”

“待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

“你们的基地在哪里?”

“罗刹岛!”百合子回过身,眸子如水中的玉石,亮晶晶的。

苏雨避开她的目光,喃喃地重复着那个词:“罗刹岛!”

他们一走出船舱,就看见两艘怪模怪样的小船已经靠上来,泊在了渔船的船舷边。这两艘怪船乍看上去像两只匍匐着的巨型大海龟,椭圆形的船身后面还拖着一截长长的金属管子。

“很独特的小型潜艇!”苏雨微微有些惊异。

“这就是水狐狸——是我们公主亲自设计请专人制造的——它比一般的潜艇要小得多,也就灵活得多!它可以下沉到十几米的海水中,并且行进中基本没有任何噪音,能在不知不觉中对敌人进行侦查,所以叫它水狐狸!”百合子小声向他介绍着。

苏雨微微一皱眉:“可是它也有致命的弱点,使用通气管装置来供应氧气,这样艇内不可能容纳很多人,最多两人。而且它不可能去近海,因为那里渔网多,还有水警巡查,很容易被发现。”

正抱着肘看着那两艘水狐狸的跛腿男子转过身来,眼神忽闪不定地盯着苏雨说:“苏雨君,水狐狸的缺点全让你说中了!不过公主这样的设计其实另有深意!我们基地里有许多只水狐狸以供日常侦查使用,但是就算有个别有异心的组织成员想乘坐水狐狸偷偷逃走,也是无法逃出多远的。因为水狐狸里的淡水储备和食物储备只够一天的,根本不够从我们的基地驶到近海的。而且水狐狸里的氧气用通气管来供应,也迫使逃走的人必须升上海面来交换舱内的空气,这样,我们追踪的船只也就很容易发现目标并迅速劫杀潜逃者。”

苏雨苦笑着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也别打主意,乘坐着水狐狸逃走。放心,武士阁下,我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既不能辨别方向,也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淡水储备,我能逃去哪里呢?再说我从来没开过潜艇,就算你把水狐狸送给我,我也不会摆弄!”

“这就好,我已经让小可爱把你要去的消息先带回到基地去了。相信苏雨君到达后一定会受到最隆重的接待!”跛腿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是吗?以我跟‘天堂之翼’的交情,只要不是一人在我太阳穴开上一枪,我就该念佛了!”苏雨低低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担心。

跛腿男子随即转身对澄一命令道:“雷鸟,你和百合子小姐乘坐水狐狸一号,我和苏雨君乘坐水狐狸二号,再去检查一下食物和淡水储备。今天会有大风浪,要确保充足!”

澄一嘴里答应着,眼睛却阴冷地盯着苏雨,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还是咽下话转身走开了。过了不大一会儿,他回到甲板,向跛腿男子禀报说一切已经准备停当。

这时,百合子却突然对着跛腿男子微微鞠躬,神情肃然地说:“阁下,我想还是我和苏雨君乘坐一艘水狐狸,因为他这个人非常狡猾,我这次一定要亲自盯着他,确保他万无一失地到达基地。”

跛腿男子愣了愣,一挥手中的银色手杖道:“那也好!相信苏雨君也更愿意在这一天的枯燥航程中和一位美女做伴,而不是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待在一块!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抓紧启程吧!”

“是!遵命!”百合子和澄一都垂首高声答道。

苏雨望了望敛眉垂首的百合子,只觉她目光也有意无意地瞟着自己。而澄一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这两人不同的微表情看来大有文章!

跛腿男子一声令下,两艘水狐狸的舱盖被缓缓打开,四人都换上了紧身的黑色潜水服,那是为了预防在半途中发生突发情况的。他们一切收拾好,才分别纵身钻进了两艘水狐狸的舱里。

苏雨一钻进水狐狸舱内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原来这舱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借着幽暗的操作灯看去,除了仪表盘以及操作手坐的位置以外,就只有一个角落可以容身了。百合子合上舱门,努努嘴,示意他靠着舱壁坐下。自己则径直坐上了操作位。

苏雨只得蜷起身躯,靠着舱壁坐下。百合子则熟练地打开电子操作屏幕,升起通气管设备,拉动操纵杆,舱身微微震动了一下,开始缓缓下沉。

“苏雨君,待会儿我们会下沉到海面下近十米的地方,如果氧气供应不及时,我们俩都会被活活闷死在这个船舱里。如果这个狭窄的船舱发生什么剧烈的摇晃的话,我们也会因为整个舱身失去平衡而急速下沉,说不定就会撞上海底的礁石而艇毁人亡。”百合子悠悠地说。

苏雨微微一笑:“百合子小姐不用担心,我只会坐在这里静静欣赏你美丽的背影,不会乱动的,更不会从背后偷袭你。伤了你,没有了操作手,这艘水狐狸也会沉没的。我可不想和你成为一对海底冤魂!”

沉默了一会儿,百合子轻轻问:“苏雨君,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武士阁下会同意我和你乘坐一条水狐狸?”

“因为他清楚,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你的拳脚功夫足以控制我。就是我想伺机逃走,也绝不会去偷袭伤害一个女人,就算她是个杀手,就算她几次三番想要了我的命,但也还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对美丽的女子,任何正常男人都不会忍心加害的。武士阁下是深深了解人性的读心高手。”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求和你乘坐一艘水狐狸呢?”

“因为两点,第一是你不想和澄一同处一个窄小的船舱里。第二是你也不想和武士阁下同处一室!”

百合子扭过头,横了苏雨一眼,又莞尔一笑。这时,“嘟嘟”一响,电子屏幕上的绿色灯亮起,电脑系统测试出水狐狸已下降到海面下十米处。

百合子又按了几个键,开启了自动导航,雷达监控,把水狐狸设定为无人驾驶状态。

她这才离开驾驶座,轻轻在苏雨身边盘腿坐下。一抬手打开舱壁上的一个隐形的小柜门,从里面拿出一瓶清酒和两个做工考究的白色瓷杯来,优雅地倒了两杯酒。

“苏雨君,如此深海清静雅致之地,何不品一杯好酒呢?”

苏雨微微欠身,接过一杯酒,浅浅品了一口,赞道:“好酒!上等的日本清酒!”

“这是著名的鹤仙清酒!公主虽然对我们进行残酷漫长的忍者训练,但是,说真话,在生活每一个细节上,她都会为我们安排得十分周到。”

百合子说着,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苏雨也随着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你们的首领——公主——奈良美子小姐,她的气质倒是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百合子又帮他倒了杯酒,喃喃地说:“她本来就是一位真正的公主!等你到了基地就会明白一切!”

苏雨疑惑地望着她,刚想细问,百合子突然妩媚地一笑:“苏雨君,刚才你的回答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不想和澄一以及武士阁下共处一室,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漂亮女人,一个可供他们差遣的女忍者而已。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就可以把我赏赐给他们中的一个,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你却不同!苏珊曾经告诉过我,你欣赏她,尊重她,用尽全部的深情爱她。即使知道她是个女杀手,在雨蝶号上,你依然对她不离不弃。苏雨君,你才是真正的用心来爱一个女人!”

苏珊!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直刺苏雨的心底,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低地问:“你见过苏珊?”

“是,我们还相当投缘!世界各地加入‘天堂之翼’组织的成员都要来罗刹岛,等待公主的接见。苏珊虽然不像我们这些自小被收养的孩子那样,要被培养为忍者,但是,她一样要接受严苛的训练,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

苏雨黯然地点点头,喝完杯里的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可惜,我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分离的日子。我再也没有机会问问她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甚至,可能这一生也无法和她再见面。”

百合子深深地注视着他,半晌才轻轻说:“苏雨君,苏珊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你到了罗刹岛,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香港的女警员身边了。既然她们俩都无法再陪伴你,为什么你不能用那样的深情去爱你眼前的这个女子呢?”

苏雨端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可是,百合子,你,你……”

他话说到此,突然晃了晃头,眼光渐渐迷离起来,似乎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准确意思。

百合子凝视着他,幽幽地说:“苏雨君,别说,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暂时还忘不了她们,但不要紧,你到了罗刹岛,公主会帮你!她能够帮你忘了一切不愉快的回忆!现在你只要望着我,把我当成苏珊也可以,反正很多人都说我和苏珊长得很像。把我当成她吧,像爱她那样,深深地爱我,拥抱我,吻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那两片饱满的红唇,像一片美丽的沼泽,虽然明知走进去会被它吞没,但却令人无法抵御它的诱惑。

苏雨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但是,他的眼光逐渐在变得迷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向前探去。他嘴里喃喃地嘟囔着:“苏珊,不,你是百合子,苏珊,百合子……”

百合子伸出纤细如玉的手轻轻抚摸着苏雨的脸庞,微微抬起下巴,迎着他的嘴唇缓缓贴上去。她温润柔软的唇已经触碰到那硬硬的胡子碴,忽然,苏雨头一垂,身子一下子栽倒在她胸前。

“苏雨君,苏雨!”百合子温柔地摇晃着靠在她肩膀上的苏雨,但他毫无反应。百合子把他扶起来,轻轻放在了舱板上,理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继续柔声地呼唤:“苏雨,苏雨君!醒醒!”

当确定苏雨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舒了口气,凝视着那张俊朗的脸庞,轻轻说:“苏雨,你太聪明了!我知道不管你嘴上怎么说,你心里一定不甘心跟我们走。你跟我待在一块,我得时时防备。所以,我只好用醉生梦死酒把你迷倒,这样,才能安心地带你去罗刹岛。你乖乖地睡吧,别生我的气,等到了罗刹岛,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就像公主在我小时候常常教我的那样,尘世之鸟飞过罗生门,就会插上金色的翅膀。你会完全忘了以前的一切,永远属于我!”

说完,她俯下身,在苏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从柜子里拿起一条毛毯给苏雨盖好,才起身回到了驾驶座上。迅速地查看了一下电脑系统里的各种数据,又打开夜视眼,扫视了一下潜艇周围的环境。一切都做完后,她接通了卫星电话,汇报道:“武士阁下!我们乘坐的水狐狸正在你们后方约十海里处。今天海水的流速很好,没有大风浪。一切都很正常!我的心上人已经睡着了!他很乖,绝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

通话器那边的武士发出一阵夜枭般得意的笑声:“哈哈,做得好!到了罗刹岛,只要苏雨愿意加入‘天堂之翼’,我们‘天堂之翼’就算是添了一双御风之翅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多谢阁下!”百合子挂断电话,唇边掠过一丝甜美的笑容。

突然,舱身微微地震荡了一下,停住不动了!电子屏幕上的灯也跟着闪烁个不停。

“不好,可能撞到礁石了!”百合子脑子里一闪念,马上伸手去按操作键。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一股劲风从身后悄然袭来,虽然她觉得不妙,立刻扭身,但还是迟了,轻轻一掌准准地切在了她脖子右侧。

百合子只觉得自己脑子一晕,身子不听使唤地向下滑去。一双结实的臂膀牢牢地接住了她,并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坚硬冰凉的舱板上。

“苏雨,原来是你!”她想叫,但是身子已经动弹不了,嘴里也发不出声来!

“百合子,我点了你的玉枕穴,你在一个小时内会全身麻痹,但没有生命危险,过了一小时你会自动恢复意识。”苏雨俯视着她,双目炯炯地说。

原来你是假装喝了醉生梦死酒,你并没有被迷倒!你这家伙真狡猾!居然骗过了我!百合子虽不能说话,但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苏雨!

苏雨微微含笑地说:“你也不用瞪眼了!你不是也一直想骗我,让我喝下这醉生梦死酒?不过这酒的名字不错,味道也的确很好,只可惜我一滴也没喝下去,全吐到袖子里去了。这是个最简单的魔术手法,我五岁时就已经学会了。我那个师傅不仅教了我魔术,还教了我一些常见的点穴手法。不过真的很久没有机会使用了,今天在你身上再温习了一下。说真的,我得承认,百合子小姐的演技的确一流,刚才那瞬间我真的以为你是在对我做表白呢,还真的差点把你当成了苏珊!”

不!不是表演!那是我的真心话!百合子努力地眨着眼睛,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但是苏雨已经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坐到了驾驶座上,拉动操作杆,水狐狸立刻开始缓慢上浮。接着他开始快速地点击操作台上的按键,不一会儿,电子屏幕上出现了周围海域的地形图!

“看来这艘水狐狸其实并没有远离海岸线啊!”苏雨低低自语着,看着电子屏幕沉思了片刻,随即起身回到只能僵直躺在舱板上的百合子身边。他伸手在百合子的腰带中摸出了暗藏着的一个紫色小瓶子,打开盖子在鼻子下嗅了嗅,面露微笑。他把小瓶子塞进了自己潜水服的腰带中,轻声说:“百合子,这瓶密炼鱼油借我一用,改日奉还!这艘水狐狸就让它浮在海面上吧,过不了多久,武士他们就会发现你没跟上他们的水狐狸,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必须走了,临走之前,我想告诉你,当年苏珊最后一次和我在香港监狱见面时,她曾经说过就算是坐一辈子牢,她也不想再回‘天堂之翼’里去了。在监狱里,她不过是身体被拘禁。而在‘天堂之翼’组织待的每一天,她连灵魂都是首领的奴隶!如果说你在幼年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加入‘天堂之翼’,那么,你现在已经有能力脱离这个罪恶组织过一种真正属于人的生活!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时你能改变想法!苏珊可以走回来,你同样也可以!”

躺着的百合子静静地凝视着苏雨,眼神中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悲伤!

舱身微微震动了一下,水狐狸停在了海面上。苏雨又拿起刚才百合子给他盖的毛毯,紧紧把百合子裹住,才起身戴好潜水面罩,背好氧气瓶,打开舱盖,敏捷地钻出了狭窄的艇舱!

“苏雨!你别走!你会死的!这片海域礁石众多,还有食人鲨出没,你离开水狐狸,没有了充足的氧气和食物,你就是九死一生!何况,经过这半天的折腾,你现在已经离东京湾很远,就算是警方出动舰艇和直升飞机也很难找到你的!为什么你一定要冒死回到东京去,回到那个香港女警身边?为什么你不肯和我一起去罗刹岛?为什么你要夺去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真心无悔的爱?”百合子想大声呐喊,想腾身跃起,紧紧抱住苏雨,但是,身子软软的,丝毫使不上力气。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来,咸咸的,轻轻沾在了她的嘴边。

幽蓝深邃的大海像热恋中的少女芳心,虽然海面上波澜不惊,但是海水深处却暗暗涌动着一阵又一阵的漩涡和激流。苏雨在幽暗不明的海水中奋力游着,身体灵活自如得像一条黑色的海豚。身边不时掠过一些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海中生物。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具体方位,也没有辨别方向的设备,但是他知道,天堂之翼的水狐狸是在今天凌晨时分从东京湾的近海出发的,现在约莫着已经过了正午了,经过这几个小时,现在的他应该正在渐渐远离海岸线。

苏雨一边游着一边暗暗想,自己的手表被武士扔在了那艘渔船附近的海水中,但是,武士并不知道那里面的卫星定位装置会在一小时后自动启动。所以,东京警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那手表传送回去的卫星信号,他们一定会对附近的海域进行搜索。想着,他忽然看到排着整齐队伍的一大群沙丁鱼游过,他忙奋力挥动手臂跟着它们游去。苏雨知道这些沙丁鱼是最忠实的领航者,它们最喜欢吃的是海岸边丰富的浮游生物,只要跟着它们,自然能游回近海。

不知游了多久,苏雨突然觉得潜水面罩里的氧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他赶忙努力地呼吸着,但是,却好像有一双大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没有了氧气,他的脑子在一点点混乱,四面八方的海水像巨大的幕墙般向他压下来,几乎要把他压扁。

“苏雨!苏雨!苏雨!”一声声深情的呼唤从遥不可及的海面之上传来,在幽蓝色的海水中缓缓扩散着,回荡着。

“婉仪!”苏雨用力摘掉了潜水面罩,拔掉呼吸管,张口叫着。但嘴里随即被灌进了一口又涩又苦的海水,身子像折翅的飞鸟般,斜斜地向着无边无际的海底坠去。

两天后,深夜,长崎县警察本部的一间办公室里。

“苏雨!苏雨!”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的谢婉仪从噩梦中惊醒,一激灵坐了起来,身上披着的毛毯也滑落在地。

沙发上斜靠着的甘宝莹也被惊醒,她是今早刚刚飞到东京的,接到了欧阳硕的电话,又马不停蹄地从东京赶到长崎县警察本部,来陪伴在此等候搜索队消息的谢婉仪。这时,她忙起身走过来抱住谢婉仪的肩膀,轻轻安慰道:“婉仪姐,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谢婉仪原本明媚的大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她黯然地摇摇头:“不会的,苏雨不会有事!他答应过会永远陪着我,他一定不会有事!”

甘宝莹有些心疼地望着她,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饮水机倒了杯热水递给谢婉仪。

谢婉仪握着纸杯并不喝,只是凝着眉头,低声说:“可是已经两天了!松下警视长带着搜索队伍沿着东京湾海岸线已经整整搜索了两天了!巡逻舰和直升机都一无所获!欧阳雇用的渔船也一直在拼命搜索,但是直到昨晚还没有一点消息!”

甘宝莹刚要再安慰她几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年轻的警员急匆匆地走进来,用日语大声地对他们:“找到了!苏雨君找到了!”

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是从警员兴奋的表情可以看出是好消息,谢婉仪跨上前抓住警员的手,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样?你们找到苏雨了吗?他一切都好吗?”

警员忙用生硬的汉语一字字地缓缓说:“请放心吧!欧阳君带领的渔船已经在一个小时前找到了苏雨君!他身体状况很好,只是受了点轻伤。”

“太好了!太好了!带我去见他!”谢婉仪一迭声地说着,正要抬脚,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婉仪姐!婉仪姐!”甘宝莹忙抱起她,轻轻摇晃着,呼喊着。

当谢婉仪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在一个轻轻摇晃着的房间里。不,不是一个房间,这是一个船舱!她正躺在一张整洁舒服的床上,枕着松软的大枕头,盖着散发阳光气息的暖和被子,头顶上悬挂着一盏颇具古典韵味的日式灯笼,正亮着淡淡的晕黄灯光。

一个男子正坐在她床边,微笑着凝望着她,那温暖而略带孩子气的笑容,只会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她的苏雨!

“苏雨!”谢婉仪挺身坐起,扑到苏雨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嘤嘤啜泣。

苏雨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轻轻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船舱的门帘一掀,欧阳硕端着一碗鱼汤走了进来,一见这一幕,立马转身想退出去。谢婉仪抬起头,擦擦眼泪,哽咽地喊道:“欧阳,你别走!我正想好好谢谢你,听说是你救了苏雨!”

“就当我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欧阳硕坏坏一笑,放下鱼汤,耸耸肩。

苏雨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少贫嘴了,松下警视长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恩,他们已经追踪到那艘你说的渔船,但是船已经被炸成了碎片,他们正在那片海域继续搜索,具体的图片和视频我已经都放在电脑里,你再去研究研究!”

“好!你陪婉仪说说话。我去看看,再和咱们这船上的渔民聊聊,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一些关于罗刹岛的情况。”

苏雨温柔地摸摸谢婉仪的头发,轻声说:“好好休息!把鱼汤喝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到了地方,可能会连续追踪,需要迅速恢复体力!”

谢婉仪乖乖地点点头,端起了鱼汤。

苏雨转身出了舱,欧阳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苦着脸说:“难怪宝莹老是说我不够成熟,不够温柔体贴,原来是有苏雨在旁边做对比。我总是比他差那么一点点,你们家苏雨,真是个损友!”

“你也不差啊,这回全靠你救了苏雨!在长崎县警察本部,我真的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苏雨了!”谢婉仪莞尔一笑。

欧阳硕摇摇头:“哪儿是我救了他,是食人鲨救了他!”

谢婉仪诧异地望着他:“食人鲨?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松下警视长他们根据收到苏雨手表里藏着的那个卫星定位设备发来的信号,从东京湾海岸开始,一直往大海深处搜索。我则带着几条雇来的渔船顺着海岸线缓缓驶去,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苏雨会从‘天堂之翼’那帮人手里逃出来,并且他小子总是能想到独特的办法联络我们。所以,一路上,我让渔民们留意有没有什么特别或者异常的情况。果然,过了茂木町,快到达琴海町的时候,突然,几个眼尖的渔民看到远远的海面上,有很多的食人鲨在游动。他们马上叫我去看,在冬季,这种情况很罕见,一群食人鲨就像被什么召唤似的,一起往某一个方向游去太不寻常了!我们赶紧调转船头跟上去,定睛一看,在海中的一块巨大礁石旁,围绕着数十条食人鲨,礁石上有一个人正悠闲地站着,时不时地把一条条沙丁鱼丢进海里喂那些食人鲨,就好像那里不是汹涌的大海,而是他家后院的观鱼池。”

谢婉仪听得入神:“是苏雨!是他用了什么办法吸引那些食人鲨到那儿去,以此来引起警方的注意。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什么信号能比食人鲨更引人注目呢?即使警方没注意到,附近的渔民看到了也会赶来看个究竟的。这样他也就得救了!太危险了!他到底怎么才从蜂鸟那些人手里逃出来的?又怎么能吸引那些食人鲨呢?”

“说起来还是那个蜂鸟无意中帮了苏雨。苏雨和她乘坐一艘潜艇,用妙计骗过了她,从潜艇里逃走时,拿走了蜂鸟身上一种忍者特制的鱼油,这种鱼油能散发出食人鲨特别喜欢的气味。因为怕他们的潜艇来追赶,苏雨先是穿着潜水服在水底潜游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知道的——他在马尔代夫是拿过潜水员执照的,所以他本来打算跟着沙丁鱼鱼群游到海岸边。可是,没想到‘天堂之翼’的人那么狡猾,他们潜艇里的氧气瓶其实只装了半罐的氧气。他游着游着就开始感到缺氧,渐渐下沉。出于无奈,他只好脱了氧气面镜,扔了氧气瓶,浮在海面上继续游!可是,日本海在现在这个季节海水温度是非常低的,还有大块大块的浮冰,所以,游了没多久,苏雨筋疲力尽,只好爬上了一块大礁石。可是,怎么能把联络信号发出去,让别人知道来营救他呢?他想到了用涂抹了秘制鱼油的沙丁鱼来吸引食人鲨的点子。因为食人鲨伤人,所以这一带的渔民只要一见到食人鲨出没就会立刻报告给当地的海事部门的。”

谢婉仪听着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他身边什么捕鱼工具都没有,他怎么能抓到那些沙丁鱼呢?还有吸引来那么多食人鲨多危险啊!万一他站在礁石上一失脚,天啊!我真不敢想象!”

欧阳硕一笑:“苏雨这辈子干的事又有几件不冒险呢?婉仪,你怎么也想不到苏雨是如何捕捉沙丁鱼的——他想到用他的潜水面镜架在两块礁石中间的狭窄缝隙间,利用面镜反射大海上的皎洁月光,沙丁鱼群有被光吸引的特性,于是,他很轻易地捕捉到很多沙丁鱼,不仅补充了体力,熬过了这两天,而且还把鱼油涂抹在沙丁鱼身上,再抛进大海中,吸引来了附近的食人鲨,这才把我们的渔船引到了那儿。所以说,苏雨这家伙是个连死神都奈何不了的人啊!”

谢婉仪喃喃自语道:“‘连死神都奈何不来的人!’欧阳你这句话说得真好!连死神也奈何不了苏雨!他这次一定能追捕到‘天堂之翼’的首领,那个神秘的公主!”

“对!这次到舍丸町去,我们一定要挖出‘天堂之翼’的老巢!”

“舍丸町?”

“对,我们马上就要到达舍丸町了!”

欧阳硕说着起身,推开船舱的舷窗,用手一指,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一大片浓浓的晨雾把对面曲折的海岸线装点成了仙境,透过雾气,一座渔村宛如被遗失的珍宝般深藏在远处静静的海湾中。

舍丸町,位于长崎县最北端的落日海湾中,远离其他的渔村和市镇,这个古老的村落说不清是何时开始兴起的,几百年来都孤零零地矗立在这儿倾听着寂寞的海潮拍打海岸的声音。

苏雨四人踩着跳板走下船来,一位精神矍铄、皮肤黝黑、提着鱼篓的老人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深深一鞠躬。

“欢迎欢迎!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是舍丸町的村长丰秀石太郎。”

这时随着走下船来的一位渔民忙为苏雨引见道:“苏雨君,欧阳君,你们不是想观看真正捕杀海豚的场面吗?这位丰秀村长就是这一带著名的捕鱼高手,他们村子在特别的日子会有捕猎海豚的表演。我已经帮你们联系好了,今晚你们可以住在他家里,等着观赏捕海豚的活动。品尝最原汁原味的海豚肉美食。”

苏雨和欧阳硕听了,忙也深深鞠躬还了礼,付了船钱,谢过那位渔民,这才随着丰秀老村长,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缓步往村子里走去,一行人边走边聊。

“苏雨哥什么时候对捕杀海豚感兴趣起来了?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查‘天堂之翼’的老巢罗刹岛吗?”甘宝莹撇撇小嘴,附在谢婉仪耳边轻轻问。

谢婉仪悄声说:“这是苏雨使的障眼法!他刚才下船前跟我说这个小村子很古怪,和‘天堂之翼’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黑泽浩二最近这几年常常来这儿小住,还有,武士他们带他上的那条渔船的船舱里,榻榻米铺着的坐垫上绣着落日海湾的图案。另外,浅草寺的澄一以为他是小野首相时,也曾经透露过,奈美良子的真实姓名叫丰秀美子,他的哥哥其实是小野首相的大学同窗丰秀光夫。而这个舍丸町村就是丰秀光夫兄妹的故乡。”

“啊!丰秀光夫!前面那个村长不是也姓丰秀吗?”甘宝莹吃惊地问。

谢婉仪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甘宝莹吐吐舌头,忙闭紧了嘴巴,两人加快了脚步,跟上走在前面的苏雨和欧阳硕。

苏雨边走边笑眯眯地和老村长聊着家常:“丰秀村长,你们这个村子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那么村人的祖先究竟是从何方搬迁而来呢?”

“哦,这个啊,外面的客人来了,总是对这个很感兴趣,其实我也说不清,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说过,我们的祖先在战国时代为了躲避战乱,从大阪一带举族迁来的。因为看到这里风景秀丽,渔产丰富,就在这里定居下来。繁衍生息,世世代代以出海打鱼为生。”

欧阳硕在一旁插嘴道:“哦,是这样!家父早年在日本留学,年轻时曾经游历日本各地,他告诉过我,来过落日海湾的一个美丽渔村,想来就是这里了。他还说,在这儿遇见过一位画家,也姓丰秀,人长得玉树临风,画也画得很出色。不知道这位画家现在还住在村子里吗?”

丰秀村长停住脚步,皱了皱眉道:“画家?我们这儿祖祖辈辈都是渔民啊!没有出过什么画家啊!不过整个村子三百多人大部分都姓丰秀,落日海湾里也只有我们这一个渔村,令尊说的倒像是我们的村子。哦,对了……”

丰秀村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点点头:“对了,我们这儿曾有过一个孩子喜欢画画,他叫丰秀光夫!他父亲曾经是我们村子里最出色的捕鲨能手,可是在一次出海时,遇上大风浪再没回来。后来母亲也得肺病病死了,他和年幼的妹妹就被人收养,离开这个村子,不知去向了。有人说光夫那孩子后来上了大学,但是也得了肺病,很年轻就去世了。他妹妹在东京当了艺妓。唉!这一家人就这么从村子里消失了,可怜啊!”

苏雨和欧阳硕交换了眼神,也跟着感叹了几句,就岔开话题,又问了几句闲话。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走进了村子里。

这个渔村,有着独特的房屋结构,每家每户几乎都是临海而建的灰色两层传统日式房屋,上层是住家,下层则是私家的船坞,停泊着自家的渔船。每一家门前则铺着一样的一色青石板路,环绕全村。每一户的院落里都摇曳着日本晚樱的茂盛枝条,淡淡的花朵给寂寥的冬季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丰秀石太郎把他们领到了一处洁净的院落前,高声喊道:“凌子!咱家来客人了!快出来一下!把这鱼炖了给客人做午饭。”

院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身着浅蓝色家常和服的女子垂着头缓缓走了出来。

“父亲,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喑哑而古怪。

丰秀石太郎看出众人的疑惑忙低声解释道:“哦,这是我的女儿凌子,老伴死得早,我只有一女,她小时候顽皮爬到后面山上玩,不小心摔下悬崖,还好命大被一棵树挂住,捡了条命!可是脸被划伤了!毁了容貌就一直没有出嫁留在家里和我生活了。”

众人听了,忙微微欠身,齐声说:“打扰了!”

凌子慢慢地抬起头来,瞥了众人一眼,她的左脸上有块手掌大小的疤痕,看得出由于没有经过好好的治疗,皮肉都长合成了一块,整个脸像被捏坏了的泥娃娃似的,看着令人心里顿生寒意。

凌子似乎知道她的容貌会吓着人,连忙又垂下头去,接过父亲手里的鱼篓,快步走进院子一角的厨房去了。

丰秀石太郎忙把苏雨等人请到院子一侧的客房前,拉开门,满脸堆笑地说:“各位请,请先到客房休息一下吧!我家有专为看捕杀鲨鱼的客人们常备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大家请先随意休息一下吧,到了午饭时间,我再来叫你们。”

众人又是深深鞠躬还礼后,才脱了鞋,鱼贯进入了房间。这是一个套间,中间是小小的客厅,两边推门后各有一个卧室。

客厅里虽然只是些老旧家具,但也打扫得颇为干净。几人围着茶几盘腿坐下,甘宝莹拿起茶几上的茶壶欲倒茶,仔细看看,赞赏地说:“没想到这个小村子还有这么漂亮的白色茶壶呢,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好轻巧啊!”

“那个是鲨鱼的牙齿做的,是这一带的特产。”苏雨微微一笑。

“什么?鲨鱼的牙齿做的?”甘宝莹和谢婉仪都很诧异,又仔细端详那个茶壶。

欧阳硕点点头:“我查过了,长崎县这一带的很多渔村都有捕杀鲨鱼、海豚的习俗,但是,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这个舍丸町!他们这里以前每年都常常会有大型的捕鲨船出海去,捕猎鲨鱼和海豚。可是,从三年前开始就越来越少了,近乎绝迹了。现在别说是捕杀鲨鱼了,就算是捕杀海豚,也是专门为了表演给游客看的。村民们很多已经改捕捞沙丁鱼等其他鱼类了,不再捕杀鲨鱼了。”

甘宝莹抢着问:“是不是因为动物保护组织的反对?我听说有很多人对日本还有捕杀鲨鱼的现象很不满。”

苏雨眼光闪烁:“这可能是其中一点,但不是主要的原因。三年前,这里来了一位贵客,就是凤凰珠宝的董事黑泽浩二,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到了这儿就开始高价收购沙丁鱼,据说是运回东京做成沙丁鱼罐头。附近村子的渔民们见有人大量收购沙丁鱼,自然就开始拼命捕捞沙丁鱼。于是,又危险又辛苦的捕猎鲨鱼的工作也就渐渐没人愿意再干了!”

谢婉仪思索着说:“这可太古怪了。凤凰珠宝公司我们已经查过了,根本不做什么沙丁鱼罐头的生意,黑泽怎么会收购那么多的沙丁鱼呢?那些沙丁鱼又运去了哪里呢?”

“婉仪的思路和我一样!黑泽多次来到这个小渔村绝不是偶然,他为什么要高价收购沙丁鱼?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阻止了渔民们继续出海捕杀鲨鱼。二是他获得了大量的沙丁鱼,这些鱼类富含丰富的营养成分,正好能作为那些忍者的日常食物来源。”

欧阳硕轻轻一拍茶几:“我也想到了,他们把大批的忍者藏在大海深处的某个岛屿上秘密训练,可是这些人要吃要喝,他们绝不可能从很远的地方运来大量的食物,肯定得从海边的渔村就地取材!这个舍丸町和附近的渔村自然成了他们补给食品的中转站。”

“不止这个。欧阳,你仔细想想,为什么黑泽他们想阻止渔民们出海捕鲨呢?”

欧阳硕微微皱眉,半晌说:“会不会蜂鸟跟你说的那个罗刹岛正好在渔民们捕猎鲨鱼的航海路线上?”

苏雨点头道:“有可能,罗刹岛应该就在离此不远的海域内。武士他们虽然在渔船上对我故弄玄虚,告诉我去罗刹岛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但我后来看了水狐狸上的电脑系统显示的行驶路线,却发现了疑点,他们其实是开着水狐狸在长崎县这一带海域兜圈子。我一逃出水狐狸就看见了大群的沙丁鱼,也证明了我的判断。沙丁鱼喜欢吃海岸边的浮游生物,所以它们常常成群结队地向近海游去。仅凭这两点,就可以断定‘天堂之翼’总部所在的罗刹岛就在长崎县境内的海域之中。还有一个情况非常奇怪,刚才我在来这儿的渔船上询问了几个渔民,他们都说从未听说过有罗刹岛这样一个地方。还有件更奇怪的事,捕鲨船出海时往往要经过落日海湾,从这里拐过前面一个叫不归崖的山崖,才能驶向浩瀚无边的大海,这是一条捷径。可是,自从两年前连续几艘出海捕鲨船在拐过不归崖神秘失踪后,附近的渔民们再也没有人敢冒险走这里了,即使他们要捕鱼,也会从别的地方绕很远的路,再也没人从落日海湾这里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从落日海湾出发,敢拐过不归崖去大海上捕鱼的只有这个舍丸町的村民了?”甘宝莹插嘴道。

“对!换句话说,舍丸町的渔船受到海神娘娘的庇护,不会翻船,不会失踪,但是其他村的渔船如果走这条线路出海,必然会船毁人亡!这是这一带的渔民们都知道都会遵守的一个规则!”

甘宝莹追问道:“海神娘娘?什么海神娘娘?”

苏雨拿眼神向屋角一扫,轻轻说:“应该就是她!”

众人忙掉头望去,果然,在客厅一角供着一个小小的神龛,虽然油漆都脱落了,但是擦拭得很干净,龛前还插着一炷香,燃着袅袅的余烟,可见每天都有人殷勤上香。

众人忙起身走过去,对着神龛细细观看那上面供着的佛像,其他人还未开口,谢婉仪已经看出了端倪。她惊诧地一指佛像道:“这个女子不是……不是在香港的那场慈善拍卖会上被凤凰珠宝公司拍走的那幅《东瀛仕女图》上其中的一位画中人吗?”

苏雨凝视着那个佛像,摸着下巴,轻轻说:“没错,就是她!在那幅被拍走的画卷上,她就是三个穿着宫廷服饰的女子中坐在正中间的那个,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她的样子了。”

“你们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得很像她!不过,苏雨,你怎么说是第三次看见她?除了在香港的拍卖会上,你还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子?”

“第二次是在浅草寺,我化妆成小野首相时,在澄一的禅房里,墙上也挂着那幅画,画中也有这个女子。但是,据澄一说,这幅《东瀛仕女图》并非什么日本古代画匠所画,而是小野首相的那位大学同窗,早夭的画家丰秀光夫画的。”

“丰秀光夫画的?”欧阳硕、谢婉仪和甘宝莹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幅丰秀光夫的画作为什么会被罗永俊收藏?而且,‘天堂之翼’的人不惜派遣蜂鸟这样的绝顶杀手前往上海,潜伏在罗永俊身边长达半年,甚至武士这个‘天堂之翼’的重要人物也前去上海协助蜂鸟。还记得那个夏玫瑰看到的和化妆成白兰的蜂鸟见面的跛腿男子吗?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武士。他们精心策划了紫丁香公寓谜案,就是为了致罗永俊于死地,并且借罗子欣的手夺回那幅《东瀛仕女图》。至于罗永俊的千万家产,我想还不至于能吸引‘天堂之翼’的眼球,更不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从那两艘造价不菲的水狐狸就能看出,这个庞大的犯罪集团的主人拥有巨额财富,并不是普通的贪图蝇头小利的罪犯,不,他们的野心一定是非常惊人的,而这幅《东瀛仕女图》又与他们的野心有着密切的关系。比较合理的猜想是,这个罗永俊原本就是‘天堂之翼’的成员,他为了脱离组织,或者为了其他一些未知的目的,带着这幅对‘天堂之翼’非常重要的画,逃离了香港,躲在上海并且严密防备。可是他究竟逃不脱‘天堂之翼’的追踪,最终死于非命,并且现在这幅画也再次回到了天堂之翼首领丰秀美子的手中。”

“你刚才不是说那幅《东瀛仕女图》挂在澄一的禅房里吗?怎么又说它已经回到‘天堂之翼’首领的手中呢?”甘宝莹追问道。

苏雨和他们简要地说了说澄一如何用手掌覆在那幅画上开启禅房暗道的经过。

谢婉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们进入听风轩的禅房时,不见你和澄一的影子,那些忍者又全部服毒自杀了,没有一个活口。没过多久,你身上携带的卫星追踪设备又失灵了。我们万万没想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竟然是暗道的控制开关,而澄一的手掌就是打开暗道的密钥。”

欧阳硕一拍脑袋:“不对!苏雨,你知道我的眼力虽然比你差一点,可是如果那幅《东瀛仕女图》真的挂在禅房的墙上,我不会没注意到的,那里挂着的明明是一幅《春江月夜图》,根本不是什么《东瀛仕女图》。”

“这就对了!也正如我猜测的那样,澄一禅房里挂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东瀛仕女图》,而是一幅由电脑高科技制作成的幻画,这种画的画面会变化,每当那扇暗门被开启一次,画面也就随着变化一次。我和澄一进入暗道后,那幅画也就变成了《春江月夜图》。真的画被从香港带回后应该已经送到了它原本的主人——‘天堂之翼’的首领——那位公主手中。只是,那个在香港会展中心拍走画的日本人,在日本的这些天我们一直没见到过,他既不是凤凰珠宝公司的人,也不是奈良茶舍里的人,甚至也不在武士带着的那些船员随从里,不然,我一定能认出来。而且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是个我认识的人,可是又实在想不起他是谁。”

谢婉仪默默点点头:“苏雨,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可是,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甘宝莹扑哧一笑,打趣他们俩道:“你们俩还没结婚,就夫唱妇随了!真是天生一对,拆也拆不开的!那个武士,还有蜂鸟百合子真该死,居然还想绑架走苏雨哥,要不是苏雨哥才智过人,逃了出来,你们这对佳偶被生生拆散了,多气人!”

苏雨听她提起百合子,不知为什么,在水狐狸的船舱里,百合子帮他盖上毛毯的一幕闪过心间,悲悯之情暗暗涌起……他收敛心思,循着原本的思路继续对着神龛里的佛像分析道:“这个海神娘娘既然和丰秀光夫画里的人物长相一致,可见这个女子和丰秀光夫兄妹有很深的渊源。她可能不仅仅是个神,还是实际存在过的一个人,民间的一些神往往是历史上的真人演化而来的。丰秀美子一介女子之力,居然能组织起‘天堂之翼’这么庞大的犯罪集团,网罗那么多高手为她卖命,能策划出一件又一件惊人的大案,甚至到绑架首相,很可能与这个被称为‘海神娘娘’的女子有隐秘的联系。”

欧阳硕苦着脸道:“不是一个女子,那幅《东瀛仕女图》上有三个女子。日本古代的贵族女子,现代渔村里的诡异兄妹,一个跨国的庞大犯罪组织,一群杀人如麻的忍者,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罗刹岛!苏雨,这回咱们可是又在解一个斯芬克斯之谜啊!”

“只要是谜,就会有人解得开!只要我们在舍丸町找到解开这个谜团的那根线头,轻轻一扯,一切终将大白于天下!”苏雨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wW w.Xia 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弦上月色作品集
逃出生天之幽灵再现逃出生天之东瀛杀机逃出生天1:致命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