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情未必不丈夫

　　张小翠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水灵的女子，这天她到镇上买花粉时被一个人盯上了，那人一刻也不停地摇着一把大折扇不急不慢地跟着她，扇面上一只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华丽夺目，然后一眨眼的工夫人不见了。张小翠回到家反手掩上门，这才发现因为害怕衣裳全湿了，正有些后怕，一低头看到手中的篮子里有一封信，竟不知是何人何时放进去的，打开一看不禁惊叫一声，险些晕倒。

　　小翠爹娘一看吓坏了，连忙大呼小叫地扶住女儿，又抽空看信，这一看也吓得面无人色，只见那张散着香味的信笺上赫然写着一行字：明日花好，来会小翠。落款是：蝴蝶扇。

　　蝴蝶扇是什么人？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采花大盗，仗着一身来去无踪的骇人武功，竟常常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堂入室偷香窃玉，不知有多少女子受了他凌辱，以至于众女子在闺房里逗乐赌咒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要是我说谎，便让我出门撞见蝴蝶扇。”

　　如今这蝴蝶扇看上小翠岂不是天降大祸？一家人正哭哭啼啼六神无主，闻讯赶来的乡亲中有人一拍大腿说：“嗨，哭顶什么事啊，还不快找石铁柱。”石铁柱是谁？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大力士，曾经酒后兴起，单手扳倒一头大水牛。

　　第二天黄昏时分，一众好心的邻居团团围坐陪着小翠一家。个个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眼前檐下忽然像飘下一片雪花、飞下一只蝴蝶似地落下一人，来人衣衫雪白手摇折扇身姿轻浮，蝴蝶扇来了！

　　众人顿时大哗，蝴蝶扇一见大伙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说：“我那小翠姑娘呢？我可想死她了，”一边说一边往内大摇大摆地硬闯，一干众人在他眼前竟浑若无物。忽见眼前有人动也不动拦住去路，双拳紧握豹眼圆睁，一身肌肉疙瘩像生铁铸就一样，正是石铁柱。

　　蝴蝶扇一见之下轻描淡写地说：“原来请到救兵了，好好好，先打发了你这傻大个再办好事也不迟，”说着一摇折扇直逼过来。

　　却见石铁柱浑然不惧，“呼”的一声，油锤大的拳头直击过去，“嘭”的一声响，不知怎的却击在了纸扇上，然后两人中有一人立时直飞出去，竟是石铁柱！再见蝴蝶扇一击得手毫不耽搁，手中折扇攸地伸出，如毒蛇长信直取石铁柱的咽喉。众人大惊，就在这节骨眼上蝴蝶扇的身形忽然顿了一顿，石铁柱哪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右手铁拳全力一击，正中蝴蝶扇胸口，石铁柱哪是什么力气？“喀嚓”几声脆响，蝴蝶扇胸骨尽裂！

　　还没等大伙回过神来，那蝴蝶神忽然身形一晃，众人眼一花，人已无影无踪。

　　大伙这才齐声喝起彩来，其中一位浑身缀满补丁的年轻私塾先生摇头晃脑地说：“原来咱铁柱兄这是卖了个破绽，引那贼人上当啊！”

　　打跑了蝴蝶扇后小翠爹娘大喜，村中的一个尖嘴媒婆却凑过一张老脸说：“小翠爹娘，且莫高兴得太早了，你们想，那蝴蝶扇吃了这等大亏哪会就此丢手？他肯定还会再来的，到那时候你家小翠仍免不了受辱一场。”小翠爹娘一听心又凉了下来，惊惶地说：“那怎么办？”媒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把你家小翠嫁了石铁柱，而且事情办得宜早不宜迟，这样一来就不怕那蝴蝶扇了。”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悄悄溜出了家门，花遮柳绕地来到一户简陋之极的小屋前，然后紧张万分地轻轻叩响了门。屋内灯亮了，门开处，却是那位摇头晃脑一身寒酸的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一见来者是小翠，口中不禁“咦”了一声，正要开口问，小翠已一侧身进了小屋，反手带上门，目光炯炯地问：“我爹为了报答石铁柱的救护之恩，已决定将我许配给他，先生怎么看？”

　　那私塾先生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转瞬间一抱拳，说：“恭喜恭喜，这是好事啊，想那石铁柱一身是胆武功高超，小翠姑娘你跟了他倒不失为美事一桩……”

　　却见小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咬牙关低声喝道：“可我只想跟一个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心意相通的……穷书生过一辈子，即使浪迹天涯潦倒一生也是十分的快乐！我问你，你敢不敢带我走？”

　　原来这身材修长的私塾先生一年前流落到了小翠所在的庄上，每天教几个孩童混个半饱不饥的。小翠先是看他孤身一人十分可怜，便时常偷偷为他缝洗衣裳、烧煮茶饭，时间一长交往一多，发觉与他言语相合心意相投，竟慢慢生出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只是那私塾先生依旧蒙在鼓里。今夜小翠是豁出去了，再不吐露心声，只怕从此就没有机会了。

　　那私塾先生听了小翠一腔热血的话喉头不禁上下颤动起来，小翠正盼望他也说出一番慷慨激昂之话，不提防他冷冷开了腔：“身为一个女子，深夜擅入一男子家成何体统？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能相违？我已潦倒不可救药，就不害己又害人了，送客！”

　　小翠一跺脚，含泪说：“无情、无胆，你枉为七尺男儿！”

　　小翠出嫁的日子到了，在一阵阵欢快的唢呐声中一身新衣的石铁柱喜气洋洋地迎娶了新人，当听说小翠爹娘要把小翠许给他后不禁大喜，说实话他早就看中花容月貌的小翠了。此刻领着端坐在马上的小翠正欢天喜地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大红盖头下小翠却眼神恍惚，似乎想着无穷的心事。就在这时眼前无声无息出现一人，又是蝴蝶扇！

　　只听那蝴蝶扇哈哈笑道：“傻大个，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今晚新郎官还指不定是谁哩，只要是我蝴蝶扇看上的姑娘，从来都是非弄到手不可的。”

　　石铁柱不屑地说：“昔日为了一个与我无关的女子我尚且出手，今日为了我的娘子更是义不容辞了。可笑你这个手下败将真可谓不见棺材不掉泪！”

　　蝴蝶扇大怒，说：“你以为上次真的是你打败我的吗？今天这儿再无旁人，只怕没人暗中助你了，”说罢像只大蝴蝶一样“呼”的一声扑了上来。两人单掌相击，“嘭”的一声巨响，只见石铁柱立在原地纹丝不动，那蝴蝶扇却像一只折翅的蝴蝶一样斜飞出去，一路血雨飞撒，然后“通”的一声跌落在地，爬起来，“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再想跃起，却惊骇之极地发现浑身上下竟无半分力气，他的一身武功尽废了！

　　蝴蝶扇双目喷血，咬紧牙关“哗”的一把急不可待地撕开衣服，拿出一块吸铁石在腰眼处一吸，再看吸铁石上，一根几乎看不真切的牛毛细针隐隐亮出光华！又是牛毛针，上次落败、这次武功尽废全是中了牛毛针，而非石铁柱的一拳、一掌！

　　蝴蝶扇声嘶力竭地凄声大叫：“是谁？到底是谁放的暗器？”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身后的小树林中一个模糊瘦削的背影标枪般一动也不动地立着，一任山风吹乱长发。

　　三日后小翠回门回到娘家，第一件事便是找那私塾先生，却惊见已是人去屋空，原来私塾先生已辞馆远走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从何而来？又到哪里去了？

　　武林中人无人不知一年前曾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有位名满江湖的大侠携至爱女友游历时被一伙黑道高手团团围住，他们早就恨死这位大侠屡伤同类，当下一哄而上欲杀两人，大侠自然是毫不畏惧挺身而上。大战一天一夜后大侠虽身受重伤，却把黑道高手杀了个精光，但女友不慎中了一至毒暗器，最后在他怀中万般留恋地死去。大侠从此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一夜之间从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小翠不是江湖中人，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此刻唯有满心伤楚，张目四下留恋地打量着，昔日与私塾先生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涨潮般涌上心头。忽然发觉桌上压着一张信笺，急急拿起一看，只有寥寥数行，铁笔银钩，气度不凡，写的是：我本欲寂寂了此一生，近日猛醒蝴蝶扇之流一日不除，有情男女就一日得不到安宁。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可漂泊不定的浪子注定不能有人同行，我已害了一个女子，决不能再害第二个女子了。我去也，定欲除尽天下邪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上去儒雅文弱的私塾先生竟会武功？小翠惊讶极了，一抬头发现一面墙上有些异样，原来墙上伏着几只蚊子一直动也不动，夕阳红光的照射下蚊子身上竟反射出点点刺目的光华。

　　小翠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看，每只蚊子身上插着一根牛毛一样的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