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色房间之谜(6)

　　安排好这些之后，我匆匆出了城堡大门。我重新返回梯子旁边，我把梯子靠在墙上，一手紧握手枪，慢慢地向上爬去。我很快爬到了窗前，我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不知道凶手这会儿在干什么。如果还坐在桌前写东西就好了，也许早已逃之夭夭了。从窗帘的缝隙里，我伸头向里面张望，他还在！蜡烛把他的怪影投在墙上，不过，这时他已经不是在写东西了。他蹲在地上寻找着什么，蜡烛就放在他的脚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向上爬了几步，用左手抓住了窗户。我把枪衔在口中，右手也抓住窗户，猛然向上一蹿。没想到用力过猛，蹬翻了梯子，发出了“咣当”一声响。我的双脚悬空，用手拼命地扒住窗户。我一下撑开窗户，跃进屋内。但是，凶手的动作更快，听到有声响，那家伙吃惊地站起来向这边张望。我看见凶手的脸了，的确是看见了。然而由于蜡烛在地上，桌子以上呈一片黑暗，所以，我没能看得十分清楚。尽管如此，他那长长的头发，闪着异光的眼睛，浓密的胡须，苍白的脸庞在那个瞬间都印在我的脑中。他的胡子是赤红的……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那男人发现我之后，飞也似的跑出去了。完全和我预料中一样，那凶手打开休息室的门，跑过去了。我用手枪对着他，大声喊：“大家快来呀，凶手逃走了！”我穿过卧室时，无意中发现桌上有一封信忘在那里。到休息室时，我马上就要抓住凶手了。可是他就在我的鼻子底下关上了休息室的门，跑出去了。我推门而出，继续追赶，凶手距我只有五米左右。山杰斯博士和我一起追赶凶手，凶手在右边的走廊里狂奔，这又在我的意料之中。“吉姆老爹快来！劳斯侦探，凶手过去了！”我大声喊着。我坚信胜券在握了。凶手先我两秒跑到走廊的拐角。两秒后，我们全体人员在拐角处相遇。我们四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在这里了，而凶手却像一股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可是，这是事实，凶手失踪了，他到哪里去了！他从哪里逃走的？我们在心中大喊。只剩下我们四人，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

　　劳斯侦探大叫：“我的手已经碰上了他，他就在我的眼前，他喘的气都扑到我的脸上了。”山杰斯博士也困惑不解地说：“真是的，我和霍尔达先生也就要拍着他的肩膀了。”然而，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消失了。他到底是如何逃走的？！我们几个像着了魔似的，在两条走廊里跑来跑去，检查了所有门窗，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凶手在那种走投无路的境地中，绝没有可能逃过我们的耳目打开门窗出逃。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逃走！不可能！这是正常人无法做到的！

　　这时，我们在休息室门口看到了麦蒂尔德小姐。她穿着白色的晨服，像梦幻中的仙女。博士过去拥抱着女儿，他似乎早已失去了提问的勇气。他搂着女儿进卧室去了。我们也跟随其后。小客厅的门开了，两位用人胆怯地探进头来。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时，麦蒂尔德小姐回答道：“我突然想和照顾我的用人一起在小客厅里睡一夜，就这些，没有什么了。”据说，三人锁上了小客厅的门，这是由于自从“黄色房间事件”以来，麦蒂尔德小姐经常感到恐惧不安。但是，为什么偏偏这一天，小姐睡到小客厅里去了呢？并且，早些时候山杰斯博士为了女儿的安全，曾提出搬到接待室去住。可是被拒绝了。我向卧室的桌上看了一眼，那封信已经不在了，一定是麦蒂尔德小姐收起来了，那肯定是一封写给她的信。麦蒂尔德小姐一定知道什么。

　　麦蒂尔德小姐听到博士说刚刚我们一起抓凶手时，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可是当她听到凶手不知使用什么魔法消失了之后，她好像放心了似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麦蒂尔德小姐事先一定知道凶手要来，可是她丝毫不加以制止。并且，她不肯告诉任何人谁是凶手，即使是对她的父亲。只有对杜尔杰克教授一人例外。无疑，杜尔杰克教授也知道谁是凶手。他不是在爱丽舍宫的院子里说过吗？——“难道因为我要和你结婚，就把罪过嫁祸于我吗？”是的，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真相。

　　麦蒂尔德小姐那苍白的脸，显现出十分疲倦的样子。她的表情告诉我们，她希望一个人待一会儿。博士有礼貌地请我们回房休息，于是我们便告辞出来了，不再打扰她休息。

　　劳斯侦探小声嘟哝着：“不可思议！这，真是太奇怪了。”他走到自己的房门前，用眼睛示意我们进去，并问吉姆老爹，“你看到那男人了吗？”“唉，看到了，红胡子、红头发。”他点点头：“是啊，我也是。”

　　那天凌晨，我和劳斯侦探谈了一个多小时。根据劳斯侦探的推理，这个城堡内一定有一条暗道，而凶手就是从暗道逃走的。他说：“那家伙一定对这城堡十分熟悉。”“好像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劳斯侦探小声说道，“这么说，和杜尔杰克教授的身材差不多。”“那怎么解释红发红须呢？”劳斯侦探回答说：“你不认为他的头发、胡子很不自然吗？我想那是假发和假胡须。所有事实都证明杜尔杰克教授很可疑。你没注意到地毯上的脚印吗？”

　　我点了点头：“注意到了，你是想说和他的纤细的脚印一模一样吗？”“是的，那是杜尔杰克教授的脚印，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那个脚印嘛，的确很相像。”“你一定也注意到了，那脚印光有去的，没有回的。刚才那男人被我们追赶，从房间里跑出来，可没留下任何脚印。这就是说，此人就住在馆内。”“不能说得这么肯定。也许那家伙几小时前就钻进了小姐的房间，所以，他鞋上的泥全干了。并且，他是用脚尖跑的，我紧随其后，没听到一点脚步声。”劳斯侦探很自信地说：“不管怎么说，这案子马上就要清楚了。只要天一亮……”

　　以上是由我记录下来的霍尔达对当天的回忆。十一月二日，我到哥荣迪耶城堡后，霍尔达带我来到庭院。当我们穿过正面广场，向大门口走去时，听到后面有开窗户的声音。回头一看，城堡二楼左侧的一个窗户打开了，一位脸色发红，没有胡须的陌生男人正在向外张望。

　　“那不是艾瑟·鲁斯吗？”霍尔达嘀咕道。他转身低头大步向外走去。嘴里还不住地说着，“这么说，昨天夜里，鲁斯也住在城堡了？他是为什么来的呢？”我问霍尔达：“艾瑟·鲁斯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会认识他？”“他是美国人，住在费城。对了，他也出席了那次爱丽舍宫的宴会。他和博士一家的关系很密切，听说还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呢。一次，麦蒂尔德小姐乘坐马车时，马惊了，是他冲上去拉住了马。真奇怪，他应该早就离开法国，回美国去了。看门人布合尼亚夫妇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这时，我们已经来到看门人的小屋，霍尔达马上问看门人艾瑟·鲁斯是何时到城堡的。“什么，鲁斯先生来了？我一点也不知道。那一定是昨天夜里来的。鲁斯先生喜欢步行，不喜欢我们派马车去接他。他从来都是在村里的车站下车，然后穿过森林，走到城堡来。”

　　“那个鼻镜，是在地角缝中找到的？”霍尔达转过身去，问看门人的妻子。“是的。”“谢谢。今天晚上的事，拜托了。”霍尔达又再三叮嘱看门人的妻子保守秘密。

　　接着他又告诉我为什么托我送枪来：“今天夜里，我要等着凶手出来。”他说，“昨天晚上，我正要休息，杜尔杰克教授到我房间来说，明晨——也就是今天早晨，他有急事必须去一趟巴黎。我问他是什么事，他说这绝不能告诉我。只是，他隐隐预感到麦蒂尔德小姐又要发生什么危险，他请我多加关照。我问他为什么有这种预感，他说，他一离开城堡，麦蒂尔德小姐就要出点什么事，这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5.凶手在深夜出现

　　是啊，黄色房间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就不在城堡。走廊追凶手那天，他也不在。杜尔杰克教授对他走后小姐的安全十分担心，他希望我能保护她。而且，我有证据。麦蒂尔德小姐已经邀请凶手今天夜里去她的房间了。刚才我不是对你讲过，麦蒂尔德小姐桌上有封信吗？就是凶手留下的那封，后来，被小姐收起来了。如果凶手在信中写道：‘希望最近有机会见到你’；那么，在杜尔杰克教授去巴黎后，她就会马上又发出信号‘今晚见面’……”霍尔达脸上又出现了自信的光芒。

　　我们决定去艾瑟·鲁斯住的客房。于是，霍尔达便和我讨论起如何安排。“怎么样，拂晓时开始行动？我负责‘拐角走廊’，你听到我的信号，在艾瑟·鲁斯的门前守候。”霍尔达吩咐着，把我带到门左边一间三角形的小黑屋。这间三角形小屋的门上安着玻璃，所以，可以把走廊的一切尽收眼底，是侦探最理想的隐身地点。计划好了之后，我们返身向回走。经过麦蒂尔德小姐的房间时，门开了。负责晚饭的厨师从里面走出来。我们无意中从门缝向里瞟了一眼，刚巧看到麦蒂尔德小姐故意把什么碰到地上。而在山杰斯博士低头捡东西时，她迅速地把一个小瓶中的药粉，倒入了博士的酒杯。看到麦蒂尔德小姐这奇怪的举动，霍尔达显得无动于衷，他只字不提刚才小姐的举动，只顾继续布置夜里的行动方案。我的任务是，吃过晚饭，便潜入那三角小屋，不发现异常，就一直在那里待命。

　　霍尔达一再向我确认：“明白吗？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凶手如果不是从‘拐角走廊’，而是从其他什么地方去小姐的房间，一定是你发现的。你通知我的方法是，解开你那边的走廊第一个窗户窗帘的束带。那样，窗帘会自然垂落，遮住窗户。我站在‘拐角走廊’的窗边，能看到那边的所有窗户，我看到你的信号后，马上到拐角处。”

　　我有点疑惑：“你说，那家伙今天晚上一定会来吗？”“这一点嘛，我毫不怀疑。今天早上十点半，麦蒂尔德小姐找了一个十分合适的理由，给照顾她的用人放假二十四小时，并请博士睡在隔壁的接待室。博士很高兴地答应了。今晚，她可以一个人自由行动。”“那么，我们刚才看到的麦蒂尔德小姐奇怪的举动，是她在博士的杯中放了安眠药？”“是的，我想是这样。”“今天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干吗？”

　　霍尔达又摇了摇头：“不，四个人，还有看门人夫妇，他们将为我们放哨。今晚在劳斯侦探的房间一起进餐。当然，如果他这会儿还在巴黎跟踪杜尔杰克教授，那么只好另当别论了。不过，即使他这会儿不在，今天夜里，他准回来。”这时，隔壁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声音。霍尔达竖起了耳朵：“他好像已经回来了。”他果然回来了，我们到劳斯侦探的房间时，他好像也刚刚进屋。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如果不是霍尔达一把拉住了他，他险些摔倒。他无力地望着我们：“难道有人下毒了？”

　　他软软地瘫在靠背椅上，并且很快不能讲话了。我们大吃一惊，摇晃着他的肩膀，可是无济于事。我们感到一阵不安，因为我们和他吃了同样的晚餐。我和霍尔达围着他，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食物中毒。他的头歪向一边，眼皮仿佛很重似的耷拉着。霍尔达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当他站起身来时，一改刚才惊慌的神色：“他好像睡着了。”之后，我们二人离开了劳斯侦探的房间。“他好像也是吃了安眠药，难道今晚麦蒂尔德小姐要让所有的人都沉睡吗？”我问道。霍尔达若有所思地回答：“没准是吧。”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别的事情。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交谈一句。直到十点钟时，他向我递个眼色，脱下鞋。我也同样做了。他低声说：“把手枪拿出来！”我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枪。“拉上枪栓！”霍尔达说完，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霍尔达用眼色瞄了一下三角小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过去那里，我点了点头。然后他自己又返身回房间了。我悄悄走到三角小屋，在进屋之前，我检查了窗帘的束带。进屋之后，我站在门前向外张望。走廊的灯挺亮，我相信走廊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一直盯着外走廊。

　　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九点钟时下起的大雨，这会儿已经完全停了。大约是十一点半钟时，突然，艾瑟·鲁斯的房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一时看不清楚他是谁，那男人背冲我，弯腰提着一个很大的皮箱。当他关上门后，转过身来时，我终于看清了——从艾瑟·鲁斯的房间里出来的人竟是看林人，他把皮箱放在走廊，自己走到窗前把额头贴在玻璃上向外张望一会儿，然后提起皮箱，从容不迫地向楼梯口走去。我按照计划，马上解开了窗帘束带。我紧紧地盯着看林人的背影，出人意料的是，他下楼梯了。我本以为他会向小姐的房间走去，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