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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笔记》 作者:冷雨清

第45章 金龟婿出轨之谜(3)

  我看见这位五十多岁的产科大夫瞪大了眼睛:“只要女儿跟他在一起感到愉快和幸福,我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他的家在临自市艾普县,父亲也是个医生,母亲因为前几年企业改制失业在家,下面还有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弟弟,就这些。也许他的家境算不上富有,但我们也并不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袁清是个正派的好青年,也聪明能干,要不了几年,他就会给他和茉莱创造一个不错的未来,能成为他的岳母,也算得上是老妇的福分呢。”

  “那么,能为我们谈谈已逝的茉医生的情况吗?”

  “亡夫茉之杰生前是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医术虽然称不上精湛,但在攀云医界,也还算得上是略有薄名。但天不假年,亡夫三年前突然患病去世,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两年前女儿卫校毕业,赖她外祖及父亲的庇荫,我没费多大劲就在市医院给她找了份工作。现在眼看着舒心的晚年就要来临,但女儿的婚事又横起波澜,又怎叫人不忧心如焚呢?

  “亡夫也是本市人,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他到临自市艾普县插队。七十年代中期,由于他粗懂医术又肯于上进,被推荐到工农兵大学学习医学,毕业后当了一年赤脚医生,接着调到了艾普县医院。1980年,他到攀云市医院来进修,跟的师傅就是家父。那时我仍在读高中,他只要一有闲暇就到我们家里来,对我的生活和学业颇为关心。长时间的接触,让爱情的种子在两个年轻人的心里悄悄扎根并生长发芽。我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夤缘父亲的院长职位,简短学习之后也到市医院工作,于是我和茉之杰的恋情,便立即公开了。那时茉之杰已经进修完毕,但他不愿意我也不可能让他再回到临自去。于是就在家父的转圜下,帮他把工作关系转到了攀云。茉之杰调到攀云市医院之后,我们就结婚了,第二年,女儿茉莱出生。如同任何一个三口之家一样,我们安心工作,抚养女儿。此后亡夫也因医术出众而获得了职务上的数次升迁,家父殁世之时,他以不惑之年升任本院的副院长,也算是年轻有为。如果他现在仍然活着,定能造福桑梓,为那些疾病缠身的人解除痛苦,有一番更大的作为呢。”

  “尊夫在医界绝对是个受人尊敬的人物,那么,我们对他在艾普县的奋斗经历颇感兴趣,你能为我们讲一讲吗?”

  “这个,我承认我一无所知,他从来不曾提起,所以我也没必要去问。对我如此,对女儿也是如此,既然他选择了缄默,那就自有他缄默的理由,他已是作古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对他的过去穷根究底呢?”

  “好吧,有关茉医生的情况就了解到这里。现在午饭时间过去许久了,请用饭吧,我们不打扰了。”

  告别茉莱小姐的母亲,程菲和我快步走下了楼。

  “蓝雨,现在看起来,你的那些猜测已经有一部分得到证实了,茉莱小姐的父亲果然在艾普县工作过,这可是我没有想到的呢。”

  我不无得意地说:“见微知著,透过错综复杂的表象洞悉整个案件的实质,这可是敝人一个非常显著的优点。”

  “吹牛说大话也是你一个非常显著的优点。跟我到艾普县走一趟吧,所有的谜底都将在那里被揭开。虽然现在时令正值肃杀之冬,但我们的临自之行,仍然算得上是一趟热情高涨的自助旅游呢!”

  第二天一早,我们穿上出行的棉衣,带上一些日用品,然后乘坐唯一前往艾普县的一辆直达客车出发了。艾普县在临自市东南,攀云市西北,三座城市在地理位置上构成了一个三角形。我们绕道走艾普,算起来其实要更近一些。汽车出了城区,道路沿线尽是农田,寒冬百草衰枯,因此满目尽是荒凉之色。

  车外万物萧条,而车内则生气盎然。程菲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述他以前办案时到过艾普的经历,表情异常轻松,然而我们谁也没有料到,艾普之行竟然会给我们留下那样惨痛不灭的回忆。

  到达艾普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冬日昼短,等我们找到县医院家属楼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考虑到这个时候上门寻访多有不便,于是我们在一家小旅社里度过了一晚。在那个百无聊赖的夜晚,程菲和我商定了第二天调查时的详细计划。

  次日上午,我们吃过早饭就直奔县医院的家属楼。在一幢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外表陈旧的砖灰色楼房里,我们找到了袁清的母亲。

  果如茉莱小姐所说,她看上去仍然年轻,轻松的闲居生活延缓了她迈向苍老的步伐。不过她满脸倦容,目色十分憔悴,很显然,正有什么事情让她心灵备受折磨。听我们介绍说是来自攀云市的警察时,她立即就警觉起来,神色慌张地问:“怎么了,我的儿子没出什么事吧?”

  “是的,你儿子出事了,非常严重。”程菲表情严肃地说,“他因为恋爱不成,将茉莱小姐杀死后逃走了,我们这次前来,就是专程来缉捕他归案的。”

  我看见站在我们面前的半老妇人以手抚额身体摇晃了几下,几乎就要晕倒。程菲飞步上前,一把将她搀住,然后扶进了椅子里。

  她仰天长叹一声,旋即泪如雨下:“作孽,都是我作的孽,现在把儿子毁掉了。”言罢猛然站起来,以额撞墙放声大哭,以发泄她内心的悲伤痛苦。一旁的程菲赶快伸手将她拉住,并再次把她按在椅子里。

  老妇人只是哭泣,并不吐只言片语。我心中十分诧异,不知她刚才所说“作孽毁了儿子”到底所指何事,当我扭头看程菲之时,却发现程菲双唇紧闭,神情十分悲凉,看起来,他似乎已经知道事情的部分真相了。

  待袁清之母哭够了,程菲方才站起来说:“就这样吧,你告诉我们哪里可以找到袁清?即使他四海飘零,但只要能让他卸下灵魂深处沉重的枷锁,并从此忘掉一切,开始新的生活,那就是一件值得我们付出任何代价去做的事情!”

  “那么,你们不准备把他投入监狱了?”

  “他本身并没有犯罪的意图,只是由于他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才一时失手铸成大错,我们可以在起诉时将这种行为归结为精神失常之类,因为错不在他。”

  “是的,错不在他,而在于我,这样的罪行,为什么要让袁清来承担呢?又怎么能让他来承担呢?我就是死一百次,也难以赎回我的罪恶。事到如今,我只有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以求上天对我降下惩罚,让儿子获得新生。至于我的尊严和名誉,早就被我自己践踏得一干二净,现在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一切都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吧,那时候,我是艾普县石膏厂的一位女工,因为父母赋予我那副以前叫我自鸣得意而现在看来却是十足灾难的长相,因此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向父母提亲,而自我感觉良好直接跑到我面前寻机搭讪者也不乏其人,但那时的我心高气傲,根本就看不上周围那些心地善良的男青年。认为他们死气沉沉,缺乏进取之心,没有一个是我能够轻易托付终身之人,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他是下乡知识青年,由于有医学基础而被保送到工农兵大学读了两年书,回来后在县医院当医生。他长得高大英俊,显得朝气蓬勃,浑身上下有磁石一样的东西在吸引着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暗下决心,此生非他不嫁。当然,这也并非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主动找机会接近了我。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我们谈起了恋爱。虽然他在本地无依无靠,但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他的谈吐和见识所折服,并认为他将来一定会取得一番非凡的成就,于是那些围在我身边的追求者们无不知难而退。从此,艾普县城近郊的小路上,每天下班后总会出现一男一女亲亲热热的身影,直教旁观者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在一个月色暗淡的夏夜,我们从湖边散步回来,在路边一个农家的草场里,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耻辱,就从那一刻开始,我亲手把自己推进了罪恶的墓穴。本以为我和他结婚会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谁又能料到,他瞒着我争取了到外市进修的一个机会,然后丢下我就走了,从此杳无音信。现在想起来,充斥在他身上的其实只有名利二字,哪里还有什么真情或是廉耻可言,以前在我看来他所具备的那些奋发进取之态,其实无一不是刻意的无耻钻营。他一到外市医院,就向院长的千金大献殷勤并俘获了她的芳心,完全忘记了在艾普县还有一个跟他有了夫妻之实的姑娘在苦苦等待着他。没有办法,我只有匆匆地把自己嫁掉,而更让我感到切肤之痛的是,仅仅那一夜,我竟然有了身孕。当然,这种奇耻大辱我只有流着眼泪将它默默吞咽,并不敢跟我丈夫提起半分毫。我一次臭名远扬的举动就已压得他半生抬不起头来,再要是说出儿子不是他的骨肉,又怎么能叫那个忠厚善良的人再忍耐下去?八个月后,我的第一个儿子来到了世上,虽然这不是丈夫的亲生,也不知他是否知晓内情,但他仍然毫无疑忌之心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连同二儿子一样,将他抚养成人并送入了高等学府。

  “儿子长大了,自然要在外游历增长见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去了罪恶之人所在的那座城市,更是绝绝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把那个人的女儿带回来要做我的儿媳妇。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啊,世界这么大,铸成大错的人那么多,上天为什么偏偏盯住我不放,要将这么重的惩罚降在我头上呢?儿子刚刚把那个姑娘领到我眼前,一种莫名的恐惧就从我心底升起,她跟那个负心人长得太像了。我怀着万分恐惧的心情悄悄问她的名字,然后问她父亲的名字,只希望那不过是我的心病和猜疑,然而她的回答无情地粉碎了我的全部侥幸,印证了我的全部担心,就这样,我顷刻之间坠入了地狱。这都是我作的孽,为什么上天要报应在儿子身上呢?还有那个薄情无耻的人,他为什么要早早死掉,不及时问问他女儿相中的女婿姓什么叫什么并阻止这一切呢?

  “当时因为儿子来去匆匆,我根本来不及解释什么。等他回去之后,我挑了一个估计茉莱小姐不在场的时机赶快打电话向他说出这一切,叫他赶快离开那个姑娘,不要铸成大错,儿子在电话那边听明白后大声哭骂,骂我不知羞耻,骂我毁了他的一切,并说他从来没有我这样的母亲,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从此再不闻半分音耗,直到现在也再没有出现过。可是谁又能想到,他竟然会迁怒于茉家小姐,将她失手杀死呢?错是她的父辈造成的,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啊。两位尊敬的警官,我知道你们已经有了一个能够妥善解决此事的办法,就请你们尽量设法保全我的儿子吧,他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多,错是我们犯下的,又何必让无辜的他去沉沦业海呢?”

  “知道了,”程菲强打精神说,“我们一定会照你说的做的,再见!”

  我已不记得我们怎样离开艾普县,也不记得怎样回到了我们的住所,当嘉琪小姐从卧室里睡眼惺忪迎出来的时候,我神经质地跳起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然后拔下几根,口里大叫:“我要做DNA鉴定,我要做DNA鉴定!”

  嘉琪小姐莫名其妙地愣在当地,用手按住毛囊剥离之处的头皮朝我大声叫嚷:“你做什么,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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