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红潮

　　亚马孙丛林无边无际，我们在弯弯曲曲的亚马孙河道里漂流了三四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人迹罕至的亚马孙平原。

　　亚马孙平原是世界上最大的冲积平原，平原西宽东窄，地势低平坦荡。这里植物茂盛，种类繁多，不仅盛产红木、乌木、三叶胶等多种经济林木，还蕴藏着石油、锡矿等重要的矿产资源，是一块天然的聚宝盆。

　　我们抵达亚马孙平原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美丽的平原风光真是无与伦比。我的脑海里曾经想象过很多次亚马孙平原的画面，但是当真正站在亚马孙平原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的美丽已经达到了极致，超越了我的所有想象。

　　你如果要问我这个世界有没有人间仙境，我会肯定地告诉你：有；你如果要问我人间仙境在什么地方，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人间仙境就在这里，在这个披着神秘面纱的亚马孙平原。

　　成片成片的草海绵延到天边，就像一张广袤无垠的碧绿色地毯。微风一吹，草海哗啦啦地翻滚，远远望去，你能看见一道连着一道的绿色波浪。那一刻，我们就像是置身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面，享受着海浪轻柔的抚摸。

　　在这片草海之中，零星的点缀着美丽的湖泊，如同天上的繁星落入了亚马孙平原。这些湖泊大小不一，有的望不到边际，有的却只有小池塘那么大。湖水清澈透亮，倒映着燃烧的夕阳。湖面波光粼粼，湖底群鱼嬉戏，自然而又安宁。

　　各种野生动物在草海里追逐打闹，沐浴着暗红色的阳光。有成群结队的野牛在啃草，有披着美丽花纹的梅花鹿在奔跑，还有顶着长长犄角的羚羊，在踱着小碎步。它们机警地立着耳朵，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因为在这平静的草海里面，还潜伏着花斑豹、草原斑猫、狮子、丛林狼等各种猎杀好手，它们静静地潜伏着，等待捕猎的最佳时机。

　　抬头远眺，远方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醉人的红色，就像是打翻的红葡萄酒，在天地交接的地方缓缓流淌。大片大片火红的云霞如同撕裂的绸缎，又像是坠落的花瓣，在蔚蓝色的天海里轻轻荡漾着，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此时此刻，我们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仿佛置身在一幅美轮美奂的自然画卷里面，分不清眼睛所看见的这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我们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拥抱着微醺的晚风，激动地大声叫喊：“太美啦！实在是太美啦！”

　　虽然R区调查员的一生都在和大自然的危险做斗争，但是他们这一生也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美景，领略到普通人永远也领略不到的风情。譬如现在，当我站在亚马孙平原的土地上，我突然觉得，之前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是值得的。哪怕有机会重新选择，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就在我们醉心欣赏美丽景色的时候，聚集在天地交接处的野牛群突然炸开了锅。那些野牛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就像疯了一般，撒丫子四散狂奔。那群野牛的数量足有数百头之多，数百头野牛同时狂奔的场景是何等震撼，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在颤抖。牛群的奔跑声彷如滚滚惊雷，在平原上空轰隆隆地回荡。飞溅起来的黄沙和尘土组成了一道高达数米的海浪，在野牛群后面翻涌不息，遮掩了火红色的苍穹，世界仿佛都变得暗淡下来。

　　我们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然无法回过神来。谁也不敢想象，刚才还是一派人间仙境的美丽景象，现在却变得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仿佛那天地交接的地方就是地狱的入口，无数的孤魂野鬼正源源不断地从地狱的入口跑出来，天地都为之变色。

　　我只在好莱坞大片里面看见过群兽奔跑的画面，虽然只是在电视里面，但那画面已经相当震撼。所以当我亲眼目睹这种场面的时候，简直快被震撼得傻掉了。我整个人就像木头桩子一样，呆呆地戳在那里，一缕魂魄都幽幽地飘离了身体，飘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龙组的队员虽然经历过无数的生死，但谁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不只是我，就连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史铁男此时都半张着嘴巴，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寒水灵手指着远方，第一个失声尖叫起来：“你们快看呀，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揉了揉眼睛，凝足目力眺望远方，只见在遮天蔽日的飞沙暴里面，隐隐约约好像有一颗火球在滚动。那颗火球紧紧地跟在野牛群的后面，那些野牛像是极度惧怕那颗火球，低着脑袋一路狂奔，不断发出惊恐的嘶吼。

　　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沙尘漫天，我们很难看清楚那颗火球到底是什么东西。祝虎说是滚地雷，张东明说不可能，因为我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连半点雷声都没有听见，哪里来的什么滚地雷。而且那颗滚地雷就像是有生命的物体，不停地追击着那群野牛，所以他猜测，那颗火球可能是某种凶猛的野兽。

　　野牛其实是草原上一种非常凶猛的动物，它不仅拥有高大健硕的体形，还拥有超强的奔跑能力和冲击力。尤其是野牛脑袋顶上那两只锋利如刀的尖角，连坚硬的熊皮都能刺破。野牛一旦发起狂来，就连狮子老虎这样的大型猛兽都要敬畏三分。所以通常说来，一般狮子老虎都会选择捕食那种落单的野牛，而且多数时候还需要团体协作，一起围攻才能将其扑倒。像这种数百头野牛聚集的野牛群，连狮子老虎都不敢轻易下手，所以我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颗火球到底是什么猛兽，为什么野牛群会对它如此惧怕？

　　接下来的场面就更加壮观了，那一刻，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切，只能说惊心动魄——是的，惊心动魄，无与伦比的惊心动魄！

　　随着野牛群的疯狂奔跑，越来越多的动物加入了这个奔跑的阵营当中。原本迈着闲步的梅花鹿群也像野牛群一样惊恐奔逃，那些胆小的羚羊更是不用说，它们的小耳朵立起老高，夹着短尾巴掉头就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令人费解的是，不仅是这些弱小的动物在奔逃，就连潜伏在暗处的捕食者也纷纷跑了出来：老虎、狮子、花斑豹、豺狼群，草原上竟然上演了一场百兽狂奔的精彩画面。我们刚开始还以为那些猛兽伺机而动，想要捕食这些动物。但我们很快便发现那些猛兽并不是出来捕食的，而是像那些弱小动物一样亡命狂奔。难道就连这些站在食物链高端的丛林王者也惧怕那颗火球吗？那颗火球到底是何方妖怪？

　　轰隆隆的闷响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震得我们的耳朵微微发麻。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我们紧张而又害怕，每个人的手心里面都溢满了冷汗。

　　雅克达虽然在丛林里面生活了那么多年，但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当下双膝跪地，对着天边顶礼膜拜，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模样极其虔诚。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撑爆胸膛。我承认，这一刻我已经无法淡定了，于是我对史铁男说：“队长，要不……我们也逃吧？”

　　隆隆声响盖住了我的声音，史铁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他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附在史铁男耳边大声说道：“我说我们也跑吧！”

　　史铁男拉住我的衣袖说道：“再等等，那颗火球就快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面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紧张地看着前方，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我没有太多的冒险经历，所以心理承受能力差不多是龙组里面最差的，没法做到像其他人那样从容不迫。

　　终于，那颗火球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惊讶地发现，绿色的草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灰白色痕迹，那道痕迹就像一条长蛇，蜿蜒蔓延到天边。这道痕迹就是火球滚动之后留下的，之所以会留下这道灰白色痕迹，是因为火球滚过的地方，青草全都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更为可怕的是，这一路上，到处都留下了白森森的兽骨。我们先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兽骨，这些兽骨就像是凭空里冒出来的一样。原本生机勃勃的草原，突然变成了充满恐怖气息的死亡禁区，这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我们亲眼看见那颗火球从一头野牛的身上碾压过去，我发誓，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头野牛瞬间就被啃噬得干干净净，草原上又留下了一具白森森的野牛兽骨。

　　我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一幕让我头皮发麻，冷汗顿时如雨点般落下。

　　那颗火球就像一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妖怪，所过之处，一切生灵全都灰飞烟灭。

　　我们此时已经能够看清楚火球的真实面貌：那颗巨大的火球直径超过了三米，表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祝虎扯着嗓子叫骂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雅克达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我就想跑：“走啊！快走啊！这是红潮！这是神灵的诅咒呀！”

　　我看着一脸焦灼不安的雅克达：“红潮？神灵的诅咒？什么意思？”

　　雅克达说：“我听部落里的老人们说，亚马孙平原里面有神灵居住。如果有人贸然闯入这片宁静的土地，神灵就会发怒，并派遣身边的红潮来吞噬一切生灵！”

　　我指着那颗火球问：“那就是你所说的红潮？”

　　雅克达连连点头：“是呀！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祝虎一把抓着雅克达的衣领，大声喝问道：“红潮到底是什么妖物？”

　　雅克达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不！”张东明突然惊恐万状地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尖锐刺耳，“红潮不是什么妖物，它其实就是我们所说的行军蚁！”

　　祝虎放下雅克达，困惑地看着张东明：“你说那颗火球一样的鬼东西是……蚂蚁？”

　　张东明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他说：“那不是普通的蚂蚁，而是被称为魔鬼终结者的草原行军蚁！行军蚁喜欢群体生活，通常一个群体至少有一二百万只，它们属于迁移类的蚂蚁，没有固定的住所，每天都在不断地行军，不断地捕食猎物。行军蚁行军的时候会抱在一团，聚集成球状，肆无忌惮地在丛林里滚动前进。虽然每一只行军蚁的个头都非常小，一滴水就可以将它冲走或者淹死，但是它们合起来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它们的前进。

　　“行军蚁的捕猎能力非常可怕，它的前颚生长着锋利的獠牙，就像两把刀子，能随时凶狠地插入猎物的身体。几乎丛林里面的所有动物都是它们的食物，它们才是丛林食物链最顶端的王者。一是因为它们数量太多；二是因为它们的唾液里有毒，猎物被咬伤后，很快就会被麻醉的失去抵抗力。所以即使像老虎、黑熊这样的庞然大物碰上行军蚁，也只有掉头逃窜的份儿，要不然只能变成一堆白森森的尸骨，在烈日骄阳下面慢慢发臭！”讲到这里，张东明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

　　祝虎惊讶地说道：“那它们岂不是和那食人鱼一样可怕？”

　　张东明点点头：“没错，它们就像是陆地上的食人鱼！”

　　我焦急地问：“那有没有办法能够避开它们？”

　　张东明回身指着我们来时的道路说：“快跑回冲锋艇上面，那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撤！”史铁男大手一挥，所有人急速向后退去。

　　此时此刻，我紧张得腿肚子都在颤抖，两条腿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机械化地向前跑动，一秒钟也不敢停下来。我紧紧地牵着铃香儿的手，我们能够听见彼此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我极度郁闷地想，别人手牵手在草原上奔跑，那是浪漫，而我和铃香儿手牵手在草原上奔跑，却是为了逃命。

　　“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再跑腿就要断了！”我一个劲地号叫着，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胸腔里面像是有把火在烧一样，我的肺都快憋爆了。

　　铃香儿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大声说道：“古木高，坚持住！就快到了！我们就快到河边了！”

　　我哭丧着脸说：“我……我真的跑不动了……”

　　我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越来越沉，就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要耗费我极大的力气。如果可以，我真是恨不得把两条腿给砍掉，反正我的下半身也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

　　跑在前面的铁破军突然回过头来，冲着我大声骂道：“古木高，你还是不是男人？瞧你这点出息，以后甭说是龙组的人！”

　　铁破军这话就像利刺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一下子就急了，把那两条腿甩得就跟风火轮一样，呼呼呼地追了上去，不服气地冲铁破军叫嚣道：“我告诉你，我不仅是个正经八百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极品男人！”

　　铁破军说：“好！为了证明你是男人，那就跟我比一比，看谁先到河边！”

　　我脖子一梗大叫：“比就比！”

　　我们在前面飞奔，后面跟着一大群发狂的野兽，那颗行军蚁大球就像跗骨之蛆一样地跟在后面。也幸亏我们距离河边不是太远，最多一公里的路程。几分钟之后，我们已经陆续到了河边。

　　我喘着粗气问铁破军：“怎么样，我是不是男人？”

　　铁破军冲我微微一笑：“勉强算吧！”

　　我正色道：“那请你收回刚才说的话，我可是一名合格的龙组队员！”

　　铃香儿伸手戳了戳我的脑袋：“哎呀！你那么较真做什么？铁队长刚刚使用的是激将法，她要是不说那番话来刺激你，你能坚持到现在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铁破军骂我是为了激励我，我怎么就没明白她的好意呢？真是笨蛋！

　　祝虎双手放在嘴边，冲我们大叫道：“喂！赶紧上船吧！别在那里打情骂俏了！”

　　我们急急忙忙地跳上冲锋艇，史铁男立即发动马达，将冲锋艇驶离了河岸，缓缓停泊在了河道中央。

　　这个时候，狂奔的兽群也已经到了，不少野兽跑到河边，转而各自沿着左右河岸往森林里面逃去；也有不少野兽选择跳入了河中，准备冒险涉水过河。泅渡的动物以野牛居多，这些野牛群跑在最前面，很多野牛根本就来不及停下脚步就被后面的同伴撞入了河中。平静的河道顿时就跟炸开了锅似的，那些野牛就像是下锅的饺子，只听扑通声响不绝于耳，水面一片闹腾，飞溅起老高的浪花。

　　“来了！行军蚁来了！”

　　在我们的惊呼声中，那颗直径超过三米的行军蚁大球已经滚到了河边。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颗行军蚁大球竟然没有停止的迹象，而是直接滚入了河中。

　　我拍着脑门叫喊起来：“他娘的，真是阴魂不散呀！”

　　张东明扶了扶眼镜说：“看来这些行军蚁想要过河，队长，快驾船避开它们！”

　　张东明话音未落，只见那颗硕大无比的蚁球已经贴着水面朝我们滚了过来，千万只蚂蚁抱成一团的画面极度惊悚，吓得我鸡皮疙瘩扑簌簌地往下掉。“队……队长……走……走呀……”

　　突突突！

　　冲锋艇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半弧，堪堪避过了那颗恐怖的大蚁球。红色的蚁球擦着冲锋艇的船舷滚了过去，吓得我一跤跌坐在船舱里面。

　　河道里面很快就刮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虽然那些野牛泅渡的速度也不慢，但还是跑不过滚动的行军蚁球，水面上很快就浮起了几具野牛的白色尸骨，随着水波慢慢漂向远方。那些行军蚁仿佛永远都吃不饱似的，就是再来十头、一百头野牛，它们也能在瞬间将其啃噬干净。

　　终于，大蚁球滚入了河对岸的草丛，消失了茂密的森林里面，这一波可怕的红潮好歹算是结束了。我们再次躲过一劫，一个个累得瘫软在船舱里面，大口大口喘息着。沉闷的肺部终于有了新鲜空气的灌入，我们这才感觉自己慢慢地活转过来了。

　　史铁男将冲锋艇缓缓停靠在岸边，我们拖着疲累的身体爬上岸。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白色的兽骨，那些空洞洞的眼眶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无常。

　　张东明告诉我们，这些行军蚁非常顽强，而且非常团结。碰到沟壑的时候，前面的行军蚁会毫不迟疑地冲下去，用自己的身体将沟壑填平，让大军通过；碰到河流的时候，最外面的行军蚁也会用自己的生命搭桥。当然，这样的场面是悲壮的，因为在这过程中，许多的行军蚁都会被冲走或者掉队，但是没有任何一只行军蚁会选择退缩，它们是世界上最坚忍不拔的战士。

　　张东明说这话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河面。只见河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一层行军蚁的尸体，看得我头皮发麻，连忙收回目光。

　　经过这一番生死奔逃，天色已经黑了，那绝美的画卷慢慢隐入了黑暗之中，等待光明的开启。

　　我们在草原上升起了篝火，雅克达在河边给我们捉了几尾鲜鱼，我们总算是吃到了鲜美的烤鱼和回味无穷的鱼骨汤。吃完之后，我们一个个顶着圆鼓鼓的肚皮，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以往我们多是在丛林里面露营，由于密林的遮挡，很难观赏到夜晚的风景。今天如此躺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沐浴着微凉的夜风，第一次欣赏到了丛林的夜。

　　丛林的夜晚有一种独特的美丽，它就像一个神秘的女子，蒙着朦胧的面纱。它的美，若隐若现，仿佛浮现在眼前，又仿佛埋藏在迷离的黑暗中。一切如梦似幻，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亚马孙丛林的夜晚和西藏高原的夜晚有些相似，虽然这里是低矮的冲积平原，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漫天的星星依然低低地挂在我们的头上，就像舞台上闪烁的明灯，仿佛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够把它们摘下来。

　　璀璨的星空，静谧的草原，我们沉浸在这幅迷人的画卷里面，久久不愿入睡。

　　雅克达冲我使了使眼色，将我悄悄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对我说：“古木高，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心中没来由地一紧，雅克达这般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告诉我什么？他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必定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支起耳朵，屏息凝神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吧！”

　　雅克达扭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涨红了脸悄声对我说道：“古木高，我想拜托你去跟史队长打声招呼，我……我不走了，我想跟着你们！”

　　啊？

　　我咧着嘴巴盯着雅克达：“你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一旁，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对呀！”雅克达一脸认真的样子，“怎么？你不愿意帮我？”

　　我无语地拍了拍脑袋，暗想这回算是被雅克达狠狠忽悠了一把。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吧，这一路上你的表现非常突出，你要是想留下来，队长一定不会反对的！走吧，你跟我过去，我跟队长说说！”

　　我带着雅克达来到史铁男面前，我还没开口说话，史铁男就对雅克达说：“雅克达，我正想找你。按照先前的约定，你已经把我们带到了亚马孙平原，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离开了。你可以驾驶那艘冲锋艇回去，到了地下基地的时候还可以搬几桶汽油，开回去应该没有问题。说真的，这一路上还真得要谢谢你！”

　　“不！不！不！”雅克达连连摆手，“我不回去！”

　　史铁男微微一怔：“怎么了？如果你觉得报酬低了，我可以再给你一万雷亚尔，算作对你的额外奖励，你看怎么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雅克达急得脸都红了，“我……我想跟着你们继续冒险！”

　　“哦？你想继续跟着我们？”史铁男大概没有想到雅克达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通常来说，面对这样危险的征途，不少向导最盼望的就是尽快收钱走人。

　　“嗯！我想跟着你们！”雅克达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一路虽然危险，但是我也大开了眼界。我在亚马孙丛林生活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还没有真正了解我的家乡。我希望跟着你们继续走下去，丰富我的知识，增长我的阅历！”

　　史铁男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前面可能还有更多的危险存在，跟着我们随时都会没命，你可得考虑清楚！”

　　雅克达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不跟着你们我更会没命！”

　　说完这话，雅克达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其实我只是想跟着你们，这样会安全一点儿。亚马孙丛林里面潜伏的危险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之前完全低估了这一路的危险，若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做你们的向导。现在我清楚地知道，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平安回到村寨的。我要是独自往回走，无疑是死路一条！”

　　我伸手掐了掐雅克达的屁股。“原来你小子心里是这样的打算，那你刚才还说什么丰富知识、增长见闻？把自己包装得不错嘛！”

　　雅克达干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史铁男说：“史队长，你觉得如何？”

　　其实说心里话，我们这一路走来，我也早已经把雅克达当做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来看待。现在要是让他独自回去，他可能真的会死掉，我自然不希望这样，所以我也站出来帮他说话：“队长，雅克达也挺有本事的，你就留下他吧，他也能帮我们不少忙！”

　　史铁男丢掉手中的烟头。“既然你执意想要留下，我当然是欢迎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后面的路途会更加危险，跟着我们一样会随时送命，你怕不怕？”

　　雅克达见史铁男肯收留他，高兴地搓着手说：“不怕！绝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