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脸

　　这是一座金字塔形状的祭坛，矗立在树洞的一个阴暗角落里。祭坛高有十数米，共分三层，用结实的木条搭建而成。令人惊悚的是，在这座祭坛上面，赫然堆放着上百具白森森的尸骨，点点幽蓝色的磷火漂浮在祭坛四周，把这座白骨祭坛映照得诡秘森森，就像一座阴冷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祭坛的四个角落分立着四个造型怪异的火盆，火盆的支架是用粗壮的兽骨做成，约莫有一人多高。兽骨上面架着一颗掏空的牛头，作为灯盏。我们点燃了火盆里面的火种，跳跃的火光从牛头黑洞洞的眼眶里面透射出来，带着一种森冷冷的寒意。

　　我们捂着鼻子站在祭坛边上，强忍着心中的烦恶仔细打量这个祭坛。通过观察后发现，这座祭坛上面除了大量动物的尸骨以外，还有不少人类的尸骨。这些尸骨和我们之前看见的那几具尸骨一样，只有白森森的骸骨，一点皮肉都没有留下。

　　对于拿活物来祭祀这类的事情，我是比较憎恶的，所以话语中自然带着一丝愤怒：“浑蛋，居然用好端端的大活人来祭祀，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祝虎撇撇嘴巴说：“这里可是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你跟他们谈人性？真是笑话！”

　　“队长，你有什么看法？”铁破军扭头问史铁男。

　　史铁男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史铁男这话顿时让我们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候，恰好一阵阴风从外面倒灌进树洞，发出鬼魅般的啸音，着实吓了我一跳，细密密的白毛汗一下子就从我的肌肤下面渗透了出来。

　　“你们看这座祭坛！”史铁男上前一步，伸手指着祭坛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祭坛上面有什么古怪？”

　　“古怪？”我们盯着祭坛看了老半天，除了那成堆成堆的白色尸骨之外，还真没发现其他的东西，不知道史铁男所说的古怪到底指是什么。

　　祝虎说：“队长，你就别卖关子了！”

　　史铁男摇摇头：“这个堆满尸骨的祭坛上面，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血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对呀！听史铁男这么一说，我们才反应过来，在这座尸骨累累的祭坛上面，为什么没有一丝血迹呢？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太符合常理。

　　“还有一个问题！”史铁男竖起手指说道，“这里所有的祭品都已经变成了白骨，我们知道，尸体变成白骨，需要一个漫长久远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些祭品应该是数十上百年前就被人放在了祭坛上。可是我刚才绕着祭坛走了一圈，却发现祭坛四周留下了许多模糊的脚印。我推测，一直都有人前来这个祭坛拜祭，每次前来的时候都会献上新鲜的祭品。如果是这样，这些新鲜的祭品为什么也会变成白骨呢？这一点真是难以理解！”

　　我抱着膀子说道：“本身在树洞里面修建一个祭坛就已经够怪异了，现在听队长这么一说，我觉得这里到处都透露着古怪，令人浑身不舒服！”

　　雅克达突然开口说道：“兴许我知道这个祭坛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扭头看着他：“你知道？”

　　雅克达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说：“这个祭坛是用来拜祭树灵的！”

　　树灵？

　　我们全都迷惑不解地看着雅克达，树灵是什么东西？

　　雅克达告诉我们，不同地方的人有着不同的信仰，如同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喜欢拜祭神山一样，生活在亚马孙丛林里面的土著人则喜欢拜祭神树。这棵内部中空的参天巨树也许是被当地土著人当做了神树，他们认为神树都是有灵魂和法力的，所以需要送上祭品来拜祭。

　　寒水灵不屑地摇摇头说：“拜什么树灵，真是愚昧！”

　　雅克达板起脸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知道，一个民族如果失去了信仰，那才是一种悲哀！”

　　雅克达说完这话，所有人都没有作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呼了一巴掌。在这个浮躁虚荣的社会，我们这些现代人正在一天天地失去信仰，从某种角度讲我们这些文明人甚至还不如亚马孙丛林里面的土著人，这确实是一种悲哀。

　　过了半晌，史铁男说：“今晚就在树洞里面过夜了，祝虎跟着我过去守着洞口，其他人原地休息，等到天亮之后再做计议！”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开休息。我转身去叫铃香儿，却发现站在我身旁的铃香儿竟然不见了。我又扭头看了看四周，队员们都在火光笼罩的范围之中，我伸长脖子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捕捉到铃香儿的身影。

　　我有些着急起来，提高嗓音叫了起来：“铃香儿！铃香儿！”

　　我的呼喊声远远飘荡开去，整个树洞都应该能够听见，但是回应我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

　　这下我彻底慌了，扯着嗓子大声叫道：“队长，不好了，铃香儿不见啦！”

　　听见我的叫喊，队员们纷纷聚拢上来，众人都觉得很奇怪，铃香儿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呢？

　　史铁男让我先不要着急，然后命令龙组的队员们四下散开，仔细搜寻铃香儿的踪迹。

　　我的心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这……这他大爷的不是活见鬼了吗？铃香儿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难道树洞里面存在某种神秘的空间，或者是存在时间裂缝，铃香儿被吸进时间裂缝里面去了？

　　铁破军安慰我说：“别在那里胡思乱想，铃香儿一定会没事的！”

　　我们很快便沿着树洞搜寻了一圈，让我的心情颇为沉重的是，我们只找到了铃香儿的背包，却没有找到铃香儿本人。

　　雅克达紧张兮兮地说：“会不会是树灵把……把她给吃掉了？”

　　祝虎兜头给了雅克达一巴掌：“你大爷的，恐怖片看多了吧？”

　　雅克达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说：“我听人说，树……树灵真的会吃人……”

　　“队长，现在怎么办？”我心急如焚地看着史铁男。

　　史铁男面色凝重地说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了。我推测，铃香儿可能发生了意外！”

　　“意外？”我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祭坛上面那些白森森的尸骨，完全不敢想象铃香儿可能遭受的任何不测。

　　“你们看这里！”史铁男用狼眼照着地上，“这里有一道很清晰的拖拽痕迹，铃香儿一定是遭遇了神秘袭击！”

　　只见狼眼照着的地面上，果然有一道清晰可见的拖拽痕迹，有五六米长，就像一条怪异的蛇。我们蓦地一惊，下意识地打开了枪械的保险栓。神秘袭击？难道树洞里面还有人？

　　史铁男托着下巴说道：“可是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在遭遇袭击的过程中，铃香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呢？袭击铃香儿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它又是怎样无声无息地掳走铃香儿的？”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每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眼前的事实告诉我们，在这个树洞里面，还存在着某种恐怖的东西，看来铃香儿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妈妈呀！”雅克达突然叫了一嗓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们惊得心头一跳，扭头看向雅克达，只见他满脸都是惶恐之色，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头顶上方，嘴唇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祝虎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下子就将雅克达从地上拎了起来，厉声喝问：“你小子在鬼叫些什么？”

　　雅克达惊魂未定，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一张好大的人脸……真是恐怖……恐怖啊……”

　　铁破军示意祝虎放开雅克达，然后柔声询问道：“雅克达，你别害怕，告诉我，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雅克达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艰涩地说道：“我刚刚看见顶上有一张巨大的人脸，大概有……有三米宽，就像幽灵一样，轻飘飘地从顶上飘了过去……”

　　雅克达这番话令我们遍体生寒，一张宽约三米的巨大人脸？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这个树洞里面，真的存在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我们纷纷举起狼眼照向头顶上方，浓浓的黑暗就像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在我们头顶上。一张灰白色的巨大人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我揉了揉眼睛，嘶声叫道：“它在那里！”

　　说话间，我端起M16，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梭子弹朝着那张人脸飞射而去。

　　哒哒哒！

　　灿烂的火光照亮了黑暗，枪声在树洞里来回激荡，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哒哒哒！哒哒哒！

　　龙组的队员们纷纷对着那张人脸开枪射击，此起彼伏的枪声响彻了整个树洞。

　　那张人脸在我们头顶上飞快地移动，很快就隐没在了黑暗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我气喘吁吁地放下M16问大家：“有没有人看清楚，那张人脸究竟是什么东西？”

　　众人摇摇头，那张人脸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谁都没能看得清楚。

　　我心中暗自纳闷：“难道我们真的在和一个幽灵战斗？铃香儿的失踪和这张人脸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一个黑暗的树洞，一座死亡的祭坛，一张诡异的人脸，交织成一张恐怖的大网。我们被笼罩在这张大网里面，一颗心怦怦地乱跳着。

　　“它又来啦！”祝虎突然惊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M16就要开枪射击。

　　只见那张诡异的人脸突然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不等祝虎开枪射击，人脸的嘴巴里突然喷出一缕奇怪的白丝，飞快地缠住了祝虎的手腕，猛地将祝虎提到了半空中。

　　我们惊呼一声，谁也没想到这张人脸居然还会主动攻击我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破军后退一步，推膛上弹，巴雷特狙击步枪发出沉闷的怒吼，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火线，准确无误地没入了人脸的嘴里。

　　砰——

　　那张嘴巴突然爆裂开来，带着浓烈腥臭的黑色黏液哗啦啦地泼洒下来。紧接着，祝虎也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捂着屁股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受伤的人脸突然凌空翻了一圈，朝着铁破军兜头扑落下来。

　　“闪开！”我一把推开铁破军，两人分别向左右两边滚了开去。

　　就听身后传来轰的一声，泥土飞溅在我们的身上。我们翻身爬起来，掉头往身后看去，一个灰白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令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张诡异的巨大人脸竟然是一只体形巨大的灰白色蜘蛛。这只蜘蛛宽有三米，如果再加上足，宽度可达五米，就像一个巨大的圆盘。它的两只螯肢高高扬起，我甚至能看见它露在嘴角外面的白色獠牙。它的背部生长着诡异的花纹，这些花纹竟然诡异地组成了人脸的模样。所以当这只蜘蛛倒悬在空中的时候，我们会误以为那是一张凌空漂浮的巨大人脸。

　　我们纷纷举起武器，将这只巨型蜘蛛包围在中间。

　　狙击子弹贯穿了蜘蛛的背部和腹部，不断有黑色的黏液从蜘蛛的身体里面流泻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恶臭。

　　“开火！”史铁男沉着地下达了格杀令。

　　哒哒哒！

　　一时间枪火闪烁，子弹就像暴雨般落在蜘蛛的身上。蜘蛛发出连连怪叫，面对人类可怕的武器，它根本就无力反扑。只见血肉横飞，黏液四溅，经过一轮弹雨的洗礼，那只蜘蛛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身上布满数不清的弹孔，黑色的黏液就像喷泉一样，从那些弹孔里飙射出来。

　　铁破军最后举起狙击步枪，对着蜘蛛的脑袋开了一枪。

　　蜘蛛的脑袋瞬间爆裂，一朵黑色的血花绽放开来，这只巨型蜘蛛彻底变成了一摊烂泥。

　　我们长长地吁了口气，张东明说：“这应该是亚马孙丛林里面特有的人脸狼蛛！这种人脸狼蛛生性非常凶残，喜食活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祭坛上面的白骨都是它的杰作！”

　　祝虎瞪了雅克达一眼：“看来这些土著人拜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树灵，而是这只吃人的大蜘蛛！”

　　张东明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哎呀！”我猛地一拍脑袋，“铃香儿！铃香儿一定是被这只人脸狼蛛给抓走了！”

　　我火急火燎地举着狼眼在头顶上到处搜寻，心中不断地念叨老天保佑。我可不敢去想象铃香儿变成骷髅的模样。

　　“古木高，你来这里，这里有一个……蛹……”寒水灵指着头顶上方的一个黑暗角落对我说。

　　“什么？”我挖了挖耳朵，“蛹？”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顺着寒水灵手指的方向抬头往上看。只见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倒悬着一个莹白色的虫蛹，那个虫蛹差不多有一人大小。

　　祝虎举起M16骂了句：“该死的！这里面该不会还有蜘蛛精吧，让我趁早灭了它！”

　　“等等——”寒水灵想要阻止莽撞的祝虎。但是已经迟了，祝虎扣动了扳机，一梭子弹激射而出。

　　寒水灵气得大骂：“笨蛋！铃香儿有可能在那个蛹里面！”

　　啊？

　　一听这话，我的脑袋嗡地就炸了，我冲上去用力推开祝虎，愤怒地叫道：“干你大爷的，你要是把铃香儿打死了，我……我跟你没完……”

　　哗啦！

　　就在我们争吵的时候，头顶上方的虫蛹突然碎裂开来。虫蛹里面果真藏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正是失踪的铃香儿。此时的铃香儿被蛛丝缠绕着双腿，倒吊在虫蛹里面，已经陷入了昏迷。

　　“铃香儿！铃香儿！”我站在下面大声地呼喊着。

　　“你光是叫喊有什么用，想个法子把她弄下来吧！”寒水灵说。

　　“让我来吧！”铁破军举起狙击步枪，静默两秒钟之后，砰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碎了最后一点蛹壳，铃香儿呼地坠落下来。我展开双臂，将铃香儿搂在怀里，然后顺势平放在地上。紧接着我掏出野战军刀，割断了缠在铃香儿脚上的蛛丝。只见铃香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

　　“铃香儿，快醒醒！醒醒呀，香儿！你……你可千万不能死呀！”我轻轻拍打着铃香儿的脸颊，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此刻我的心里就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寒水灵伸手探了探铃香儿的鼻息，回头白了我一眼：“一个大男人，就知道哭哭啼啼，真是要命！快去把铃香儿的背包拿过来！”

　　对呀，铃香儿的背包里面不是有医药箱吗？里面有那么多神奇的药丸，肯定能救铃香儿性命。

　　我飞快地将铃香儿的背包捡了回来，寒水灵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医药箱，然后打开箱子，在里面找到一个小瓷瓶，放在铃香儿的鼻尖前面嗅了嗅，又把一颗绿色药丸塞进了铃香儿的嘴巴里面。

　　我担忧地问：“怎么样，香儿她不会有事吧？”

　　寒水灵拍拍手道：“放心吧，她死不了。人脸狼蛛的毒液具有很强的麻醉作用，铃香儿只是晕过去了。我给她服了解毒的药丸，等到体内的毒性祛除之后，她自然就能醒过来！”

　　片刻之后，铃香儿果然悠悠醒转过来，我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紧紧地抱着她：“谢天谢地，我的姑奶奶，你终于醒过来了！”

　　铃香儿揉了揉眼睛问：“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指着远处那只人脸狼蛛破碎的尸体说：“你不知道吗？刚才你被蜘蛛精给抓走了！”

　　铃香儿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低声惊呼道：“呀！原来刚才抓走我的是蜘蛛精呀！刚才我就站在你的身后，突然间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脖子，一下子就把我拽倒在地上，我想叫也叫不出来，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傻丫头，我可不准你死！”我温柔地抚摸着铃香儿的长发，紧张的心情缓缓平息了下来。

　　有阳光从树洞外面斜射进来，看来外面的世界已然是天光大亮了。

　　史铁男让我们暂时待在树洞里面，他独自出去探查情况。

　　几分钟之后，史铁男走回树洞说：“外面安全，我们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