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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 雷神桥疑案》 作者:柯南·道尔

第5章 带面纱的妇女

  福尔摩斯先生从事侦探业务活动已有23年,而在其中的17年当中,我一直是他忠实的合作者与案情记录员。说到这里,大家就会清楚,我手里一定掌握着数量相当可观的资料,因此对我而言,重要的是怎样做选择,而非寻找材料。在我的书架上放着长长一排累年记录的文件,还有很多装满了资料的文件递送箱,这些资料不但对研究犯人,就算是研究维多利亚后期社会和官方丑闻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完备的资料库。不过对于后者而言,只要是那些写过忧虑来信的,希望保守他们家庭或名望前辈荣誉和秘密的人,都完全不必挂虑。在我选择材料时,我依然秉承着我的朋友福尔摩斯那特有的谨慎,与严格的职业责任感,我一定不会滥用他人给予我们的信托。可是,近来有人妄想盗取与毁灭这些文件的行径,我是彻底反对的。是什么人指使,其实我们早已清楚,我以福尔摩斯先生的名义宣布,如果再出现类似的行径,那么相关某政客、灯塔和驯养的鸬鹚的所有秘密,将会毫不客气地被公布于众。这点,至少有一个人是心知肚明的。

  再者,也毫无理由以为,福尔摩斯在所有案件中,他那独特的洞察力与分析天才都有机会展示,关于这一点,我在《回忆录》中曾尽量地描述过。有时,他必须花费极大心血去摘果实,可有时那果实也会自落他怀,而常常是那最惊骇诡异的世间悲剧案情,最不配合他大展个人才能。我现在将要叙述的便是这样一宗案件,我仅是把姓名与地点改换了一下,其他都是真实的故事。

  那是1896年底的一天上午,我收到一张福尔摩斯匆忙写来的条子,要求我马上赶到他那里。我一走到他家,就看见他正坐在香烟缭绕的室内,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位年纪稍大的、啰哩啰嗦的胖女人。

  “这是梅里洛太太,南布利克斯顿区的。”福尔摩斯抬手说道,“梅里洛太太不反对抽烟,华生,你完全可以尽享你的丑陋嗜好,梅里洛太太准备讲述一个充满趣味的事情,它或许会有所发展,你在场将会起到一定作用。”

  “假如我可以帮忙的话……”

  “梅里洛太太,如果我前去拜访郎德尔太太,我想最好是能有个见证人在场,请你回去对她先讲清楚这一点。”

  “祈愿上帝保佑你,福尔摩斯先生!”客人说道,“她很迫切地想要见到你的,就算你带上全教区的人她也不介意。”

  “那么,我们今天下午就过去。不过,我们在出发以前得确保将事实弄正确,我们共同再来叙述一遍,以方便帮助华生医生了解情况。你刚才讲郎德尔太太7年前就已经开始住你的房子了,可这么久,你仅看到过一次她的脸。”

  “我向上帝起誓,我宁可一次也没看到过!”梅里洛太太有点激动地说。

  “她的面孔伤得吓人吗?”

  “福尔摩斯先生,那甚至不能称为人脸,太恐怖了。她有一回在楼上窗口观望,被送牛奶的人看到了,把那送奶人惊吓得丢下奶桶就逃,弄得牛奶溅洒了前面花园一地,这便是她那张脸的威力。有一次我很偶然地看到了她的脸,她迅速用面纱遮住了,随后她说:‘梅里洛太太,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总戴着面纱了吧!’”

  “她的过去你了解吗?”“完全不知。”

  “她最初租住时是否有介绍信呢?”

  “没有,可她丝毫不缺现金,那预交的一季度房租,她当即就摆在了桌子上,并且也没有砍价。我是一个孤零无助的人,在这个年头儿,又岂会拒绝这样的租户呢?”

  “她是否解释看中你房子的理由呢?”

  “我的房子远离公路,比大部分出租户的房子更安静。此外我的房客仅收一个,我本人也没什么家眷,我猜她应当是试过其他的房子,而我的房子她最满意,她希望可以安静,她不惜花钞票。”

  “你说她来之后自始至终从未露过脸,除了那次偶然之外,这事儿的确有点稀奇,难怪你要求调查了。”

  “福尔摩斯先生,不是我要求调查。对我而言,只要能拿到房租就满足了,没有哪个房客比她更安静、省事的了。”

  “那如何又成为问题了呢?”

  “福尔摩斯先生,是她的健康情况,她看上去快死了,并且她的心理负担重得可怕。有时她会突然喊‘救命,救命啊!’有一次在夜里我还听她大喊‘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残忍的畜生!’喊声传遍了整个宅子,我听得浑身发冷。”

  第二天清晨我就去找她了,‘郎德尔太太,’我说,‘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堪重负的负担,你不妨去找牧师,也可以去找警察,他们总能给你提供帮助的啊!’

  ‘哦,我才不要找警察呢!’她说:‘牧师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可是,如果在我死以前,能有人了解我心里的事儿,我的心也能多少好过一些。’

  ‘嗨!’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去找正式警察,另有报上登的一个当侦探的人’——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她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同意了。

  ‘对,找这个人正合适。’她说,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梅里洛太太,劳驾你快将他请来吧!如果他拒绝过来,你告诉他我是马戏团郎德尔的妻子。你就这样说,再把这个名字给他,‘阿巴斯·巴尔瓦。’这即是她写的字条儿。她说,假如他果真是我知道的那个人,见到地名肯定会来的。

  “我是会去的。”福尔摩斯说,“梅里洛太太,我先和华生医生谈谈,这基本上要持续到午饭时间,我们大概在3点钟赶到你家。”

  我们的客人像鸭子一般扭着走出去——她的行动方式的确是这样的,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便从座位上弹起,一头扎入屋角那大堆摘录册中翻找开来。翻纸页的“嗖嗖”声响了数分钟之后,接着传来了他满意的一声咕哝,想必是东西被找到。他显然非常兴奋,都没有顾上站起来,便如一尊怪佛似地两腿交叉着坐在地板上,身边围了一圈大本子,膝盖上还摆着一本。

  “华生,我当时就被这个案子搞头疼了,这里有旁注可做证明。我知道自己无力解决此案,可我又确信验尸官是错误的。那个阿巴斯·巴尔瓦悲剧,你没有印象了吗?”

  “真的记不得了。”

  “不过当时你是和我一同去的。当然我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由于没有任何明确的结论,此外当事人也未请我帮忙,你需要看一下记录吗?”

  “你说一说重点好吗?”

  那倒容易。或许听我一说,就能唤起你对当时情景的记忆。郎德尔这个姓,可以说世人皆知,他是沃姆韦尔与桑格的竞争对手,而桑格是当年最有名的马戏班子。但是,郎德尔在事发时已成了酒鬼,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马戏团均走上了下坡路。他的马戏班子在伯克郡的巴尔瓦小村子过夜时发生了这幕悲剧。记得当时他们是在去温布尔顿的半途中,当时走的是陆路,大家在宿营而非演出,由于村子很小不值得表演。

  他们带有一只名叫撒哈拉王的北非狮子,郎德尔与他妻子表演时习惯在笼子里。这张照片就是正在演出时的,不难看出,郎德尔是一个粗壮如野猪型的人,他的妻子却是一个很优雅的女人。在进行验尸的时候,有人宣誓做证说狮子当时已流露出危险迹象,可大家因为总接触便产生了麻痹心理,对出现的危险征兆根本没有重视。

  平时夜晚喂狮子的任务,总是由郎德尔或他妻子承担,或者是一人去,或者是两人一起去。他们从未让其他人去喂,他们以为只要自己是喂食者,狮子就会对他们报以感恩之情,而绝对不会伤害他们。7年之前的那天夜晚,他们夫妇一同去了,而且发生了一场惨剧,其详细情况从未搞明白过。

  在邻近午夜时分,突然传来狮子的吼声与女人的尖叫声,把全营地的人全部惊醒了。马夫与工人从各自帐篷内纷纷拿着灯笼跑出来,举灯一看,眼前是一副恐怖的场景:在距离笼子10米左右的地方,趴着郎德尔,他的后脑整个向内塌陷,上面留着很深的爪印。笼门已被打开,而就在笼门外面,狮子蹲在仰卧在地的郎德尔太太身上正吼叫着,她的脸被撕扯成一团血肉,没有人认为她还可以活下来。几个马戏演员在大力士雷敖纳多、小丑格里葛斯带领下,拿长竿把狮子赶走,狮子一下跳回笼子,众人迅速关上了门。然而,关于狮子是如何从笼子里出来的,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通常猜想,夫妻俩准备进笼内,可是门才打开狮子便突然跳出来把他们扑倒。在所有证据中具备启发性的只有一点,就是郎德尔夫人在被抬回过夜的篷车之后,在昏迷中一直叫着:‘懦夫!懦夫!’她的身体恢复了6个月之后才可以作证,不过验尸早已经照常执行了,很自然地判决为事故性死亡。

  “难道会有其他可能吗?”我说。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有那么一两处疑点,一直让伯克郡警察局的青年警官艾德蒙感觉不对劲,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后来他被派去阿拉哈巴德了。我接触这个事件,就是因为他来访问我,边吸烟边说起了这桩案件。”

  “就是一个长着黄头发、瘦瘦的人吗?”“对,我就说你会想起来的。”

  “他担心什么?”

  “他和我都觉得不满意,因为事发的全部过程如何也想象不清晰。从狮子的角度来说,它冲出来是要做什么呢?它前跳了大约五、六步到达郎德尔跟前。他扭头就逃——后脑有爪印说明这一点,可狮子将他抓倒。随后,狮子却没有向前逃走,竟转身扑向了郎德尔夫人。当时站在笼边的女人自然被狮子扑倒,而且被抓坏了脸。她在昏迷中发出的喊叫,仿佛是在责怨她丈夫背弃了她。可是当时他如何还能帮上她呢?你发现漏洞了吧?”

  “没错。”

  “哦,我又想起另外一点,就在狮子吼与郎德尔夫人尖叫的当时,有证据指出还传出一名男性惊惧的叫声。”

  “那自然是郎德尔先生了。”

  “假如他的头骨已内陷,应该不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了。至少有两个证人提到,当时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夹杂着一个男人喊叫声。”

  “我觉得遇到那样的场景,全营地里没有人不是大声叫喊的,说到其他疑点,我却有一种解释。”

  “我乐意听听。”

  “他们夫妻俩在狮子出来时,原本在一起,距离笼子大约10来米远。女人企图奔向笼子关上笼门,那是她最后的避难所。她是奔向了笼子,可是才到笼门口,狮子就跳转过来将她扑倒。她痛恨丈夫危难时扭头就逃,而让那遭到刺激的狮子更为凶暴,假如他们齐心对付狮子,说不定会把狮子吓退。因此她喊‘懦夫’。”

  “非常妙,华生,可有一点瑕疵。”“有什么疑点?”

  “假如二人全在10来米远的地方,狮子又是如何出来的?”

  “难道是被仇家放出来的?”

  “那么,为何狮子以前和他们共同玩耍,一起在笼内表演,这回竟然扑向他们?”

  “或许是仇人有意激怒了狮子。”

  福尔摩斯陷入沉思,沉默了数分钟没说话。

  “华生,有一点很有利于你的推论,就是郎德尔的确有不少仇人。埃德蒙告诉我说,郎德尔喝完酒之后异常狂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悍暴徒,动不动就对人胡骂乱打。我想,刚才她的房东说郎德尔太太在夜里喊魔鬼,应该是梦到了死去的亲人。可无论怎样说,我们在得到事实之前,任何猜测终究是猜测。好了,华生,橱柜内放着一盘冷山鸡,另有一瓶勃艮地白葡萄酒,让我们在出发以前先补充一下能量吧!”

  我们的马车一到梅里洛太太家门前,就看到肥胖的她正倚靠在门口。不错,那是一座极为简单,当然也是相当僻静的房子。很明显,她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保住这位宝贵的房客,因此我们在被她在带上去以前,她一再叮嘱不要说或做任何可能导致她失去这位房客的事情。我们答应她后,便被她领着走上一个铺着破地毯的直式楼梯,而后走到了那位神秘房客的屋子里。

  这间房子通风不好,空气沉闷而且有股霉味,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主人一直关在屋子里。这位女人因为滑稽的命运,由一个习惯将动物关于笼子内的人,变为一个经常被拘禁于房笼的动物了。她在晦暗屋角的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坐着。因为长期不运动,她的身材已经变得稍显胖了,不过曾经那身材是相当美丽动人的,就算是现在也还风韵犹存。她头戴一个短小的深颜色的厚面纱,漂亮的嘴与圆润的下巴露在外面。我不难想象,她过去是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她的声音也非常优美。

  “福尔摩斯先生,你对我的姓氏应该不陌生。”她说,“我明白你会来的。”

  “没错,太太,但我不清楚你如何会觉得我会对你的情况有兴趣呢?”

  “我基本康复之后,本地的埃德蒙侦探找过我谈话,我是从他那里听说的。我没有对他实话实说,或许说实话会更好一些。”

  “通常来说,实话实说是最聪明的做法,可是你因何对他隐瞒呢?”

  “因为我的话直接关系到另外一个人的命运,尽管我很清楚他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可我依然不想因此毁了他,也让自己良心不安,我们的关系曾非常接近——非常的接近!”

  “如今这个障碍不存在了吗?”

  “没错,此人已去世了。”

  “那么,你为何不将你掌握的一切说给警察当局呢?”

  “因为我还有一个人不得不考虑,这个人便是我本人。我不能忍受警察法庭审讯带出的流言蜚语,我的生命已经不长了,可我希望死个清静。我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头脑清醒的人,让他真正了解到我的恐怖经历,如此一来我死去之后也可以真相大白。”

  “太太,我唯恐不能胜任,另外我也是一个社会责任感很重的人,我无法答应你,你说完之后我会向警方保密。”

  “福尔摩斯先生,我接受你的想法。你的人品与工作方式我并不陌生,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关注你的事迹,命运给我留下的最后快乐即是阅读,所以社会上发生的事儿,一般我都会浏览。无论怎样说吧,我想碰一碰运气,我的悲剧任凭你如何使用都行,或许讲出事实后,我也可以轻松一些。”

  “那么,我与我的朋友华生都乐意听你讲的。”梅里洛太太站起身来,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男人的相片。明显他是一名职业杂技艺人,而且身体健美,相片中两只遒劲的胳膊在凸起的胸肌前交叉着,茂盛的胡须下面丰厚的嘴唇,洋溢着一个征服异性者的自满的微笑。

  “他叫雷敖纳多。”她说。

  “做证的那个大力士,对吗?”

  “是的,再看这张我丈夫的照片。”

  这简直是一个人形猪猡,或干脆说是人形野猪,由于它更有强大可怕野性的一面,人们不妨设想,这张丑陋的嘴脸在暴怒时,口水四溅开合着大叫;也不妨设想,这对凶残的小眼睛,对人射出的全是恶毒的目光。野蛮、恶霸和无赖——便是这张大下巴的脸呈现出来的全部信息。

  先生们,这两张相片能帮助二位看到我的经历。我是在锯末上成长起来的贫寒的马戏演员,不到10岁就已开始表演跳圈了。在我未成年时,这个男人便爱上了我,假如他那种情欲能称之为爱的话。在一个充满了劫难的时刻,我变成了他的妻子。我的生活从那时起,也就坠入了地狱,我所谓的丈夫就是那折磨我的魔鬼,马戏班里所有人都清楚他对我的虐待。他背弃我去另找新欢,如果我有任何抱怨,他就会将我捆绑起来拿马鞭子鞭笞。周围的人都同情我,也全厌恶、憎恨他,可他们又有何办法呢?他们全都畏惧他。他无时不是可怕的,醉酒时更像一名凶狠的亡命徒。他一次次因打人与虐待动物而被传讯,可是他有的是钞票,不担心罚款。优秀的演员纷纷离去了,马戏班日趋衰落。全依赖雷敖纳多与我,还有小葛里格思那个丑角,班子才得以勉强维持,小葛里格思这个可怜的伙计,他并没什么可乐的事情,可他依然努力维持局面。

  后来雷敖纳多日渐接近我。你们已经看到了他的外表,在这个美好的躯体里,如今我算清楚蜗居着多么卑怯的精神,然而比起我所谓的丈夫,他甚至可称得上是天使。他怜悯、帮助我,不久我们的亲近演变成了爱情——又深又热烈的爱情,这是我梦想而不敢奢求的爱情,这引起了我丈夫的怀疑,可我感觉他不只是恶霸还很胆小,而他唯一畏惧的人就是雷敖纳多。他采用他专有的方式加以报复,这即是更变本加厉地折磨我。有一天深夜,我因遭受虐待惨叫得厉害,雷敖纳多出现在了我们的篷车门口。那天差一点儿发生惨案,事后雷敖纳多和我都觉得迟早会发生惨祸,我丈夫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们要设法让他死。

  雷敖纳多头脑非常聪明,他终于想出了办法。我并非向他身上推卸责任,因为我甘愿紧随着他走。可这样的点子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雷敖纳多做了一个特殊的棒子,他在铅头装了5根尖端向外的长钢钉,形状很像狮子爪。拿这棒子击死我丈夫,再把狮子放出来,造成被狮子杀死的假象。

  那晚,我和我丈夫用锌桶盛着生肉照例去喂狮子时,天色很黑。雷敖纳多就藏在我们必经的大篷车拐角处,他行动得太慢,我们都走过去了他还没下手,不过他悄悄地跟在了我们身后,我亲耳听到棒子敲裂我丈夫头骨的声响。当时我一听到这声音,心都激得地欢跳起来了。我迅速向前一冲,打开了关着狮子的门闩。

  随后便发生了恐怖的事儿。你们或许知道野兽尤其善嗅人血的味道,人血对它们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缘于某种奇怪的本能,狮子马上感应到有活人死了。门闩刚被我打开,它就猛然冲出来扑到我身上。原本,雷敖纳多是可以救我的,假如他跑上前拿棒子猛击狮子,或许会将狮子吓退,可他吓破了胆,我听到他惊叫一声后,扭头独自逃走了。此时狮子的牙齿在我的脸上撕扯下去,我被它热而臭的呼吸气息麻痹了,一时不懂得疼痛了。我拼命用手掌推那热气腾腾、沾满血迹的大嘴,并尖声进行呼救,我感觉全营地的人都惊动了,不过我只清楚雷敖纳多、葛里格思,还有其他几个人,将我从狮爪下拖走。这便是我最后的印象,福尔摩斯先生,我熬过了痛苦的几个月后才稍有好转,在我终于恢复了知觉,从镜子中目睹到我面容时,我深深地诅咒那头狮子!——并非由于它夺去了我的美貌,而是由于它没夺去我的生命!福尔摩斯先生,当时我只剩下一个心愿,就是我不想花钱去整容,这便是拿面纱遮住我毁容的脸的原因,之后就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这是我仅可以做的事儿,而且我也这么做了,一只凄惨的受伤的动物,蜗居到它的洞内静静地去结束生命——这便是尤金尼雅·郎德尔的可怜结局。

  当我们倾听完这位不幸的女人所讲述的经历,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表现出难得流露的同情,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可怜的女人!”他说道,“命运真是无法预料啊,假如没有来世报应,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无情的游戏。不过后来,雷敖纳多如何了?”

  “我后来再没有他任何消息,或许我不必这么恨他,怎么能奢求他去爱一个狮口余生毁掉容颜的丑八怪呢!可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她的爱是很难摆脱的。尽管当我陷入狮爪之下时,他背弃了我;当我陷入困苦中时,他远离了我。可我依然不忍心把他送上绞架。就我个人来说,任何后果我都无所谓,因为世间再没有比我如今的生命更恐怖的事情了,可我首先考虑到的还是他的命运。”

  “他不在了吗?”

  “他上个月在马加特旁边游泳时溺水死了,我是从报纸上读到的。”

  “他后来如何处置了那个五爪棒呢?你叙述中那个最独特、巧妙的棒子。”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我也不清楚。在营地旁边有一个白垩矿坑,底部是个幽深的绿色水潭,或许是丢到那潭中了。”

  “事实上,也无关紧要了,这个案子早已结案了。”

  “没错。”那女人说,“已结案了。”

  这时,我们已站起身准备离开,可是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声调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东西,使得福尔摩斯马上向她转过了身去,说道:“你的生命并不只属于你本人,你无权对自己下手。”

  “难道这样生命对其他人还有什么用处吗?”“你如何清楚没用呢?对于一个浮躁的世界而言,坚韧的承受苦难本身,即是最难得的榜样。”

  那女人的回答方式有着骇人的力量,她一言不发的扯掉面纱,走到了光亮处。

  “你能忍受得了吗?”她说。

  霎那间,屋里的人都惊呆了,那景象是非常恐怖的:整个面部被彻底毁掉,没法用语言表达它。在那烂掉的脸底,一双美丽的黄眼睛无限凄婉地向外望着,这就更令人心寒了。福尔摩斯充满无奈、怜悯和不平地抬起他的一只手,我们一同走出了这个屋子。

  两天之后,我来到福尔摩斯的寓所,他自豪地指给我看放在壁炉架上的一个蓝色小瓶,瓶上有张红标签,标注着“剧毒”二字,我拧开那瓶盖,飘出一缕杏仁的甜味儿。

  “氢氰酸?”我说。

  没错,是邮寄来的。附条上写着:

  ‘我将呼唤我的东西寄给你,我接受您的劝导。’

  “华生,这位坚强的寄信女人,我们是不难猜出她是谁吧?”

  “法律点评”

  福尔摩斯先生的记录员为他记录了很多案件,里面涉及了很多秘密,也就是“隐私权”。民法对隐私权的保护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对公民人身权、财产权的保护。关于财产权,第五条规定:“公民、法人的合法的民事权利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侵犯。”第七十五条规定:“公民的个人财产包括公民的合法收入、储蓄、生活用品、文物、图书资料、林木、牲畜和法律允许公民所有的生产资料以及其他合法财产。公民的合法财产受法律保护,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侵占、哄抢、破坏或非法查封、扣押、冻结、没收。”对公民的知识产权提供保护。关于人身权,《民法通则》规定,公民享有姓名权,有权使用和依照规定改变自己的姓名,禁止他人干涉、盗用、假冒;公民享有肖像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以盈利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毁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等。

  肖斯科姆别墅

  在一个低倍显微镜前,歇洛克·福尔摩斯弯腰端详了很长时间,此刻他已经直起了身,洋溢着胜利的表情望着我。

  “华生,这是胶。”他说道,“一定是胶。瞧这些散落在周围的东西!”

  于是我俯身至镜头前对好焦距。

  “这些是花呢上衣的纤维,这些杂乱的灰块是灰尘,左面是上皮鳞层,中间的褐色粘团一定是胶。”

  “好吧!”我笑着说道,“我准备接纳你的建议,可这能显示出什么问题呢?”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证据。”他答道,“你或许还有印象,在圣潘克莱斯案中的那个警察尸体附近找到的那顶帽子吧,被告人不承认那是他的,可肖斯科姆别墅他却是一个常常用胶的画框商。”

  “这案子是你经办的吗?”我问道。

  “不是。它是我警场的朋友梅里维尔,请我帮忙处理的一宗案子。自我从被告袖缝中发现了锌与铜屑,并推测他是制造伪币的人这样一来,他们便意识到显微镜的重要作用了。”福尔摩斯说着,有些性急地看了一眼表,说:“我有个新委托人要来,已经过了时间。哦,华生,你了解赛马吗?”

  “按理讲我是应当懂一些的,呵呵,我有一半的负伤抚恤金全投资到这方面了。”

  “那么,我的‘赛马指南’可就是你了,你记得罗伯特·诺伯顿这个名字吗?”

  “自然没忘。他就居住在肖斯科姆别墅,我对那里可不陌生,曾经我在那儿待过整个夏天,我还记得有一次诺勃顿差点儿闯入你的业务领域。”

  “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在纽玛科特拿马鞭险些将萨姆·布鲁尔打死,此人是克尔缯街的一个放债人。”

  “呵,他蛮有意思!他经常那样干吗?”

  “没错,他是闻名的危险人物。他几乎称得上英国最胆大妄为的骑手了,数年之前他荣获利物浦障碍赛马的第二名。他属于那类和自己生活时代相背离的人,如果生活在摄政时期,他原本是一个地道的公子哥儿、拳击名将、运动健将、疯狂的骑手、追求美人的人,而且只要踏上下坡路便一走到底。”

  “很好,华生!你的介绍简明扼要,我仿佛目睹到了他本人。关于肖斯科姆别墅的一些情况,你能给我说一说吗?”

  “它坐落在肖斯科姆公园的中央,那里还有闻名的肖斯科姆种马饲养场及训练场。”

  “教练官是一个名叫约翰·梅森的人。”福尔摩斯说,“华生,不必表示惊讶,这封拆开的信即是他亲自寄来的,我们还是再说说肖斯科姆吧,我仿佛碰到了一个丰富的矿藏。”

  “那里有肖斯科姆长毛的垂耳狗。”我说。

  “喔,它们在任何狗市上可都是响当当的,这是英国最棒的狗种,肖斯科姆女主人常常引以为傲。”

  “女主人应该就是罗伯特·诺伯顿爵士的夫人吧?”

  “不是,罗伯特爵士独身。想一想他的前景,这也未尝是什么坏事,他与丧夫的姐姐阿特丽斯·福尔德夫人同住。”

  “你是说他姐姐住在他家?”

  “不,不是的。这个别墅是他姐姐的前夫詹姆士先生留下的,罗伯特先生没什么产权。在夫人活着时,产业的利钱归夫人所有,如果她死了房产则还给她丈夫的弟弟,她仅仅是每年收租钱而已。”

  “想必这些租钱都由罗伯特花费了吧?”

  “几乎如此。他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好像执意要让姐姐生活得不安宁,可听说姐姐对他很好,那肖斯科姆惹了什么事端呢?”

  “哦,这恰是我想了解的,或许可以告诉我们这事的人到了。”福尔摩斯说着,门已经打开,只看到走廊里走来一个高个子,他的脸修得很干净,而且有一种特殊的坚决、严厉的表情,让人感觉他一定属于训马或教管男孩子的那类人。梅森先生这两行兼做,并且看上去都做得不错。他镇定从容地鞠了一个躬,便在福尔摩斯示意的椅子上就座。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是的,但你在信中没做任何解释。”

  “这件事情太敏感,不方便都写在纸上,并且也实在太复杂,我想最好还是能够与你面谈。”

  “好的,请你说说吧!”

  “福尔摩斯先生,首先,我感觉我的主人疯了。”

  福尔摩斯禁不住挑起了眉毛,说:“这里不是哈利街,是贝克街,你如此说的根据是什么?”

  “先生,如果一个人偶然做一两次莫名其妙的事儿,还不难理解,但假如他做的每一件事儿全都那么离奇,那么你势必会疑心了,我感觉肖斯科姆王子与赛马大会将他搞得神经分裂了。”

  “是你负责驯的一头小马吗?”

  “福尔摩斯先生,那是全英国最棒的马,对于这一点我是有充分自信的。现在我不妨向你实事求是地说,因为我明白你是一位正直的绅士,绝对不会把此事散播出去。在这次赛马中,罗伯特先生只准获胜不能失败,他已经拼出全力准备孤注一掷了。他将所有能弄到与借来的钱,一股脑全押在了这骑马上了,并且赌注比值也超常的悬殊。1比40已足够了,可是他竟然押的接近1比100.”

  “假如马果真如此好,为何要如此呢?”

  可是外人并不清楚它有这样优秀,罗伯特爵士并未叫马探子套出情报去。如果王子和同父异母的另一匹马都拉出来,没人可以辨清它们。可是只要奔跑起来,它们跑上200米就会见分晓,王子会把它的兄弟抛在身后。所以,爵士他心里装着的只有马与赛马的事,全部生命都孤注一掷投入到这上面了。

  他一时还能支撑住高利贷,可是假如王子万一失败了,他也毫无疑问地要破产了。

  “不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但从何处说起他疯了呢?”

  “其实,你只需望上他一眼就明白了。我彻底怀疑他夜里睡过觉,他一天到晚在马圈里待着,双眼紧张地发狂,神经几乎要崩溃了,另外还有他对待他姐姐的行为!”

  “喔!怎么了?”

  “他们向来感情融洽,趣味一致,姐弟俩都同样爱马。她每天按时驱车来看马,尤其是王子,更得到她的钟爱。每天早晨,王子也习惯了一听到石子路上的车轮声,便欢快地耸起双耳,小跑到车前来吃它的那块糖,但如今全都结束了。”

  “为了什么呢?”

  “她对马好像已完全没了兴趣,她一周以来每天驱车路经马圈时,根本连招呼也没有了!”

  “你觉得他们之间闹矛盾了?”

  “是的,他们一定吵架了,并且吵得非常厉害、彼此深怀恶意。否则,他为何要将她爱如孩子般的狗送人呢?几天之前,那条爱狗被他送给了老巴恩思,他是科伦达尔庆隆旅店的老板,离这儿有4.8公里远。”

  “的确有点怪。”

  “她心脏不是很健康,而且身体还有些浮肿,自然无法跟他出去跑。以前,他每天晚上都会到她房间里坐上两个小时,他如今依然可以如此做,因为他们原本是难得的好朋友,然而如今这一切全都结束了,他开始远离她了。她变得非常伤心,心情沉闷,开始独自喝上了啤酒。福尔摩斯先生,她甚至是嗜酒了呀!”

  “在他们的关系发生疏远之前,她喝酒吗?”“她晚上也饮一杯,但如今她是整瓶地喝,我这是听管家思迪芬斯说的,通通地变了样,福尔摩斯先生,可以说是一团糟。另外,主人夜里去老教堂地穴做什么?什么人又在那里等他呢?”福尔摩斯搓起手来。

  “梅森先生,请继续向下说,你的话题越发有趣了。”

  “管家看到他深夜12点钟,顶着大雨去那里的。我第二天晚上赶去住宅,发现他果然是又出去了。我与思迪芬斯远远地跟梢,那真是非常紧张,假如我们被他发现了就惨了。不管是谁,只要惊扰了他,他的拳头绝对不会饶人的。因此我们盯得不是很紧,可我们却没有放弃,一直望到他进入了那个常闹鬼的地穴,有人在那里正等着他。”

  “这地穴是个什么地方?”

  “先生,在花园内有一个教堂废墟,年代久远得已经不知道时间了。在它下面有一个地穴,是这片地方出名的闹鬼之地。那地穴就算在白天也是黑乎乎的,而且潮湿、荒凉、阴森,夜晚更是极少有人敢走近了。可我们的主人不害怕,可以说他从来就没怕过什么事情,但是他夜晚去那地方做什么呢?”

  “稍等!”福尔摩斯说,“你说那里还有一个人等他,那么,他应该是你们熟悉的人吧,比如马夫或是家里什么人?你肯定认出了他,并问他了吧?”

  “那人我不熟悉。”“你如何确定呢?”

  “福尔摩斯先生,因为我在第二个晚上看到他了。当罗伯特先生拐弯儿从我们身旁走过时,我与思迪芬斯像躲避在草丛中的兔子般发抖,由于那晚月光有些亮。但是,当我们听到后面还有一个人走时,我俩就不畏惧他了,因此我俩在罗伯特先生经过之后便直起腰来,假装是在月光下溜达,满不在乎地直接闯到他面前:‘嗨,伙计,你好!你是什么人?’我说道。他可能没料到会有其他人,因此当他转头看我俩时,仿佛是突然遇到了地狱里蹿出来的鬼,惊叫一声撒腿便跑。他跑得可真够快的,几乎是转眼间就溜得不见踪影了,至于说到他是谁,是做什么的,我们就不清楚了。”

  “你看清楚月光下的他了吗?”

  “是的,那是一张下等人的黄脸,他与罗伯特先生会有何关系呢?”

  福尔摩斯陷入了沉思,他坐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什么人陪伴阿特丽斯·福尔德夫人呢?”

  “是一个名叫卡里·艾温斯的侍女,她服侍夫人已经5年了。”

  “很忠心是吗?”

  “她是算得上忠心的。”梅森先生显得有些不安,“可她对谁忠心就难说了。”

  “哦!”福尔摩斯说。

  “我不方便背后揭人隐私。”

  “梅森先生,我可以理解,自然情况也已很明显了。从华生对罗伯特先生的讲述中,我已经不难知道,他对所有女人都具有危险性。你难道不觉得这有可能是他们姐弟争吵的原因吗?”

  “这个传闻早已散播开了。”

  “夫人以前或许不知道,我们假设她有一天突然发现了,于是准备辞去这个女佣,可是罗伯特先生不答应。柔弱的姐姐因为心脏不好,又不便大走动,无法满足自己的心意。她厌恶的侍女一直辞退不了,她心里郁闷不跟任何人说话,独自一人借酒浇愁。罗伯特先生一气之下把她的爱狗送了人,这些好像全串起来了?”

  “没错,到目前来说还可以串起来。”

  “棒极了!到目前为止,可这些和夜里去地穴有何关系?我们无法解释。”

  “不错,先生,的确还无法联系,并且另有一些我也解释不清的东西,罗伯特先生为何去挖一具死尸呢?”

  福尔摩斯猛然站起身来。

  梅森说:“这件事情,是我给你写信之后——昨天刚发现的。罗伯特先生昨日去伦敦了,因此我与思迪芬斯就一起去了地穴,其他的都没有改变,只发现了角落里有一小堆人的尸骨。”

  “你报警了吗?”

  梅森先生冷冷地一笑:“福尔摩斯先生,他们对这个是不会有兴趣的,因为那只不过是一个干尸的头与几根骨头,说不定是千年之前的古尸了呢!但我可以保证它从前没在那里,思迪芬斯也能保证。它在一个角落里堆着且盖着木板,而那个角落从前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你们如何做的?”

  “我们没有管。”

  “这么做比较聪明。罗伯特先生昨天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应当会回来。”

  “罗伯特先生何时将他姐姐的狗送人的?”

  “上周的今天。那天清晨,小狗在老库房外面不停地吠叫,而罗伯特先生正在大发脾气。他一把拎起了小狗,我还以为他要杀死它呢,他将狗交给了骑师桑蒂·贝恩,吩咐他送给庆隆旅店的老巴恩思,他再不想看见这条狗。”

  福尔摩斯思考几分钟后,点燃了他那个老烟斗,说道:“梅森先生,现在我还不太明白,你希望我为此事做些什么,你是否说得明确一些。”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这个或许可以说明问题。”来访人说着,就从他的口袋内掏出来一个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根被烧焦的碎骨头。

  福尔摩斯充满兴趣地查看起来。

  “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在暖气锅炉里。那锅炉在阿特丽斯夫人房间下面的地下室里,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罗伯特先生埋怨天气太冷,才烧起来的。我的一个伙计哈维负责烧这个锅炉,今天清晨他拿着这个东西找到我,这是他掏锅炉灰时发现的,不过他对炉子里出现骨头也没有大为惊奇。”

  “我也不以为然。”福尔摩斯说,“华生,这是什么,你可以辨别出来吗?”骨头已被烧成黑色焦块,可它的解剖学特征依然可以看清。

  “它是人大腿的上髁。”我回答道。

  “没错!”福尔摩斯变得十分严肃,“这个伙计去烧炉子是在什么时间?”

  “他每晚烧起后就离开。”

  “这么说谁都可以在晚上过去了?”“没错,先生。”

  “你可以从外面进去吗?”

  “外面的门仅有一个,里面另有一个门沿着楼梯能通阿特丽斯夫人房间的走廊。”

  “梅森先生,这是一桩复杂的案子,并且带着血腥味,你说昨晚罗伯特先生没在家?”

  “是的,先生。”

  “那不是他烧的骨头,而是其他什么人?”“正是这样,先生。”

  “你刚说的那个是什么旅店?”“庆隆旅店。”

  “在旅店附近,有一个相当不错的钓鱼点,是吧?”

  这位诚实的驯马师面露疑惑,好像自己多舛的命运中又遇到一个疯子,支吾着答道:“先生,这个,我听说那河沟中有鳟鱼,霍尔湖中有狗鱼。”

  “那棒极了。华生与我可都是名副其实的钓鱼爱好者,是不是,华生?如果你有什么信息就送去庆隆旅店,我们今晚即到那里。不过,你不必去那里找我们,有事就写条子给我们;我们如果有需要会去找你,等到我们对此事有了一定掌握以后,我会拿出一个成熟的建议给你。”

  在5月份一个晴朗的晚上,我与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单独坐在一等车厢内,向肖斯科姆驶去,那是一个叫做“召湖停车站”的小站。我们头顶的行李架上,堆满了钓鱼竿、鱼线和鱼筐之类的钓鱼用具。到站后,我们又乘坐了一段路程的马车,而后来到一个老式的小旅馆,店主乔赛亚·巴恩思热情好动,他也积极参加了我们讨论的捕鱼计划。

  “哦,在霍尔湖钓狗鱼可有希望?”福尔摩斯问说。

  店主的脸却显然阴沉下来。

  “先生,取消那个主意了吧,等不到你钓的鱼,你自己早落入水中了。”

  “为什么呢?”

  “那是由于罗伯特先生的缘故,他尤其讨厌别人动他的鳟鱼,如果两位陌生人准备靠近他的驯练场,他一定不会放过的,罗伯特先生对于这一点毫不马虎!”

  “我闻说他有一匹马参加比赛,是不是?”

  “没错,并且是一匹特别棒的马。我们不少人都将钱押在了它身上,罗伯特先生本人的全部资金也全押上了。哦,对了!”他突然专注地盯着我们问,“你们不会是马探子吧?”

  “什么话!我们仅仅是从伦敦来的希望呼吸伯克郡新鲜空气,放松浑身的疲倦而已。”

  “那你们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里空气非常新鲜,可是请谨记我所讲的关于罗伯特先生的话,他可是属于先斩后奏的人,最好离公园远一点儿。”

  “放心吧,巴恩思先生!我们不会忘记的。你看,大厅里吠叫的那条狗长得多漂亮。”

  “没错,它可是地道的肖斯科姆种,它的美属得上全英国之最了。”

  “我也很钟情养狗。”福尔摩斯说,“不知如此问是否合适,它能值多少钱呢?”

  “先生,这条狗我可是买不起,它是罗伯特先生亲自送我的,因此我便将它给拴起来了。如果我放开它,它转眼就会跑回别墅了。”

  “华生,我们现在手中有几张牌了。”店主走后,福尔摩斯说道,“这是一副难玩的牌,但是再等上一两天总会搞清楚的。我听说罗伯特先生从伦敦还没有回来,今晚我们或许可以去那个禁地走一趟,不必担心遭打,我需要证实两点情况。”

  “你有什么假设呢?”

  华生,我只有一点,即一周之前发生了一件事,它深刻印象着肖斯科姆家庭生活。到底是何事呢?我们唯有从它的结果进行揣摩。结果好像是什么因素的古怪混合物,可对于我们的侦查一定有帮助,最没办法的是那种平淡无奇的案子。

  “我们瞧一瞧现在已掌握的情况吧:弟弟放弃看望病弱的姐姐;他将姐姐心爱的小狗送人了。掠走了她的狗,华生!你难道没有发现问题吗?”

  “我只发现了弟弟的冷漠。”

  “或许如此吧。或者——好了,这里还具有一种可能性。假如果真发生过一场争吵的话,让我们向下瞧瞧从争吵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姐姐闭门不出,生活习惯完全改变,唯一露面的就是和女仆乘车外出时,不再在马房停车去探望她心爱的马,并且出现嗜酒,全囊括进来了吧?”

  “加上地穴里的事情。”

  “那属于另外一条思路,是两码事,请你别将它们混为一谈。第一条思路是关于阿特丽斯夫人的,是否带点犯罪的味道?”

  “我没有看出来。”

  “现在,我们来瞧一下第二条思路,这是关于罗伯特先生的:他鬼迷心窍般一心只想着赛马获胜。他不惜落入高利贷人之手,随时面临破产、家产被拍卖的险境,当然他的赛马也就会落入债主之手。他这个人向来胆大妄为,眼前可谓背水一战。他的收入全来自他的姐姐,他姐姐的女仆更是他忠实的仆人,我们对这几点已经掌握了吧?”

  “但是那个地穴呢?”

  “喔,没错,还有地穴!华生,我们不妨来一个带有诽谤性的假设,当然这一个前提是为方便辩解而提出的——罗伯特先生把他的姐姐杀害了。”

  “这不可能。”

  “华生,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罗伯特爵士尽管出身高贵,但是别忘记鹰群里偶尔也是会出乌鸦的。我们可以先来探究一下该问题,如果不是发了财,他一定不会离开姐姐家,而想要发这笔横财,只有仰仗这次肖斯科姆王子的获胜。他如今还必须留守阵地,因此他就不得不处理掉受害人的尸体,并且还需要寻觅一个可模仿她的替身。女仆既是他的心腹,如此做的可能性并非没有。这具女尸或者被运到了少有人去的地穴,或者趁深夜悄悄地在炉中销毁,我们已看到了留下的证据。华生,你认为怎样?”

  “如果首先承认那种可怕的前提,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华生,为了搞清楚事实真相,我想明天不妨做一个小试验。今天嘛,为了继续保持我们的身份,我提议使用主人的酒来款待他一下,和他高谈一番鳗鱼与鲤鱼,这或许可以引他高兴,趁机可以套出一些有用的本地新闻。”

  第二天清晨,福尔摩斯发觉我们忘带钓鳟鱼的诱饵了,这却也省得去钓鱼了,大概在11点钟的时候,我们出去散步,还被许可带上了小狗。

  “就是这里。”我们走到竖着鹰头兽身徽章的高耸的公园大门前时,福尔摩斯说道:“巴恩思先生对我说,老夫人中午时会乘车出来兜风,马车会在开门时减慢速度。华生,请你等车刚进大门未驶起来前,想办法叫住车夫提个问题。别管我,我会躲避在这个冬青树丛后面进行观察。”守候的时间不算长,15分钟之后,我们就看到大路上远远驶来一辆黄色敞篷四轮马车,驾驶的两匹灰色马矫健而漂亮。福尔摩斯带着狗躲避在树丛后,我大大咧咧地站在路中央舞弄着一根手杖,一个看门人迅速跑出来打开了大门。

  马车减缓了速度,因此我可以很清楚地观察那乘车人。一个面色红润的青年女子坐在左边,她一头亚麻色头发,一双毫无羞怯的眼睛。一个年长的身穿黑衣长裙的圆背妇人坐在右边,披肩将她的脸和肩都围上了,显示出她体质欠佳。我在马车驶上大道时礼貌地举起了手,于是车夫勒住了马,我便上前询问罗伯特爵士有没有在别墅里。

  此时,福尔摩斯走出来并放开了狗。只见那小狗欢快地叫了一声,就直接冲向了马车,一下子跳到了踏板上。可是瞬间,小狗欢腾的迎接居然变为了狂怒,它向车上的黑衣裙又吠又咬。

  “快走!”一个嗓门粗粗的人急忙叫着,车夫急忙策马驶离开了,留下我俩在大路上站着。

  “华生,已获得证实。”福尔摩斯说着,给亢奋的狗脖子套链子。

  “狗原以为那是女主人,却突然发现是一个陌生人,狗是不会搞混的。”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叫道。

  “没错!华生,我们又添了一张牌,不过还需仔细地出牌。”

  那天,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好像暂时没有其他计划了,我们就真的带上自己的鱼具到河边去钓鱼,而且为晚餐真的添了一道鳟鱼大菜。饭后我的朋友才又精神抖擞起来,我俩又如清晨那样走上了通往公园大门的路,而伦敦的那个老相识正在那里等着我们——就是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驯马师约翰·梅森先生。

  “先生们,晚上好!”他问候道,“我收到了你的条子,福尔摩斯先生,罗伯特先生现在还未回来,但听说他今晚会返回。”

  “那地穴距离寓所有多远?”福尔摩斯问。“有0.4千米。”

  “那我们不必去管罗伯特。”

  “福尔摩斯先生,我无法一起去,因为罗伯特先生一回到家,我就会被唤过去询问肖斯科姆王子的最近状况。”

  “明白了!梅森先生,那我们只有独自行动了,你最好将我们领到地穴后再走。”

  夜空不见月亮,周围一片漆黑,梅森带着福尔摩斯和我穿过牧场,突然发现一块黑黝黝的影子,走近才发现是一座古老的教堂。我们从昔日门廊缺口处走进去,向导梅森先生磕磕绊绊地在一堆碎石中开路,来到了教堂一角,发现通往地穴的一条陡斜的楼梯。他擦了根火柴,微弱的亮光照着眼前这阴森恐怖的地方——粗糙古老的石墙残垣,一个个棺材散发出霉味,这些棺材或是铅制,或是石制,靠墙边高耸叠放,直抵达拱门与隐在暗影中的屋顶。我的朋友福尔摩斯点上了灯笼,颤动而微弱的黄光照着这阴森之地。那棺材上面的铜牌反射着光亮,大部分的牌子均是以这个古老家族的鹰头狮身徽章做的装饰,它在死亡前似乎依然保留着尊严。

  “梅森先生,你说过的那些骨头在哪里,可否带我们瞧一下?”

  “就在这个角落。”驯马师说着带我们走过去,可是当灯光照下去时,他却惊讶地叫起来,“呀,没有了!”

  “我预料到了。”福尔摩斯轻声笑着说,“我想即使此刻,依然能在炉子内找到骨灰与没烧完的骨头。”

  “我不明白,千年之前死人的尸骨,为何有人要烧呢?”梅森先生充满疑惑地问道。

  “我们来此处,正是为了破解这个谜题。”福尔摩斯说。

  “这或许要花上相当一段时间,就不继续耽搁你了,我认为我们在黎明之前会找到答案的。”

  驯马师约翰·梅森先生离去后,福尔摩斯就仔细地对墓碑进行查看。首先查看了中央的一个,看上去是撒克逊时期的;而后,是一连串诺尔曼时期奥多们与雨果们的墓碑;接下去,是18世纪威廉·丹尼思与菲勒的墓碑。一个多小时后,福尔摩斯走到了拱顶进口旁边的一个铅制棺材跟前。我听见他发出了满意的唏嘘声,从他迅捷而到位的动作不难看出他已寻到了目标,他迫切地拿出放大镜,对那厚重的棺盖边缘仔细查看。而后他从口袋内掏出一个撬棍,把它塞入棺盖缝内,将只有两个夹子固定着的棺盖撬了起来,棺盖被撬开时传出刺耳的声响,就在棺盖还未被整个撬起,只露出内部的一部分东西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只听到教堂上面,有人在急促地、坚定地走着。听得出,这是一个对行走目标明确、对行走之地熟悉的人的脚步声。很快,楼梯上射下来一束灯光,接着持灯人出现在了哥特式的拱门前。这是一个身材高大、行动狂暴的恐怖人物,他手中提着大号的马灯,灯光映衬出他长着浓密胡须的脸,而一双暴怒的眼睛正扫射着地穴内的各个角落,最后那恶狠狠的目光凝固到了我俩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他高声吼道,“来我这里干什么?”他见福尔摩斯没有出声,又走向前两步,而且举起了随身带的一根沉重手杖。

  “听到没有?”他继续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他说着挥动起手杖。

  福尔摩斯不仅未退缩,还径直地迎上前去,非常严肃地说道:“罗伯特先生,我正有个问题需要你解答。”他说着转过身去,揭开了身后的棺盖:“这位是谁?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借助大马灯的光亮,我看到里面一具用布裹着的非常可怕的女尸,凸出的鼻子与下巴扭向旁边,惨白歪曲的脸上露出两只昏暗、滞固的眼睛。

  男爵惊叫一声踉跄地退了回去,倚靠到一个石头棺材上。

  “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喊叫着,瞬间又复原了他凶猛的常态,吼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的名字叫歇洛克·福尔摩斯。”我的伙伴说,“或许你并不陌生吧?无论如何说,维护法律是我与一切正直的公民同样的职责。我认为,你务必对一些事情给出解释。”

  罗伯特充满敌意地对视了几分钟,但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从容的声音,镇定和自信的态度发挥了效力,他最后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向上帝起誓,我没做任何坏事。当然,这事从表面看上去的确不利于我,可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我期望事实果真如此,但你还是必须去一趟警察局做解释。”福尔摩斯说。

  罗伯特先生耸了一下他宽阔的肩膀,说:“行吧,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如此了,你不妨去庄园亲自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刻钟之后,我们来到一个屋子,这应该是老宅子的一间武器陈列室,因为玻璃罩后面整齐地摆放着擦得很亮的一排排枪管。室内布置得很讲究,罗伯特先生在这里离开了我们几分钟。返回时他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面色红润的青年女士,就是我们曾看到坐在马车里那位;另外一个是矮个男人,长着一张老鼠脸,举止看上去鬼鬼祟祟的。这二人满脸疑惑,显然男爵未来得及将发生的事情说给他们。

  “他们?”罗伯特先生用手示意,说:“是诺拉特夫妇,诺拉特夫人娘家姓艾温斯,她曾经在我姐姐身边服侍多年,是她的心腹女仆。我带他们来的目的,是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让你们了解到真实情况,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能为我做证的仅有的两个人。”

  “罗伯特先生,有这个必要吗?你考虑过你在做什么吗?”那位女士喊道。

  “我拒绝负一切责任。”她的丈夫叫着。

  罗伯特先生藐视了他一眼,说道:“我会负所有责任。”

  “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不妨听一下事实的简单经过吧!”

  “我想,你对我的事情显然已插手不浅了,不然我们不可能在那里相遇。因此你很可能已了解,我为参加赛马大会精心驯养了一匹黑马,而全部都取决于我是否能获胜,假如我如愿赢了,那么一切万事大吉,假如我不幸输了——哦,我简直不敢去想象后果。”

  “你的处境我清楚。”福尔摩斯说。

  “我个人的全部,都仰仗姐姐阿特丽斯夫人所赐,可是大家都清楚她的地产收入,只够她本人在世上生活所用。我从来都非常明白姐姐一旦去世,我的债权人便会如秃鹰群般涌向我的地产,掠走我的马厩、我的马,等等,一切曾属于我的东西。福尔摩斯先生,我亲爱的姐姐特丽丝夫人在一周之前去世了。”

  “并且你未对外界说!”

  “我又该如何办呢?我的命运将面临完全破产。我假如可以将这事掩饰三周,那所有问题都好说了。姐姐女仆的丈夫,就是他——是一名演员,于是我就考虑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可以让他扮演我姐姐。他每天的任务只是乘坐马车露个面,由于进她房间的也就她的女仆,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姐姐的死因是长期以来折磨她的水肿。”

  “那应当由验尸官来断定。”

  “她的医生可以证实,她的病症在数月之前就预示出这个结果了。”

  “那你都做了些什么?”

  “遗体不能摆在这里。她去世的当天晚上,我与诺拉特就将她转移到了老库房,那个库房很早就无人使用了。但是姐姐的小狗总是紧跟着我们,它在门口一直狂吠,因此我就考虑换个更保险的地方。我首先将狗送了人,然后又将姐姐的遗体运到了教堂的地穴里。福尔摩斯先生,请放心,我没有一丁点儿侮辱与不恭之意,我没做任何对不起死者的事情。”

  “罗伯特先生,我觉得你的行动是应该受到谴责的。”

  男爵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说起来简单,假如你处于我的位置,你可能就不会这样说了。没有谁在他的全部计划和希望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甘心被毁灭而不拼力挽救。我以为将她暂时放到她丈夫祖先的棺材里安息没有什么不妥,而且那陈列棺材的地方,现在依然是一个庄严神圣之地。我们打开了一个棺材,挪走里面的陈年古尸,就如你发现的那样安放了她。关于里面原有的遗骸,我们不可以让它们暴露在地穴地面上,于是我和诺拉特一起转移了它们,而且由他负责在夜晚到锅炉房里烧毁它们。福尔摩斯先生,这便是事实的经过,虽然我已被迫将这些讲了出来,可我却不清楚你是用何办法迫使我如此讲的。”

  福尔摩斯思考了片刻,说道:“罗伯特先生,你的讲述出现一点纰漏,你既将赌注投在了赛马上,那么就算你的财产被你的债权人拿走,也影响不了你的前程呀!”

  “这匹马也属于财产的一部分。难道他们会关心我的马?他们或许干脆就不许马跑了。很不幸的是,我主要的债权人是萨姆·布鲁尔,他是我最愤慨的敌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之徒,在纽玛科特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抽过他一回,你想他有可能帮助我吗?”

  “罗伯特先生,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福尔摩斯说着站起身来,说:“此事一定得交给警察去处理。我只是发现事实,并且也就到此为止了。关于你的行为涉及的尊严道德问题,我不想发表什么意见。午夜快到了,华生,我们应当回我们的陋室去了。”

  如今大家都已明白,本案的结局远超过罗伯特先生的行为所应得的好许多。肖斯科姆王子在比赛中不负厚望得胜,为马主净赚80 000英镑,而且在比赛结束前债权人也未提出付债请求,因此罗伯特先生在付清债务之后,还剩下宽裕的钱重新开始富足的生活。警察与验尸官在处理此事时,态度也都备显宽容,他只是在拖延死亡注册一事上被稍加责难。可以说,运气颇佳的马主凭靠本次投机干净地脱了身,如今此事已被淡忘,他的晚年生活也必将体面地度过。

  “法律点评”

  福尔摩斯从被告的袖缝中发现了锌与铜屑,并推测他是制造伪币的人。那么针对于伪币或者假钞,我们有哪些严格的规定呢?

  《刑法》第一百七十条:伪造货币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一)伪造货币集团的首要分子;(二)伪造货币数额特别巨大的;(三)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

  第一百七十一条第三款:伪造货币并出售或者运输伪造货币的,依照本法第一百七十条的规定定罪从重处罚。

  《中国人民银行法》第四十一条:伪造人民币、出售伪造的人民币或者明知是伪造的人民币而运输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变造人民币、出售变造的人民币或者明知是变造的人民币而运输,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情节轻微的,由公安机关处15日以下拘留、5 000元以下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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