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亡之路(2)

　　外面有什么声音？一片寂静中他听到一阵极轻微的刮擦声——非常微弱，可在寂静的夜晚中，听得十分清晰。声音从大门那边传来，费里尔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倾听着。停了一会儿后，这个声音又轻轻地响了起来，似乎在伺机行事。显然，有人轻轻地往门上敲了几下，难道是半夜刺客前来执行秘密教会暗杀的命令吗？

　　还是来写记号，提醒期限最后一天已到的狗腿子？约翰·费里尔觉得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精神紧绷地度日，倒不如即刻就死来得痛快。于是，他跳了起来，拉开门闩，把门打开了。

　　门外一片寂静。夜色晴朗，满天的星星在头顶夜空里闪烁不定。

　　老人定睛一看，只见庭前的小花园门栅完好，花园里路上不见一个人影。费里尔朝左右扫视一下，轻轻舒了口气，放了心。无意间他目光往下一扫，不觉惊讶万分，只见一个人趴在地上，手和脚直挺挺地伸展开。

　　见此情形，老人真的是快吓坏了，不由得靠在墙上，使劲按住自己的喉咙，这才忍住没有喊出声。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匍匐在地的人是个受伤或是濒死的人，可再一细看，只见那人在地上手足并用向前移动着，宛如一条蛇迅速而悄然无声地爬进了客厅。这个人一爬进屋里，立刻站起身，把门关上。老人目瞪口呆，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杰弗逊·霍普，只见那张年轻气盛的脸上一副坚毅表情。“天哪！”约翰·费里尔气呼呼地说，“你可把我吓坏了，你怎么这个样子进来了？”

　　“先给我点吃的吧，”霍普毫无气力地说，“我已经两天两夜都没来得及吃东西了。”主人的晚餐还放在桌子上一口未动，他跑了过去，抓起冷肉、面包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等他吃饱了，问道：“露茜现在还好吗？”

　　“很好，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危险。”这位老人回答。

　　“那就好。这座房屋四周都有人监视，所以我才一路爬了进来。

　　他们真是够厉害，可是要想抓住一个瓦休湖的猎人，那还差远了。”

　　由于有了一个忠实可靠的同盟者，约翰·费里尔顿时觉得精神一振，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真诚热切地紧握住年轻人粗糙的双手，说：

　　“你真是个值得骄傲的年轻人。现在没有什么人愿意来分担我们的危难和麻烦了。”“你说对了，伙计，”年轻的猎人回答，“我很敬重你，但是如果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在我一头钻进这马蜂窝之前，我会三思。可是，我是为了露茜而来的，在他们手下伤害露茜之前，我想我早带她远走高飞了。犹他州再也不会有霍普家族的人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是你们最后一天，除非你们今晚行动，否则就没机会了。

　　我有一头骡，还有两匹马等在鹰谷。您有多少现钱？”

　　“两千金币及五千纸币。”

　　“这就够了，我还有这么多钱，凑在一起足够了。我们必须穿越大山到内华达州的卡森市去，你最好马上叫醒露茜。还好仆人不睡房子里。”当费里尔进去叫女儿准备出发的时候，杰弗逊·霍普把所有能找得着的食物装到一个小包里，再往一个粗陶罐子里装满了水，因为凭经验他知道，山里泉水很少，而且相距很远。他刚收拾好东西，老人就牵着女儿出来了，整装待发。这对恋人彼此问候了一番，非常亲热，但时间短促，因为此时分分秒秒都十分宝贵，而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们必须立刻就走，”霍普说，声音低沉但非常果断，就像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猎人。他已经铁了心，一定要闯过难关。接着说道：“前后门都有人把守，但是，小心一点的话，我们可以从旁边的窗户爬出去，然后穿过麦田逃走。一旦上了大路，我们只走两英里就可以到鹰谷，马匹在那里等着呢。天亮前，我们就能穿过大山，走完一半的路程了。”

　　“要是有人阻挡那该怎么办呢？”费里尔问道。

　　霍普拍了拍上衣中露出的左轮手枪的枪柄，恶狠狠地笑着说：“即使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也可以干掉两三个。”

　　屋子里的灯早已全部熄灭，费里尔通过黑乎乎的窗口，望着这片曾属于他，而现在却要永远放弃的土地。长期以来，他对于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也是难以痛下决心的，然而，当考虑到女儿的名誉和终身幸福时，即使要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了。沙沙作响的树林和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田野，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幸福，很难使人想象这里却是杀人恶魔出没的地方。然而，这个年轻猎人苍白而坚定的脸色都表明，在爬近这屋子的时候，他早已把这里隐藏的危险情况观察得一清二楚了。

　　费里尔提着装有金币和钞票的钱袋，杰弗逊带着不多的食物和水，而露茜拿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她的一些珍贵物品，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等一片乌云飘过，遮得夜色朦胧时，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翻出窗溜进小花园。他们三人屏住呼吸，弯下腰来，跌跌绊绊地穿过花园，来到花园树下的暗处，又沿着树篱走到一个通向麦田的缺口。

　　他们刚走到那，霍普突然一把扯住父女二人，把他们拖入隐蔽处按倒，他们静静地伏在那里，吓得浑身发抖。

　　霍普在草原上久经锻炼，一双耳朵敏锐得像山猫一样。他们刚刚趴下，便听见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头鹰的啼叫，不远处立即又有一声同样的呼应。这时，只见有个人影隐隐约约出现了，就在父女俩亲手制作的那个篱笆缺口跟前，他又发出一声凄惨的暗号，立刻，另外一个人便应声从暗处走了出来。“明天半夜，猫头鹰叫三声后下手，”头一个人说，听起来他是个领头的。另一个答道：“遵命，要我告诉德雷伯兄弟吗？”

　　“嗯，要告诉他，让他再传达给其他人。9到7！”

　　“7到5！”另一个人回应。接着，那两个人又悄然地离去。可以听出，他们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很明显是他们的一种暗号。他们刚刚走远，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杰弗逊·霍普立即跳起身来，拉着两个人迅速穿过缺口，用最快的速度带领他们越过麦田。这时露茜已经体力不支了，霍普还得连架带拖地拽着她飞跑。“快！赶快！”他也气喘吁吁地一次又一次地催促他们，“我们已经穿过警戒线了。成功与否全凭我们行动的速度了。快跑呀！”

　　到了大路上，他们就跑得很快了。路上他们仅有一次发现有人，于是他们赶忙闪进一块麦地，以免被人发觉。进入城镇之前，猎人穿进一条曲折狭窄通往山区的小道。两个黑色高耸的尖峰在他们头顶的夜空中，夹成的峡谷就是鹰谷，马匹便是在那里等着。凭着杰弗逊·霍普的正确判断，他们在大岩石及干涸的河道中穿梭而行，终于来到了一个巨石掩蔽的幽静的地方，忠心的骡、马仍然拴在那里。女孩被扶上了骡子，老费里尔带着他的钱袋上了一匹马，而杰弗逊·霍普则骑上另一匹，带着父女俩沿着陡峭险峻的山路前行。

　　对于任何不习惯在深山峻岭中行走的人来说，这种崎岖的山路一定会让他们望而却步。山路的一边是万丈峭壁，黑暗、险峻，令人生畏。在嶙峋的绝壁上，一条条长长的岩脊，仿佛就像某种僵化了的魔鬼身上的一根根筋骨。在山路的另一边，则是乱石交错，令人无法前进一步。只是在中间，蜿蜒着一条小道，有的地方极其狭窄，只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过，而且山道还极其坎坷不平，只有骑术精湛的人才能穿过。虽然他们行路艰难，但他们的心情却是愉快的，因为他们每前进一步，就离他们刚刚逃遁出来的暴虐无道的专制统治地区更远了一步。但是，他们不久便发现了，他们仍然还没有逃出摩门教徒的势力范围。当他们来到山路中最荒凉的地段时，露茜突然惊叫起来，指着上方。原来，在一块俯临小道的岩石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哨兵，这块岩石在星光的映衬之下显得黝黑而单调。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们。

　　“是什么人在那里走动？”那人一声命令式的喝问，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山谷。“是前往内华达的旅客。”杰弗逊·霍普应声答道，一面抓起了放在马鞍旁的来复枪。

　　可以看清，这个哨兵用手指正扣着扳机，向下对准着他们，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哨兵又问：“谁准许你们的？”

　　“四圣会。”费里尔回答，根据他对摩门的了解，教中最高的权威就是四圣会。“9到7。”哨兵喊道。

　　“7到5。”杰弗逊·霍普迅速回应道，他立刻想起了刚才在花园中听到的这句暗号。

　　“请过去吧！上帝保佑你们。”上面传来这个声音，过了这一关口，前面的道路便宽阔了许多，马都可以放开脚步，小跑前进。回头望去，还他们还能看见那个防哨，倚着他的枪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这时，他们知道，他们已经闯过了摩门教区的边防要隘，自由就在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