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荒原惨剧(6)

　　“或许斯台普吞原来并不知道，他的家族在北美还有一位继承人。但是，他很快就从他的朋友莫蒂默医生那儿知道了此事。莫蒂默医生后来也将亨利·巴斯克维尔到来的消息详细告诉了他。斯台普吞的第一个念头，或许就是在这个来自加拿大的陌生青年来到德文郡之前，就在伦敦将他害死。自从他太太拒绝帮他陷害查尔斯爵士，他就不再相信他的妻子了，他甚至害怕让她离开自己很长时间，怕她坏他的好事，正因为这样，他才带着妻子一同去了伦敦。我查出，他们曾经住在克雷文街的梅克斯伯勒私人旅馆，我派人到那旅馆去搜集证据，正好到过那儿。在那里，他将太太关在房间里，自己戴上了假胡须跟踪莫蒂默医生，先来到贝克街，后去了火车站，还到过诺桑伯兰旅馆。他太太对他的阴谋计划多少知道一些，可是由于她极度恐惧她丈夫，又由于遭受过残暴虐待，对他非常畏惧。虽然她知道那个人处在危险中，但却不敢写信警告他，如果那封信落到了斯台普吞之手，她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后来，像我们知道的那样，她从报纸上剪下字凑成了那封信，并伪装笔迹写了收信人地址。那封信送到了亨利爵士手里，这是对他发出第一次危险警告。

　　“为了实施计划，斯台普吞需要弄件亨利爵士的衣物，因为一旦他要用到他的狗，就有东西可以让狗熟悉气味进行追踪了。他马上以特有的机敏和大胆的性格行动起来了，毫无疑问，旅馆里的男女仆人都被他用高价收买了。但是弄到的第一只靴子却是新的，对他毫无用处，后来他又把它送还，并弄来另一只，这是对我们最有帮助的一个线索，为此我证实了与我们打交道的是一条真正的猎狗，因为没有别的假设能够解释，为什么要急着弄到一只旧靴子而完全不理会那只新的。越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越值得仔细去调查，那些看起来似乎会让案情复杂化的要点，给予适当的考虑和科学的处理后，往往是最能说明问题之处。

　　“后来，第二天早晨，我们的朋友又来拜访了咱们，斯台普吞坐在马车中一直跟踪着他们。从他对我们的地址和我的相貌知道得如此清楚，以及他的行动来看，我推断斯台普吞犯过的罪行绝不仅仅是巴斯克维尔这一桩。据说在过去三年里，西部曾发生了四次大盗窃案，可是没有一件能将罪犯抓获。其中最近发生的一件，就是五月份在福克斯通庭院发生的惊人冷血枪杀案，一个仆人想要袭擒那戴着面具的单身强盗而被杀死了。我认为斯台普吞就是利用这种方法来补充他日益减少的财产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就是这么个危险的亡命徒。

　　“那天早晨，当他成功地从我们眼皮底下跑掉，并且还放肆地通过马车夫将我的名字传回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领教了这个人沉着应变的能力。从那时起，他清楚我在伦敦已经接手了这件案子了，所以，他就无法在那里下手。于是他返回了德文郡，等待着亨利爵士的到来。”

　　“等一下！”我说道，“你讲的这些发生的事情无疑是正确的，但有一点你没解释，就是当猎犬的主人在伦敦时，它怎么办呢？”

　　“我注意到一件事，而且是很重要的。毫无问题，斯台普吞有一个同伙，尽管这个人还不像是被斯台普吞完全控制的。在他家中有一个名叫安东尼的老男仆，他与斯台普吞家的关系可以追溯到数年以前斯台普吞做小学校长之时，因此他一定清楚他的主人和女主人之间是夫妇。这人已经从乡间逃跑不见了。在英格兰‘安东尼’这个姓并不普遍，但‘安东尼奥’这个姓在所有说西班牙语的国家和说西班牙语的美洲国家里则很常见。这个人，与斯台普吞太太一样，讲一口流利的英文，但是却带着奇怪的大舌头的味道。我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个老头从斯台普吞所标出来的小路穿过格林本泥潭。所以，当他的主人不在之时，很可能就由他来照顾猎狗。尽管他也许从来都不知道养这只巨犬是用来做什么的。

　　“随后，斯台普吞夫妇又回到了德文郡。不久亨利爵士和你也到了那儿。

　　现在我顺便说一下我当时的观点。或许你们还记得，在检查那张贴着铅字的信纸时，为了仔细地检查纸张里的水印，在检查之时，我将信纸举到了眼前几英寸的地方，当时一股轻微的白茉莉花香味飘进了我的鼻孔。香水共有七十五种，一个办案专家或许能将每种香水的气味分辨出来。在我曾经办理的案件中，不止一个案子是凭借迅速识别香水的气味而破获的。这种香味表明其中还牵扯进了一位女士，我那时已经开始想到斯台普吞夫妇了。在去西部以前，我就已经确定在此案件中有一只猎狗，而且也猜出了罪犯是怎样的人。

　　“监视斯台普吞是我的一项重要工作，不过很显然，如果你和我一同去，他会对此十分警戒，我将无法进行调查。于是我骗了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你，在我应该在伦敦之时，我偷偷地来到了乡下。我遭遇的艰辛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而且这些琐事也不应该成为案子侦查的阻碍。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翠西山谷待着，只有在必要时才来到沼泽荒原上的石屋。卡瑞特陪同我前去，他伪装成了一个农村小孩，这对我有很大帮助，他为我送来食物和干净的衣服。我在监视斯台普吞时，卡瑞特就负责跟踪你们，这样，所有的情况都会掌握在我手中。

　　“我曾经对你说过，你的报告很快会被我拿到手，因为它们一送到贝克街就会马上被转到翠西山谷。那些报告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提到斯台普吞过去经历的那份，我因此而找出了他们的真正身份，并且总算准确地知道了我的处境。由于那个逃犯的涉入，这个案子变得复杂起来了，特别是他与巴里莫尔夫妇的关系。还好你马上就想办法将事实澄清了，虽然我也通过自己的观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当你在沼泽地里发现我时，全部事实已经都被我弄清了，但是我手中还没有能够呈交给陪审团的证据。那天晚上斯台普吞企图谋杀亨利爵士，结果却误杀了不幸的逃犯，就连那个事实都不足以证明他的杀人罪。看来，似乎除了在犯罪现场将他当场捉住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了。要实现这一目标，就不得不用亨利爵士当诱饵，让他显示出没有受到保护的样子，并且独自一人穿越沼泽地。咱们就是那样做的，咱们的委托人因此也受了惊吓，但全部罪证终于拿到手了，还将斯台普吞逼上了绝路。我得承认，让亨利爵士暴露在那样的危险之中，是我在处理此案过程中的一大缺点。但是咱们事先都没能料到，那畜生竟有如此可怕，而且我们也无法预知那天会降下那么浓的大雾，那猎狗会从大雾中突然蹿过来。咱们成功地完成了任务，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专家和莫蒂默医生都向我保证说，亨利爵士受到的影响是暂时的。一次长途旅行，不但能恢复咱们朋友深受打击的神经，还能抚慰他感情上的创伤。他真诚地爱过那位女士，所以，最使他感到悲伤的也是这桩倒霉事，他受到了欺骗。

　　“剩下需要说明的就是斯台普吞太太在这个案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了。毫无疑问，她受到了斯台普吞的控制，也许是利用爱情，也许是使用威胁，或者两者都有，因为这两种感情是可以并存的。这两种控制力量也是非常有效的，在他的要求下，她同意以他的妹妹身份出现，虽然当他想利用她直接参与谋杀时，也发现他对她的控制力还是有限的。

　　在不牵扯到她丈夫的情况下，她尽可能地去警告亨利爵士，而且她也曾一再地这样做。当斯台普吞看到亨利爵士向这位女士求婚时，他似乎十分嫉妒，虽然这早已成为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他还是无意间暴露出他隐藏得很好的火暴性格。在他的鼓励下，他们之间保持着亲密关系，而亨利爵士也因此经常去梅利皮特宅，这样他总会等到他期待的机会。可是就在危急关头，他的妻子突然开始对他反抗起来。她已稍微知道一些有关逃犯死亡的事情，而且也知道亨利爵士去吃晚饭的那个晚上，巨犬就被关在外面的小屋。她谴责她丈夫预谋的罪行，在暴怒下，他第一次向她坦白自己已另有所爱。她往日的温柔马上就变成了极度的怨恨，他看得出来，他会被她出卖，因此将她绑了起来，这样她就没机会再去警告亨利爵士了。毫无疑问，他希望大家都将亨利爵士的死归因于他家族的厄运，他们当然也会这样想，那么，当他重新回到妻子身边时，她也就会接受既成的事实，并对此保守秘密了。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如何他都打错了算盘，即便我们不到那儿去，他的命运也会是如此。一个带有西班牙血统的女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宽恕这种侮辱的。亲爱的华生，不参考笔记，我已经将这个案件尽可能详细的叙述给你了。我不清楚还有没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被我遗忘了。”

　　“他是不可能用他的那条恶魔猎狗，像吓死老伯父那样再吓死亨利爵士的。”

　　“这个畜生非常凶悍，而且处于一种半饥半饱的状态。它的出现也许并没把人吓死，但至少也会让人失去抵抗力。”

　　“毫无疑问。还有一个难题。如果斯台普吞得到了继承权，那他能怎样来解释一直以化名默默地居住在与这笔财产如此接近的地方这个事实呢？他又怎能在不引起怀疑和调查的情况下要求获得继承权呢？”

　　“这的确很困难，想要让我去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你对我要求过高了。过去和现在的事我都查过了。但是一个人未来会做什么，这确实是很难回答的问题。斯台普吞太太曾经听到她丈夫几次谈论这个问题，有三条路可走：他也许会从南美洲要求继承这份财产，让当地的英国当局证明他的身份，这样他根本不用来英格兰就能得到这笔财产；或者需要他住在伦敦的短时期内，采取隐蔽身份的办法；或者，还可找一个同谋，让他带着证明文件和证物伪装成继承人，但是他需要将收入的一部分给这个同谋。从咱们对他的了解来看，他总是能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啊，亲爱的华生，我们辛苦工作几周了，我认为，今晚我们还是找些轻松愉快的事做吧。我在休格诺戏院订了一个包厢。你听过让·德·雷兹凯演唱的歌剧吗？

　　希望在半小时之内你能准备好，途中我们还可以顺便到马西里饭店吃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