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福尔摩斯的论述(1)

　　这又是一个让人激动的戏剧性时刻，我的朋友就是为这种时刻而存在的。他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并没有大吃一惊，甚至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情绪。他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满脸漠然的神情，显出超乎常人的镇定和冷静，就像一位颇有钓鱼经验的老者注视着水面上的鱼漂一样的神色，没有兴奋，没有激动，没有沮丧，更没有吃惊。但我又分明感觉到他那颗不停跳动的心，感觉到他大脑中活跃的思维运动，多年的阅历已使他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不是迟钝，而是沉着。福尔摩斯轻轻地将烟斗放在桌子上，转过头，对麦克·唐纳警官说：“这的确有点让人出乎意料，但说起来又是合情合理和意料之中的。早在我们请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破译了这张写有密码的纸条，上面已告诉了我们一些情况。”“什么情况？”麦克·唐纳看着福尔摩斯问道。

　　“那纸条告诉我们，一位道格拉斯先生面临危险，而且说道格拉斯是伯尔斯通庄园的一位有钱绅士。而现在，我们得到你的消息，这种危险已经降临并发生了。我只是感觉到，这种危险降临得有点儿太快，或者说太早了。”“你从哪里得到的密码信，这真是有些离奇。”

　　麦克·唐纳一脸纳闷地说。于是，福尔摩斯又把刚才密码信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麦克·唐纳讲了一遍，等讲完的时候，麦克·唐纳不禁皱了皱眉头。

　　“事情很明白，我们下手已经晚了。”福尔摩斯脸上多少有些失望和遗憾之感，但这种神情只是瞬间就消失了。

　　“我今天早上打算去伯尔斯通，我来是问你们——你和你这位朋友——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去。但是，从你说的话来看，我们也许在伦敦会做得更好。”“我不这样认为。”福尔摩斯说。

　　“唉呀，福尔摩斯先生！”警官大声喊道，“一两天后，报纸上就会登满伯尔斯通之谜。可是，如果在罪行发生之前，就有人在伦敦预言这桩事件会发生，那还有什么谜呢？我们只要抓住这个人，其他的一切不就明白了？”“这是毫无疑问的，麦克先生。可是你打算怎么去抓这个所谓的波洛克呢？”麦克·唐纳把福尔摩斯递给他的信封翻过来看了看，说：“是从坎伯威尔寄出的，这对我们没什么帮助。你说过，名字是假的。这当然不会查出什么。你不是说你给过他钱吗？”

　　“给过两次。”

　　“怎么给的？”

　　“把钞票寄到坎伯威尔邮局。”

　　“你没有费心去看看是谁取走的？”

　　“没有。”

　　警官显出吃惊的样子，带着有些诧异的口吻问道：“为什么没有呢？”“因为我遵守诺言。他第一次写信给我时，我就答应过不会去追踪他。”“你认为他背后有人操纵？”

　　“我知道有。”

　　“就是你提过的那个教授？”

　　“完全正确！”

　　麦克·唐纳警官微微一笑，朝我眨了一下眼睛，说：“不瞒你说，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民事部的人都认为，你对这位教授有点儿偏见。

　　关于这件事，我亲自做过调查。他看来是个非常可敬的人，既有学问，又有才干。”

　　“我很高兴，你们的人竟然赏识这个天才。”

　　“老兄，人不能不承认事实嘛！我听了你的看法后，就认为有责任去拜访他。我和他就日食的问题闲聊了一阵。至于我们是怎么谈到这个问题上的，我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当时拿出一个带反光镜的提灯，照在地球仪上，没出一分钟就把事情说清楚了。他还借给我一本书。

　　不怕你笑话，我在阿伯丁受过很好的教育，可那本书我还是有些看不懂。他面容瘦削，头发灰白，说话时神态严肃，简直像个出色的牧师。

　　我们分手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肩膀，就像你即将步入社会，要去面对冷酷的求生搏斗时，父亲在为你祝福。”

　　“看来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拜访，要不然你怎么会记忆犹新呢。

　　请你继续讲下去，最好是具体一点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到了莫里亚蒂教授的书房，并在那里和他促膝交谈的，是吗，麦克·唐纳先生？”福尔摩斯似乎产生了极大兴趣。“没错！”麦克·唐纳警官注视着福尔摩斯回答说。

　　“是不是一间布置非常讲究的书房？”福尔摩斯继续发问。

　　“很讲究，甚至可以说很华贵，这一点我注意到了。”

　　“那么你坐在哪里？”

　　“我坐在他的对面，也就是他写字台的对面，怎么了？”

　　“很好！”

　　麦克·唐纳警官这时用手指摸了一下鼻子，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

　　“还有，当时他的脸是不是背着阳光，而且你却面对着阳光？”福尔摩斯继续向麦克·唐纳警官提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不过，我知道他是有自己的用意的。“不，那时候没阳光，我是在晚上拜访他的，当时房里亮着灯，灯光好像照着我的眼，因为灯光很亮。”麦克·唐纳认真地回答。

　　“应该是这样。你有没有注意到教授头上有一幅画？”

　　“福尔摩斯先生，我很少遗漏什么，也许这是从你这里学来的。

　　是的，我看到一幅画——一个年轻女人双手托着头，从侧面窥视着你。”

　　“那幅画是杰恩·巴布特斯·格勒兹的作品。”

　　麦克·唐纳竭力显出感兴趣的样子。

　　福尔摩斯双手指尖合拢，靠回椅中继续说：“杰恩·巴布特斯·格勒兹是位法国画家，在1750年到1800年间是他的全盛期，当然，我是指他的绘画生涯，现代的评论比他生前还要高。”

　　警官的眼睛愈来愈显得茫然，他说：“我们是不是最好……”

　　“我们正在这么做，”福尔摩斯打断他说，“我所说的一切跟你所谓的‘伯尔斯通案件’有直接而且重要的关系，事实上，就某方面来看，可以说是事情的中心。”麦克·唐纳露出苦笑，用求助的目光朝我看了看，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思路有点太快，我有点跟不上。如果你省略了一两个环节，就弄得我摸不着头脑了。这个昔日的画家跟‘伯尔斯通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福尔摩斯说：“对于侦探来说，一切知识都是有用的。格勒兹有一幅油画名叫《牧羊少女》，这幅画1865年在波塔利斯拍卖，卖到了120万法郎，折算成英镑在4万以上。虽然这是一桩琐事，不过也许能引起你的一系列思索吧。”这事的确引起了警官的思索，他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也许我该提醒你，”福尔摩斯接着说，“教授的薪金可以从几本可靠的参考书查出来，每年是700英镑。”

　　“那他怎么买得起……”

　　“说得对！他怎么买得起呢？”

　　“哦，这倒值得注意了，”警官一边沉思一边说，“请你继续讲下去，福尔摩斯先生，我太喜欢听你的分析了。真是好极了！”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他受到人家真诚的钦佩时总会露出热情，这可是个艺术家的真实性格，“你不是要去伯尔斯通吗？警官先生，时间一长，会耽误你的行程的。”“没关系，我的马车脚力很快，维多利亚车站离这里又很近，我到那里用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我们还是继续那幅画的话题吧！对了，你怎么对莫里亚蒂教授的房间了解得如此详细，你可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莫里亚蒂教授啊！”麦克·唐纳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对，我从未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他房间里的情况呢？”

　　“啊，这是另一回事。我曾经到过他的房间三次，两次是以不同的借口等他，还没等他回来，我就离开了。还有一次——噢，我简直无法告诉一名官方侦探。那是最后一次，我冒昧地匆匆检查了一下他的文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了吗？”

　　“完全没有。正是这让我感到惊奇。不过，你现已看到这幅画的寓意。它表明莫里亚蒂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他是怎么获得财富的呢？

　　他是单身。他的弟弟是英格兰西部的一个站长。他的教授职位每年价值700英镑，而他居然有一幅格勒兹的画。”“噢？”

　　“这一推论，肯定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