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布鲁斯计划(3)

　　“如果你允许，现在我想察看一下这里。我想不出其他要问的问题了。”他仔细检查了保险柜的锁、房门，最后是窗户上的铁窗板。

　　当我们来到外面的草坪上时，他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窗外有一丛月桂树，好几根树枝都露出了曾被折断过的迹象。他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那些树枝，接着又查看了树下地上的几个隐隐约约的足迹。最后，他请那个高级职员把铁窗板关上。他向我指出，窗板正中间几乎合不上，任何人在窗外都可能会看到房间里发生的情况。“耽搁了三天，所有迹象遭到了破坏。这些迹象可能有意义，也可能没有意义。好了，华生，我想伍尔维奇不可能给我们更多的帮助了。这次我们的收获甚微。让我们看看是否能在伦敦做得更好。”

　　然而，在离开伍尔维奇车站之前，我们又有了一些收获。售票员非常有把握地说，他看到过卡多根·韦斯特，因为他熟悉韦斯特的模样，他确定：韦斯特星期一晚上乘坐八点十五分开往伦敦桥的那列火车去了伦敦。当时他买了一张三等单程车票。售票员对他紧张激动的举止感到吃惊。韦斯特浑身颤抖，几乎连找他的零钱都拿不起来，后来售票员帮他捡起来。查询时间表说明，韦斯特大约七点半离开那个姑娘，八点十五分是他可能搭上的第一趟火车。

　　“华生，让我们重新推想一下，”福尔摩斯沉默了半小时之后，说，“我想不起来在我们共同进行的所有调查中，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办的案子。我们每次前进一步，就会在前面出现一道新坎。不过，我还是肯定已经取得了某些可观的进展。“我们在伍尔维奇调查的结果，大多都对年轻的卡多根·韦斯特不利，可是窗下的那些迹象将会提供一个对他有利的假说。假设某个外国间谍曾经接近过他。可能曾经发过这种誓，禁止他说出去，但对他的思想上还是会产生这方面的影响，从他对未婚妻说的话就说明了这一点。好吧，我们现在就假定，当他和他的未婚妻一起去剧院时，突然在雾中他看到这个间谍朝办公室方向走去。他性子急，当机立断，撇开一切，责任当先。他跟着那个人，走到窗边，看到有人窃取文件，就去追赶那个盗贼。这样，我们就不再反对可以复制时谁也不会拿走原件的说法了。正是这个外面的来人拿走了原件。迄今为止，这都连在了一起。”“下一步呢？”

　　“接下来我们又遇到困难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按说年轻人卡多根·韦斯特该抓住那个坏蛋，同时赶紧报警。但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呢？难道拿走文件的是一名上级官员？这样就能解释韦斯特的行为了。要么就是这个主管人在雾中溜掉了，假定韦斯特知道他的住址，便马上赶往伦敦，想在他家拦截他。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紧急，因为他把未婚妻独自丢在雾里，什么也没跟她说。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在这个假设与放置在地铁车顶的尸体，在尸体和口袋里的七份文件之间，还缺少很多环节。现在，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从事情的另一头着手。如果得到迈克罗夫特提供的名单和地址，如果单一线索不行，我们就双管齐下找到那个人。”果然刚刚回到贝克街，就收到一封信，是个政府信使加急送来的。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把信丢给我。

　　无名小卒甚多，但能担当此事者很少。值得考虑的只有阿道夫·梅耶，住威斯敏斯特区，乔治大街十三号；路易斯·拉一罗西尔，住诺丁山区，坎普登大厦；雨果·奥伯斯坦，住肯辛顿区，考菲尔德花园十三号。据报告，后者于星期一在伦敦，现已离去。很高兴听到你已有线索，内阁亟盼收到你的最后报告。已经收到最高当局的查询急件。

　　如有你需要，全国警察都作你的后援。

　　迈克罗夫特

　　“恐怕女王的全部人手和马匹也帮不上忙。”福尔摩斯微笑道，他摊开一幅伦敦的大地图，俯身认真查看。“好啦，”不一会儿，他发出一个满意的惊呼声，“情况终于开始对我们有利了。我说，华生，我敢说，我们最终一定能查清楚。”福尔摩斯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我现在要出去，只是侦查一下。没有我信赖的伙伴兼传记作者在身边，我不会干危险的事情。你留在家里。大概一两个小时后我就回来了。要是觉得时间难熬，就拿出纸和笔，着手传记我们是如何拯救国家的。”

　　他那兴高采烈的情绪很快感染了我。我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有明确的原因，他不会一反往常的严肃态度，变得这么兴奋。在11月这个漫长的黄昏，我一直在等待，迫不及待地盼望他回来。终于，九点钟刚过，一个信差送来一封短信：我在肯辛顿区格洛斯特路的戈迪尼饭店吃饭。请速来此，并随身带铁撬棍、遮光提灯、凿子、左轮手枪。

　　夏洛克·福尔摩斯

　　对于一个体面的好公民，在幽暗的雾夜带这些的“装备”，简直太荒唐了。于是我小心谨慎地将它们全藏进大衣里，前往指定地点。我朋友就坐在这家精致的意大利餐厅门边的小圆桌旁。

　　“你吃过东西没有？那就跟我一起喝杯咖啡或柑香酒，尝一支这里特制的雪茄，它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浓烈。工具都带来了吗？”

　　“都带了，在我大衣里。”

　　“好极了。我简单地告诉你刚才我干了些什么，也大致说一下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华生，现在你一定已经肯定那年轻人的尸体是被放在火车顶上的。当我开始断定他是由火车顶上，而不是车厢里跌下来时，我就很清楚这点了。”“可能是由两车之间的车桥上摔下来的吗？”

　　“我认为不可能。如果你查看一下车顶，会发现它有些弧度，而且四周没有栏杆。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年轻的卡多根·韦斯特是被放上去的。”“是怎么被放到那儿？”

　　“这就是我们要回答的问题，这只有一个可能。你注意到伦敦地铁的西段，在某些地方没有地下隧道吗？我模糊地记得，在经过那段路段时，偶尔会看见上面有窗户，把尸体由那儿放上车顶会有困难吗？”

　　“这好像不太可能。”

　　“我们必须遵循那条古老的格言：当一切可能性都消失时，剩下的无论有多不可能，必定是事实。现在所有其他的可能性都不合乎事实，当我发现那个刚离开伦敦的情报头子住的房子就在地铁上面时，我高兴得突然变得言语轻狂起来。你当时有点儿惊诧。”

　　“啊，就是这个原因，是吗？”

　　“是的，就在这。住在考尔菲尔德花园13号的奥伯斯坦成了我的对象。我从格劳斯特街站开始行动。站上的一位管理员给了很大的帮忙，陪我沿着轨道查看，不但让我满意地看到考菲尔德花园的后楼窗户开在地铁上面，而且还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就是伦敦地铁为了要等另一条更大的火车线上的火车错轨，通常在那里停上几分钟。”

　　“太棒了！福尔摩斯，你解决了！”

　　“华生，不过只能说到目前为止——到目前为止，我们有了新的进展，但离目标还远着哩。好了，我在查看了考尔菲尔德花园的后面之后，又看了前面，摸清鸟儿确实飞出了窝，那家伙早已溜了。他的住宅相当大，没有什么摆设，据我分析，他是住在上面一层的房间里。

　　还有一个随从住在那儿，这个人可能是他的心腹。我们必须记住，奥伯斯坦只是去欧洲大陆交赃物去了，他还没有想逃走。因为他没有理由害怕被捕，他根本不会想到一个业余侦探去他的住宅搜查。可是这恰好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难道我们申请一张搜查证，按法律程序来办吗？”

　　“现在证据不足，根本不行。”

　　“我们要做什么呢？”

　　“很想看看他屋里是否有信件。”

　　“我可不喜欢这样，福尔摩斯。”“亲爱的伙计，你在街上放哨，我来做这件犯法的事。现在顾不了这些小节了。想一想迈克罗夫特、海军部和那些期待着消息的尊贵的人士，我们不能不去。”“你说得对，福尔摩斯。我们一定要去。”作为回答，我从桌边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最终不会退缩的。”他站起来握住我的手，在这一刹那，我看见他眼中有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接着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严肃、老练、讲求实际。“只有半英里路，不用急，我们就走着去吧。”他说，“我求你千万别把工具掉出来了，把你当作嫌疑犯抓起来可就糟了。”

　　考尔菲尔德花园坐落在伦敦西区，楼面扁平，前边有柱子和带圆柱的门廊，是维多利亚中期的杰出作品。隔壁一家好像在给孩子举行聚会，因为孩子们欢乐的呼喊声和叮咚的钢琴声响彻夜空。这大雾太好了，并用它友好的阴影把我们遮挡住。福尔摩斯点亮了提灯，灯光照在那厚实的门上。

　　“这是一件庄严的事情。”他说，“他们锁上了门，并上了门闩，我们最好去地下室的空地上去。那一头有一个拱道，防止热心的警察闯进来。华生，我们相互照应一下。”

　　没过多久，我们来到地下室的空地上。当我们正要向暗处走去，就从我们顶上传来警察的脚步声。当轻轻的有节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福尔摩斯弯腰，开始撬地下室的门，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我们跳进黑乎乎的过道，关上了地下室的门。福尔摩斯带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没有铺地毯的楼梯。他那盏发出黄光的小灯照在一个低矮的窗子上。

　　“到了，华生，一定就是这个。”他打开窗户，这时传来了低沉刺耳的沙沙声，渐渐变成了响亮的轰鸣声，一列火车在黑暗中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福尔摩斯把灯光沿着窗台照去。只见上面是来往机车留下的一层很厚的煤灰，但有几个地方的黑色表面已经被擦掉。

　　“喂，华生！你可以看到他们放尸体的地方吧。这是什么？毫无疑问，这是血迹。”他指着窗框上的几处褪色的模糊痕迹。“这里楼梯的石头上也有。证据齐备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列车停下来。”

　　我们没有等多久。下一趟列车像以前那样呼啸着穿过隧道，但到了外面慢了下来，然后嘎吱吱刹住车，停在我们正下方。车厢顶离窗台不到四英尺。福尔摩斯轻轻地关上了窗户，“到目前为止，证明我们是对的。你有什么想法，华生？”“真是杰作。你从来没有达到过这样的高度。”“在这一点我无法苟同。这个想法确实并不太深奥，从我怀有尸体放在车顶这个想法那个时刻起，其余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不是因为案情重大，其实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意义。我们面前还有一些困难。但是，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发现一些对我们可能有帮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