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布鲁斯计划(2)

　　“那他一定有好几把仿制钥匙。他将文件取走，带到伦敦出售，显然企图在第二天被人发现前放回保险柜中。而当他在伦敦进行这种叛国勾当时，却被人谋杀了。”“那又是怎么发生的呢？”“我们可以假设，他是在回伍尔维奇的路上被杀后，然后又被人丢出车厢。”“发现尸体的地方是阿尔盖特，已过了伦敦桥，正在他回伍尔维奇的路上。”“在过伦敦桥这段路上有很多情况可能发生。例如，有人在车厢中和他交谈，而谈话中引发暴力冲突，使他丧命。也可能是他想要离开车厢，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致死。另一个人把车门关上了，由于当时大雾，也就没有人会看见。”“根据我们目前所知的情况，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可是，老弟，想想看还有多少无法解释的事。就讨论的目的来说，我们假设年轻的卡多根·韦斯特决定把文件带到伦敦去，他自然会跟外国的特务事先约好，还可避免人们怀疑他那晚反常的行为，可是他却买了两张戏票，准备带未婚妻去看，而走到半道突然走掉。”“障眼法。”莱斯特雷德说，他一直坐着听他们谈话，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非常奇怪，这是第一点说不通的。第二点说不通的是，假设他到了伦敦，见到了那个外国特务，在第二天早晨之前他必须将文件放回去，否则就会被发现。他取走了十份文件，口袋中只有七份，另外那三份到哪里去了呢？他绝不可能自愿将它们留下。那么，他卖国的报酬呢？他口袋中怎么没有一大笔钱呢？”“在我看来十分清楚，”

　　莱斯特雷德说，“我对所有发生的事都没有怀疑，他取走了文件要出售，见到对方的人后，双方价钱却无法谈妥，所以他就回去了，但那人跟着他。在车上，那人杀了他，取走了其中较重要的部分文件，然后把他的尸体丢出了车厢。这不就符合所有的事实了吗？”

　　“可是为什么他身上没有车票呢？”

　　“如果有车票就会暴露出特务的住处离哪个车站最近，所以他把车票从韦斯特的口袋里拿走了。”

　　“很好，莱斯特雷德，很好，”福尔摩斯说，“你的推断非常合理。

　　不过，假如这是真相，那么这案子也就结案了。一方面，叛国者已经死了；另一方面，布鲁斯——帕廷顿潜水艇计划估计已经传到了欧洲大陆。我们还需要再做什么事呢？”“采取行动，赶快采取行动！”迈克罗夫特突然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嚷道。“我的全部本能都不让我接受这一解释。拿出你的能力来！到作案现场去！寻访一下相关人士！

　　把一切都追查清楚！你一生都很难遇到这么大的报效自己国家的机会。”“那好吧！”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膀说，“来，华生！还有你，莱斯特雷德，能不能劳驾你陪我们工作一两个钟头？我们就先从阿尔盖特车站开始调查。再见，迈克罗夫特。在傍晚以前我会给你一份报告，不过我有话在先，你不要对此抱太大希望。”一小时后，福尔摩斯、莱斯特雷德和我已经穿过地铁隧道，来到阿尔盖特车站相交的地方。

　　“那个年轻人的尸体当时就躺在这儿，”代表铁路公司接待了我们的老先生态度谦恭、脸色红润，指着离铁轨大约三英尺的一处地方，“他不可能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因为，你们看，这几堵墙都没有门窗。所以，只能是从列车上被推下的，照我们看，这趟列车大约是在星期一午夜前后通过的。”“那些车厢检查后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吗？”

　　“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发现车票。”

　　“也没有发现有车门开着吗？”“没有。”

　　“今天早晨我们得到了新的证据，”莱斯特雷德说，“有一名乘客乘星期一夜里十一点四十分的普通城市列车经过阿尔盖特，他说就在列车到站前不久，他听到‘咚’的一声，就像有人撞在铁路上的声音。然而，雾很大，什么也看不见。他当时没有报告。啊，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朋友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极度紧张的神情，注视着从隧道里弯伸出的铁轨。阿尔盖特是一个枢纽站，是一个路闸网点。他那急切询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些路闸。我从他敏锐警觉的脸上看到他浓眉紧锁，鼻孔抖动，嘴唇紧闭，我对这些都非常熟悉。他喃喃说道：

　　“路闸，路闸。”

　　“什么路闸？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别的铁路线上有这么多的路闸吗？”

　　“没有，很少。”

　　“还有弯曲的轨道。路闸和弯道。哎呀！如果仅仅这样就好了。”

　　“怎么了？福尔摩斯，你有线索了吗？”

　　“无非是个想法，一种迹象，就这些。不过，案件更加有趣了。

　　独特，绝对的独特，怎么会不独特呢？在铁路上我们看不见任何血迹。”

　　“几乎没有血迹。”

　　“可是我知道他伤得很重。”

　　“骨头都摔碎了，可是外伤却不重。”

　　“但总该有血迹吧？我能查看那个在大雾中听见落地声的乘客所坐的列车吗？”“现在恐怕不行，福尔摩斯先生。那辆列车已经拆散，车厢已经重新分挂。”“先生，我向你保证。”莱斯特雷德说，“我亲自仔细地察看了每一节车厢。”我的老朋友最明显的一个缺点就是他对那些不如他聪明的人没有耐心。“那就算了吧。”他说着转身走开了。

　　“既然如此，我不想再查看车厢了。华生，我们在这里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事。莱斯特雷德先生，我们就不再麻烦你啦，我想我们得去伍尔维奇调查一下。”

　　到了伦敦桥，福尔摩斯给他哥哥发了一封电报，发之前他递给我看：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但它可能会熄灭。此刻请派通讯员把你们所知道的全部外国间谍及国际特务的姓名及详细住址送到贝克大街。福尔摩斯“华生，这会是有帮助的，”我们坐上去伍尔维奇的列车时他说道。“我哥哥迈克罗夫特把这么奇特的案子托付给我们，我们还真得感谢他。”

　　他脸上依然是一副急切的神态，热情中带着一丝紧张。看得出，他一定是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从中得到了某种启发，促使他产生了令人振奋的新思路。如果你看过一只猎狐犬，开始见它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懒洋洋蜷缩在窝里，可是现在，这只猎犬却目光炯炯，肌肉紧绷，追踪气味强烈的猎物，你就明白福尔摩斯自从今天上午以来发生了什么变化。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副有气无力模样，懒洋洋待在家里，身穿鼠灰色晨衣，在雾气笼罩下的房间里不安地来回踱步。而此时已经判若两人了，“这里有实质性的东西，有侦查余地，”他说道，“我真笨，原来竟没猜到这种可能性。”“可我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其实我也不知能不能查出结果，不过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很有价值的，我们可以据此继续调查。那人是在别的地方丧生的，他的尸体被放在一节车厢的顶上。”“在车顶上！”

　　“很奇怪，是不是？仔细想一想，你就知道了。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列车绕过弯道，从道岔上颠簸着驶来的地方，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在这种地方，车顶上要是有东西，难道不会掉下来吗？反而车厢里面不会受到道岔的影响。尸体要么是从车顶上掉下来的，要么就是非常奇妙的巧合。现在，我们考虑一下血迹的问题吧。如果这个死人的血流在别的地方了，路轨上当然就不会有血迹。每件事本身都有启发性，累积在一起，就有一定的说服力。”

　　“还有车票！”我叫道。

　　“当然。我们解释不出为什么找不到车票，这个论点却可以解释。

　　所有的一切都符合。”

　　“可是，如果事实是这样，我们仍然解不开他的死亡之谜。事实上，事情不是变得简单，反而变得更加离奇了。”

　　“也许是这样，”福尔摩斯深思地说，“也许。”他陷入冥想，直到徐行的火车终于驶进伍尔维奇车站。他叫了一辆马车，并从口袋中掏出迈克罗夫特给的纸条。“这个下午我们有不少地方要去，”他说，“我想，詹姆斯·瓦尔特爵士是首先最值得我们注意的人。”

　　这位着名官员的住所是一幢绿树掩映的别墅，绿草坪由屋子一直延伸到泰晤士河岸。我们抵达时，大雾已渐消散，带着水汽的阳光穿透过来。听见铃声响后，一位男仆来应门。

　　“先生，詹姆斯爵士！”他严肃地说道，“今早詹姆斯爵士去世了。”“上帝！”福尔摩斯惊诧地道，“他是怎么死的？”

　　“或许你愿意进来见见他的弟弟瓦伦丁上校，先生？”

　　“是的，我们最好见一见。”

　　我们被带进一间灯光幽暗的客厅，随即走进来一位五十岁左右、高大英俊、留有小胡子的人，正是死去的爵士的弟弟。他未曾梳洗的面容显示家中遭到了突然而来的沉痛打击。提及此事，他几乎伤心欲绝，惙惙而泣。“就是那件可怕的丑闻，”他说，“我哥哥詹姆斯爵士是一个非常看重荣誉的人，他无法承受这种打击。此事伤透了他的心，他一直以他部门的办事效率为荣，而这回对他的打击太重了。”

　　“我们原本希望他可以给我们一些提示，帮助我们澄清这个案子。”“我可以保证他跟你我及所有人一样迷惑，他已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警方了。当然，他毫不怀疑卡多根·韦斯特是有罪的，但其余的事太叫人不可思议。”“对这件事，你不能提出任何新看法吗？”

　　“除了我已经看到和听到的，我本人对此事一无所知。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想失礼，但你可以理解，我们现在非常不安，所以我必须请你们赶紧结束这次访问。”“这确实是一个意外的进展，”当我们又坐上马车时，我的朋友说，“我不知道这是自然死亡，还是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自杀！如果是后者，是不是因为玩忽职守而自责的一种信号吗？我们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转向卡多根·韦斯特一家。”

　　死者韦斯特的母亲住在城郊的一座维护良好的小房子里，老太太因悲痛而头昏眼花，所以对我们没有什么用，但她身边有一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士——死者的未婚妻，她自我介绍说是维奥莱特·韦斯特伯里小姐。而且还是死者遇害那天夜里最后见过他的人，“福尔摩斯先生，我无法解释，”她说，“惨案发生以来，我就没有合过眼，白天夜里都想啊想啊，想这真正含义可能会是什么。韦斯特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侠义、最诚实、最爱国的人。他宁可砍断自己的手，也不会出卖委托给他保管的国家机密。在所有了解他的人看来，这简直荒唐可笑、于理不通的。”“韦斯特伯里小姐，可是这些事实？”

　　“是的，我承认我无法解释这些事实。”

　　“他是需要钱吗？”

　　“不，他的需求非常简单，他的薪水很丰厚。他已经积蓄了几百英镑，原本打算在新年结婚。”

　　“没有什么精神刺激的迹象吗？得啦，韦斯特伯里小姐，还是对我们坦白吧。”我的同伴锐利的眼睛已经注意到了她某种态度的变化。

　　她脸色发红，犹豫不决。“是的，”她终于说道，“我感到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多久啦？”“也就是上周前后。他闷闷不乐，整日心思重重。有一次，我追问他到底何事。他承认说有事，和公务有关。‘对我来说，这非常严重，所以我不能说，即使对你也不能说。’他说。我问不出更多的情况。”

　　福尔摩斯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韦斯特伯里小姐，接着说，即使可能对他不利，也请你说下去。

　　我们也说不好会有什么后果。”

　　“我真的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有一两次，他似乎想对我说点什么。一天晚上，他谈到那个秘密的重要性。我记得他说过，外国间谍肯定会付高价买到它的。”“还有呢？”我朋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说我们对这事管理很松懈，叛国者要弄到计划很容易。”

　　“最近他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就在最近。”

　　“那好，就告诉我们最后那一晚的事吧。”

　　“我们当时本来是一道去剧院。由于雾太大，找不到出租马车。

　　我们就步行，在途经他的办公室附近时，他突然就飞快地钻进浓雾中了。”

　　“一句话也没说吗？”

　　“他惊叫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我在那儿等着，可他再也没回来。

　　后来我就一个人回家了。第二天早晨上班，他们来查询。大约十二点，我听到了可怕的消息。啊，福尔摩斯先生，你要是能挽回他的荣誉该多好呀！这对他可是一件耻辱的大事。”“走吧，华生，”福尔摩斯沉痛地摇摇头，“去别处想办法。我们的下一站必须是文件被盗的办公室。”

　　“这事原本就对这个年轻人不利，我们查询的情况对他更加不利。”

　　马车缓缓启动后，他说道，“逼近的婚事使他有了犯罪动机。他当然需要钱。既然他谈到过钱，就动过这个念头。他几乎打算告诉她，那就会使她成为叛国的同谋。事情糟透了。”“但是，可以肯定，福尔摩斯，性格也能说明一些问题吧？再说他怎么会把未婚妻独自撂在街上，跑去犯这桩罪行呢？”

　　“的确如此！这肯定说不过去。他们可能遇到了难以对付的情况。”

　　在办公室恭敬地接待我们的正是高级职员约翰逊先生，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产生的效果。他是个很瘦的中年人，脸上有斑点，面容憔悴，由于神经紧张，两手不停地抽搐着，“福尔摩斯先生，真糟糕，这太糟糕了！你听说主管长官死了吗？”“我们刚去过他家。”

　　“这个地方乱糟糟的。主管人死了，韦斯特死了，文件被盗了。

　　可是，星期一晚上我们下班的时候，我们的办公室跟其他的政府部门的办公室还没什么两样，非常有效率。天哪，想起来真可怕，在所有人当中，没想到韦斯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那么，你肯定他有罪喽？”

　　“我看没有别的说法。然而我相信他就跟相信我自己一样。”

　　“办公室星期一是几点关门的？”

　　“五点。”“是你锁的门吗？”

　　“是的，我一向都是最后一个出来。”

　　“计划文件放在哪里？”

　　“保险柜里。是我亲自放进去的。”

　　“这栋大楼有保安吗？”

　　“有的。不过他还要照管另外好几个部门。保安是个诚实可靠的老兵。那天晚上，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当然，那天夜里雾很大。”

　　“韦斯特如果想在下班以后溜进办公室的话，他至少要有三把钥匙才能拿到文件，对不对？”

　　“对，是这样的。楼门一把，办公室一把，保险柜一把。”

　　“就只有瓦尔特先生和你才有这些钥匙吗？”

　　“我只有保险柜的钥匙，没有门的钥匙。”

　　“瓦尔特爵士是一个做事有条理的人吗？”

　　“是的，我认为他是的。我经常看见他把三把钥匙都拴在同一个小环上。”“他去伦敦时也带着这串钥匙吗？”

　　“他是这样说的。”

　　“你的钥匙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离开过你？”

　　“从来没有。”

　　“那么，假如韦斯特是罪犯，他必须有复制的钥匙，但他身上并没有。还有一点：如果这办公室的人员想要出卖这计划，可以复制了以后带出去，不就比像现在那样把原件偷出去简单得多？”

　　“那需要有相当的技术知识才能复制下来。”

　　“可是我想，无论是韦斯特或詹姆斯爵士，或你，都应该有此技术的知识吧？”“毫无疑问我们都有。可是，福尔摩斯先生，拜托你别把我拖进这件事中，原件是在韦斯特身上找到的，我们这样猜测又有什么用呢？”

　　“嗯，如果他能很安全地复制下来，他何必冒险偷原件呢？反正效果都是一样。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但毫无疑问，他这样做了。”

　　“这案子调查的每件事的结果都会有无法解释的地方。现在还有三份文件失踪，据我所知，那是最重要的三份。”“不错，的确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不是指任何获得这三份文件的人，不需要另外的七份，也能造出一艘布鲁士——帕廷顿潜艇？”

　　“这个意思我曾向海军部报告，但今天我又翻阅了一次图样，我就不那样肯定了。自动调节器的双活塞图样却是被画在取回的文件中的一张上，在外国人能自己发明它出来之前，他们无法造出潜艇。当然，这个困难他们自己可能很快就会解决。”“但丢失的那三份不见的文件是最重要的？”

　　“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