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王冠宝石案(2)

　　“是你！”

　　“我？”

　　“没错，就是你！你的全部劣迹，冒险人生的每一件罪恶勾当。”

　　“见鬼去吧，福尔摩斯！”伯爵两眼冒火地喊道，“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伯爵，全都在这儿。比如哈罗德老太太的死亡真相，她把布莱梅尔的产业留给了你，可你很快就赌得个精光。”

　　“你这是胡说八道！”

　　“还有明妮·瓦伦黛小姐的完整生平事迹。”

　　“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伯爵，这里还有许多呢。这是1892年2月13日在驶往里维埃拉的豪华火车车厢里抢劫的记录。这是同年你伪造支票骗取里昂银行信用贷款的记录。”“这条你说错了。”

　　“这么说，其他的都说对喽！好了，伯爵，你是个打牌高手。应该明白，在对方掌握所有王牌时，摊牌认输是会更节省时间的。”“所有这一切和你刚才说的宝石有什么关系？”“慢点儿，伯爵，不要那样急嘛！让我用自己惯用的简单方式来告诉你吧，我掌握着针对你的所有的资料，但最重要的是，我完全掌握着你和你那个打手在王冠宝石案中的证据。”

　　“真的吗？”

　　“送你去白厅的那个马车夫，还有带你离开的那个马车夫，我都知道。我找到了在出事地点见过你的看门人。我还掌握了艾奇·桑德斯的情况，他拒绝为你切割宝石。艾奇已经投案自首，这案子破了。”

　　伯爵听了，额头上青筋毕露，两只毛茸茸的大手紧张地抓在一起，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的一手牌，”福尔摩斯说，“现在我已经摊出来了。只缺一张牌，就是那张代表钻石之王的方块K。我不知道宝石在哪儿。”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真的吗？伯爵，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权衡一下形势，那样你要被囚禁二十年的，萨姆·莫顿也一样。你拿那宝石有什么用呢？毫无用处。如果你交出宝石，我安排私下了结。我们要的是宝石，而不想抓你或萨姆。只要交出宝石，而且将来行为规矩些，就我所知，你可以自由了。如果你再犯罪，那你就完了。我这次的任务是拿回宝石，而不是抓你。”

　　“如果我拒绝呢？”

　　“唔，那么就只能放弃宝石而逮捕你了。”

　　比利听到铃声走了进来。

　　“伯爵，我认为最好还是把你的朋友萨姆找来一起商量商量吧。

　　再说，他也有发言权。比利，你看见大门外有一个高大丑陋的先生，请他上楼来。”“如果他不来怎么办，先生？”

　　“客气点，不要粗暴无礼。你只要告诉他伯爵叫他上来的，他肯定会来的。”“你又打什么算盘？”比利一走，伯爵问道。

　　“没什么，刚才我的朋友华生也在这儿，我跟他说我的网里有一条大鲨鱼和一条大头鱼，现在只要我收网了，它们就会一起被拉来。”

　　伯爵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又伸到后面。福尔摩斯则握住睡衣口袋里的一件鼓起的东西。“福尔摩斯，你不得善终。”

　　“我时常也这么想。这真有那么重要吗？毕竟，伯爵，你自己的下场很可能是横的而不是竖的。预测未来是徒劳痛苦的，我们为什么不尽情享受现在呢？”这个罪犯凶狠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出凶残的光，福尔摩斯也紧张防备着，他的个子仿佛陡然增高了。

　　“我的朋友，找枪也没有用，”他以平静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就算我给你足够的时间拔枪，你也不敢用枪。伯爵，左轮的枪声太大，还是气枪好，嗯？我想我听到你那位忠实伙伴的脚步声了。莫顿先生，你好，在街上把风很无聊，不是吗？”那位得过奖的拳击选手是个壮硕的年轻人，有张扁平而愚蠢倔强的脸。他带着疑惑四下张望，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门口。福尔摩斯温和有礼的态度对他是种新经验，虽然他模糊地觉得有一种敌意，但他却不知如何应对。他转向他那位比较狡猾的同伴寻求帮助。

　　“伯爵，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这个家伙想干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伯爵耸了耸肩，倒是福尔摩斯搭了腔。

　　“莫顿先生，要是我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一切都暴露了。”

　　这拳击手还是对他的伙伴讲话。

　　“伯爵，这家伙是在开玩笑还是想干什么？我可没心思开玩笑。”

　　“是的，我也不想开玩笑。”福尔摩斯说，“我可以保证今晚你会觉得越来越不好笑的。喂，伯爵，我是个大忙人，我不能浪费时间。我要进那间卧室去了。我不在这里，请你们两人就随便些。你也可以不拘我的面子向你的朋友把目前的情况讲清楚。我要去练我的小提琴，拉一曲《威尼斯船夫曲》。五分钟后我再回来听你们的最后答复。我刚才所说的是最后选择，你都听明白了吗？是让我们抓到你呢，还是让我们得到宝石呢？”

　　福尔摩斯从墙角拿起小提琴，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余音袅袅、悠长哀诉的曲调就隐隐约约透过卧室关闭的房门传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当西尔维亚斯转向莫顿时，莫顿问，“他知道宝石的事？”“他知道的实在太他妈的多，拿不准他什么都知道了。”

　　“好家伙！”这个拳击手灰黄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艾奇·桑德斯把咱们出卖了。”

　　“是吗？出卖我们，就算被处以绞刑，我也要干掉这个笨蛋！”

　　“等一下，”拳击手怀疑地看了卧房门一眼，“他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会监视我们，他会听到我们谈话吧？”

　　“他正在拉琴，怎么偷听到？”

　　“噢，也许有人躲在那帘子后面，这房间里帘子太多了。”在他四下张望时，突然看到那窗边的塑像，他瞪大眼睛用手指着，惊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嗨！那只是个假人。”伯爵说。

　　“是假的吗？嘿，吓了我一跳！跟他简直一模一样，连穿的睡衣都一样。可是，这些帘子，伯爵！”“好了，别再管这些该死的帘子！

　　我们在浪费时间，时间不多了。他可以用宝石这件事情让我们坐牢。”

　　“这混蛋家伙！”

　　“但只要说出宝石的下落，他就会放我们走。”

　　“什么！交出宝石！放弃到手的十万英镑！”

　　“只能选一样。”

　　莫顿挠了挠短发。

　　“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干掉他好了。没了他，我们还怕什么。”

　　伯爵摇了摇头。

　　“他有准备，如果我们开了枪，在这个地方，是很难逃脱的。此外，无论他得到了什么证据，很可能警察都知道了。喂！那是什么？”

　　窗口那边好像有动静。两个人马上转过身，但一切都静悄悄的。

　　除了坐在椅子里的那个奇怪的蜡像，房间里空无一人。

　　“街上的声音，”莫顿说，“我说，头儿，你脑子好使，当然能想出法子来。如果动武不行，我就听你的。”

　　“比他更狡猾的家伙我也骗过，”伯爵答道，“这宝石就在我身上，藏在一个暗口袋里。我不敢冒险放在别处。今晚就把它送到国外，星期天以前，就在阿姆斯特丹切成四块。他对范·塞达尔这个人一无所知。”

　　“我以为塞达尔下礼拜才走呢。”

　　“本来是下礼拜。但现在他得坐下一班船动身。你我必须有一个人带着宝石去莱姆街通知他。”

　　“但是假底座还没做好呢。”

　　“只好就这么冒险带走。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他本能地预感到有危险，再一次发挥运动员的敏捷看了看窗口。不错，刚才那个模糊的声响确实来自街上。“至于福尔摩斯，”他继续说道，“我们要骗过他并不难。知道么？只要我们能交出宝石，那个笨蛋就不会逮捕我们。

　　那我们就答应他交出宝石，我们可以把他骗到错误的路上去，等他发现不对，宝石已经到了荷兰，我们也已经出了英国。”“这个办法太好了！”萨姆·莫顿笑着大声说。

　　“你去告诉那荷兰人赶紧行动，我会应付这个家伙，假装对他坦白。我就跟他说宝石在利物浦。妈的，烦死人的音乐，听得我倒胃口！

　　等他发现宝石不在利物浦时，它已被分割成四份，而我们也已经在海上了。到这边来，不要站在可以透过卧房门的锁孔看到的地方。”

　　“我真佩服你，竟然敢随身带着。”

　　“什么地方比这儿更安全呢？如果我们能由白厅偷出它，那一定也有人能由我们的住处偷走。”

　　“让我仔细看看。”

　　伯爵不以为然地瞧了一眼他的同伙，没有理会他伸过来的脏手。

　　“怎么？你以为我会抢走它吗？妈的，我讨厌你这一套。”

　　“好啦，好啦，萨姆，别发火了。咱们现在没工夫吵架，要是你想看得清楚一些，到窗口这边来吧。对着光线才能看清楚！给你！”

　　“多谢！”

　　福尔摩斯从蜡像坐的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把抢过宝石。他一手拿着宝石，另一只手用手枪顶着伯爵的头。这两个坏蛋简直吓呆了，吓得连连后退。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福尔摩斯已经按响了电铃。

　　“不要动粗，先生们，请不要动粗！小心我的家具！你们要知道反抗是没用的，警察已经在下面了。”

　　伯爵的愤怒和恐惧阻挡不住心中的困惑。

　　“你怎么——”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的惊讶可以理解。你可能没发现吧，这间卧室还有一个门通向窗帘的后面。本以为移动蜡像时你们一定听到了一些声响，但我运气很好，因此我才有机会偷听到你们的谈话——这是我在场不可能听到的实话。”

　　伯爵作了一个认命的手势，“我算是服了你了，福尔摩斯。你就是魔鬼本人！”“差不多。”福尔摩斯谦虚地笑答。

　　萨姆·莫顿脑子愚钝，半天都没纳过闷来。等到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才开了口：“你真是个好魔术师！不过这个提琴声是打哪儿来的？现在还响呢！”“啧，啧！”福尔摩斯答道。“你问得好。让它继续放吧！如今这唱机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新发明。”

　　这时警察蜂拥而入，一阵“咔嗒咔嗒”手铐声后，就把犯人押到门外的马车里。华生留下来，祝贺福尔摩斯为他侦查案件的光辉事业又添写了新的一页。说话间，比利不动声色地端着托盘送来一张名片。

　　“先生，坎特米尔勋爵来了。”

　　“比利，请他上来吧！他可是最高阶层贵族名士的代表，”福尔摩斯说道。“他是个忠实的人物，十分出色，就是有些迂腐。咱们让他轻松一下怎么样？要不开他个玩笑？照我们猜测，他当然不清楚刚才发生的情况。”

　　门开了，进来一位消瘦严峻的人物，两颊垂下维多利亚中期风格的黑胡须，与佝偻的肩背和蹒跚的步态颇不相称。福尔摩斯热情迎上去抓起他漠然的手，“坎特米尔勋爵，您好！这天还真冷，不过屋里还挺暖和的，我帮您脱大衣吧？”“谢谢，不必了，我不想脱。”福尔摩斯仍然坚持着拉住他的衣袖，“不用客气，还是让我帮您脱吧。我的朋友华生可以担保，气温变化太大对健康不利。”

　　勋爵有些不耐烦地挣脱开他的手，“先生，我这样很舒服。我待不了一会儿，只是进来问一问你自愿承担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很棘手，非常棘手呀。”

　　“我早知如此。”

　　这位老勋爵话语和态度中明显有一种嘲讽味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局限性，福尔摩斯先生。不过好在可以治一治有些人的自命不凡的毛病。”

　　“不错，先生，我确实迷惑不解。”

　　“毫无疑问。”

　　“对于这点迷惑，也许你能帮帮我的忙？”

　　“现在才求我指点有点迟了。本以为你有十足的办法，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帮帮你。”

　　“勋爵，你看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对盗贼进行起诉了。”

　　“那要等你抓到他们才行。”

　　“非常正确。不过，问题是——我们对收赃者将如何起诉呢？”

　　“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早做计划，有备无患嘛。那么，你认为什么是逮捕收赃者的最后证据？”“王冠宝石。”

　　“你会以此逮捕他吗？”

　　“毫无疑问。”

　　福尔摩斯发出大笑，不过这次是他老朋友华生记忆中绝对少有的一次大笑，“勋爵，如果是这样，我真不忍心建议逮捕您。”

　　坎特米尔爵士气愤极了，怒火使他下垂的双颊当下变得火红，“放肆，福尔摩斯先生。在我五十年的从政生涯中，从没碰到过这种事。

　　我忙得很，先生，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没时间跟你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我坦白地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的能力，而且我一直认为把案子交给正规警察查办要好得多。你的行为证实了我的想法。

　　先生，祝你晚安，再见。”

　　福尔摩斯迅速地移动了位置，站到这人与房门中间，“请等一等，勋爵，”他说，“带着蓝宝石出去要比暂时握有那颗宝石的罪重很多。”“福尔摩斯，你太让我无法忍受了！让我过去！”

　　“别急，别急。请您摸摸您大衣右面的口袋再发脾气不迟。”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照我的话做，摸一下就明白了。”

　　“啊？”勋爵一掏口袋，顿时面色大变，他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巨大宝石，正是那颗王冠宝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勋爵瞪着宝石，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到此为止吧，福尔摩斯不要再捉弄勋爵了。”华生在旁边说道，他接着转向勋爵，“抱歉，我这位朋友一向喜欢恶作剧，他刚才只是同您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是的，勋爵，请您不要见怪，在我刚才热情地要帮您脱大衣的时候，我把宝石放进了您的口袋，这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实在不能相信。不过，这确实是那颗丢失的王冠宝石。”老勋爵看看宝石，又看看笑脸盈盈的福尔摩斯，“也许你的幽默感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对此还是不胜感激。我要收回刚才我对你专业才能的评价，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呢？”“这个嘛，”福尔摩斯微微一笑，“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比利，去告诉赫德森太太弄一桌酒菜来。

　　勋爵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是坐下来边吃边聊，这也算是我对刚才恶作剧的一点小小弥补，今晚一醉方休如何？”